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柳仕逸有点不放心,“蔡大人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下官在这里无亲无故,也无家宅,暂时借住在白大将军府上。”蔡霖站起身来,有些疲倦地说,“柳大人不必客气,下官自己回去便可。”
柳仕逸微微一笑,“蔡大人,白大将军率亲兵前去擒住凶徒,并接太子回京,皇上把有关太子遇袭之事交由柳某查办,柳某正要去向白大将军询问一些事情,正好顺路。”
听他这么一说,蔡霖便没有反对,与他一起走出大门,上了轿子。
他乘的是四人小轿,比不得柳仕逸的八抬大轿,但柳仕逸很体贴地吩咐轿夫压着步子,让他的轿子能够从容跟上。蔡霖不懂这些,只是坐在轿中发呆。等到轿子放下,他仍未回过神来,半晌没有出去。
柳仕逸下轿以后等了一会儿,见那顶小轿里面没有半点动静,不由得微微皱眉,有点担心地过去撩开轿帘。
蔡霖对着眼前出现的人发愣,半晌也没反应过来。柳仕逸知道他重述当年案子,心里一定震荡不已,便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慢慢拉起来,带出了轿子。
蔡霖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柳仕逸的脸在淡青色的暮色里越发清雅,浅浅的笑意里满是关切,而掌中传来的温暖让他不由得心里一动。
他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得到下人禀报的白贲已迎出大门,朗声笑道:“柳大人大驾光临,失迎,失迎。”
第9章
蔡霖坐在正厅,看着白贲与柳仕逸互相恭维,始终一言不发。那两人一个手握兵权,一个执掌刑狱,都是手段强硬之人,此时却都温文尔雅,笑容可掬,官场礼仪一丝不苟,令人佩服。
他们喝了一杯茶,总管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白贲以为他是来禀报晚膳已备好,正要开口邀柳仕逸和蔡霖一起用膳,总管却道:“将军,东宫的张公公来了,说是太子命他们前来接蔡公子。皇上今日颁下恩旨,擢升蔡公子为东宫舍人,他们要接蔡大人进宫居住。”
白贲尚未听闻这道旨意,不由得微感意外,转头看向刚才一直没有吭声的年轻人。蔡霖站起身来,略带谦恭地说:“在下确实得了皇上恩典,授予东宫舍人一职,不过,皇上今日在御书房叫臣明日进宫,当时柳大人也在,如果下官今日去了东宫,不知会不会有违圣意?”
“恭喜蔡大人。”白贲笑着对他拱了拱手,然后看了柳仕霖一眼,和蔼地道,“既是皇上有口谕,那蔡大人还是明日进宫较为妥当,柳大人以为呢?”
“正是。”柳仕霖点头。
白贲便对总管说:“你去将皇上口谕告知张公公,蔡公子今日不便进宫,明日一定去。”
总管答应着,这才禀报,“晚膳已经备好。”
白贲点了点头,总管便急步出去向东宫来人传话。白贲邀柳仕逸和蔡霖一起到花厅用膳,柳仕逸坐下后便进入正题,详细询问白贲与白楚率亲兵至魏庄救回太子的始末。白贲有问必答,十分爽快。柳仕逸听得很专注,偶尔会向蔡霖询问,以便与白贲的描述互相印证。白贲一边回答他的提问一边招呼他们吃菜,还特别留意,把一些精致美味同时又养身补气的菜肴移到蔡霖面前。
蔡霖吃得不多,但也明白他的好意,在他关照自己的时候会对他微笑着点头,表示谢意。柳仕逸看着两人相处的情形,淡淡地笑道:“白将军与蔡大人倒像是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
“白将军的确很照顾在下。”蔡霖笑了笑,“他把那些猎户也都安排得很好,让我很感动。”
“哦。”柳仕逸点头,“白将军仁义,令人佩服。”
白贲大笑着摆手,“柳大人谬赞了,蔡大人和那些猎户与太子素不相识,却都豁出命来保护殿下安全,如此大仁大义,令白某敬佩,能为他们略尽绵薄之力,那是份所应当。”
“白将军所言极是。”柳仕逸击节称赞。
一顿饭吃得皆大欢喜,柳仕逸略坐一会儿便告辞离去。白贲陪着蔡霖回屋,对他说:“东宫舍人必得在东宫居住,陪伴太子读书,辅佐太子处理政务,品级虽低,地位却高。太子殿下在朝中颇有声望,但总有一些人另有图谋,居心叵测,这次遇险便可见一斑。你到宫中以后万事小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和我兄长。”
蔡霖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他的关怀很真诚,不禁心下感激,微笑着点头,“好,我都记下了,谢谢白将军。”
“别客气。明日去宫中需要带什么东西,尽管吩咐下人,他们会找总管替你准备。你今天忙了大半日,早点歇息。”白贲温和地说完,便转身离去。
蔡霖并没有准备什么东西,总觉得不能随便找别人要什么。第二天一早,他跟着白贲上朝,皇帝在金殿之上让总管太监宣读了简拔蔡霖为东宫舍人的恩旨,对他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相救太子的事迹大加褒奖,众大臣自然跟着赞扬一番,蔡霖听得微微皱眉,却不能不坦然受之,只好站出来逊谢几句。
退朝以后,蔡霖刚走出金殿,就有几位大人过来将他围住,通名报姓之后便热情地夸赞他,结纳之情溢于言表。蔡霖按捺着性子谦逊着,几次想要拂袖而去,最后都只能强行忍耐。
正在烦躁,旁边有位大约四十余岁的太监微微躬身走过来,朗声道:“蔡大人,太子殿下吩咐奴才在这里候着,为大人引路,到东宫赴任。”
蔡霖正中下怀,马上抱拳对周围的那些人说:“各位大人,下官要去东宫赴任,就此告辞。”
那几个人当然不能阻挡,纷纷客气地道:“蔡大人请。”随即让开通道。
蔡霖跟着那个太监往前走,很有礼貌地问:“请问公公贵姓?”
那太监回头欠了欠身,“奴才免贵姓张,是太子近侍,以后还请蔡大人多多关照。”
“不敢。”蔡霖对他拱了拱手,“下官过去乃一介布衣,对宫中规矩一窍不通,以后还得仰仗张公公多多指点。”
“蔡大人太客气,这可折煞奴才了。”张公公笑得一脸谦卑,但心里却很高兴,对这位年轻的大人有了很好的印象。
东宫距后宫颇远,离前殿较近,方便太子上朝听政,也避免与后宫嫔妃有接触的机会,引来闲言碎语,他们走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张公公对蔡霖解释道:“殿下伤重,仍须卧床静养,请蔡大人移步殿下寝宫。”
“是。”蔡霖点头,“烦请张公公带路。”
张公公带着他穿过正堂和一个小花园,来到太子就寝的偏殿。蔡霖一眼便看到欧阳拓躺在床上,锦帐已经挂起,旁边的香炉里燃着清心静气的檀香,两个宫女在屋里侍候着,见到他进来便屈膝行礼,却未出声,大概是害怕惊扰了太子殿下。
欧阳拓闭着眼睛,脸色看上去仍然苍白如纸。张公公示意蔡霖坐到床边的一张圈椅上,然后就躬身退出。一个宫女沏了杯茶,端过来放到蔡霖身边的小方几上,随后退到床头处,无声地站在那里,再也不动。
蔡霖一时有些茫然,心里总觉得既然太子已经入睡,不如暂且退出,等太子召唤后再进来,可现在看张公公的意思,又分明是让他在这里等着,估计是太子的吩咐,他若退出似乎又有些不妥。正在左右为难,欧阳拓睁开了眼睛。他慢慢转过头,看着坐在床边的蔡霖,这才渐渐清醒过来,脸上有了一缕微笑,轻轻地说:“你总算来了。”
第10章
蔡霖不明白,为什么欧阳拓会说这么一句话,好像他一直在等自己似的。他出神片刻,猛然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说:“微臣参见太子殿下。”然后一撩长袍前襟,就要跪下见礼。
欧阳拓张开双臂拦住他,用力过猛,几乎跌下床来,“文暄,你我私下里就不用讲究这些虚礼了。你请坐,我们说说话。”
蔡霖见他大半个身子都伸出床沿,担心他会摔下来,赶紧伸手托住他,将他送回床上躺好,为他盖上锦被。
欧阳拓十分高兴,虽然老老实实地躺下了,一只手却仍然握着他的手不放。蔡霖没有挣脱,重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轻言细语地说:“太子殿下重伤未愈,要好好休养。”
“我好得多了。”欧阳拓心情舒畅,愉快地笑道,“你以后就住在这里,想要什么东西只管吩咐总管去办。你是东宫舍人,品级很高,不用跟他们太客气,不过,对于太傅还是要尊敬的,不然他会挑剔我,然后借机发作你,说你没有陪我读好书,嘿嘿。”
蔡霖被他逗笑了,“殿下放心,下官一向尊师重道。”
“下官什么的听着刺耳,你说着也别扭吧。我刚才就说了,没外人的时候就不用闹这些虚礼。”欧阳拓笑眯眯地说,“已到午时了,我们一起用膳吧。”
“好。”蔡霖看他一眼,有些困惑,他大概还不能下床吧,便体贴地道,“殿下还是在床上歇着吧。”
欧阳拓轻松地说:“我坐起来,他们会安排,我们就在这里吃。”
蔡霖便不再啰嗦,看着东宫总管张公公指挥太监和宫女把沉重的桌子抬过来放在桌边,却没人去扶欧阳拓。他只好起身,小心翼翼地帮着欧阳拓坐起来。在旁边侍候的宫女立刻递上软势,蔡霖接过来放在太子殿下的身后,让他靠得舒服些。
随着一道一道菜上来,张公公在桌旁解说,这道菜是皇上赏给蔡大人的,那钵汤是太后赏给蔡大人的,这个煲是皇后娘娘赐给蔡大人的,那道点心是太子妃赠给蔡大人的…蔡霖只得不断起身谢恩。欧阳拓看着那些菜,没心没肺地笑道:“文暄,你比我有面子多了。”
“殿下。”蔡霖很无奈。他其实不喜欢跟太多人打交道,更不喜欢结交权贵,可命运却偏偏与他作对,非得把他送进皇城,只是,如果不进来,也就没有办法为自己家冤死的满门亲人报仇,所以也就只好这样了。
欧阳拓显然胃口很好,一边吃一边拿筷子为蔡霖推荐他觉得很好吃的菜,眉开眼笑的模样就像是个小孩子。蔡霖久居山野,对宫中礼仪什么的并不熟悉,被他这么一闹,也就不再束手束脚,态度渐渐变得轻松自如。
这顿饭两人吃得高兴,欧阳拓用茶漱了口,看着桌子被抬出去,屋里收拾干净,便觉得困倦起来。他被蔡霖扶着躺下,轻声地说:“你去看看你的屋子,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吩咐他们改。”这句话说完,他便疲乏地闭上了眼睛。
蔡霖给他掖好被角,便起身走了出去。
张公公已经候在殿外,连忙躬身对他行了一礼,随即殷勤地带他去往旁边的一个小院。
里面很是清雅,几竿翠竹旁有个小池塘,旁边一个小花园,姹紫嫣红开遍,堂屋加厢房一共有五间,卧房与书房都布置得很雅致,色调是近乎于白色的淡蓝,蔡霖感觉很满意,对张公公微笑着点头,“多谢。”
张公公连称“不敢”,又叫来侍候他的两个小太监,对他说:“他们是太子殿下拨给蔡大人的,这个叫初五,那个叫腊八。如果他们服侍得不好,蔡大人只管教训。”
那两个伶俐的小太监连忙跪下磕头,蔡霖温和地一笑,“起来吧,不用多礼。”
正说着,有太监过来宣旨,“皇上口谕,宣蔡霖御书房见驾。”
蔡霖领了旨,去换了身衣服,便跟着那个太监往御书房走去。
两人出了东宫,沿着回廊绕过前殿、正殿,刚走到小花园,便见前面走来一群人。蔡霖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前面领路的太监已经避到路旁,轻轻对他说:“是皇后娘娘。”
蔡霖连忙让到路旁,微微垂头,不去看渐渐走近的人。
第11章
随着环珮叮当,一群太监宫女渐渐走近,然后停下。在短暂的静默后,蔡霖便看到一截绣着凤栖梧桐的裙裾出现在眼前。他没有抬头,看到旁边的太监跪下去磕头,便跟着长揖行礼,恭谨地说:“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个温和里隐含着居高临下的倨傲的声音响起,“你是蔡大人吧?”
蔡霖很冷静,不卑不亢地答道:“正是下官。”
“嗯,蔡大人仗义相助太子,有功于社稷,令人好生相敬。”皇后慢悠悠地笑。
蔡霖很谦逊,“太子殿下吉人天相,下官机缘巧合,略尽绵薄之力,何足挂齿?”
“蔡大人太客气。”皇后亲切地说,“大人初进东宫,有什么短的缺的,只管叫人去我那里拿。”
“不敢。”蔡霖深施一礼,“多谢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准备得很齐全。”
“那就好。”皇后温和地问,“蔡大人成亲了吗?不知夫人是哪家闺秀?”
“下官未曾成亲。”蔡霖不欲多说,便礼貌地道,“皇上宣下官见驾,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哦,既是陛下宣召,那你去吧。”皇后很识大体,立刻放人。
蔡霖对她行了一礼,“下官告退。”便不再停留,与宣旨的小太监往御书房走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失礼地抬头看那位国母一眼,一直持礼甚恭,让人无可挑剔。
走进御书房,皇帝欧阳铿正坐在书案前批阅奏章,一见他进来便温和地笑道:“不用多礼。”
蔡霖还是跪下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欧阳铿的眼里带着几分疼爱,微笑着说:“爱卿太过拘谨,一点也不像你叔叔,他一向洒脱不羁,对所有繁文缛节都嗤之以鼻。”
蔡霖听出皇帝的话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心里微感惊讶,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斯文地笑道:“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微臣的五叔是家中幼子,先祖父十分宠爱,不以规矩拘他,才使五叔可以尽情挥洒,享受乐趣。微臣乃家中长房长孙,自幼便受期许。家父耳提面命,管教严格,因此比不得五叔潇洒。”
欧阳铿还是第一次听到“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这句话,新鲜之余不由得笑出声来,“令尊管教严格,这也不是坏事。如果你家中未遭不幸,将来你就得继承家业,要是像你五叔那么万事不萦于心,说不定偌大家业就给败了。”
蔡霖点了点头,“是啊,我爹也这么说。”
欧阳铿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温和地问:“你五叔那些年过得好吗?可曾成亲?有孩子吗?”
蔡霖沉吟片刻,认真地说:“五叔一直未曾成亲。微臣记得五叔常常出去游历,直到过年了才会回来,在家中呆一个月又会离开。他待微臣甚为亲厚,但微臣总觉得五叔眼神悒郁,即使脸上在笑,实则并不开心。”
“哦。”欧阳铿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陪我去御花园走走。”
“是。”蔡霖退后两步,等他走过身边,这才跟在他的侧后,一起走出门去。
帝国至尊总是有着无比的威慑力,虽然这位陛下见到蔡霖时总是和颜悦色,但他也并没有忘乎所以,始终落后欧阳铿两步。皇帝每次跟他说话都要扭过头去,很快就觉得累,便笑着说:“朕听太子说了,他初见你的时候,你正在水边垂钓,听上去一派悠闲,怎么这时候如此胶柱鼓瑟?”
蔡霖微微低头,轻声答道:“微臣怕被人参君前失仪。”
“不用怕,朕恕你无过。”欧阳铿的声音很温和,“蔡霖,朕与你叔叔是莫逆之交,情份不同,你是蔡炫的侄子,又自小与他亲厚,朕希望你能有你叔叔的风采,不要太拘谨。”
“是,臣遵旨。”蔡霖微微一笑,抢上两步,并欧阳铿并肩而行。
第12章
皇帝一直让蔡霖陪着,逛完御花园,在亭子里坐着品茶、下棋,然后又一起回去用了晚膳,这才放蔡霖回东宫。
几乎是一夜之间,“圣眷隆重”这四个字便紧紧跟随着这个初初进宫的小官吏。几方势力都在努力分析,皇帝是藉此表示对太子的看重,还是单纯喜欢这个年轻人?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与这位蔡大人结交总是没有错的。
于是,各式精美的请帖接二连三地飞向东宫,邀蔡霖到他们的府里去,名目五花八门,听曲、赏花、品茶、饮酒、吟诗作赋,今天这家老人做寿,明天那家孩子满月,或者娶亲,或者嫁女,竟是络绎不绝。蔡霖坐在窗下,看着面前的几案上放着的一摞请柬,不由得啼笑皆非。
欧阳拓慢慢地走进书房,看见他脸上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来,“文暄,怎么了?这么烦恼?”
蔡霖抬头看着他,身姿依然懒散,没有遵照官场礼仪起身迎接,而是指了指面前的那堆东西,有些困惑地说:“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蔡霖的态度就一直淡淡的,让欧阳拓感觉很舒服。住进东宫后,他守了两天礼,欧阳拓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要他不必拘礼,还像以前那样,蔡霖本来对荣华富贵就没有欲望,从没想过要升官发财,所以也就不再勉强自己处处拘谨,在他面前很放松。欧阳拓将他当成知己,对他懒散淡泊的模样非常喜欢。
他走到桌前,拿起几张请柬看了看,微微一笑,“世人跟红顶白,皆属平常,文暄今非昔比,他们自然要趋之若鹜,那也没什么稀奇。”
蔡霖微一皱眉,冷淡地说:“我不去。”然后起身给他拉椅子,示意他坐。
欧阳拓的伤已经好了一些,不必整天卧床休息,但仍然不能久站。他坐下来,兴致勃勃地一一翻看那些请柬,忽然目光一凝,然后看了蔡霖一眼,“安王邀你去他府里赏花。”
蔡霖无动于衷地说:“我不认识他。”
欧阳拓笑了,“不认识也去应酬一下吧,怎么说他也是王爷、皇后娘娘的儿子、我的二皇弟。”
蔡霖皱了皱眉,很干脆地说:“不去,我不懂应酬。”
此时的他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欧阳拓喜爱的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笑道:“好,不去,不过还是得想个过得去的理由,给他们个交代,别树敌太多,对你不利。”
“就说太子殿下身体不适,需要侍候,下官走不开。”蔡霖懒得想理由,直接给了个借口,就把桌上的请柬往旁边一推,表示这件事到此结束。
“拿我当幌子。”欧阳拓很高兴,微带调侃地说,“我哪能让你侍候?”
蔡霖对宫中生活颇感不耐,看了他一眼,试探着问:“我可不可以辞官?”
欧阳拓吃了一惊,“为什么?是宫里有人对你不好吗?”
“不是,大家对我都很不错。”蔡霖有些无奈,“规矩实在太多,我觉得难受。”
欧阳拓移了下椅子,挪到他身边坐着,语带亲昵,关切地说:“你不是要为你的家人报仇吗?还是有个官位比较好。如果对方是官,你是布衣,那就很难对付,根据律法,民告官就是大罪,即使告赢了也要流放三千里,我不希望你有这样的结果。”
蔡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那好吧,我就继续当着这个官吧,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行。”欧阳拓微微一笑,“想往我这里塞人的不知有多少,你占着这个官职,就能让他们死了心,省了我多少麻烦。”
“哦,这样啊。”蔡霖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对他的说法感到惊奇或者有什么不愉快。
他没有功利之心,只想替家人报仇雪恨,只要对这件事有帮助,他就愿意做这个官,至于因此而引起的种种不便,那也不过是报仇的代价而已,而这种付出根本就微不足道,所以他很平静。
欧阳拓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力不能支,没有血色的越发苍白,蔡霖本来没注意,听到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这才发觉,连忙起身去搀他,“殿下,你伤势过重,得多多歇息。”
欧阳拓也不逞强,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进卧房。一路上不断有太监宫女想要上前帮忙,欧阳拓均摇头拒绝,只让蔡霖扶着走进屋里,慢慢躺回床上。
他急促地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不由得苦笑,“我的伤好得太慢了,天天这么躺着,闷死人。”
蔡霖温和地劝解,“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殿下这次伤得很重,总得好好养着,免得落下病根。如果嫌闷,要不能我给你念点什么?”
“不用。”他的轻言细语让欧阳拓感觉很舒服,又不想他太辛苦,便笑着说,“你陪我下盘棋吧。”
蔡霖却不赞成,“下棋太伤神。”
“没事。”欧阳拓愉快地看着他,“我们慢慢地下,输赢无所谓。”
蔡霖仍然不肯,“殿下,我会抚琴,为你奏上一曲可好?”
欧阳拓从来没看他碰过琴,闻言大喜,“好好好。”
蔡霖示意宫女点上安神香,然后吩咐旁边的小太监把放在偏殿的琴拿来。他在宫女的服侍下净了手,这才盘膝坐到案前,打量着放到面前的名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