绣心半靠在他肩头道,“之前在百花会上见过一面,是个处处不饶人掐尖要强的性子。”
王朝宗摇了摇头继续道,“除此之外,孙家大爷的嫡女也还合适,她的才学虽则不及谢家女,但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实在妙极,也算是极有才情的女子。只是这十几年来,她久居深闺,竟无人能见她一面,也不知样貌如何?信阳侯的嫡女样貌品行倒是不错,可惜听说身子不大好,总是犯病。若是娶了她进来,若是早早便去了,朝宗岂不伤心?”
绣心斜了他一眼,“你娶个儿媳妇要求可真多,既要家室还要样貌,更要性子好。朝宗虽则是人中龙凤,照你这样说法,天底下可不是无人能配得上他了?”顿了顿绣心又道,“关键还是要看朝宗的意思,你可有问过他?”
“我同朝宗说过了,朝宗只是说但凭我做主便是了。”王甫生道,“那孩子样样都好,只有些呆气。”王甫生说着便捏了一把绣心的脸,“这一点倒同你挺像。”
绣心略笑了笑,决定把战雪提上一提,“方才你说了那样多闺秀,可就怎么偏偏忘了安国公的嫡女了?”
“安国公的嫡女?”王甫生连连摇头,“不成不成,我光是想着要和那刘豹子做亲家就发憷,他的女儿就是天仙我也不要。”
“可是…”绣心还要再说,王甫生已摆了摆手道,“这事咱们先撂下,反正也不急,你且说说你要同我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绣心想着成碧既然求到她这里来了,她装作不知反倒不好,还不如把这事开诚布公地同王甫生说一说,“今儿个成碧来我这里求我把她放出去配人呢,这事儿你知道吧?”
王甫生一愣,“她竟去找你说这事儿了?”
“她…”绣心低着头想了会儿才道,“她毕竟是你的人,我不好做主,你觉着这事儿如何处置?”
“你可是当家主母,他虽是我房里的丫头,可也该你管着,你觉着该如何处置呢?”
绣心暗想,这男人都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越多越好,更何况成碧在他身边十年,他自然是颇为不舍的。假若自己说要将她拉出去配人,反倒成了妒妇了,还不如…
“成碧毕竟在你身边十年,又是个做事用心的,伺候你亦周到。这样将她拿出去配人你身边也少了服侍的人,不如将她留下来,抬了做个姨娘,这样岂不是两全?”绣心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注意到某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哼,还真是两全了。”王甫生冷笑着道,“你倒替我打算得好。”
绣心一愣,她是万万没想到王甫生能为此变脸,难不成自己揣测错了?他根本就是厌烦了成碧,心里盘算着借此机会打发她出去?
王甫生原本便知道绣心心里没他,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贤惠”到这个地步,主动提出来要给丈夫纳妾。他要真把成碧提了做姨娘,绣心贤妻的名声倒有了,可他王甫生算什么?自相识到现在,两人认识也不算短了,她竟能一点醋都不吃,可见是个铁石心肠的。
“得了,这事我自会处置,就不劳你了。”说着,王甫生起身便往外走。
绣心见他要走,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你去哪儿?”
王甫生面如寒霜,冷笑了一声道,“我去哪儿是我的事,也与你无关罢?”
绣心今儿个晚上原本是做好了圆房的准备的,可照如今看,他似乎都无意碰她,也不知今晚他去了哪个房里?褚姨娘那儿?周姨娘那儿?还是成碧?
轰隆一声,外头一阵惊雷闪过。
绣心轻轻啊了一声,滚进被褥里,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子。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打雷,每每吓得浑身一哆嗦,冷汗直冒。只是原先在家中时,尚有自己的母亲搂着自己,而如今,孤身一人在王府,凄凉无助。绣心想着他方才瞧她那眼神,心内仿佛被塞了一大块冰似的,直往外冒寒气,再加上这雷电一吓,泪珠儿便滚珠似的落下来。
王甫生刚出了门,一阵惊雷轰隆一声在天边炸响,接着里边便传来绣心轻轻的惊呼声。原来她怕打雷。王甫生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子,还是转身推开了门。
“呜呜…”绣心把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哭得跟个被抛弃的小猫似的,瞧着可怜极了。绣心瞧见他进来,也是猝不及防,张开小嘴愣愣地瞧着他,“你怎么回来了?”
王甫生叹了口气,暗暗想,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总是对绣心狠不下心肠。她诈死逃婚,他原本是打定主意要晾着她的,可他心软了,成亲这几天倒是他时时刻刻念着她顾及着她。她说出要替他纳妾的话,他亦是寒了心,原打算撂开手的,听见她的哭声却又折返回来。
他果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第45章 暴虐

第四十五章 暴虐
绣心不曾想他能回来,更不曾想他能撞见自己背地里哭的模样,惊得有些无所适从,努力想停住哭,可偏偏见了王甫生,鼻尖的酸意不减反增,眼泪越发流得淌水似的,偏偏她还努力想抑制住,整个小身子都一颤一颤的,越发显得可怜。
王甫生走过去将她连人带被子都裹入自己怀中,紧紧地搂着她,低声软语道,“别怕,别怕,有我呢。”
绣心被他搂入怀中,一股令人忍不住的松懈感席卷而至,仿佛只要在这个男人怀里,什么都不用怕了似的。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怀抱,他的温暖,甚而比母亲给她的还要令人依恋。
紫色的一道光划破天际,紧接着外头又是一阵惊雷,震耳欲聋,绣心骇得又是一个哆嗦。
王甫生又搂得紧了一些,语气温柔得仿佛流水,“没事的,没事的。”
绣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一阵心慌,那种心慌,仿佛在扼住她的喉咙让她窒息。她也不知怎的竟用力挣扎出他的怀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我不用你。”话一出口,她亦觉得不妥,可是此刻的王甫生已经脸若寒霜了。
她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往外推,连伪装都不肯的,让他情何以堪?
“我…”绣心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只得闭口不言。
他攥紧了手,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整个人散发着森冷的气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明明已经嫁给他了,明明已经嫁给他了…绣心被他的模样吓着了,裹着被子往后缩了缩,一直缩到床角为止。
“啊。”转瞬之间,天旋地转,绣心已经被王甫生整个儿压倒在床上,他逼近她,鼻尖贴着鼻尖,仿佛一只掣伏许久的暴怒的兽,下一秒就会咬断她纤细的脖颈。
绣心听见自己的一颗心在胸腔里急速地跳动着,“你…你想做什么…唔…”他已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他与她之间的吻次数也不算少了,但之前大多是挑逗的,温柔的居多,从未像这样仿佛烈风席卷,猛烈地令人胆颤。他几乎是在暴虐地撕咬着她的唇,狠狠地,咬破,有血珠迸发出来。绣心实在受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反而低笑几声,神经质地伸出舌在她受伤的地方扫荡几圈,然后将她的血珠一并吞入腹中。
绣心看着他滚动的喉结,心中的惧意不比面对打雷要浅。更何况,此刻外头正风雨交加,惊雷一个接着一个。
他又吻了上来,撬开她的齿在她的唇舌之间疯狂的扫荡。他的气息越来愈重,眼睛里散发着暴虐的光。他的手摸到她的腰带,轻轻一抽。她觉着有一股凉气席卷了全身,让她全身上下起了细细的疙瘩。
她伸出手本能地害怕地无力地想要推开他。奈何他像一座山一般岿然不动。她的手抓住了他的脖颈,用尽力气地抓了一道,带着哭音喊,“放,放开我…我不要,我不要!”
“崔绣心,你是我夫人,这种事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他紧紧地攥住她的手,狠狠地压在她的脑后固定住,因为情.欲的膨胀而使得他的声音都变得沙哑,“我想要你…你是我的…”
她知道,知道她嫁给了他便迟早有这么一天,可是…不是这样的啊,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慢慢地滑落下来,低到枕巾上,浸湿了一个小圆点。
他再次狠狠地吻上来,绣心想要躲避,将头瞥向一边。他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正视着他。他手上的力道不小,捏得绣心很疼。可是绣心却躲不了,甚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吻下来,却不是对着她的唇,而是疯狂地噬咬着她的雪白的脖颈,而另一只手,从上衣下头钻了进去,握住她的绵软,狠狠地揉捏。她从未经人事,那一处更是从未有人触及,哪里受得住这个。当即便“啊”得叫了一声,低低喊了一句,“疼…”
听了这个字,王甫生的动作顿了顿,将她的眼泪轻轻地吻掉,但是手底下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止,不知什么时候外头小裳的扣子已经全部解开了。绣心绝望地闭上了眼。
“我就是要告诉你,你是我的女人!”王甫生被怒火和情.欲冲昏了头脑,理智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只是在想,或许这道槛过了之后,她的心才会定下来,才不会让他这样心焦,让他这样失落,让他这样愤怒。
他的手往下一探。绣心本能地闭紧了大腿。
他这回是下定了决心的,将她的腿强行掰开,扣在自己腰间,然后狠狠地,毫不留情地闯入。
原本,就是疼的。她又不曾动情,王甫生有这样蛮横,便是更疼了。
床笫之间的事原来竟是这样疼的,为何母亲告诉她这事儿是很美妙的?她的身体好疼,心也好疼。他这样对她,这样对她…或许在他眼里,自己连他在外头的粉头都不如,至少他顶着翩翩公子的名头,对女人总是有求必应温柔缱绻的。
绣心这回出了好多血,雪白的被褥上印了一大片,浑身仿佛散了架一般疼痛,特别是下面一股子钻心的疼。清醒之后的王甫生这才又痛又悔,慌得起身穿衣要去叫大夫。
绣心拉住了他的衣角,语气虚弱至极,“你要是敢去叫大夫我便死给你看。”
这种床笫之间的事如何能叫大夫?王家的脸面,崔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我…我一时冲昏了头。绣心…我,我实在是…”王甫生这么多年来,可从未这样粗暴地对待一个弱女子,即使是逢场作戏,也是编制了一张温柔的网将女人牢牢困在里头。“我去给你拿药。”
绣心咬了咬唇,摇了摇头,似乎疼得连呼吸都成了问题,“你…你走,我现在不想瞧见你。”
王甫生不得不承认,崔绣心永远知道怎样一刀插进他的胸口,让他痛不欲生。他悲哀地瞧了一眼绣心,往后退了几步,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一丝恍惚,“我走,我走便是了。”他又是何苦如此呢?折磨自己也折磨绣心。她心底没他,他又何苦强求?只做个相敬如宾的夫妻便罢了。只顾全着崔王两家的脸面便是了。
绣心这一次病得可非同小可,躺在床上人事不知,浑身烫得跟火炉似的。身上更是许多处青紫,破碎得仿佛摔碎的瓷器。
端懿特特派了常给她瞧病的陈御医来给绣心瞧病,直过了四五日,人才回转过来。只是人已瘦得狠了,非但不似以前那般给人珠圆玉润之感,竟是单薄如纸了。兰香心疼如刀绞,握着绣心的手一滴滴地掉眼泪,“姑娘,二爷也忒不是东西了,竟将姑娘伤成这样。他既这样不珍惜姑娘,当初又何必强娶呢?”
绣心的眼睛望着天上,目光迷离,“他总归不是良人…”
兰香闻言哭得越发厉害,“姑娘…咱们不如和离了罢了。大不了回崔家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绣心转过头瞧着兰香,正要说话忽的虚弱地咳了好几声,兰香忙轻轻地替绣心拍着被替她顺气。绣心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兰香,你糊涂了。和离不是没有,但你哪里见世族和离的?打落牙齿活血吞,家丑不可外扬,我若真和离倒是可以削了发去做姑子,可是崔家怎么办?”
“可是二爷这样对姑娘…”兰香一面哭一面又道,“若是被二夫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伤心呢。姑娘一向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
“罢了,罢了。”绣心道,“正房夫人,若是不得宠也就是个摆设。到底只是个位置。只望着他能忘了我便好。我便在这王府深宅之中了此一生也就是了。”
另一头,端懿也是愁容满面,“这两个冤家,真真是愁煞了人。我原先打量着绣心单纯天真娇俏可爱与甫生乃是良配,不曾想两人竟走到这一步。”一面说一面自己叹了口气,“我也不知甫生是怎么想的,绣心病了这么些日子,他莫说去瞧上一眼,竟是连问都不问,竟是个冷心绝情的模样,看得我这个老太婆都寒了心,莫说是绣心了。”
端懿的心腹玉娘亦道,“二爷这几日确实有些过了,纵使再不喜二夫人,她到底是咱们王家明媒正娶的夫人,这样不管不顾总难免遭他人闲话。”
端懿摇头道,“我瞧着甫生不像是真对绣心无意的。不过他们夫妻俩儿的事,咱们也不甚清楚,也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你去库房里那我拿根千年人参拿出来给绣心拿去补补身子,另让陈御医尽心照料着绣心的身子,她大病了一场,总该好好调养着。”
“是,玉娘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肯定又要说王甫生渣了。我想像得到底下评论一片骂声…………

第46章 揪心

第四十六章揪心
“二爷,已经亥时三刻了,也该歇着了。”莫砚站在一旁拿着硕大的孔雀羽毛的扇子替王甫生慢悠悠地扇着风,“虽说朝事要紧,可二爷还病着,二爷也该注意身子才是。”
“咳咳…”
莫砚的话还未说完,王甫生便蜷着手猛咳了几声,脸色竟是苍白得吓人。
莫砚忙斟了一杯温茶给他,“二爷,你可要急死奴才了,要不要召陈御医来给二爷瞧瞧?”
他端着茶饮了一口,摇了摇头道,“不过小病而已,哪里就值得惊动太医了?”自那日暴雨之夜,王甫生便病了,刚开始也不过是头晕流涕而已,又过了几天竟咳了起来。
“二爷…”莫砚还要再说,王甫生已摆了摆手,“如今鄚州饥荒,正是需要银两的时候,只是如今财政又吃紧,哪里有那样多的银钱去救灾?再加上吏治不清,就算拔出十万两白银,到灾民手里恐怕就只剩了一成。”
“朝廷的事奴才也不懂…”莫砚一脸紧张地瞧着王甫生。
王甫生不轻不重地蹬了莫砚一脚,“知道你不懂,难不成你以为我是说给你听的?”
莫砚受了一脚反倒高兴起来,笑嘻嘻地道,“二爷能在奴才面前说,那就是瞧得起奴才,是给奴才的赏。”
“得了得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王甫生将笔搁下,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往外走,莫砚忙不迭地跟在后头。
走至正院,王甫生背着手站在院门外,低声问,“她如何了?”
莫砚瞅了一眼自己主子的脸色,“陈御医说二夫人这一病伤了身子,身体虚弱,目前还要静养。”
“哦。”王甫生听了便站在门口,既不进去也不离开,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夜色之下神色莫辨。
莫砚也揣摩不准王甫生的心思了,若说他在意夫人罢,却那样待夫人,可若说他不在意夫人罢,每晚却立在正院门口一动不动。
莫砚想了想,试探着道,“二爷,不如进去瞧瞧二夫人?”
王甫生久久不曾答话。
外头一阵阵虫鸣声,夹杂着微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衬得夜晚越发安静。也是,如今都过了亥时了,大家都歇了。莫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咳咳…”王甫生咳了几声,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鸟儿,“她怕是已经睡了罢?”
莫砚振奋了精神道,“这个时辰了,自然睡了。”
他点了点头,目光往正房里那一丝微弱的灯光瞧去,“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王甫生走至门外时,恰巧遇着了兰香。自绣心病了以来,兰香每每要瞧着绣心睡熟了才洗漱歇息,故而每晚过了亥时才睡。她刚轻手轻脚地从绣心房里出来,却遇着了王甫生。她对这个姑爷一向没什么好印象,如今他这般对绣心便越发恼恨起他来。只不过他到底是主子,兰香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他甩脸子,故而仍然恭敬地行了一礼,“二爷。”
“嗯。”王甫生应了一声,正要推门而入时,兰香拦住了他,“二爷,二夫人已经歇下了。”
他身子微微一顿,“我晓得。我不过是想…”他停了停,艰难地吐字,“瞧瞧她。”
兰香听了这话,心里头也不好受,“既如此,二爷为何那样对我们家姑娘?就算是对家养的奴才也不至于如此罢?”兰香一激动,音量微微提高了些,眼里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光,“二爷心里头没我们家姑娘,还不如就此撂开了手罢了。深宅大院,夫妻之间一年不见面的也是有的。二爷不如放了我们家姑娘,彼此相安无事岂不是更好?”
“你好大的胆子。”因怕吵醒了绣心,王甫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威慑力却一点没减,“你个做奴才的,倒操心起主子的事来了,也不知是谁给你的胆子?”
兰香忙跪了下来,哭道,“二爷,奴婢说的是一番肺腑之言,二爷若是降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王甫生沉默半晌终是道,“你倒是个忠仆。罢了,罢了,起来罢,这回就饶了你,不过,规矩还是要立的,下回你若还敢以下犯上,三十鞭子是少不了你的。”
“多谢二爷。”兰香站起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王甫生轻吁一口气,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绣心果然已经睡下了,侧身朝里,蜷缩在床角,彷如被抛弃的婴儿。窗户是开着的,外头高悬的明月的清光透过纱窗斜斜地射入屋内,因此,屋内虽没有点灯,但也不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王甫生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他的手慢慢地伸向绣心,可是却在即将触及她的肌肤时堪堪停住,缩了回来。她想起绣心曾经那样斩钉截铁地毫不留情地对他说,“你走,我不想瞧见你。”
他在这世上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着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随时随地让他方寸大乱,失尽了风度的女人。他如今真是没有办法。她是那样地厌恶他,甚至连正眼看他一眼都不肯。他又能如何呢?
或许兰香所说的话才有几分道理,他是不是应该离得她远远的,这样彼此才能清静?
“唔…”绣心轻轻呻.吟了一声,翻了个身,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里呢喃个不停,双手也胡乱地在空中乱挥起来,“走,走开,你走开!”
王甫生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唤了一声,“绣心?”
绣心却在梦里蓦地哭了出来,“呜呜…不要,我不要,王甫生,我恨你!”然后,抓着他的手便塞入自己口中,贝齿一阖,用尽全力地咬了下去。
他闷哼一声,却也不用力把手拔出来,只咬着牙忍耐。他能感受到小丫头那锋利的牙齿咬破了他的手掌,殷红的血慢慢地顺着他的手掌流下来。
良久,绣心终是松了口,翻了个身转了回去,被子下的身子一起一伏,显然是睡熟了的模样。
王甫生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靠近大拇指的部分印着整齐的一排牙印,鲜血淋漓,看起来甚为吓人。
他嘶得抽了一口凉气,眉毛痛苦地皱了起来,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真瞧不出来,小兔子的牙这么锋利。”
回房之后,王甫生自己上了一些药再用白纱布包了包便歇了,一睡至天亮。王甫生才刚起,贴身丫头新碧便传话道,“二爷,端懿长公主让你起了之后即刻去一趟西院呢。”
“晓得了。”他坐起身,右手的手掌传来一股子钻心的疼,他低头一瞧,手掌包扎的那处竟隐隐透出血丝来了。新碧亦瞧见了,连忙握住他的手,哎呦了一声,“二爷,这怎么伤着了?”说着又出去唤外头的小丫头,“你快去把陈御医唤过来,就说二爷手受伤了。”
此时,成碧亦端着洗漱的用具进得门来,见了王甫生的伤处,心底跟明镜似的,伤在那种地方,这分明就是被女人给咬的,而敢咬二爷的女人,除了二夫人之外别无他人。
成碧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子,在心内叹了口气,一物降一物,古语说,多情最是无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王甫生早年便以风流倜傥着称于世,处处留情,孰不知,这才是最无情之人。而如今,他却能对一个女子患得患失起来,相必是真真留了心的。
她替王甫生梳头时道,“二爷,虽说女子以贤德宽容为上,但天底下的女子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待自己一心一意?二夫人年轻,正是需要二爷宠爱的时候,二爷若想…”
“够了。”王甫生冷声道,“这些事不是你该关心的。” 绣心哪里是期望自己待她一心一意,她分明是希望自己离得她远远的,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