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陌也很平静:“明阳,我是甄陌。”
“嗯。”薛明阳不动声色。“有事吗?”
“是,有事。”甄陌看着窗外,冷静地说。“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谈。”
薛明阳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可以在电话里说。”
甄陌温和地坚持:“是私事,我想当面跟你说,希望你能抽个时间出来。”
薛明阳却似乎想逃避:“要过年了,我很忙。”
“我知道。但在工作之余抽出一点私人时间来听我说话,我想还是应该可以的。”甄陌轻声道。“明阳,不管我们之间结局如何,我只希望你听我把话说完。这是我欠你的。”
过了一会儿,薛明阳似乎终于被他的诚意所感动,低低地道:“那好吧。今天晚上8点,老树咖啡见。”
“好。”
放下电话后,甄陌立刻开始处理公务。时间过得很快,他用手机定的闹钟便响了起来,提醒他该赴约了。
甄陌很少这么早下班,魏苡却感到很欣慰,以前甄陌的那种上班法,实在是太恐怖了,简直让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感到巨大的压力。
甄陌安步当车,缓缓地走到旁边不远的老树咖啡馆,却先要了一份精致的栗子蛋糕,然后才点了炭烧咖啡。
他提前了20分钟,薛明阳却很准时。当他走进门的时候,甄陌刚刚把蛋糕吃完,正在给端上来的咖啡加奶加糖。
半个月没见,两个人都发现对方瘦得多了。
薛明阳略微回避了他的目光,跟服务员说要蓝山咖啡,然后才脱下了羊毛大衣,坐到舒适的软椅里。
甄陌特意挑了个靠窗边最角落的位置。老树咖啡非常有情调,灯光十分幽黯,里面的装修像是个大树洞,有些伸出来的装饰性“树杈”将每张桌子都技巧地隔开,很人性化地强调了顾客之间谈话的私密性。甄陌很喜欢这里,独自喝咖啡的时候,感觉比较悠闲,和朋友一起来也很舒服,如果要谈话,也不会让别人听到。
薛明阳并没有抢先发问,只是喝了一口服务员送上的白水,转头看着窗外的夜景。
甄陌用小勺轻轻搅着咖啡,略一沉吟,便决定坚持白天思索了大半日后的想法,开门见山,和盘托出。
“我认识薛明的时候,才21岁。”他轻声说,在舒缓的背景音乐的衬托下,却十分清晰。
薛明阳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神情很专注。
甄陌的眼睛一直看着杯中旋转的咖啡,慢慢地说下去:“我读书读得早,算是比较聪明吧。当然,跟家庭教育也有关系。我父母都是工程师,对我的教育比较严格。我16岁就考上了大学,在我们那个小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然后,20岁从大学毕业。因为成绩好,又有少年大学生的名声,所以很容易就进了著名的利伯集团在本省的分公司。”
薛明阳自然知道这个公司的名字。这个公司是搞农业的,产品遍及全国,非常厉害,去年刚刚上市,业绩十分优良。
甄陌没有抬头看他的表情,只是缓缓地继续往下说:“当时,他们刚刚进入本省市场,还在开拓阶段,我一方面肯吃苦,也不怕碰壁,另一方面我父母也有些关系,所以,本省的各地二级、三级代理商有一半是我发展的。因为业绩良好,一年后我升为销售部副经理,工资加销售提成每个月能拿到上万。那时候,我太年轻,春风得意,一帆风顺,以为世界就是我的,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办不到的。”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自嘲的苦笑。
薛明阳听得很专心,眼光却跟他的一样,也一直落在他不停搅动的咖啡上。
甄陌的声音很温和:“有一次,我赶去拜访一个大客户,因为路上堵车,到的时候已经迟到了。我走得急,埋头一直往上冲,结果在楼梯上撞上一个人,他就是薛明。”
薛明阳听得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他与甄陌那次在楼梯上的初次见面。
“然后,他缠着我,跟我要电话,接着就开始追我。”甄陌简单地道。“我想,你现在也知道了,他…长得很好看,穿名牌,开名车,出手大方,态度爽朗,而且是未婚。我那时候性向并不明显,只是在大学里感觉对女孩子的主动追求比较不能适应,自己也没看到有什么值得我去主动追求的女同学,但也并没有男性让我动过心,所以,我想可能是因为机缘未到吧,也并没有多想。薛明追我的时候,说实话,我是好奇多过别的因素,也就想他并不让我讨厌,不妨就试一试,就像我在大学里也试过大麻,试过摇头丸,试过KING,算是一种新潮吧。”
薛明阳也年轻过,自然理解。这时,他要的咖啡也端来了,于是他加奶加糖,也开始搅动自己的咖啡。
甄陌却拿出了小勺,放在碟子上,抬手轻轻撑在了额上,继续说:“这应该就是我的初恋了。他很快带我上了床。他对我很温柔体贴,将我关照得无微不至。在床上,他也让我尝到了快乐的滋味。这样的人,没有理由不爱,尤其是一个从来没有尝过爱因而对爱有着无比憧憬的孩子。所以,我爱上了他,而且越来越痴心,非常狂热。…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
薛明阳面无表情,端起咖啡杯来喝了一口,一个字也不说。
甄陌坐在那里,神情略微有些呆滞,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然后,他渐渐地有了些变化,总是很烦恼的样子,对我说生意不好做了,跟合伙人有冲突。我一直觉得即使两个人在一起,也不应去探问对方的事业,所以从来都没有主动问过他这些事。他既然说起,我当然会听,偶尔也会问一问。他就对我大倒苦水,我听了,自然心疼,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他,而且我一个小职员,没钱没权,又跟帮他什么呢?除了在床上、在日常生活中对他百依百顺,我也想不出来还能做什么让他高兴一些。…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个月,然后有一天,他说他的合伙人卷款潜逃了,那是要付厂商的货款,否则他会被人家起诉的,而且再也翻不了身了。我…看着他那么沮丧难过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很难受,想帮他,就问他,怎么才可以帮他。他只是摇头,说需要300万才能度过难关,可他只能筹到100万。看我着急,他还劝我不要多想,说他自己再去想想办法,然后晚上偷偷地在我身边哭。我暗暗听了几天,就问他,那钱什么时候能周转出来,他说最多一个月就行,还给我详细讲了其中的关窍,我听着确实有道理,真是一点漏洞都没有,就开始打主意。我们的代理商付货款,都是我们的业务员去收的,有时候会在手上放很长时间,譬如一、两个月才交到公司来。这当然是集团财务制度上的漏洞,但也没人去提,我知道有的业务员就钻这个空子,把货款拿到股市上去炒,周转一下再交给公司。就在我考虑的时候,他从来就没有再提这事,只对我更加温柔体贴,人却一天比一天瘦,我看在眼里,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帮他度过难关的冲动。”说到这里,他停住了,深深地吸了口气,脸色有些苍白。
薛明阳心如猫咬,脸上却是无动于衷,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甄陌面前的咖啡已经冷了。他只是呆呆地盯着,半晌才冷冷地说下去:“我下去跑了一趟,跟那些代理商编了种种借口,说公司改了政策什么的,要他们提前付货款。因为我一向跟他们关系很好,他们对我们公司产品的市场销量也很满意,所以都很痛快。我回来的时候,卡上带着100万货款,全都交给了他。他抱住我,很兴奋,发誓说一个月之内一定还我,然后说了很多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我那时候,也就是个自以为是的白痴,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无条件地相信了。”
薛明阳已是听得心头大震,似是明白了什么,这才抬起头来。自走进门来,他这是第一次认真地看他。
甄陌却始终用手撑着额,却是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眼光一直向下,看着那杯已经冰冷的咖啡,声音却更加轻飘:“没过几天,我父母一起去浙江出差,结果飞机失事…”他一时哽住,忽然停住了。
薛明阳心里一抽,忽然替他难过起来。
甄陌缓缓地呼吸着,过了好一会儿,又接着说了下去,声音略微有些喑哑:“两个人,保险公司陪了我40万,航空公司陪了10多万。我去了一趟浙江,领回了父母的骨灰。薛明始终陪着我,帮我跑前跑后,办理各种事情。我…那时候,看着他,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只有他了,只有他了…我父母是70年代末调来这边工作的,30年过去,兄弟姐妹早就生疏了,只每年在过春节时通一次电话,说的都是很客气的礼节性的话,我跟他们,基本上算是陌生人。除了安宁这个好朋友之外,在这个世界上,我也真的就只有他了。所以,给父母买了一块很好的墓,将他们合葬之后。我把剩下的50万也都给了他。算下来,他还差50万。我那时候心里很空,也很乱,根本没去想过别的,就是一心扑在他身上,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依靠,觉得帮他度过难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又回去把父母的房子卖了20万,自己1年多来的工资、提成加奖金有16万,也全都给了他。就这样,总共给了他186万,连个借条都没有让他打。”说到这里,他那线条美好的薄唇又浮现出一缕讥讽的苦笑。
薛明阳看着,不由自主地想伸手过去,抹掉那缕令他心疼的笑容。他握紧了拳,努力抑制住自己,终于没有动弹。

第33章

甄陌的声音变得平平无奇,仿佛麻木地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情一样:“然后,他就不见了。消失得很干净。我早上出去上班,晚上下班回家,他就不见了,他的东西也全都带走了,仿佛他从来不曾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一样。那时候,我才感到了巨大的恐惧。我到处去找他,发了疯一般。我找遍他所有的朋友那里,可他好像给他朋友都诉过苦了,说我脾气太大,老是埋怨他生意失败,不体谅他,跟我在一起实在是没法过了,因此他的朋友都对我没什么好脸色,也都说没看见过他。我找了一个星期就放弃了,也什么都明白了。这时候…离我挪用公款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有代理商催货,却找不到我,就把电话打到了公司,于是东窗事发。而我…只是觉得很疲倦,一直躲在安宁那里睡觉,只想一睡不起。公司很快报了警,然后,警察找到安宁家,把我抓走了。”
薛明阳看着他苍白的脸,却一直看不到他的眼睛。他的心里忽然一丝丝地抽疼起来。
甄陌似乎越来越冷,淡淡地道:“接下来的事就是按法律来了。在公安局,我什么都不说,其实倒不是对抗,实在是觉得疲倦,一个字都不想说,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真的无所谓了。然后,很快就批捕了,我从拘留所转到了收审所,在那里呆了3个月。那里面…环境…很不好,我吃过…很多苦,那些人…很饥渴,都快要憋疯了…我从来没有反抗过,只想…死了算了。后来…关进来一个老大,他们都叫他大哥。他看了两天,对我起了恻隐之心,就护住了我,不准他们再动手,然后,又问我到底是什么事进来的…我…这才告诉了他…他送了消息出去,让人帮我找。过了半个月,传回来的信息是,他在拿到我最后一笔钱的第三天,从北京飞到温哥华。他办的是移民,当时已经结婚,对方是加拿大籍的中国女人,比他大,离了婚,没有财产。双方各有所图,所以办得很快,据说那个女人是半年前回国,与他结婚的,现在已经怀孕。也就是说,他生意刚刚失败的时候,就在打这个主意并且立刻实施了,却不但将我蒙在鼓里,还一直在骗我帮他搞钱。”
薛明阳看着甄陌,却只能看到他瘦削的下半张脸。他一直用修长的手挡住了自己的额头、眼睛、鼻梁,几乎挡住了大半张脸。然而即使如此,他仍然能够清楚地看到,甄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甄陌的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布帘,显得有些模糊:“我听了之后,无话可说。我是个白痴,自作自受,没什么可怜悯的。那个大哥告诉我,像我这样的罪名,挪用公款超过了100万,只怕会判无期,最少是20年。我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死刑最好。’他也就沉默了。…不久,北京总公司的律师来看我,对我说,总部的老板调看了我的档案,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考虑一下,如果我跟他3年,这100万就一笔勾销。我根本用不着考虑,立刻就答应了。后来,那个大哥也说我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居然会遇到一个也是GAY的老板,而且我又长得好,总算是救了自己一条小命。”说到这里,他又苦笑了笑。
薛明阳咬住了牙,眼里满是阴郁的狂飚。
甄陌的声音里有了一丝疲倦:“很快,北京总公司的老板交代下来,那100万由他私人垫还,算我借的。公司撤销了诉讼,又去公安局销了案,我就被无罪释放了。从收审所里出来的第二天,律师便陪着我到了北京,让我打了张100万的借条,然后把我交给了老板。…老板很有名,比我大15岁,被媒体称为著名的青年企业家,看上去外表斯文,温和儒雅,我还想着这3年不会很难过。谁知…他在床上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嗜好,我第一次跟他上床,就差点送了命…”他的手有了一丝轻微的颤抖。
薛明阳终于后悔了,不该在这个公共场合跟他谈。他想砸东西,又想过去拥抱那个令他怜惜不已的孩子。可他现在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坐在这里看着。
甄陌的声音却似恢复了冷静,缓缓地说道:“我…那时候…只觉得没什么不能忍的,总比进监狱过一辈子强,被一个人折磨总比被许多人折磨要好过得多。再说,他…除了在床上外,对我还算是很照顾,给我住的公寓很大,设备先进齐全,还请了保姆做家务。他一直说我长得很漂亮,总喜欢为我买各式各样的名牌服饰,让我穿给他看,然后再将我拖上床,亲手把那些衣服脱掉…对这些事,我都没什么可说的,总之他要怎么样都可以…但他又嫌我不够热情,太冷淡,总会把我往死里整…渐渐的,我又学会了把身体跟感觉分开,让身体在他下面达到高潮,感觉上却是一片空白,那样一来,日子会好过一些…一年之后,他看我一直逆来顺受,似乎对我有了一点信任,就让我当了他的私人助理,会每月给我一份工资,其实无非是司机、保姆、打字员,当然主业是随时随地陪他上床。不过,我还是跟他学到了不少东西,譬如场面上的应对自如,譬如如果管理一个大型集团,如果迅速果断地处理各种事务。到后来,他喜欢带着我出去应酬,因为常有他的朋友夸奖我,似乎很羡慕他,他就觉得很有面子,以后在床上折腾完后,也会赏点医药费下来。…就是这样,我在北京过了3年。在我心里,却仿佛过了30年一样,觉得自己已经很老很老了。我25岁生日那天,离我们的约定还剩下3个多月,他曾经问过我,需不需要他帮我杀了薛明?如果我想,他立刻替我办,条件是让我再跟他3年。我很清楚地告诉他,不。那个晚上…他几乎把我拆成了碎片…我整整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地。后来,他就天天折腾我,一夜也不放过,直到我们约定的最后一天。过了午夜12点,他放开了我,从床上起来,告诉我说:‘你自由了。’然后把我当初打给他的借条放到了我身旁。那一刻,他又教会了我一个重要的品质,守信用,重承诺。…我在床上又躺了10天,才能够勉强起来。他没有再出现,只派他的律师过来。我把房间钥匙交给了他,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都没有什么是我自己的,只除了几本书。律师说我可以带走所有的衣饰。我想着将来重新找工作,总是用得着,就带了一些衣服,然后自己买了一张火车票,就回来了。律师说他有张支票要给我,不过我没要…算不得赌气,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那3年,是我欠他的,现在还完了,如此而已。”
薛明阳看着他,似乎看见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缓慢的讲述而从他的身体里悄悄地溜走,他突然想大喝一声:“别再说了。”喉头却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甄陌淡淡地道:“后来的事其实你大部分也都知道了。我回来,租了房子,安顿下来,然后找工作,后来碰到了你。一开始抗拒你,甚至恨你,是有些错觉。后来,发现你是你,不是他,所以觉得很抱歉,就带你回了家。然后你对我很好,我…重蹈覆辙,又动了情…再后来,就是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我跟你拥抱的时候,你就是你,不是别人。…就是这样,OVER。”说到这里,他拿开了脸上的手,抬起眼来,非常疲倦非常疲倦地对薛明阳笑了笑。
薛明阳看着他,脸上满是疼惜,喉头一直哽着,说不出话来。他后悔了,非常后悔,他后悔自己误会甄陌,为了自己该死的面子,不肯立即去与他沟通。他后悔没有阻止甄陌说下去。他就这样亲眼看着甄陌坐在自己眼前,看着他心里的那一点点爱缓缓地消失。现在的甄陌就像是他初见那时的样子,对四周的一切都十分冷淡,抗拒,充满了怀疑与戒备,有种深深的发自内心的疲倦,似乎什么都放弃了,什么都不再坚持。
甄陌看向窗外已变得有些冷清的街道,轻声说:“我的话完了,谢谢你能听我说。我们…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了。”说完,他站起身来,大步离去。
薛明阳赶紧站起来要追出去,却被服务员拦住,客气地问道:“先生,请问您是要买单吗?”
他急急忙忙地返身从椅子上拿起大衣,从内袋里掏出钱包,拿出100块递给她,说道:“不用找了。”便冲出门去。
浓浓的夜色里,甄陌已经没有了踪影。

第34章

薛明阳在甄陌的楼门前守了一夜。
正值隆冬,晚上十分寒冷,他坐在车里,必须一直开着暖气,却又得把窗子开一条缝,免得中毒窒息。
他开车赶过来的时候,甄陌的家里还亮着灯。他这才放下了心,却没有上去敲门。
听了甄陌的话,他直到现在还是心乱如麻。心疼之余,他一直琢磨着甄陌最后那几句话。想来想去,甄陌都是要与他分手的意思。他握紧了拳,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缠住他,守住他,绝不会放他离开。
他看着甄陌的房间熄了灯,于是打算让他好好休息一晚,不去打扰,却又怕他随时会跑掉,干脆就守在楼下,整夜都没有离开。
当黎明来临的时候,他几乎要坐成了化石。看了看车里的时钟,差不多该是甄陌出来去上班的时间了,他连忙下车,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准备用最轻松开朗的笑脸去印接他。
可是,甄陌一直没有出现过。
他等到10点多,给魏苡打了电话,得知甄陌并没去上班,也没有请假。她给甄陌打过电话,他的手机一直关机,根本联络不上。
薛明阳有些慌了,连忙上楼去敲门。
屋里却始终一片寂静。
他想了一会儿,拨了高建军的电话号码:“高总,我薛明阳,有件事想麻烦你。”
高建军的声音十分沉稳:“薛总,请讲。”
薛明阳同样冷静沉着:“是这样,甄陌昨天的情绪不太稳定,现在都没有出门。我担心有什么事,又不便报警撬门,所以,我想请沈安宁过来一趟,看能不能叫开门。我想证实他没事。”
高建军立刻道:“我现在在上班,不过我会马上去接安宁过来。你等一会儿,我们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到。”
“好,谢谢。”薛明阳挂上电话,稍稍放了点心。
这一个小时里,他不断地敲着门,却一直得不到回应。
沈安宁来得很快,如小鹿一般轻捷地窜上楼,他的身后跟着从容不迫的高建军。
“怎么样?”沈安宁着急地问。“陌陌怎么样?”
薛明阳叹了口气:“屋里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沈安宁想了想,从裤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甄陌的家门。
薛明阳大喜:“你有他家的钥匙啊?太好了。”
沈安宁一边开门一边说:“我们互相都有对方的钥匙,主要是怕钥匙丢了或者忘在家里没带出来,所以就放一把在朋友那里。”
“好好好。”薛明阳迫不及待地推开门,直冲进门。
小小的客厅一目了然,十分冷清,半点生气都没有。
薛明阳轻车熟路,立刻推开关着的卧室门,走了进去。
甄陌紧紧裹着被子,侧身躺在床上,对着墙壁,似乎是在熟睡。
薛明阳心里怦怦直跳,抬身便上了床,将甄陌轻轻地翻过来。
这么一动,甄陌似乎被闹醒了。他睁开眼,迷惘地看着眼前的人,好半天才渐渐地反应过来,却没吭声。
这时,沈安宁也扑上了床,关切地问他:“陌陌,你没事吧?”说着,他把自己冰冷的手揣进怀里,等捂热了,才放在甄陌的额头上。
甄陌平静地说:“我没事,只是觉得累,想多睡一会儿。”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却没有丝毫异样。
薛明阳看着他一脸空白的样子,心里微微抽疼,却不敢多说什么,赶紧道:“好好好,你睡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