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翔也笑:“做好了给我瞧瞧,也教我玩玩。”
“好啊。”英修罗快活地说。“我的这部分已经做好了,前天交的活。哈哈,他们满意得不得了,付钱付得挺痛快的。”
替英翔穿戴好了,英修罗拿过来一双白色保暖手套给他套上,又在他头上戴上帽子,然后左看右看,拍手笑道:“爸,你很年轻英俊啊,那个形容词叫什么来着?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哈哈哈哈。”
从小到大,除了不苟言笑的父亲英奇和好朋友黎远望外,没人敢在英翔面前这么放肆,没想到现在居然会被儿子调戏,英翔啼笑皆非。
英修罗推过轮椅来,盘古将英翔抱起来放进去,三个人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英修罗的肩上搭着溜冰鞋,蹦蹦跳跳地跟在轮椅旁边,眉开眼笑:“爸,我的那些朋友个个都说你长得很年轻很英俊,他们说他们的爸爸都没你帅,我太有面子了。”
英翔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很快,他们就到了与别墅区后花园相连的那个小湖。湖面早已结冰,冻得严严实实,有好些孩子正在上面溜冰,玩滑板。一看见英修罗,他们便欢呼起来。英修罗立刻换上溜冰鞋,在冰上飞奔过去。
英翔停在场边,愉快地看着儿子在冰上滑翔、旋转、跳跃、舞蹈。盘古站在他旁边,也微笑着瞧着英修罗的身影。
今天是周末,英奇终于忍不住了,和桂妙然带着英飞过来,想看看英翔的情形。结果,他们摁了半天门铃,门里却鸦雀无声。
正诧异间,一辆从旁边开过的车停了下来,一个儒雅的中年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他们笑着说:“你们找英先生吧?他和儿子在那边的溜冰场呢。”
英奇忙向他道谢。那中年人连说不客气,还问他们认不认识路,需不需要带他们去。英奇赶紧说认识,那中年人才笑着把车开走了。
看这情形,一向低调的英翔似乎在这个别墅区里已经颇有知名度了。英奇暗暗纳罕,带着桂妙然和英飞往湖边走去。
还没走近,便听见了空气中飘来的高亢而优美的歌声,那是意大利着名男高音歌唱家演唱的名曲《今夜无法入眠》。
溜冰场边围了不少人,大部分是孩子,还有一些是孩子的家长。英奇远远地便看见场中有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正在表演。
音乐是从盘古的身体里发出来的,就像是他在唱一样。英翔看见人们不断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他们,感到颇有些头疼,却只好装得若无其事,表示这是很平常的事情。
不过,注意他们的毕竟是少数,而且时间也不长,英修罗那完美的演绎更加吸引人们的目光。
当音乐到达高潮时,英修罗腾身而起,又高又飘地在空中连续转了四圈,然后稳稳落下。他张开双臂保持着平衡,一腿高高后扬,如一只飞燕般,向前疾滑,身上衣袂飘飘,悠然有出尘之感。
周围一片哄然叫好,大家一齐热烈鼓掌。英翔也看着儿子,微笑着鼓起掌来。
英修罗滑到他身边,兴奋地说:“爸,怎么样?”
“好。”英翔赞道。
英修罗看着冰场,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下次练五周跳。”
英翔温和地嘱咐:“练归练,还是得小心,不要受伤。”
“嗯。”英修罗答应着,忽然看向英翔的身后,顿时大喜。“爷爷,奶奶,哈,英飞。”
英翔回头一看,英奇他们三人正站在那里,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他连忙操纵着轮椅扶手上的控制系统,向他们迎过去。
英修罗开心地换了鞋,跑过去问英奇:“爷爷,你刚才看见我才练成的四周跳没有?”
英奇笑道:“看见了,很棒啊。”
英修罗得意洋洋地问英翔:“爸,我是不是很出色?”
英翔点头:“是。”
“我是不是很优秀?”这小子继续自吹自擂。
英翔含笑答道:“是。”
英修罗再接再厉地问:“我是不是很永垂不朽?”
几个人一听,不由得哈哈大笑。英翔又好气又好笑:“我还没永垂不朽呢,你别做梦了。”
“哦,这样啊。”英修罗面不改色地说。“那我就再等等好了”
英翔对他说:“我要跟你爷爷奶奶回家去,你是继续在这里玩还是跟我们回家?”
英修罗立刻向小伙伴连连摆手:“好啦,好啦,我爷爷奶奶来了,不玩了,明天再玩。”
他们兴致勃勃地回了家,一路上英修罗和英飞都说个不停,话题大部分是溜冰。
等进了家门,盘古将英翔抱到沙发上靠着,便推着轮椅离开了。
英修罗跑上跑下,先拿过枕头和毯子来,让父亲靠得舒舒服服,这才跑去端水沏茶,又招呼爷爷奶奶坐,直忙碌了半天。
英翔始终微笑着不吭声,由着儿子安排。桂妙然过意不去,起身去帮忙。英飞也跟着英修罗跑来跑去,不时搭把手。英奇则坐在沙发里,也像英翔一样,微笑着不吱声。
英修罗忙完,这才笑嘻嘻地说:“爷爷奶奶,你们和我爸聊天吧,我跟英飞玩去了。”
“好。”桂妙然每次一看到他那嘻皮笑脸的样子,就总是忍不住要笑。
英修罗很开心,拉着英飞便上了楼。
第13章
直到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楼上后,英奇才关切地问英翔:“你怎么样?”
英翔笑道:“挺好的。”
“身体呢?”桂妙然担心地看着他。
从表面上看,他的脸色仍然很苍白,而且很明显地丧失了行动能力,英奇他们不由得感到十分忧虑。
英翔宽慰他们:“爸,桂阿姨,你们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英奇神色黯然,但又不好再说什么。桂妙然关心地问他:“你现在在吃什么药?”
英翔笑着说:“我也不知道,都是修罗搞来的。”
英奇略有些责备:“你也是的,这么由着他的性子,那怎么行?他让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他一个小孩子能懂多少?”
英翔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我觉得,反正是无药可治了,如果让他这么折腾一下,心里会高兴一些,我也没理由反对。”
英奇闻言也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唉,随你吧。不过,需要什么,随时告诉我,别跟我们这么客气生分。”
英翔知道父亲的心思,忙说:“我知道。只是,这些事一直都是修罗在做,他的朋友又多得很,好像遍布全世界,我就没见他遇到过什么难事,所以就没找你。”
英奇听到他这种说法,倒是暂时放下忧虑,笑了起来:“你这个儿子啊,还真是个奇人。”
“是啊。”英翔笑着点头。“他说他爹地要他来照顾我,保护我,我一开始还认为他爹地说颠倒了,没想到现在还真是这样,的确是他一直在照顾我,保护我。”
英奇感到很欣慰,看了桂妙然一眼。
桂妙然便看了看表,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去准备晚饭,你们父子俩好好聊聊吧。”
等她进了厨房,英奇的笑容渐渐收敛,郑重地说:“远望那次行动的事情,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英翔脸上的微笑顿时消失了,重又恢复了过去惯有的那种沉默。
英奇缓缓地道:“最近,已经有多个部门向我询问,我们国安系统究竟掌握了什么样的技术,才能够这样随意突破与民用系统完全隔离的军方控制系统,并且在潜艇上的人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完成导弹的发射准备工作,将导弹准确地射出去,击毁了连他们自己都还没有发现的目标。这段时间,我已经让信息安全部对这次事件进行了多次分析和演示,他们认为从理论上说可以做到,但实际上难度却非常大,尤其是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只有几十秒的反应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么多的动作。”
英翔一直默默地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英奇问他:“小翔,人人都想知道,我也想知道,你当时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这件事是谁做的?”
过了很久,英翔才轻声说:“爸,我已经退休了,不想再谈工作了。”
英奇是那种旧式的传统的国家忠良,对这种说法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对这个大儿子他亏欠良多,倒也没生气,只是温和地道:“即使你已经退休了,如果国家需要你,你也依然责无旁贷。”
英翔看着父亲严肃的神情,长长叹了口气:“是,如果国家需要我,我确实责无旁贷。但是,我只能告诉你,这事不是我做的,我也做不了。而且,这种技术世上再无第二个人拥有,所以咱们的国家和军队都不必担心。”
英奇看着他,锐利的目光似要一直看到他的心底。英翔沉默地与他对视着,眼底是同样坚决的抗拒。
英奇忽然说:“我知道那个人是谁。能让你不惜一切来保护的,只有你儿子。”
英翔看着他,良久良久,才轻声说:“不止是他,还有你,父亲。”
这一刻,英奇心里一酸,不由得想起了英翔为他所付出的,那的确可以算是一切。为了自己,儿子已经牺牲了他的一生。
英翔的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决:“爸,请原谅我。我不能牺牲我的儿子。等他成年了,自然会有他自己的选择。他的人生,我无权替他决定。”
这一瞬间,英奇似乎突然苍老了许多,忍不住苦笑:“这话是在指责我了。”
“不是这样的。”英翔立即说。“爸,我绝不是指责你。我曾经说过,我对我这一生中的所有选择从没后悔过,你也从没做错过什么。如果时光倒流,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会那样做的。可是,这十年来,我给过修罗什么?我有什么权利去要求他?每一次看着他,我都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太多了。我惟一能为他做的,就是不去干涉他,强迫他,让他继续自由自在地生活。”
他情绪激动,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顿感元气大伤,疲惫不堪。他闭了闭眼,声音微弱地恳求道:“爸,你别再追查这件事了,行吗?”
英奇顿时后悔了。他立刻起身过去,俯身观察儿子的状况。他将手放到儿子的额头上,感觉他体温正常,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烧,也没有变得冰凉,这才放下了心。
看着儿子,他郑重地保证:“好,我答应你,不再追查了。”
英翔轻轻点了点头,眼里浮现出一丝安慰。
这时,英修罗和英飞跑了出来。
英修罗惦记着父亲要吃药,还有爷爷奶奶他们要吃饭,便跑下楼,刚要去厨房,却看见爷爷正在爸爸身旁,似乎情况有些不对。他不假思索,立即飞奔过去,仔细打量了英翔半晌,“爸,你太累了。”他一本正经地说。“别说话了,休息一下。”
英翔对他笑笑,点了点头。
英修罗狐疑地看看英奇,又看看英翔,忍不住好奇地问:“爷爷,爸,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这么激动?是不是在说我?”
英翔微笑道:“是。”
“在说我什么?”英修罗大感兴趣,连声问英奇。“爷爷,在说我什么?”
英奇犹豫了一下,笑道:“你爸觉得对不起你。”
“为什么?”英修罗很不理解。“爸,你对我很好呀,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呀。”
英翔想了想,觉得应该让英奇了解英修罗的性格和想法,只有让他知道了这个孩子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彻底让他放弃原来的念头。
他轻声说:“修罗,坐下,爸爸想问你几句话。”
“好。”英修罗便乖乖地坐到父亲身边。
英奇也明白了英翔的意思,便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正对着英修罗。
英翔思索着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英修罗睁着淡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显得非常专注。
英翔想了半晌,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便道:“爸,你来问吧。”
英奇也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修罗,如果有一个人,他为了别人而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你会怎么看他?”
英修罗侧头想了想,答道:“那得看那个人是自愿的还是别人要求的。”
“哦?”英奇对这个回答很意外。“有什么分别吗?”
“当然有了。”英修罗理直气壮地说。“我爹地说,每个人能够生而为人都不容易,我们都应该尊重个体生命。很多国家和宗教都不断灌输给人们一个观念,认为让个人为了国家、民族、理想、信仰做出牺牲是很光荣的事情,是值得大力提倡的。其实,个体生命的权利也是很重要的,是应该尊重的,每个人都无权要求别人做出牺牲,不论其目的是什么。当然,我爹地也说了,如果有人为了保护其他人的生命和生活愿意做出自我牺牲,这个人就是特别值得尊敬的,但那必须建立在个人自愿的基础上,别人不能去要求,更不能强迫。反正,我爹地说,他就不提倡为了任何目的去强求别人做自我牺牲。”
这番话与英奇毕生坚持的信念完全背道而驰。他根本不赞同,但也不跟孙子辩论,只是问他:“那你呢?如果有人要求你做出牺牲,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爸,那没话说,小意思,如果是别人,没门儿。”英修罗脱口而出,接着就反应过来,马上补充道。“爷爷,如果是为了你,也是可以的。”
这话说得英奇和英翔都笑了起来。
还没等他们开口,英修罗接着又说:“其实,有什么事严重到要牺牲呢?我做事情一向不蛮干,不能力敌,便当智取。总而言之,要取得胜利是很容易的,我看不出有什么事需要牺牲…嗯,爸,你说是不是?”
英翔笑着点头:“是。”
英修罗双手乱挥,总结道:“反正,我爸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用跟我讲道理,挺头疼的。”
这时,桂妙然在厨房里叫道:“准备吃饭。”
“哎,奶奶,让我来吧。”英修罗不再理他们,大叫着奔进厨房。
英翔想着儿子的话,微笑着说:“爸,我对你的感情和修罗对我的感情其实是一样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根本不用讲什么道理。我不能叫修罗为国家工作,那对他实在太危险了。不过,无论你要求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的。好吗?”
英奇深深叹了口气,过去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温柔地道:“放心吧,我不会再要求你什么了。”
这天以后,英翔和儿子仍然过着平静的日子,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英修罗继续给英翔喝着各种颜色的药汤,但英翔的身体却仍然在迅速地衰弱下去。
整个春节,举国欢腾,而英翔却是在持续的昏迷中度过的。依稀仿佛,他觉得脑中那清醒的部分已经感到束手无策,又似乎很矛盾,好像既想跟一直昏迷不醒的那部分一起离开,又想留下。
在反复的犹豫中,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他的一生仿佛都缓缓地在脑海中流过。
忽然,有一天,他似乎出现了幻觉,感觉到脑中仿佛来了另一个人。这个人跟自己脑中清醒的那部分一直在商量着什么。
不久,他便渐渐失去所有意识,陷入更深的黑暗中…
第14章
当英翔重新睁开眼睛时,窗外的树上已是绿叶成荫。
淡金色的阳光洒进屋里,轻风扬起窗边的细纱窗帘,阵阵鸟鸣从敞开的窗口传了进来。
他茫然了很久,终于确定自己还活着。转眼打量着房间,他猛然看到床边坐着一个很年轻的男子,正微笑地看着他。
那个男子最多二十岁,长得十分清秀,其脸容身形似乎集中了人类所有人种的优点,非常完美。他笑着对英翔说:“是的,你还活着。”仿佛知道刚才英翔的脑中在想什么。
英翔看着他,想问他是什么人,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英修罗笑吟吟地捧着一碗药进来,高兴地说:“爸,你醒啦?爸,他就是我爹地苍月。”
英翔很诧异,看他这么年轻,那十年前才多大?
苍月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只是温文尔雅地微笑着,并不解释。
英修罗端详了一下英翔,扭头问苍月:“爹地,我爸可不可以自己吃药了?”
“可以。”苍月起身,一手揽住英翔的颈背,将他缓缓扶起来,另一手塞进去一个枕头,让他靠住。
英修罗便喜滋滋地喂英翔吃药。这一次的药很像一碗粘稠的泥浆,英翔咽得稍稍有点吃力。
苍月坐在一边,一直看着英修罗,眼中的神色十分奇异。
等英翔吃完药,英修罗喜出望外,问苍月:“爹地,我爸是不是快要好了?”
苍月微微一笑:“是的。”
英修罗顿时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
苍月温和地说:“修罗,你去忙你的吧,我和你爸说说话。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英修罗马上温顺地点头:“好。”
等他出了门,苍月和英翔对视着,两人的神情都很平和安静。
苍月身上有种奇异的飘逸出尘的气质,仿若神仙中人,令英翔感到很迷惑。
沉默了一会儿,英翔说:“谢谢。”
“不用客气。”苍月微笑着摇头。“再说,如果要谢,也应该是依露逊谢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不关你的事。”
“依露逊…”英翔想问依露逊最后时刻的情景,却又迟迟问不出口。
苍月似乎知道他的想法,淡淡地道:“以人类的医学概念来表述,依露逊死于大出血。她生修罗的时候难产,熬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来,流尽了身上的每一滴血。”
英翔神色大变,不由得紧紧咬住了唇。
苍月瞧着他,欣赏地笑道:“你们两个人很相似,即使痛到了极点,也仍然一声不吭。在最后的时刻,我看见依露逊一直在笑。”
英翔的脸上忽然流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他猛地扭过头,不让苍月看见他眼中的泪光。
苍月沉默了一会儿,才从容不迫地说:“你不用内疚,依露逊的死是命中注定的。当她知道怀了修罗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死,但她仍然很坚决地要生下修罗,愿意以那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事实上,修罗的出生只是她越过死亡之门的一个途径。嗯,或者说,是你的出现,帮助她攻破最后一关,使她修炼圆满,经过一千五百年的轮回之后,终于能够回到她的世界去了。”
英翔对他的话不明白,缓缓转过脸来,疑惑地看着他。
苍月微微一笑:“你和依露逊相识之后,你就走了,后来,你在‘挖掘机’上呆了很久,对吧?”
英翔脸色突变。他从来不敢去回想的那段黑暗时光忽然被人揭露了出来,那就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令他几乎窒息。
苍月停了一停,似乎在等他缓过来。
过了一会儿,苍月静静地说:“‘挖掘机’是人类迄今为止最邪恶的发明,它集中了很多邪恶的力量,企图操纵人类的思想。你经受了人类从所未有的灵魂上的痛苦,但你却活下来了。这固然是因为你有了不起的远远超越常人的精神力量,但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依露逊一直跟你在一起,与你共抗强敌。”
英翔愕然地看着他,思绪似乎开始往十一年前飞去。
苍月继续平静地讲述着:“那股邪恶的力量非常强大,连依露逊都几乎不敌。而且这股力量还侵入了依露逊的思维,间接地影响到她怀着的修罗。当时,依露逊在桑耶寺,她说看见了你,而且相信你也能看见她。”
英翔点头,轻声说:“是的,我看见了她。”
“桑耶寺是藏传佛教的圣地,历代有许多高僧都在那儿修行过,里面聚集有许多灵气。依露逊一直呆在那里,用她的灵波陪着你,苦苦抵抗‘挖掘机’的强大力量。后果就是,你会活下来,依露逊会死,而修罗会出世。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苍月的话音清幽飘渺,犹如钟磬之声,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震荡。
英翔心头大震,像是忽然明白了许多不可言说的真相。
苍月微笑地轻叹:“当你被你们的突击队救出,彻底离开‘挖掘机’的时候,依露逊的一部分灵波收不回来,嵌在了你的脑海里。所以,可以说依露逊至今也仍然和你在一起。”
英翔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惊诧,疑惑地看着他。
“或许我的话你并不明白,不过这些其实都不重要。”苍月洒脱地笑着。“你只要知道,修罗是依露逊留给你的至宝就行了。她至死都爱着你。”
英翔很激动,却只会点头。
“说实话,我以前一直对依露逊竟然会爱上你感到很不可思议。”苍月微微耸了耸肩。“不过,后来我就明白了。你和依露逊是同一类人。你们都是人类的佛经里所描述的那种夜叉,就是那种维护众生界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