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帝将众人的意思看在眼里,又重新考虑佛爷的意思,最终拍板:“既然如此,选秀入宫便算了,她三人的名字依旧留在礼部,日后若是有亲王等请旨赐婚,依旧照秀女之礼。再则贾家二女至今也不曾见与何罪有涉,先将二人特赦;另有幼女一名,一并赦免,着人领走。若是无处可去,也妥为安置。一来告慰宁荣二国公之功劳;二来顺应上天好生之德,老弱妇孺,无辜之人,不该枉受牵连,卿等切记。”
下了早朝,忠顺亲王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朝堂上大皇帝并未盯着他看,也不曾特别露口风,但那句话,怎么听着那么像是说给他听的?“亲王请旨赐婚”?那样的破鞋也值得亲王去请旨,还赐婚,也太…有面子了。
一路狐疑着来到御书房,大皇帝正在吃点心,想来又预备好的,还给他赐了一碗,虽然不过薄薄的稀粥,但经过十八道工序,熬了整整一夜,清香爽口。只可惜,这会儿就是给他长生不老药,忠顺亲王也未必能享受。好容易吃完,将玉碗递给小太监,忠顺亲王忙跪下去谢恩道:“启禀皇上,臣多谢皇上厚赐。”
“厚赐…”皇上用一种极为怪异的口气,婉转飘渺,淡淡的笑道,“你做的好事儿,现在可是天下皆知了,你准备怎么收场?”
忠顺亲王大吃一惊,心下倒是踏实了。才刚已经想到这一步,而且也已经打好主意。他也是个胆大的,又仗着皇室贵亲,慢吞吞的道:“启禀皇上,臣…她…臣,已经有王妃侧妃了,若是请皇上赐婚,又该给她一个什么名分呢?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女人他玩多了,这一回虽然有点儿麻烦,但想来不过就是个女人,皇上总不至于拿那么点事儿将他怎么样。这会儿就装的乖乖的,一副听凭发落的模样儿。既然圣意要管,那他谨遵圣意便罢,大不了,就是娶回去放着,想来皇上也不会管太多。
这二人,从小到大,就这么惯了,大皇帝无奈的摇摇头,道:“你说你,啊…照着家礼,朕还得叫你一声兄长,你什么香的臭的没见过,非要在这节骨眼上去碰那朵带刺的玫瑰。现在倒好,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你还一副无辜的样儿…”大皇帝忽然一拍御案,恨道,“你是觉得还不够丢人是不是?皇家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如今正在审理贾家这个大蠹虫,你还不收敛,天下人知道了会说什么?朝纲不振,皇亲违法…”
作为君王,这些事情又如何能不知道,王子公孙犯法,最是天下人盯着看的。若是稍有偏差,民心动摇。寻常也就罢了,毕竟此等事情自古有之,可眼下正是紧要关头,忠顺亲王竟然不顾时间地点,就做下那等事情,这让大皇帝如何向天下交代!
忠顺亲王第一次在地上跪那么久,膝盖都有些疼了,而且地上凉,跪着不大舒服。想要挪个地方,看大皇帝又是盛怒,唯恐一不留神将他的佯怒惹成真怒,可不大好。虽说他出身尊贵、位高权重,但若果真触怒天威,自古以来宫廷争斗哪管手足!便是妻子儿女也难幸免。冒着一头冷汗,忠顺亲王还得磕头道:“启禀皇上,臣一时糊涂,皇上若是要责罚,臣听着便是,不敢有丝毫怨言。若是…皇上要臣怎么做,能弥补一二,臣谨遵圣命。”
“将她娶回去,体面一些,爱怎么办怎么办,别再给朕惹事儿。幸好只有魏爱卿一人参奏,若是参奏的人多,朕也难包庇,你自己掂量着办。”大皇帝极为无奈,事已至此,还能将他怎么样?拉出去就地正法,也有点儿太…
忠顺亲王忙磕头谢恩,娶回去容易,就是八抬大轿抬回去也容易,王府地方大得很,高兴了日夜缠绵,不高兴了随便丢到哪个角落,圣意明确,“爱怎么办怎么办”,想来就没事儿了。倒是这魏老鬼,一大把年纪,成天参奏人,也不知道参奏他几次了。不就是一个七品左拾遗吗,还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连太岁头上也敢动土。
皇上冷眼瞧着,只等他七弯八拐想好了,才抢先一步开口道:“别想来想去了,魏爱卿乃忠正之人,一心为公,若他出了丝毫差错,朕只和你算账。日后尚且不说,在贾家案子了结之前,不论你用什么法子,都得给朕护着他,还有他家人。别说意外,就是正常的磕碰划伤也不能有,否则朕必定跟你算账!”
话说,贾家一案,魏拾遗出力颇多,上本几十年,如今终于将它参倒了,心下自然高兴。但也正因如此,大皇帝唯恐有人怀恨在心、上门寻仇。想他一介小小的拾遗,在都中实在算不得体面,家里也过得很是紧巴,自然没多少家奴侍卫。若果真有人要上面,他必死无疑。这会儿贾三姑娘不过是个饵,让忠顺亲王白白卖力才是真。
忠顺亲王不明白其中关节,还只当皇上是防着他,虽然怀恨在心,但…圣意明确,而且已经轻易的将那么大事儿放过去,他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暗地里将那老不死诅咒无数遍,也只好暂且像祖宗似的供起来。想想圣意郑重,而且拾遗的官儿,就是专门参奏别人的,王侯高官也不知得罪了多少;忠顺亲王少不得也得郑重其事,将府里最得力的侍卫派出去几名,将魏拾遗及其他男丁格外护好,其他的妇孺也一般的护着。
离开宫里,想起终于可以再得到佳人,忠顺亲王脸上才稍微亮起来。想起前番她丝毫不懂,就那么开了封,大概也还算新鲜。当下赶紧吩咐人去狱神庙将人接到王府,拣日不如撞日,当天就回去拜堂,也不管什么名分,洞房别的都罢了,唯有一张大床,以及几样要紧的东西备好,下人就算完成任务。
狱神庙里,探春正等得着急,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那张俊俏的脸,又有一张冷艳的脸,还有一个,脸也就罢了,倒是家伙比别人都长都粗,格外得劲儿,悄悄偷笑一遍,到了王府之后一定要尽快将他们找出来,只等王爷有事儿,她就要犒劳自己。看着侍书坐在一旁,神色与她相仿,探春不知道侍书的打算,但心下却有些不快。那等好事,谁都容易上瘾,现在让一个丫头尝到甜头,日后怕是不容易使唤她。
第181节 第181章
如此想了又想,烦难之际,救星来了,王府的侍卫,来了三十六个,由长史带着,格外体面。..探春赶紧收拾一番,得意洋洋的坐上大轿,在众人艳羡的神色中,赶紧离开,竟然连侍书都没带,反而带着小丫头小蝉。侍书在后头恨得咬牙切齿,只觉得探春坏了她的好事儿,在和看门的锦衣卫快活几回之后,才混出去,非要报仇不可。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探春到的忠顺王府,已经点灯,丫头等遵照忠顺亲王和忠顺王妃的吩咐,忙将她领到王妃正院旁的偏院。那里已是红烛高照,红毯铺展,红帐高悬,红床喷香。丫头们服侍探春在一旁沐浴更衣毕,便被扶到中间堂内,只看一眼,心下就飘飘然起来,只觉得这辈子真是值了。实在没想到忠顺亲王竟然如此大张旗鼓的迎娶她,而且隐约还听说是圣旨赐婚,如此说来,她可比别的早来的侍妾都要尊贵。这会儿只等服侍好忠顺亲王,富贵指日可待。
忠顺亲王在一旁看得眼热,摇摇红烛下,佳人美如花,不用再拜堂,直指胸前纱。双双喝下酒,浑身酥如麻,一下又一下,不待上床榻。只等风雨住,夏露尚未收,亲王药性过,忽然间震惊…按耐住性子,轻轻再来过,细细揣摩着,伸手再一摸,好家伙…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比刚才床边的动静要大要响,格外刺耳;探春一声大叫,也比刚才的叫声更大更…不爽。捂着脸探春靠在床头,呆愣的看着忠顺亲王,第一次觉得他是头野兽,不是刚才那种野兽,而是真的。看着忠顺亲王青筋暴突,双眼充血,犹如凶神恶煞,探春忍不住浑身发抖,一脸困惑,结结巴巴的道:“爷…我…做错了什么?若是服侍的不好,我再来过。”想想也是,脑子里总想着那几个英俊小生,走神弄错也可能,还是赶紧补救罢。
“婊子…”忠顺亲王上前一把拎起她扔到地上,一脚踹上去,似乎碰到她身上哪块骨肉,疼的龇牙咧嘴,一转眼,操起床头的烛台就是一顿打,一边儿骂道,“刚才没注意,臭娘们,竟敢让本王做贾家的剩王八,你好大的胆子!说,你洞怎么变得那么大,又怎么变得这么驾轻就熟的?若是说不清楚,我找人将你洞缝起来,看你还出去骚。”
呃…探春拼命的佝偻在一角,用双手护着头,嚎啕一阵,哭道:“不是王爷嫌我没经验,让人来教我的吗?这会儿反来怪我…我…”光着身子,早被打得皮开肉绽,好几次鲜血直流,脑子忽然清醒过来,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不是说第一次之后多少都那样的吗?不是王爷找人去教她的吗?不是…不是!想到这里,似乎才明白过来,不是的!
“呸!不要脸的婊子,说谎也不打草稿,当世人都是傻子,会想出这等下流主意来。”忠顺亲王一股恶气,抬脚照着探春阴处就是一脚,看着她披头散发,身上是血,忽然有种嗜血的感觉,格外提神,一把抓起她的头发拎到床上,一边儿用劲全力一边儿掐打她,口里骂道,“贱人!敢给我戴绿帽子,老子就让你知道厉害。”听着探春鬼哭狼嚎,格外得劲儿,愈发的用力了。虽然不比那几个年轻的,但只因行事粗鲁,探春竟疼昏过去两次,又被掐醒。
忠顺亲王一会儿泄了,想想恶气还没出够,让探春替他添一回,嫌她哭啼难受,才胡乱打了她一顿,匆忙穿好衣服走了。
出了门想想,这小婊子果真还懂得多,难怪才刚第一次回被她迷惑了,不如…只当她是个婊子,闲了来玩玩还不错。再说了,如今人在他手上,死活还不得由着他高兴?
“王爷,不是洞房吗?怎么舍得出来?刚才听得新人叫…真是绝品,我等愧不如人,王爷也舍得丢下她,不怕她一个人寂寞?”还没出院子,就见一角月下花前石凳上,坐了几位娇妻美妾,一旁还有许多丫头婆子服侍。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几位艳羡,有一个凑上来撒娇道,“新人娶进门,旧人丢过墙,还求王爷别忘了我们。虽然我们不是明媒正娶,但也都是王妃允准,也会乖乖听话,服侍…王爷的。”
另一个跟着过来,扭腰摆臀,脸上却是一脸的无辜,看着忠顺亲王怒气冲冲的样儿,捂着胸口可怜兮兮的道:“王爷,若是新王妃一个人服侍不了,我去给她打下手,要不要?”
“够了!你们都下去!”忠顺亲王刚想的还好,这会儿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王府地方是大,人口也多,那样的话,还有探春出去嫖男人,大概要不了多少时候就该天下皆知,就算她的本事再好,他也不想那么丢脸。
“王爷生这么大气,伤肝…”一个爱妾送上茶水,顺着他的毛,娇滴滴的抚慰道,“新王妃为了服侍好王爷,听说还让兄弟家奴陪她练过功。王爷也不看在她辛苦一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哪像我们,就知道呆在府里,什么都不懂。听说她还精通诗书,写的一手好字,果真是个才女,非我们所可比,还望王爷好歹也看我看一眼,妾身就满足了。”
“是啊,我老了,有了新王妃,我也该丢过墙了。还请王爷念在你我夫妻一场,千万别将我休了,也好歹给口热饭吃,我就感恩戴德了。”忠顺王妃坐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道。
这一顿闹,将忠顺亲王仅剩的感觉都搅了,拉着身旁的美妾责问道:“你说什么?她还和兄弟家奴…”死婊子,这种事情也敢做,他这个剩王八岂不是太冤枉?
“回王爷,那都是道听途说。听说贾家的人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这也还罢了。如今在狱神庙,众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新王妃为了服侍好王爷,只好委屈些,勉为其难,让兄弟子侄陪她。听说…齐整些的家奴都难免…妾身多嘴,还请王爷多多包涵。听说…新王妃说,王爷府上也有从花枝巷带回来的人,因此…”那美妾被忠顺亲王捏的有些生疼,愁眉苦脸莺莺燕燕低声回话。
忠顺亲王一听这话,心头之火可想而知,剩王八做也做了,只是再不想她嫖的竟然不止一个,还敢说那样的话。寻常他是兼收并蓄,香臭不拒,但收进府的却都是干净的;便是有几个来路不正,但都是养着还不曾接客的货,否则他宁愿养在外头。气咻咻的在石凳上坐下来,将桌子上水晶盘一扫到地,一口恶气,实在堵得慌。
忠顺王妃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去,才不凉不热的道:“贾家果真养了个好女儿。”
“好…好个屁,你不用取笑,知道什么就说吧。”忠顺亲王和王妃少年夫妻至今,凡事都知道,也不用多猜。
“我不知道什么,只是听说…贾家向来靠着女儿吃饭,现在生了个这么好的女儿,还指望她多活一口气呢。”王妃悠悠的吃着茶,有意无意的说道。
“指望她?!”忠顺亲王冷哼一声,“倒是个好女儿,我无福消受,你爱怎么摆布你的事儿,我只当瞎了眼,栽了这一次,下次…哼…下次…”
“新王妃才入门,王爷…”王妃似笑非笑,把玩着腕上上好的沉香念珠,爱理不理。
“行了,别再让我听到她,也别提什么新王妃,该怎么做随你,我…写奏折去。贾家敢这么玩我,还当我是山兔子…”说着话站起来,忠顺亲王也不嫌晚,忙到书房泄气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走远,眼里抹过一丝诡谲,忠顺王妃冷冷的叫道:“去,好好服侍新王妃。”
听着偏院传来一阵阵鬼叫声,忠顺王妃才心满意足的回去歇息,服侍她的贴身丫头笑道:“还想当王妃,光靠比是没用的。王妃准备怎么处置她?”
忠顺王妃摇头笑道:“她是新王妃,我能将她怎么样?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罪过!
侯门绣户女,一心往上爬。登高跌愈重,何处是我家?
眼下且先别管探春,只说狱神庙里,随着忠顺亲王府长史的到来,众人才知道,惜春和巧姐儿也都已经获赦,自由了。而且前两日已经有人来关照惜春,给她送来许多上好的衣物,便是饮食也与别个不同。只因惜春不明就里,不肯离开李纨,否则也都已经搬出去另住了。
这会儿听得旨意,众人面面相觑,宣旨的太监还没到,忠顺亲王的人却先到了,岂不是奇怪?要说也不奇怪,只因有人故意要给某些人一个惊喜,因此才如此安排的。一会儿圣旨到,惜春牵着巧姐儿出来,接下圣旨,却因出去之后也无处可去,依旧牵着巧姐儿回来。
第182节 第182章
在庙里呆了这么些时候,众人已经大变了模样儿,李纨一身素衣,虽然勉强收拾干净,却也有些破旧的痕迹。除了一对银镯子,还有一对银钗,也没了别的头面首饰。令人称奇的是,她气色竟然好了许多,虽然皮肤有些粗糙,但竟露出些红润来。难道粗茶淡饭还有这效验?还是人就得经过些磨砺,宝剑锋从磨砺出?
相对而言惜春的样子就好多了。日前有人送来东西,而且特意安排饮食,顺带将李纨和平儿也关照了;又适值落难,傲骨愈加明显;却因与李纨巧姐儿等离得近,难得体会到亲人的好处,性子竟变了许多。短短时日,脱胎换骨,也不提出家之事,只好生与众人厮守,相互周旋照应。这会儿穿着一身洁净的纱裙,身段也明显长开,犹如芙蓉出水,让人喜爱。
再看巧姐儿,却又是另一幅模样。十来岁的姑娘,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但一旦经历如此巨变,又有众人好生劝解,一下子成熟起来,虽然还无需她开口操心什么,但看样子活脱就是贾琏加凤姐儿。不仅格外机巧灵活,而且头脑清楚,干练果断,一看就非同一般。近日经李纨和平儿一番调教,愈发****起来,不仅读书识字,而且杀伐决断,锋芒毕露。
当下惜春和巧姐儿领旨后回到房内,外头回话,已经给她们另外安排了地方,将前殿的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们住,那里地方宽敞,总比这里好许多。惜春道:“知道了,一会儿我们一块过去。”虽说一个人面对惯了,可如今多个伴儿多双手脚,她有些和李纨等分不开。
“上头的意思只是赦免四姑娘和小姐儿,别人不大好吧?”来人有些为难。鬼才知道上头到底什么意思,说是赦免,也不见将人免到哪里去;可又非要好生照应她们,弄得和菩萨似的,少不得耐心忍着。幸好这几个姑娘奶奶还都好说话,不曾刁难半分。
“你尽管放心便是。我们又不出庙去,便是奶奶和姨姨与我们在一块儿也不相干。若是你怕为难,我们依旧在这儿呆着也罢。或者你再去问问,我还想和奶奶说说话呢,等你问明白了回来再说。”巧姐儿三言两语将那人就打发了。
李纨拉着她在跟前坐下,摸着她头笑道:“跟你娘真像,一样的伶牙俐齿。但是如今形势非常,许多事情还是小心点儿,别太刁钻。而且你们都是姑娘家,到前头去自然另外有人服侍,彩屏和小红都小心点儿,若是有要紧事情,再来找我们。”
两个丫头都应了,平儿道:“我也不知道能挨的几时,不能多陪你们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只是我一直好奇,前几日巴巴儿来人照应四姑娘,连三姑娘也没有;今儿三姑娘被接走,却又将四姑娘和巧姐儿安排到前头,是何道理?只可惜如今落难,现在愈发连个看候咱们的人都没有,要不然四姑娘就不用在这里吃苦了。”
惜春摇头道:“刚开始觉得有些不习惯,如今习惯了,大致也就是这样。与其到人家府上看人脸色,还要欠人家一个大人情;还不如留在这里,好歹还是一家人,相互也有个照应。我只是奇怪,为何会下这样的圣旨,案子还没审完,先将我们开释,难道后面就与我们一点儿干系都没有了?而且我们出去了又该何去何从?”
李纨将彩屏给惜春收拾好的包裹看了一下,让彩屏赶紧绑好,想了许久才道:“获赦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是免了你去选秀?我觉得文章就在这儿。这么多天不见三姑娘,才刚从门缝里看了一眼…以后只当不认得她罢。我才想起来,大概是因为她的样子,实在无法入宫去应选,故而特旨,顺便将你们都赦免了。”
巧姐儿摇头道:“我觉得奶奶只说中其一,却漏了其二。还有更要紧的,那便是林姑姑。虽然我小,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林姑姑的事儿我却听说了,这一下旨,必定也将她免了。或者是为了赦免她,才顺带将我们添进去。否则大可将我们置之不理,又为何要下旨?国公爷之后多了,我们又无功无德,家都抄了,还在乎国公爷的面子?”
平儿也揣摩道:“前儿听说咱们家别的案子都开始审理了,却惟独…二爷和二奶奶的案子一直没动。那些事情…我多少都是知道些的,而且有许多都经过我的手,还不少呢。虽说有些已经补偿过,想来不会再来闹腾,但又岂能面面俱到,万无一失?因此我想,咱们家的事儿,必定有人暗中盯着,尽量周旋。如今既然有心要开脱四姑娘和巧姐儿,想来是真心诚意的,就尽管去吧。我大概也快到狱里去,到时候就顾不得你们了。”
“姨姨自己要多小心,娘做过的事情心中有数,又是主谋,只要能说清楚,想来姨姨不会有事儿的。对了…”巧姐儿忽然想起来,忙道,“我现在已经获赦,应该能去看爹娘的,我去和娘说,等姨姨出来,我还要姨姨服侍。若是娘能逃过一劫,咱们依旧一家人过日子,也不去求谁。只等爹娘都出来了,咱们随便做点儿什么,凭着自己的本事度日。”
平儿摇头劝道:“你这会儿好容易获赦,还是先别去趟这趟浑水,躲得越远越好,免得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说你与奶奶的案子有涉,到时候可就更难办了。不论是人家看在林姑娘的份儿上,还是皇上恩宠,总之要珍惜机会,保护好自己。等将来有机会了,再出来保奶奶,那时候大家才能有望。还有,我隐约听说老太太已经仙逝,你们若是不愿意,也可以不回去。这事儿闹的总归有些不大好,你们都还小,便是推说不知道,别人也不好怪罪。”
听的说贾母去世,众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她走了好几天,竟然没人告诉她们,有是什么意思?李纨想了半天,自语道:“莫非这事儿非比寻常,因此暂时还不说,要看看后效?”
小红点头道:“奶奶别嫌我多嘴。才出去打水的时候听的芸二爷说,史家也已经查抄,如今谋逆罪已经坐实。老太太的丧仪也从简了。礼部操办,没有油水,也不耐烦管那么多。似乎只是摆个样子,连发丧都简单的很。平儿姐姐说的很是,四姑娘和巧姐儿还是别回去招惹是非。而且那里现在也乱,若是再被没皮没脸的谁看见,起了歹心,愈发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众人都想起探春来,由不得一阵鸡皮疙瘩、汗毛倒竖。虽说这里也是乱糟糟,但好歹众人都在这儿,凡事有个照应;再则锦衣卫只在各紧要门口以及外头守着,里头轻易不进来,见到的外男还是少些。寻常也只有小红彩屏等几个丫头出去打水做粗活,李纨等都不出去,到底也能避过一些人耳目,大略留些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