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相隔数米,静静伫立在黑暗中,仿若童话故事般的屋子,还有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的鲜花、绿树与青草,他再也控制不住,伏到方向盘上。
林思东听到熟悉的车声来到门前止息,却久久不见解意进来。他忍不住起身打开门,一眼便看见那部熟悉的宝马停在门口,看上去特别孤独。
他走上前去,拉开车门,便见解意趴在方向盘上,身姿有着说不出的倦怠。他伸手轻轻抬起他的肩,顿时被他不及收藏起的哀伤震撼了。
解意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眼光里却满是无助。
林思东心里涌起一阵细柔的酸疼,将他拥入怀中。
“怎么了?”他温柔地问。
“我累极了,累极了…”解意喃喃自语,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林思东明白他的疲倦,一边把他抱下车一边安慰道:“好了好了,别伤心,一切都会好的。你有我,什么都别怕。来,我们去休息。”
他抱着他走进屋里,颇惊异于他的轻盈。
他是瘦多了。他想。
解意在极度的疲惫、浓重的酒意以及空腹喝酒后强烈的不适中挣扎着,整个人显得极度不安。
林思东将他放到床上,温柔地替他脱下衣服。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解意双肩与腰上的青肿和淤痕,显然都是由于激烈的啮咬和过度的搂抱所造成的。林思东惊异于自己会有如此失控的暴虐,心里很歉疚。他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干满身的冷汗,给他盖好被子。
解意被浑身上下里里外外不断袭来的痛苦折磨着。他翻来覆去,过度困乏的脑筋迟迟不能休息,令他无法进入睡乡。他拼命按着心动过速的胸膛和剧痛的胃,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林思东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不由得心痛不已,对他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解意咬着唇摇头。忽然,他下床冲进浴室,开始干呕。他腹中并没有太多东西可以吐,因而更加难受。
林思东欲跟进去,他却一把摔上了门。
林思东只能苦笑着摇头。这是个多么倔犟的人啊。
解意吐完,打开洗手台上的水龙头,将冷水泼到脸上。抬头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他感到心中闷得无法抑制,不由自主地重重一拳砸向镜面。
林思东在外面听到“哗啦”一声,着实吓了一大跳,连忙大力撞门:“小意,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解意打开门,茫然地看着他。
林思东看向已不复存在的镜子,再看看恢复了平静的解意,不知说什么才好。接着,他便发现解意的右手满是鲜血,顿时大惊失色,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他一边愤怒地大吼,一边试图帮他止血。
解意有些混乱地伸手推他:“我没事,别碰我。”
林思东二话不说,用力将他的手拖到水龙头下。解意挣扎着,仍在拼命推他。林思东硬拽着他的手不断冲洗,直到把手背冲干净。
解意手背上的几个关节处均有创口,鲜红的血因着满含酒精的热量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血水映着雪白的洁具慢慢往下流,竟是艳丽夺目,令他心中的郁闷突然减轻了许多。
林思东扯下毛巾裹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房间里,按到床沿上坐着,随即跑到外面的起居室,拿进来一只小药箱。
“你别碰我。”解意的酒意依然未褪,始终试图推开他。
林思东沉声恫吓:“你再不让我给你包扎,我就把你捆起来。”
解意不理他,继续拼命推拒,欲挣开他的掌握。
鲜红的血滴随着他的动作四处飞洒,墙上、地板上、床单上、两人的身上,到处都沾满了令人心惊的鲜血。
林思东又急又气又心疼,最后只得将他按到床上,用身体压住他,这才能够捉住他受伤的手。
解意不再挣扎。两天一夜未眠,又一直在奔波劳累,再被林思东折腾,体力脑力的双重透支终于征服了他。他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林思东仔细地察看了他的伤口,确认里面没有留存玻璃渣,方给他用双氧水消毒,再洒上云南白药的药粉,然后用消毒纱布替他包扎好。
收拾停当,他才松了口气,趴到解意身边,端详着他惨白至微微泛青的脸。
他怜惜地轻轻吻着那仍在沁出冷汗的额与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的双眼,最后到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没有血色的嘴唇。
抬眼看着他沉睡中无意间流露出的哀伤与痛苦,林思东那颗刚硬的心悸动不已。
这个标致的冷傲的人虽然夜夜睡在自己身旁,可感觉上却离自己那么遥远。他的心门一直紧闭,从来没有打开过。
醒来时他是那么坚毅,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显得这般脆弱,如盛放至即将凋零的鲜花,一缕寒夜里的微风都可能使它轻悄地萎落。
他躺下来,将昏睡的人搂入怀中,希冀着自己灼热的身体会温暖他冰冷的肌肤。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林思东似乎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他努力睁开眼睛,侧耳细听。他的手机扔在外面的起居室里,一直响个不停。
他轻轻抚着怀中的人,不想起身去接。
解意的身体已经暖了过来,现在睡得很沉。
手机铃声响了一会儿后,终于停了下来。
林思东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
突然,床头的电话响了,在静夜中特别刺耳。
解意动了一下,似乎要被惊醒了。
林思东赶紧转身,伸长胳膊抓起话筒。
铃声消失,解意侧了侧身,无意识地将脸埋进旁边散发着温暖气息的怀抱里,继续昏睡。
林思东顿时觉得浑身舒坦,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连动都不想动,要让这温馨的感觉一直持续下去。
他把话筒贴在耳边,很轻很轻地说:“喂。”
他没发火,能知道他这个电话号码的人非常少,若非十分要紧的事,他们绝不会在深夜打过来的。
“思东,是我。”是他的老战友文辉。从林思东的声音里,他立刻听出这边的状况,声音也很轻。“你托我办的事有眉目了。”
林思东很高兴:“是吗?”
文辉是上海人,退役后便回到上海,在那里开了一家民事调查事务所,做的其实就是私家侦探的活儿,替人找卷款潜逃的贪污犯,帮债主找逃走的欠债人,也帮人搜集第三者或配偶搞外遇的资料,寻找离家出走或被拐卖的子女,甚至替富豪查找走失的宠物。总之,这些业务让他把在部队里学到的侦察技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很赚钱。
在他的事务所工作的人大部分也都是退役军人,但林思东却要求这位老战友亲自做他委托的工作,不得假手他人。
表面看起来,这事并不复杂,也算不得机密,不过是林思东想要讨好解意,却不知该从哪里入手,便委托老战友调查一下解意的资料,看他到底喜欢的是什么,自己好对症下药,卓有成效地献殷勤。
这是一周前的事了,当时文辉听了后,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他们是共过生死的哥们儿,现在自是百无禁忌,对他喜欢同性的事并不觉得反常,只是为他竟然要用到自己的事务所来调查对方的喜好而感到滑稽可笑。
林思东也笑:“兄弟,哥哥这次好像是动了真情了,你也用点心,帮帮忙。”
“行。”文辉一口答应。“你小子难得动回真情,我就亲自出马,替你查查看。”
没想到,他还挺快的。林思东很感兴趣地问:“怎么样?”
文辉在电话里的声音却一点也不轻松,更不愉快。他凝重地说:“思东,我没查出他特别喜欢什么,可我知道他最恨的是什么。这事很严重,我得当面告诉你,电话里不好说。”
林思东一怔,脸上笑容顿敛,立刻道:“好,你马上过来。”
“我已经订了最早一班航班,六点半起飞,你到机场接我吧。”文辉仍然是军人作风,雷厉风行。
“好。”林思东与他一样,没有任何废话。
放下话筒,他搂住怀里的人,心里翻来覆去全是疑惑,再也睡不着了。
深秋的夜风中,有落花缓缓地飘落。
第27章
天蒙蒙亮,林思东睡了一会儿,便悄悄起床,开车出去买了一小锅八宝粥回来,放在电饭煲里保着温,又把一瓶胃药放在床头柜上,这才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他到机场后不久,从上海飞来的航班便降落了。
从外表上看,文辉与林思东迥然不同,身材瘦削,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根本看不出他跟林思东一样,也是一个强悍的敢想敢干的人。
老战友见面,自然先要热烈拥抱。林思东拍了拍他的背,笑道:“看上去气色不错,最近生意很好吧?”
“还不错。”文辉也笑。“钱一多,人就要作怪。委托我们查第三者的人多得很。还有离婚的时候有一方转移财产,另一方委托帮着查的,这种活儿最近也不少。挺赚钱的,也没危险,就是觉得没劲。”
林思东好笑地摇头,一探手便从他手上抓过旅行袋。两人便往外走去。
一路上他们都没提解意的事,直到住进林思东为他订的酒店,文辉才收敛了笑容。
这是一间海景房,两人坐在窗边,可以看到窗外的花园和不远处的大海。
文辉从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一边往外拿资料一边说:“解意是地道的上海人,在上海出生,上海长大,出身书香门第,母亲是画家,父亲是工程师,弟弟解思在美国耶鲁念法律,家世背景无可挑剔。他自小跟母亲学国画,进上海美院附中后却改学西画,后来以优异成绩考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在学校里,他一直很有名,因为才华横溢,长得又漂亮,追他的人非常多,不过据说他骨子里有股傲气,并不太理人的,大概这就是艺术家脾气吧。”
林思东看着他递过来的资料,边听边点头。
“这段时期没有太多可说的,年轻人嘛,都是这么过来的,很正常。”文辉的声音一直很平静。“解意毕业后回了上海,在一年的时间里换了好几份工作。他画过漫画,在一家日本动画公司当过结构员,在电影城做美工,进广告公司做设计。这个时期,他依然很漂亮,但气质很单纯。他心高气傲,始终不肯向现实低头,不过,老舍的骆驼祥子说过,与众不同是行不通的。”说到这里,文辉微微一笑。
解意的这段经历并无什么资料,但林思东能够想象。一个漂亮的男孩子,有书生气,很单纯,也许会因受挫而沮丧,不过到底年轻,很快就会振作起来,换家单位接着干。他想着解意那时候的可爱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文辉接着拿出一份资料来,笑容便没有了。
“毕业一年后,他进入一家装饰公司的设计部工作。在这里,他的才华得到了充分发挥,客户非常喜欢他的独特创意和设计风格,他们公司因而拿到了不少业务。”他的声音变得有点沉闷。“不过,这家公司当时接的都是小工程,主要是个人的家庭装修。他们老板一心想搞个大项目,好一步登天。只是,他们实在没这个实力,以前又没做过大工程,当然竞争不过那些有名的大公司。这老板不去琢磨好的东西,专想歪门邪道。也不知他怎么打听到的,有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喜欢玩男孩子,他就想办法约那小子出来谈生意,还在身边带着解意。那混蛋果然一见那孩子就直了眼,立刻什么都好商量。第二天,那小子就约了解意的老板,开门见山地提出条件,只要让自己如了愿,工程就给他们公司。”
林思东的脸一沉,抬起头看向他,等着他说下去。
文辉把一叠资料递给他,叹了口气:“解意就这样被他老板给卖了。他让解意给那混蛋送公司资料去,给他的地址却是那小子的别墅。那小子不是一般的玩玩,他喜欢玩群交,那天找了经常在一起玩的另外四个狐朋狗友来。解意一到,就被他们五个人困住了。”
林思东的脸色变得铁青。
文辉的声音有点低沉:“其中有个人好酒贪杯,我想办法把他灌醉了,好不容易才套出话来。这小子心里一直记着那个孩子,说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他们那几个混蛋都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说什么大家都要讲义气,其中一个看到了漂亮男孩,当然应该招待朋友,把人弄了来,大伙一起轮奸,那不过是游戏,就像是共同享受一场饕餮的盛宴。”
林思东握紧了拳,眼中喷出火来。
“他们折腾了他一天一夜,把他弄得昏过去好几次,后来怕出人命,这才罢手。”文辉长出一口气。“那几个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这事闹出来也不好看,解意大概是想来想去,只怕扳不倒对方,自己先要身败名裂,最后他没报警,也没再回公司,很快就离开上海,到了海南,躲到天涯海角,一切从头开始。”
林思东一拳砸到桌上:“这帮混蛋,我一定饶不了他们。”
文辉看着他,认真地说:“思东,这孩子以前被伤得不轻,又不能跟别人讲,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那时候他才二十三岁,能独自挺过来,实在很不容易。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就好好待他。”
“我会的。”林思东点头。“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只要是我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待他非常好。”
“这倒是。”文辉笑起来。“好了,你委托给我的工作到此结束,我这就算交货了。”
“嗯。”林思东轻轻敲着桌子,思索了半晌,对他说。“辉子,你做得很好。我再委托给你下一份工作。”
“行。”文辉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立刻爽快地点头。
林思东指了指桌上的几张照片:“这几个人,一个不漏,全部抹掉。活儿要做得干净利落,尤其不能让人从中联想到小意。”
“没问题。”文辉胸有成竹。“这种事做着才过瘾,我那些弟兄最近老是帮人家捉奸,实在腻得慌,正好活动活动手脚。”
“好。”林思东这才稍稍平静了一些。“费用方面全部由我负责,你看需要多少?”
文辉想了一会儿,说道:“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估计至少得准备五十万。”
林思东马上说:“我先给你一百万,以后如果不够,你立刻告诉我,我再给你。”
“行。”文辉也不客气。
“最好能在一个月之内办妥。”林思东咬着牙。“这帮王八蛋,我真是一天都不想让他们再存在。”
“你别急,等我筹划部署一下。”文辉笑道。“我保证一个月之内办到。”
“好。”林思东立刻打电话给公司,把文辉的事务所的账号给了出纳,让她马上转一百万到上海。
中午,他请文辉吃饭,然后送他去看望在这里工作的朋友,便回了别墅。
他一直没敢打电话回来,怕解意还在睡觉,不想吵醒他。
打开门,屋里一片寂静。
他查看了一下,解意没在他的工作室。他便径直上了二楼。
起居室的桌上,电饭煲的插头已经拔掉了,他打开盖看了看,见里面的八宝粥只剩了一点,便觉得很高兴。
走进卧室,解意还在床上睡着。
林思东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在车上说“我累极了,累极了…”的神情,顿时更加心疼。
他轻轻趴到床上,借着门外射进来的微光,温柔地抚摸着床上人的眉眼、鼻梁、嘴唇、下颌。
这么精致的干净的人,却受过那样的罪,实在太让人疼惜了。他想着,忍不住轻轻吻上去,辗转缠绵。
过了好一会儿,等他的唇微微离开,解意轻声说:“你回来了。”
林思东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见他仍然闭着眼睛,脸容平静,显然身体已经不再难受,便开心地吻了吻他的唇,温柔地说:“是啊,我回来了。”
第28章
屋里很静,只有不远处的海潮声隐约可辩。
林思东侧躺在解意身边,一手轻轻搂着他,一手曲肘,慢慢拨着他的头发。他没有说话,很享受现在这样的气氛。
解意也没吭声,仍然闭着眼睛躺着。他的呼吸轻缓悠长,显然心情平静,精神很放松。
过了好一会儿,林思东起身,拉开窗帘,推开了一扇窗。清新的空气立刻灌进来,冲散了室内的浊气。
解意深呼吸了几次,忽然说:“我昨天传给你的借款合同,你只要帮我看看,出出主意就行了,不要自己拿钱出来,拐弯抹角地给我。我不希望你这样做。”
林思东有些意外他会想起这事。昨天他的确是想这样做的,打算先拿五百万出来,通过安居公司还给解意,然后自己再慢慢去要债。不过,现在他决定尊重解意,便道:“好,我知道了。”帮他找些关系,做点工作,把钱要回来,虽然麻烦点,却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解意睁开眼睛,脸上有了笑意。他拿出包着绷带的右手,侧头看向他,轻声问:“我昨天做了什么?”
林思东拿过药箱来,坐到床边,替他把绷带解开,仔细察看。那些伤口已经好多了,也没有发炎。他放了心,重新用双氧水消毒,然后倒上消炎粉,用创口贴一一包好。
解意没动,心里却有些意外。这人有时候粗糙得很,有时候又细心得厉害,真让人料想不到。
等到弄好,林思东才轻描淡写地说:“你昨天夜里在浴室里滑了一下,伸手撑上镜子,结果镜面碎了,割伤了你的手。”
“哦,我完全不记得了。”解意笑了笑,慢慢坐起来。
他没穿衣服,林思东怕他着凉,赶紧替他拿过睡衣来。
解意穿上,对他笑道:“谢谢你的粥和药,我觉得好多了,胃也不疼了。”
“跟我还客气,说什么谢?”林思东温柔地笑。“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我去洗个澡。”解意一边说一边下床。
林思东知道他有点洁癖,很爱干净,要劝他是劝不住的,便去找了几个塑料袋来,把他的右手层层套住,然后在手腕处扎牢。
解意笑了笑,没再说“谢”,便进了浴室。
林思东这时才有空打量这间卧室。很多地方都有干涸后暗色的血滴,墙上、地上、床上、家具上,甚至电视屏幕上。墙上的还好点,他原来用的是浅驼色的涂料,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其他地方的血滴就有点刺眼了。
他赶紧找出干净的床单、被套、枕套、枕巾,把原来的那套床上用品换掉,抱到楼下扔进洗衣机,再倒上洗衣粉,按下开关。
接着,他拿着浸湿的拖把上去,把地板狠狠地拖了一遍,又用抹布把家具擦拭干净,顺便还把墙上溅了血滴的地方也擦了擦,让痕迹变淡了许多,更看不出来了。
做这一切他驾轻就熟,力气又大,很快就消除了一切痕迹。
把清洁工具放回去,他看着窗明几净的房间,颇有几分得意,想着,我要是罪犯,一准把犯罪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肯定不会让警察发现蛛丝马迹。
解意的右手不方便,洗了很长时间才出来。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有了点血色,看上去倒是神清气爽。
林思东从柜子里拿出电吹风,让他坐下,替他吹干头发。
解意看着明显被打扫过的房间,不由得笑道:“你倒是勤快得很,真让人想不到。”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林思东说完,顺着这句话便哼起了下面的京戏唱段。“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啊啊啊——”
解意笑着喝一声彩:“好。”
林思东很开心,替他把头发吹到八成干,便关掉了电吹风。他以前上美发厅剪头发时,曾听那里的女人交流保养经验,据说吹得全干了会伤头发,最好吹个八成干就行了。他自己根本无所谓,不过解意那一头柔软的黑发实在漂亮,还是不要伤了为好。
解意起身拿过手机,见因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了,便换上电池,开了机。
林思东很有耐心地听他打电话回公司,询问有没什么事,然后布置工作。等他说完了,林思东提议道:“我们去海边散散步好不好?”
解意住过来这么多天了,还从没到近在咫尺的海边去过,想了想,反正也没什么急事需要马上处理,便跟他走了出去。
这个社区是南欧风格,两人漫步在通往海边的路上,有点像是走在欧洲的小镇里。两边的别墅都是白墙红瓦,房间之间有绿色的草坪,繁华盛开的花园,偶尔有小小的池塘点缀其间。微风吹拂,淡淡的阳光轻洒下来,不远处是蔚蓝色的大海。
解意感到心旷神怡,脸上的神情很柔和,嘴角一直有一缕微笑。
林思东很高兴,忽然轻声问他:“小意,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解意笑着说:“我最大的愿望当然是挣很多钱,最想做的事就是什么都不做。”
林思东一怔,差点笑出声来:“这很容易办到嘛。那挣多少钱你就满意了呢?”
解意耸了耸肩:“三年前,我创办公司的时候,目标是赚一百万就退休。第二年,我还没有赚到一百万,可是仔细算了算,发现一百万根本不够支付一生的老病死,就告诉自己,赚三百万就退休。第三年,我再仔细一算,发现恐怕得赚五百万才够。现在,我觉得至少得赚一千万,后半辈子才能无忧吧。唉,人的欲望就是这么来的,然后就被欲望所控制,成为奴隶,不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