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听他用这么自然的口吻提起方晓颜,感觉他的心结已经打开,不由得更加高兴,笑着说:“我现在不错,连小感冒都没得过。晓颜还在锦城当老师,周末回来,刚出去买东西了,没在家。”
“那就好。”叶星很开心,与哥哥聊了好一会儿,没等到方晓颜回来就结束了通话。
叶景没能请到假,因为大连店开始筹备,事情非常多。谭柏钧答应他,等大连店开业了,就给他一个月假,让他好好去度个蜜月。
谭柏钧和沈念秋也是新婚燕尔,却只休了三天假就到公司上班了。老板以身作则,叶景也不便坚持马上就要休长假,方晓颜对他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全部交给他安排。
叶景想给弟弟个惊喜,就没说自己登记结婚以及要到西藏去探望他的事情。看着叶星的情绪逐渐恢复正常,他感觉很开心。
叶星的心情已经很平静,学校里来了几个年轻的志愿者,热情开朗,朝气蓬勃,很像他当年在大学里读书的模样。其中有两名外教,分别来自荷兰与英国,都对孩子非常耐心,教他们说英语,陪他们做游戏。简陋的校园里一直笑声不断,叶星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很正确。
因为这里的条件实在很艰苦,所以组织志愿者前来支教的机构也主要选择男性。他们与叶星很谈得来,听说他打算暑假的时候徒步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立刻兴致勃勃地表示希望加入。
他们都穿粗布衬衫、牛仔裤、球鞋,闲暇的时候到藏民家里喝酥油茶,学着骑马,偶尔去城里上网,添置生活用品,简直就像生活在世外桃源。
其实生活还是很苦的,高原上的饭总是夹生,菜不太容易熟,都要用高压锅压得烂烂的。一下雨,道路和小小的操场上全是泥泞,一脚踩下去,泥水会一直埋到脚踝,不小心就会摔倒。有时山间刮大风,仿佛会掀起屋顶,声势惊人,让人夜不能寐。高原的阳光不烈,但紫外线非常厉害,他们暴露在外的脸和手不知不觉就被晒脱了皮,很快变得黝黑。他们有一台公共电视,卫星天线架在山顶,可一遇刮风下雨打雷闪电就收不到信号,很多时候都是摆设。夜晚空山寂寂,有时会听到猛兽嗥叫,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恐惧。
叶星从来不跟哥哥诉苦,每次通话或发邮件的时候都是报喜不报忧,始终笑容灿烂,声音轻快,让叶景感到安心。
有几次,远方寄来大批箱子,里面全是各种药品、文体用具和课外读物,包裹单上的字娟秀优美,他看了仍有点感到心酸。
上次他带方晓颜去雨崩时曾带过很多东西送给当地学校,她都记得,虽然他们一直没有通过话,可这些不断寄来的邮包却让他感觉很温暖。方晓颜仍然当他是最好的朋友,默默地理解并关心他,这让他很安慰。
孩子们每次拿到他分发的学习用品都会爱不释,用起来非常珍惜。他在学校里建了一个微型图书馆和医务室,让当地的师生们都很开心。
那个他曾经陪着到处找小狗的女孩很高兴地告诉他,当初自行回家的那只牧羊犬已经怀了崽,等生下来,一定要送给老师一只。
她口中的小狗其实是只纯种藏獒,要是把小獒犬带到外面去,起码可以卖几十万,叶星却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他很怕生离死别,养一只小狗也会有感情,他不能忍受将来必定会有的别离。他的措辞很婉转,声音很温柔,神情很诚恳,那个小姑娘没有觉得受伤,爽快地答应会带他回家去看自己的爱犬,然后高高兴兴地去上课了。
这一年,林芝的雨水很多,山里时常有小规模的山洪暴发,孩子们上学、放学都是步步惊险,叶星看到当地的老师会翻山越岭去接送,当即加入他们的行列。
他越来越沉着踏实,不会再像以前,在旅途中百无禁忌,随便同陌生游客搭话。其实方晓颜只有一个,叶景不可能再有别的失忆女友在外旅行,但叶星觉得一次教训就足够,不想再重蹈覆辙。
英国人劳伦斯喜欢陪他坐在校门前,一边喝可乐一边看落日。他有些钦佩地说:“你这么年轻,却这么沉着冷静,在中国的年轻人里非常少见。”
“你过奖了。”叶星洒脱地笑,“我远远比不上我大哥。”
“是吗?”英国人有些惊讶,“那就是你们家的人都同样优秀。”
“不。”叶星仍然摇头,“我比不上我哥。”
劳伦斯没忍住好奇心,“你哥哥是做什么的?”
叶星沉默一会儿,简略地将往事告诉了他。父母双双去世,他那时候才上小学,大哥已经考上名牌大学,前程似锦,却为了抚养他长大而辍学,出去辛苦打工,直到今天做出优异成绩,成为金领。
劳伦斯顿时肃然起敬,“你哥哥确实不凡,令人敬佩。”
“是啊。”叶星看着轰然沉落在群山之间的夕阳,微笑着说,“我哥成绩斐然,根本不需要我为他做什么,我只有努力上进,做个有用的人,也就算是报答他了。”
劳伦斯郑重地说:“你们兄弟都是高贵的人。”
叶星愉快地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一样,不远万里来这儿教书,吃苦受罪,没名没利。”
劳伦斯摆了摆手,“这里就是我心中的香格里拉,我希望可以在这儿生活一辈子,一直教给孩子知识,真到我老得说不出话为止。”
“啊。”叶星动容,“你比我高尚得多。”
“不敢当。”劳伦斯笑道,“真想见见你哥哥。”
“没问题。”叶星爽朗地说,“等明年春节,我带你回去。我哥对我的朋友都很好,一定很高兴看到你。”
“好啊。”劳伦斯一直用英语与他对话,这时改用生硬的普通话说,“咱们一言为定。”
叶星哈哈大笑,也用中文肯定回答,“一言为定。”
第27章 方晓颜:在那东方的山顶上(上)
飞机呼啸着掠过高空,下面是连绵起伏的雪山,景象十分壮观。
方晓颜偏着头,看着窗外飘过的云朵、下方银白的大地和波光粼粼的河流,不时转头叫叶景也来看。叶景总会微笑着探头看一眼,然后赞叹,“很漂亮。”
两人已经注册登记,拿到了结婚证,多年的曲折挣扎艰辛坚持终于修成正果,心里都是浓浓的满足与幸福。
当走下飞机,站在高原的土地上,叶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随即关心地问身边的爱妻,“你怎么样?有高原反应吗?”
“没有。”方晓颜笑着摇头,“我去过青海,一点高原反应也没有,我觉得我天生就是适合在高原上生活的。”
“乱讲。”叶景握着她的手上了摆渡车,开心地说,“偶尔来玩玩我不反对,但我们的家不在这里。”
方晓颜开心地笑道:“好,都听你的。”
他们事先订好了酒店,一出机场便叫了部出租车,直接往那边走。
一路上,车窗外掠过的都是奇丽的异域景象,浓郁的民族气息扑面而来。
在酒店住下后,方晓颜问他,“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先休息一下,不用急。”叶景温和地说,“等下要是你精神好,我们就四处转转。叶星有事要办,今天来不了,明天早上他会从林芝出发,说是傍晚就能到拉萨,他直接到酒店来与我们会合。”
“好。”方晓颜没有意见,笑着点头,便去整理行李。
两人在房间里睡了半天,起床后感觉很舒服,方晓颜兴致勃勃地要出去逛街。叶景想与叶星联系,他的手机却一贯的“不在服务区”。试了几次,叶景便放弃努力,与方晓颜一起出了酒店。
与大部分初到者相似,他们先去逛著名的八廓街,打算第二天再去看布达拉宫和大昭寺。
八廓街留有拉萨古城的原有风貌,街道由手工打磨的石块铺成,旁边保留有老式藏房,大部分都是白色。街心有一个巨型香炉,昼夜烟火弥漫,渲染着一种虔诚的气息。
这条街的历史与大昭寺一样悠久,僻巷幽幽,曲途自通,宫厦套着百屋,傍着古寺,弥漫着浓郁的藏族文化气息。
到处是朝圣者磕长头的身影,他们在光滑发亮的石块上投下一道道长短不一的影子。轻轻的念经声、手套与石板摩擦的唰唰声、大经筒旋转时发出的嗡嗡声传扬在黄昏的空气中,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
晓颜和叶景携手并肩,慢慢转悠,十分享受。
到处都是卖民族手工艺品的店铺,两人流连忘返,却只是欣赏,并不买。他们还要去林芝,背了不少带给叶星和孩子们的药品、文具,自己的东西越少越好。
正在仰头看唐卡的叶景忽然听到方晓颜的呼唤,便转头看去。方晓颜快乐地指着墙上,“你看。”
那里挂着一把藏刀,刀柄闪着暗金的光,刀身镶着玲珑剔透的石头,配着错落有致的花纹,很漂亮,很像他们在米亚罗的小店里看到过的那柄腰刀。
叶景与方晓颜相视一笑,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逛了这么久了,累不累?”叶景温柔地问。
方晓颜微微点了点头,叶景马上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哎,我知道一个地方,走。”方晓颜眼睛一亮,“我以前听叶星提过,那儿是个很值得看看的地方,他说如果到了拉萨,天天都会去那里。”
“哦?好啊,去看看。”叶景也来了兴致。
方晓颜兴冲冲地带着他左弯右拐,来到一栋米黄色的小楼前。她抬头看了看招牌,笑道:“就是这里了,玛吉阿米酒吧。”
叶景饶有兴趣地跟着她走进门去。
顺着小小旋梯,进入黄色小楼的二层正厅,一股浓浓的奶茶香便迎面扑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室厅正中悬挂的“强巴”佛像,而在显露出裂缝的黄色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挂满了有关西藏的黑白老照片、古老的唐卡、西藏题材的油画和古铜艺术饰品,给人一种历史与文化交织的沧桑感。
他们踩着深色地板,踏过旧式藏毯,走过古青铜香炉和圣水铜罐,来到墙边的餐桌旁坐下。两人都忍不住摸了摸桌上的西藏羊毛氆氇餐垫,又环视四周。
这里的菜单和吊灯都是西藏古老的手工土纸做成,而花瓶和咖啡杯则是西藏民间的土陶。每一件物品都带有浓烈的西藏印记,既高贵典雅,又古朴艺术,让人回味无穷。
方晓颜点了些吃的喝的,这才笑着对叶景说:“这里曾经是六世活佛仓央嘉措的密宫,那首著名的《在那东方的山顶上》就是在这里写的。”
“在那东方的山顶上
升起皎洁的月亮
玛吉阿米那迷人的面容
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黄昏去会情人
黎明大雪纷飞
莫说瞒与不瞒
脚印已留在雪上
守门的狗儿啊
你比人还聪明
别说我黄昏出去
别说我拂晓才归
在那东方的山顶上
升起皎洁的月亮
美丽的仁增旺姆
燃起祝福的高香…”
方晓颜轻声对叶景讲述了仓央嘉措与玛吉阿米的故事,然后背诵了这首著名的情歌。
灯光幽暗,藏香袅袅,方晓颜长发素颜,娓娓动听地讲述着这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叶景渐渐地出起神来。他仿佛回到了三百年前,看到那个英俊的藏族青年为了自己的爱情拒受比丘戒,看着他在夜里翻墙,走过积雪的大地,赶到这个小小的黄色屋子来与自己心爱的人相会,可雪地上的脚印却被人发现,追踪而至,玛吉阿米被处死,而仓央嘉措从此只能在大昭寺中看日升月落,默默地为逝去的爱人写下无数情歌。
听着方晓颜柔和的声音,看着她年轻而清秀的容颜,叶景忍不住伸手过去,握紧她放在桌上的手,轻声说:“我们比他们要幸运多了。”
“是啊。”方晓颜诚心诚意地点头,“我很感谢命运的眷顾。”
“我也是。”叶景微笑,“我们这趟来西藏是做对了,叶星听说我们要来,高兴极了,立刻就开始计划带我们去哪里玩。”
方晓颜也开心地笑起来。
第二天,他们游览了布达拉宫和大昭寺。叶星说这些地方他都去过,他们可以不用等他,先去看看。
然而,到了晚上,他们却没有等到叶星,也跟他联络不上。两人都感觉心里没底,不免着急起来。
方晓颜一边担心一边还安慰叶景,“多半是叶星那边临时有事,走不开。要不,我们明天就去林芝。”
叶景想了一会儿,对她说:“如果我们都走了,叶星来了会找不到我们。这样吧,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林芝找他。”
方晓颜只觉得心里一阵悸动,冲口而出,“不,我要跟你在一起。”
叶景明白她的心思,抱住她温柔地安慰,“放心,我问过了,从拉萨到林芝的路况很不错。我会包一辆好车,路上不会有事的。”
方晓颜知道他这样安排是最好的,如果他们都走了,叶星却到了拉萨,肯定就会错过,而他们在林芝也找不到人,两边都会着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低地说:“好吧,你去吧,记得每隔一小时就给我打个电话过来,让我放心。”
“好,我一定打。”叶景保证,“如果山顶上没信号,你也别太担心,一到有信号的地方我就打给你。”
“嗯。”方晓颜点了点头,看着他拿起电话,包了一辆三菱越野,说好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林芝,心里不知怎么的,总有一股隐隐的担忧挥之不去。
这一夜,他们拥抱得很紧。
次日清晨,叶景提着简单的行李出了酒店,与等在那里的司机接上头,便对陪在身旁的方晓颜笑着说“再见”,然后上车离开了酒店。
方晓颜站在那里,一直看着车子消失,这才转身回去。她的脚步沉重了许多,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叶景坐在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观赏着沿途的风光。这车他是单包,说好了途中不载客,或停或行都以他为主,这样比较方便。
一路风景如画,将他心中的忧虑冲淡了许多。
他看着车窗外在寒风中摇晃不已的树木,干枯的枝桠伸向高高的苍穹,还有那些漂浮的云朵,连绵起伏的群山,犹如幻觉的飞鸟的身影…叶星曾经在邮件中对这些景色描述得淋漓尽致,早已令他心驰神往,终于有这么一天,他在叶星走过的路上看到了同样的风景。
渐渐的,似乎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他的思绪拉到了遥远的从前,让他想起从小到大与叶星相处的情景。虽然那时候过得比较苦,至今想来,却都是快乐的时光,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位汉族司机对这条路很熟悉,车子开得既平稳又快速。叶景心急如火,途中只在午餐时停了一下,便一直在路上疾驰。下午,他们就进入林芝城中。
叶景有叶星给的详细地址,司机拿着问了城中的交警,就向郊外驶去,途中又问了几个人,这才辗转找到那间简陋的学校。
叶景推开车门,走过布满沙石的操场,找到一个像是老师的中年女子,客气地问:“请问叶星叶老师在吗?”
她惊讶地看着他,“你是…叶老师的哥哥吧?你们长得真像。”
叶景礼貌地笑道:“对,我是他哥哥,我叫叶景。”
“哎呀,你来了就好了,我们校长正在与你们学校联系,希望找到叶老师的家属。”那个女老师迫不及待地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走,我带你去见校长。”
叶景觉得不对,“请问,叶星怎么了?”
女老师有些意外,“怎么?你不知道?”
叶景摇了摇头,“本来约好了他到拉萨与我会合的,可他没来,我又一直和他联络不上,这才过来找他。”
“哦。”那位女老师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带着他走到一间小屋前,“校长,叶老师的哥哥来了。”
正在房间里和人说话的校长立刻迎出来,“叶总,我刚跟锦城学校通了电话,他们告诉我,叶老师有个哥哥,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叶景打断他的话,焦急地问:“我弟弟呢?他在哪里?”
校长看着他,凝重地说:“叶老师他…他们…可能出事了。”
第27章 方晓颜:在那东方的山顶上(下)
还没吃晚饭,独自待在拉萨的方晓颜便接到锦城的学生们打来的电话。
初二(8)班的那些半大孩子焦急地在电话里叫着,“方老师,方老师。”
方晓颜有些诧异,“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丁烨抢着道,“方老师,叶老师出事了。”
方晓颜吃了一惊,“什么事?”
谢薇抢过话筒,细说究竟,“西藏那边打来电话,说是叶老师和另外两个老师因公到墨脱去出差,结果遇到泥石流,还有雪崩,下落不明。方老师,你知道这事吗?”
一刹那间,方晓颜的脸色变得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皓拿过电话,认真地问:“方老师,你走的时候不是说会去西藏看叶老师吗?你现在在那边吗?你会去找叶老师吗?”
方晓颜心乱如麻,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刻说:“你们放心,我这就去找叶老师,一定会把他找回来。”
林雪漪赶紧说:“方老师,那边挺危险的,你要当心啊。”
方晓颜与他们匆匆说了两句,便挂断电话,拨打叶景的手机,却一直联系不上。与叶星一样,他的电话始终“不在服务区”。
方晓颜再也不去多想,饭也不吃了,立刻收拾东西,下去退了房,托酒店找来一辆车,包车去林芝。
那位藏族司机问她,“你要到林芝的什么地方?”
方晓颜琢磨了一下,问道:“如果有人在墨脱那边遇到危险,救援队会在哪里?”
“派乡。”司机马上说,“那是汽车能到达的离墨脱最近的地方。”
“好。”方晓颜毫不犹豫,态度坚决,“请你送我去派乡。”
说好价钱,司机便驶上了去派乡的路。
夜色很快降临,四野漆黑一团,车子如一叶孤舟,行驶在世界屋脊上。
方晓颜闷了很久,忽然想起找人需要体力,这才从背包里拿出一包饼干,勉强自己吃下去。
司机问她,“是你朋友在墨脱出事了吗?”
“嗯。”方晓颜哽了一下,努力镇定下来,希望多了解当地的情况,“他是老师,说是去墨脱出差,结果遇到了泥石流、雪崩,现在下落不明。你清楚那里的地形吗?”
“不是很清楚。”司机摇头,“一般人都不敢走那条路,太危险,很容易出事。我们都不去那儿,反正没路,车也过不了。”
方晓颜看着外面,夜色中山岭的起伏线条依稀可见,却再也没有往日的宁静,似乎当中隐伏着无穷危险。她非常忧虑,根本不敢去细想这件事情的后果。
车子一路颠簸,走了很久,直到午夜才进入一个小乡村。借着车灯,只能隐约看到一些破旧不堪的土屋和木板房,看上去相当贫穷。
进村后,司机四处转悠,终于看到有一间房里透出昏暗的灯光,便停下车,让方晓颜等着,他去找当地人打听救援队的事情。
派乡位于多雄拉山麓,海拔接近四千米,方晓颜有些胸闷气短。现在刚刚开山,到处都是冰雪,冷得厉害。她和叶景来的时候就做好准备,带足了衣物,可现在是深夜,寒意袭人。她心急如焚,这些小小的不适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那个司机上来,用生硬的汉语告诉她,“救援队已经进去了,这里没人。不过,他们说刚才有个汉族男人也找他们打听过里面的情况,说是被雪崩堵在山里的一个老师的哥哥,坚持要去找他。他们拦不住,好像现在已经往山上去了。”
方晓颜心头剧震。
一定是叶景。
她看向黑暗中隐约的高山,静静的,隐隐蕴含着一丝狰狞可怖的气息,现在却有两个对她非常重要的人在那里。她立刻掏出钱来付了车费,然后说:“麻烦你帮我向他们买些吃的,我也要上山。”
那个藏族司机吃了一惊,忍不住劝她,“现在最好不要进去,路况太差了,下个月进山才比较安全。再说,这里的背夫都已经送东西进墨脱,你没有向导,可不敢随便乱走。”
方晓颜的态度却非常坚决,“我丈夫和弟弟都在里面,我一定要去找他们。”
“那…好吧。”司机只得再次下车。
方晓颜也跟着跳下去。当地人看她是一个年轻的女孩,长得也比较单薄,都好心地劝阻,她却充耳不闻,始终坚持要去。
小卖部的店主是个从四川来的中年女子,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苦口婆心地劝她留下,说救援队已经进山了,他们比她有经验得多,一定能找到人的。
方晓颜却摇了摇头,温和而坚定地说:“我爱人也进去了,遇险的人中有他的亲弟弟,我不放心,必须去找。”
那些人听了,都恍然大悟,“刚才走的那个人是你老公?”
“对。”方晓颜点头,“我们刚刚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