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拓听着雨声,心里更加感慨。他贵为太子,虽然一出世就没了亲娘,可有太后支持,谁见了他不是笑脸相迎?除了他父皇偶尔训斥以及太后真心关爱之外,其他人当着他的面无不是逢迎巴结,就连皇后柳氏也是如此,虽然心里巴不得他死,可表面上却也对他十分关怀。可他自己心里明白,那些人没几个是真心待他的。以白楚为首的“太子党”虽然一直在鼎力支持他,但其中也不过是因为血缘所系,利益一致。只有这个在乡村里过着平淡生活的书生不一样,无论他是不是太子都尽心竭力地给他治伤,知道他是太子后也并没有变得热情讨好,而是依然冷冷淡淡,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而多考虑了一层,为了避免他再有危险而不辞辛劳地跋涉,这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尤其是在生死攸关之际,更让他无比感激。
经过大半天的艰苦行程,蔡霖终于赶着车来到靠近山顶的一处小村子。这里只有几户人家,大部分是猎人,还有两个采药人,深山里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好在不受官家滋扰,倒也平静。这里终日云雾缭绕,少见日头,这时雨中夹着雪花,十分阴冷,外面一个人也没有。看到蔡霖的驴车上来,有人打开房门,笑着招呼,“是蔡兄弟吗?”
“是啊。”蔡霖微笑,“石头哥,我有个朋友受了伤,在下面住着不方便,能不能在你这里住两天?”
“行行行,住吧。”那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猎户走过来,往车篷里看了看,轻轻巧巧地就将欧阳拓连人带被子抱进屋中,边走边说,“外面又是雨又是雪的,风也大,你快点进来,别着凉了。”
“好。”蔡霖将毛驴卸下,牵到圈里去让它吃草,然后才进了那个猎户的木屋。
房间里有个火炉,正在烧水,一进去便感觉很温暖。猎户把欧阳拓放在床上,又出去将车上的其他东西都拿进来,这才对蔡霖说:“你赶快换件干衣服,过来喝点热水,去去寒。”
蔡霖伸手拦住他,温和地笑道:“石头哥,你不用忙乎了,我吃点东西就要走,有事要急着办。我朋友暂时住在这儿,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他主要是外伤,这些药是外敷的,你懂,我就不多说了,那些药要用三碗水煎成一碗,给他服下,一日三次。我最多出去两天就回来。”
“成。”那个青年汉子很爽快地点头。
蔡霖这才想起为他们介绍,“石头哥,我朋友叫杨石,跟你的名字还挺像的。那个…杨兄弟,他叫石虎,小名石头,是这山里的猎户。你先在他这里住着,我去趟京城,应该明天就能回来。”
欧阳拓立刻叫了声“石头哥”,石虎很憨厚地笑,跟着蔡霖叫他“杨兄弟”,然后便张罗着拿出平日里舍不得吃的白面做了些煎饼,里面放了点葱和盐,闻起来很香。蔡霖连吃了好几张。一向锦衣玉食的欧阳拓实在饿得狠了,也狼吞虎咽地吃了不少,并连声称赞。石虎顿时对他大起好感,真正把他当成了好兄弟。
蔡霖熬了药给欧阳拓外敷内服,石虎在一旁帮忙,同时也看清了他是怎么做的,心里便有了数。蔡霖弄好后,坐到床边,把欧阳拓给他的香囊又还给了他,“如果有人在路上盘查,这东西很容易露馅。你有没有什么暗记,可以让白将军一听就明白的?”
欧阳拓凝神想了一下,“你对他说,去年惊蛰那日,到白萍洲去迎他的那位故人,他就会明白的。”
“好。”蔡霖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石虎,“石头哥,你这儿还有没有要卖的猎物或山货?我替你带下去卖了吧。”
“有,你等着。”石虎兴冲冲地出门,到旁边的堂屋去收东西。
欧阳拓有些疑惑,蔡霖轻声对他解释,“石头哥他们不识字,也不太懂生意,老是被奸商欺负,辛辛苦苦打到的猎物和采集的珍贵山货都被他们廉价买去,日子过得很苦。有一次我上山玩,在林子里迷了路,多亏石头哥救了我,带我出来,我后来就一直帮他们卖那些东西,不让他们太吃亏。”
“哦。”欧阳拓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斯文秀才居然会跟五大三粗的猎户这么熟。
蔡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冷笑一声,“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你别看不起这些猎户,我却觉得他们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我没看不起。”欧阳拓连忙解释,“我只是一开始不明白你怎么会和他们有交情的,毕竟你住山下,他们在山上,你的家境也算小富,他们却是穷人,到底是有差别的,所以我才会觉得诧异,并没有轻视谁的意思。”
“那就好。”蔡霖点了点头,侧耳听着外面的风声,淡淡地道,“山里的天气多变,那些追你的人估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来,你安心养伤吧。”
木制的窗户关得很严实,欧阳拓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也能推想到。他们上山来时的雨应该就能冲去痕迹和气息,现在的雪盖住一切,更是极好的掩护。他安心了许多,微笑着对身边的人说:“山高林密,雨大路滑,你要多加小心。如果白将军不在府里,你可以去大司马府找白楚白大人,告诉他,有个小时候揪过他头发的小皮猴叫你去找他,他就懂了。”
“好。”蔡霖给他掖好被角,便起身出去。
过了一会儿,周围的几户猎人都跟着石虎过来,把自己的山货装上他的车子,笑着与他开了几句玩笑。石虎把毛驴牵过来帮他套好,蔡霖便赶着车在雨雪中往山下行去。

第4章

从魏庄到焯京有一百多里地,沿着青石板路到丰镇,便是一条宽敞大道,人来车往,非常热闹。
蔡霖从后山下来,见魏庄仍然平静,便回家去换了一身衣裳,洗干净脸,拿了些银子才上路。
走到庄口,突然看到有十来个陌生人带着两只凶猛的獒犬往里蹿,他心里一紧,表面却神色如常,赶着车给他们让道。那些人看了他一眼,见獒犬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便没有太在意,但仍然有两个人上前掀开他车篷的帘子往里张望,见全是兽皮、虎骨、鹿茸之类,并没有活人,便撇下他继续往里走。等他们走远,蔡霖才朝着驴子挥了一鞭,让它加快速度,往京城赶去。
每隔一段路就有人设卡拦车,穿的是官军的衣服,也不知是真是假,一路上他被盘查了若干次,一直都是从容不迫,声称要把山货送到京城里的山货庄。那些人看了他车上的东西,确认里面没藏着人,便放了行。
到了京城,他小心翼翼地打听,才找到大将军府。他上前去求见大将军,却被站在大门外守卫的家丁赶开。他自知身为一介布衣,想要见到大将军并不容易,情急之下只能在远处守着,如果府中有什么丫鬟小厮出来,再想办法接近他们,看能不能找到进去的路子。
骠骑大将军府占地甚广,院子一进套着一进,婢仆成群,正牌主子却只有白贲一人。他已过而立之年,夫人长年体弱,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于前年冬病逝。他至今都没续弦,虽有两个侍妾,既没扶正,自然算不得主子。
近年来,边关虽有外敌滋扰,但都是小战事,境内也没出过大乱子,这位著名的战将便长期呆在京城,成为太子的一大助力。白家先祖乃开国元勋,世世皆出良将,代代血染疆场,这是拼着性命打出来的功绩,历代皇帝都很看重他们,因此即使别人想要打压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往往对他们颇多忌惮,但并不会起正面冲突。
白贲下朝后径直回府,盘算着太子这两日便要回京,柳氏一党正加紧布置,争斗只怕会越发激烈,就算安王半年后出京都不会消停。他边走边思索着,到府门前下马,门里门外的家丁仆从一起涌上来请安,殷勤地服侍他进门。
今天阳光很好,春风扑面,带着淡淡花香,想来大将军府中定是百花盛放。蔡霖懒洋洋地坐在车上,倚着车篷,瞧着将军府大门两旁伸展开的青砖墙,渐渐昏昏欲睡,直到听到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这才清醒。看着身穿武将官袍的为首之人下马,再看看那些家丁仆从奉迎巴结的模样,便大致猜到他就是白贲,蔡霖立刻跳下车,走上前去,朗声问道:“请问大人可是骠骑大将军?”
白贲觉得这个清亮的声音很陌生,脚下一顿,转头看去,只见一丈开外站着一位青年男子。淡淡的阳光下,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虽着一袭布衣,却不掩秀雅风采。他身后停着一辆驴车,倒有点像是秀才进京赶考的架势。白贲久在军中,并不似其他文臣世家,对上下尊卑看得很重,他贵为一品大将军,见这个平民百姓对自己竟然不拜,也并不恼怒。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情,自然不会狐假虎威,只静待将军发话。
白贲对他拱了拱手,“本将正是白贲。”
蔡霖长长地出了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白贲有些疑惑,“公子有何指教?”
蔡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在下蔡霖,有位朋友托在下来找将军,去年惊蛰,他曾至白萍洲迎过将军。”
白贲心中剧震,脸上却不敢流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立刻笑道:“哦,原来是蔡公子,请进府一叙。”
蔡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驴车,白贲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去,帮蔡公子将车赶进府里。”有两个仆从应道“是”,快步上前牵着驴的缰绳,掉头从角门进府。
蔡霖这才缓步上前,对白贲抱拳一礼,“久仰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蔡公子客气。”白贲豪爽地笑道,“快快请进。”
蔡霖与他一起走进大门,不紧不慢地一路观赏府中的景色。白贲也闲闲地与他聊着家常话,既不问他是哪里人,也不问他从哪儿来,更不问那个“故人”的事。白贲将蔡霖安置在花厅喝茶,然后去内室更衣。走到门外,他便叫来总管,让他派可靠的人去大司马府请白楚,“就说家里来了贵客,须臾便走,请他过来见见。”
蔡霖安静地坐在客座,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墙上的字画。等了两刻的功夫,白贲穿着常服出来。他礼貌地站起身来,白贲赶紧笑道:“坐,坐,蔡公子不必客气。”
蔡霖等他在主位落座后,这才坐下,左右看了看。白贲观其行而知其意,“我已吩咐下人离得远远的,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蔡霖点了点头,便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白贲听得神情大变,待他讲完,倏地起身,对他长揖到地,“多谢公子冒险相救太子殿下,如此隆情高义,白贲铭记在心,定当厚报。”
蔡霖见他忽然行此大礼,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赶紧起身避开,出手虚扶,“将军请勿如此,在下不敢当。扶危济困,原是份属当为。当日在下并不知太子身份,既见他上了岸,似有生机,便决意出手相救,并未曾想其他。后来太子坦诚相告,在下自应以诚相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总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白贲抬起身来,正要说话,却欲言又止,侧耳听了一会儿,对他笑道:“我大哥来了。”
他的话音未落,大司马白楚便走了进来。他是白家嫡长子,与白贲很像,都是身材高大,目光炯炯,龙行虎步,英气逼人,只是白楚年近不惑,位列三公,比白贲要沉稳许多。他迅速打量了一下蔡霖,便问白贲,“二弟唤为兄来,为了何事?”
白贲招呼大哥和蔡霖坐下,张口便道:“大哥,若不是蔡公子仗义相救,太子危矣。”
白楚大吃一惊,“什么?”
白贲看向蔡霖,“蔡公子,劳烦你把刚才的话讲给我大哥听。”
蔡霖便把事情又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白楚紧皱双眉,脸色渐渐变得阴沉。等蔡霖说完,他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又想了一下,这才说:“太子让你来找我二弟,如果他不在呢?”
蔡霖自然据实以告,“太子殿下说,如果白将军不在,就去找大司马,对你说,有个小时候揪过你头发的小皮猴叫我来找你,你就知道了。”
听到这一句,白楚不禁笑了笑,轻轻地道:“果然是太子殿下。”
“肯定无疑。”白贲的一只大手无意识地按着茶盏,拧着眉说,“去年惊蛰那日,我奉旨出京提调军马,返京途中路过白萍洲,太子躲在树丛中悄悄唤我,与我说了会儿话便独自离去,这事谁都不知,我回来后只告诉给大哥你,旁人不可能知晓。”
“嗯。”白楚起身对着蔡霖一揖,郑重地道,“多谢蔡公子高义。”
蔡霖没想到这位大司马也跟弟弟一个脾气,赶紧起身相避,拱手还礼,“白大人切勿多礼。”
白楚也不与他客套,请他坐下后沉吟道:“为今之计,必须立刻将太子接回京城,以免再有不测。”
“对。”白贲迫不及待地说,“我这就带人去接。我和你的亲兵加起来近千人,战力强劲,就算对方有个三、五千人也招架不住,何况不过百十来个人?”
白楚微微点头,“就这么办,你们全部骑快马,即刻启程。”
白贲回头对蔡霖说:“蔡公子,要辛苦你了。”
蔡霖立刻答道:“在下份所当为。”
白楚立刻出去派人到大司马府中传令,命他的亲兵队全副武装,到大将军府报到。白贲也传下令去,亲兵即刻整装待发。
白楚的亲兵过来怎么也是两刻功夫,蔡霖忽然想起车上带的东西,“白大人,白将军,在下把太子托给山中猎户照顾,带了他们的山货出来做掩护,现下要回去,不知两位大人可否把那些东西买下,在下好把银子给他们带回去。都是好东西,鹿茸、虎皮、虎骨、豹皮、狐皮之类的,府中应该可以用到。”
白楚一听便道:“好,我们买下,要多少银子?”
蔡霖大略估计了一下,“如果卖给山货行,应该可以卖到三百多两,他们要再卖出来,可以卖一千多两。”
“你倒挺熟悉行情。”白楚笑了,“给你一千两银子,可以吧?”
“好。”蔡霖一点也不谦让,“你们接回太子后,那些猎户都得搬走,不能在那里住了,这些银子给他们,他们也好去别地安家,免得有人迁怒于他们,对他们不利。”
“说得是。”白楚略想了想,“那就再加一千两吧。二弟,拿银子给蔡公子。”
蔡霖对他们兄弟的印象非常好,微笑着说:“这么多银子,我哪里拿得动?还请白将军叫人带着,到时候直接给那些猎户就行了。”
“好。”白贲马上吩咐总管去账房支银子出来,交给自己的亲兵带着。
等到一切就绪,大司马府的亲兵队赶到,白楚和白贲一起上马,带着队伍便如疾风般卷过京城,向南奔去。

第5章

蔡霖从魏庄到焯京的时候用了很长时间,驴车本就走得慢,还一路盘查,耽搁不少时间,可回去的时候却是一种马不停蹄,畅通无阻。白贲的亲兵队打着他的帅旗,无人敢拦,都是远远的便闪到道路两侧,以免被马队撞上。
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他们便赶到魏庄,浩浩荡荡地横穿过去,直奔后山。田里的农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看着他们如风一般刮过。
如此长时间的快速奔驰,对于白家军来说是家常便饭,蔡霖却是第一次,两腿内侧被磨得剧烈疼痛,到后来每跑一步都像在受刑,可他却一声不吭,带着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山上。
进了密林后,他们不得不慢下来,跟着蔡霖觅路上去。看到那些根本不能算路的地方,白楚与白贲都能想象出蔡霖将重伤的太子运到山上去的艰难,不由得对他都更增几分感激。
快走到那个隐在云雾中的小山村时,蔡霖隐隐听到激烈的犬吠声,顿时脸色大变,转头对白贲说:“他们好像先到了。”
他的话音未落,白贲已拔出腰间长剑,抛下一句“蔡公子你缓缓上来,我们先去保护殿下”,就带着他的人急奔上山。
蔡霖焦急地道:“小心那些猎户,别杀错人了。”
“放心。”白楚在他身边微笑着安慰道,随即也纵马飞奔上去。
蔡霖赶紧打马跟上,幸好他们骑的都是百里挑一的骏马,爬坡上坎,履险如夷,带着他很快跑上坡去。
小山村地势险要,两边是深谷,一边是峭壁,只有一条进去的路,石虎跟几个猎户守在路口,正与带着獒犬找到这里的十几个凶徒激战。他们全都浑身浴血,却不肯后退一步。白贲一马当先,冲上去就砍。他身后的亲兵一涌而上,顿时将那些人分割包围。这些士卒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骁勇善战,配合默契,几个人围攻一个,轻而易举地就将那些凶徒杀的杀,擒的擒。两只凶猛的獒犬本来在咬人,此刻见势不妙,夺路便逃,只听“嗖嗖”的呼啸声响起,两只獒犬惨嗥一声,便被几支长箭穿透身体,倒在地上,抽 搐着断了气。
蔡霖赶上来时,战事已经结束。他没去管那些杀人的、当兵的,眼里只有已经成了血人的那些猎户。他跳下马,焦急地奔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石虎,关切地问:“石头哥,你怎么样?几位哥哥,你们的伤要紧吗?快快,进屋去。”
石虎看着他,憨厚地笑道:“兄弟,你朋友没事,做哥哥的总算对得起你的托付。”
蔡霖根本不理会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在他眼里,太子的命也没这几个猎户的命值钱。那几个猎人现在个个都受了伤,一口气松下来,几乎都站不住了,却都对他笑着,努力挣扎着向往回走,他一个人根本扶不过来。正在着急,白贲赶上前来问道:“殿下在哪里?”
蔡霖一听大怒,“你的人来了这么多,怎么都不知道过来扶一把?如果不是他们以命相拼,你们还能擒住谁?殿下的命也保不住。”
白贲没想到这个清秀斯文的书生发作起来这么厉害,马上道歉,“对不住,我是心忧殿下安危,一时疏忽。”
白楚比他心细,并没有先冲过去询问太子下落,而是叫了一些亲兵过来,两人搀扶一个,将那些猎户送回去。
村里的青壮男子都在村口外御敌,老弱妇孺都留在村里。他们却没有躲在屋中,而是站在石屋的房子前面,手上拿着铁叉、砍刀,准备与敌人拼命,就连半大的孩子也是如此。白贲和白楚看着这一幕,都很感动。
看到蔡霖扶着石虎上来,还有一大堆官兵,那些人才松了口气,全都奔上前来,把自己的亲人接过,小心翼翼地扶回家。
白贲叫过两个懂医的亲兵吩咐道:“把我们带的金创药全都拿出来,你们去给那些义士们治伤,务必妥善照顾。”
“是。”亲兵们答应着去了。
蔡霖搀着石虎走进木屋。里面的火炉烧得很旺,两个五、六岁的小孩正在忙碌,男孩在往炉子里添柴,女孩喂欧阳拓喝药。看到他们进来,两个孩子诧异地看着满身是血的石虎,“叔叔,你伤得重吗?”他们在山上打猎,受伤是家常便饭,两个孩子已有经验,见石虎还能自己走动,便没有太过惊慌。
石虎对他们笑了笑,“没事,叔叔伤得不重。”屋里只有一张床,现在被欧阳拓占着,他便蹒跚着坐到自制的木椅上。
欧阳拓脸色苍白,体虚乏力,但神智清醒。看着赶到床前的白楚与白贲,他微笑着说:“你们俩一起来了,这阵仗可闹大了吧?”
白楚很严肃,“太子危殆,微臣怎能坐视不管?”
白贲急切地道:“殿下能否支撑得住?为安全计,我们最好立刻回京。”
欧阳拓仍很虚弱,坐起来靠一会儿便觉头晕目眩,只能躺着,但他明白一刻也不能耽搁,便支撑着说:“我没事,撑得住,现在就可以走。你们把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要安顿好,以免对方报复,伤及他们性命。”
“是。”白氏兄弟答应着,退到一边去低声商议。
蔡霖接过兵丁递过来的金创药,细心地为石虎上药、包扎。屋里的两个孩子是的侄儿侄女,这时已经跑去旁边的屋子看自己父亲是否安好。石虎见蔡霖一脸自责,不由得笑道:“兄弟,做哥哥的皮糙肉厚,这点伤不算啥。”
蔡霖的眼圈都红了,内疚地说:“都怪我,不该把危险带给你们。”
“那有啥,你在这儿无亲无故的,有事不来找哥哥还能找谁?”石虎仗义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压低声音,好奇地问,“你朋友怎么是太子?”
蔡霖更加歉疚,“其实他不是我朋友,我是在山下钓鱼的时候救了他,开始不知道他的身份,等他醒过来以后才告诉我他是太子。我要去京城搬救兵来接他,怕他一个人留在山下危险,这才送上山来。我以为这里地势险峻,他的对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尽速把官兵带来接他回去就完事,没想到…终究是连累了你们。”
“嗨,你这么说就是没把我们当朋友。”石虎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兄弟,我们是粗人,也不明白官家的那些事,反正救人总是没错。咱们只是受了点小伤,没大碍,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嗯。”蔡霖点了点头,给他将伤口包好,帮他拿出干净衣服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