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恭喜,不知是莫铖心里有鬼,还是怎么了,总觉得刺耳,他淡淡问:“兰姨怎么有空来白城?”
“怎么?”兰清秋笑了,脸冷下来,有些讽刺道,“当年被你们莫家赶出白城,如今连来开个会都不行,你们莫家在白城已家大业大到支手遮天的地步了吗?”
莫铖被生生呛了口气,说是母女俩,但两人一点都不像,阿诺哪会这样得理不饶人。
兰清秋说完,也觉得失了气度,跟他置什么气,说:“去吧,别让姑娘家久等了。”
这句话本是给莫铖台阶下,但他却像被点了炸药包,反问:“兰姨你就不关心我跟谁定婚吗?说不定是跟你女儿破境重圆,再续前缘了。”
“怎么可能?”兰清秋摇头,她失笑,“四年前,从许诺报警的那天起,我就料得到,你们会是这样的结局,总有一天,你会娶了别人。今天我看到你,就验证我当年的想法,可是阿诺那个傻子,还说要等你——”
话没说完,莫铖上前一步,拉住兰清秋:“你说什么?许诺要等我?”
兰清秋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你进去后,阿诺去找你,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莫铖心揪起来,他想起雪夜那次,许诺把他后背都哭湿了,说孩子没了,他头有些痛,神经绷起来,“她进来和我说,她打掉了孩子。”
这一次轮到兰清秋惊了:“她这样跟你说?”
莫铖点头,兰清秋楞在原地,许久才叹了口气:“这个阿诺,真是个傻子…”
四年前,从许诺报警的那天起,兰清秋就明白了,完了。
她是真想让许诺和莫铖在一起,莫铖才二十岁,年轻一时冲动是可以理解的,况且,他们是有感情的,没必要闹得鱼死网破。许诺的委屈,兰清秋懂,但忍一忍海阔天空,他们有大好的未来。
但她料不到,许诺竟真的做这么绝,真的走了条不归路,去报警,设计莫铖入狱。
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更让兰清秋愤怒的是,莫铖入狱后,许诺竟说要把孩子生下来,她要等莫铖出狱,她原谅他了,等莫铖出来,他们还在一起。
“这个傻子,她以为她是谁啊?把莫家的独子送进监狱,她以为莫永业会重新接纳她?”
“二十岁生日都没过,还想把孩子生下来,她连自己都养不活,何况带着个没名没份的孩子,还要说等你,真可笑,她以为爱情是什么,爱情比人心还经不起考验,别说你被判了三年,就是三个月,你都可能变心。她真以为,傻傻等你出来,你就会接受她,她怎么忘了,是她去告发你的,害你入狱!”
提起当年的往事,兰清秋还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我劝不过许诺,我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真是一根筋傻透了,活在爱情编织的美梦中,以为爱一个人就是永远,爱一个人就没伤害,也不想想,你要真的那么在乎她,那么爱她,哪会强迫她?”
莫铖听得呲牙欲裂,眼都红了:“所以你就逼她打掉孩子?”
“对,我女儿疯了,我没疯,我当妈的不能陪她犯傻。”兰清秋望着他,“莫铖,你别恨我,你要当了父母,你就明白了。难道你会让你的孩子二十岁就当未婚妈妈?你们有那样的过去,你爸爸在外面逼我去死般地打压我,这样子,叫我怎么能相信,你们还有未来?”
兰清秋叹了口气,又说:“孩子也不算是我打掉的,我骗许诺说带她去做孕检,暗地联系好医生,想打掉。不料中途被许诺发现,她逃了出来,跑得太急了,一不留神从楼梯摔下来,肋骨摔断了两根,孩子也流掉了。这都是注定的,连老天都不站在你们这边。”
莫铖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眼睛充血得厉害:“你也是一个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做?”
“就是因为我是个当妈的,我一个人把阿诺养大,有多辛苦我最清楚,我才舍不得阿诺受这样的苦!”兰清秋尖着嗓子喊,冷冷望着莫铖,“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犯下的错要阿诺去承受,你爸爸当年有多狠,你又知道多少?”
莫铖觉得心肝皆碎,他记得那天,许诺来看他,瘦了很多,衣服空荡荡的像挂在她身上,神色平静,她说“我打掉了”,他恨她,就是从这一刻起。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说实话,为什么她宁愿一个承受,也不愿这么说出真相。
“孩子流掉之后,许诺估计也认命了,没再说要等你出来的傻话了,”兰清秋继续说,“你知道的,许诺这人心特别硬,就跟没眼泪似的,可那天她醒来,发现孩子没了,哭成那样,根本控制不住。”
兰清秋眼圈红了:“她还不能哭,肋骨断了两根,一哭胸口就疼,喘不过气。叫她不要哭了,她也不听,骂我,说恨我,恨我害死她的孩子。孩子流走时,已经显怀了,许诺平时都很小心,有次还跟我说,妈妈,我也要当妈妈了。”
“当妈的天生会疼孩子,她才几岁,也会心疼孩子了。我说不过她,也不可能看着许诺发疯,她再哭,那两根断了肋骨会落下病根的。我没办法,叫医生过来打安定,打了她就安静,睡过去,要醒了,她要闹,就继续打针。”
“打了几次安定,后来她不闹了,就默默流泪,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
“我在医院照顾了她半个月,没睡过一次好觉,可她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你说,她这是多恨我?她的心有多狠?”兰清秋狠狠地盯着莫铖,她的情绪有些失控,“莫铖,你摸着良心问你自己,如果是你,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做,我不能让阿诺没结婚就带着个孩子,她的未来会被这孩子毁了的!”
莫铖回答不出来,他对兰清秋也恨不起来。
他想到连哭都不能大声哭的阿诺,那时候,她的心有多痛。
“她恨我,直到到现在还恨我,过年就发条短信,连打通电话也不愿意,”兰清秋摇头,“后来,我在白城实在呆下不去,要带她走,她不肯,留在这里。我知道,她嘴上不说,还在等你。她怎么这么傻,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骗人的东西,它是玻璃球,看起来很美,但只要有人放手,就碎了,比什么还脆弱。她真以为你给她一个钻戒,就无坚不摧了?”
莫铖明白,兰清秋这是无心,可说出的每一句都像打在他脸上的巴掌,打得他无地自容,羞愧不已。
兰清秋望着飘落的雪花:“以前阿诺最喜欢下雪了,可那年就是我把她关在门外。我离婚了,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总想对她好点,可每一次都让她离我更远。”
“小时候的阿诺不是这样的,她活泼爱笑,什么都跟我说,回家第一句也是妈妈妈妈。可后来怎么就变了,她怕我,不需要我了,一身刺,连我都不让靠近,”兰清秋盯着窗外,一滴眼泪滑过眼角,“离婚后,我就变成一个神经病,也把许诺变成神经病。”
莫铖听不下去了,他拔腿就跑,他错了,他要去找许诺。
后面传来杜艺灵的叫声:“莫铖,你要去哪里?宴席要开始了!”
莫铖停了,他把胸花解下来:“对不起,小十,我不能跟你定婚,我爱阿诺。”
他似乎怕她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我还爱着阿诺。”
他后悔了,他错了,他以为他布下的局全是为了复仇,可为什么一切都如他想象的模样,他没有丝毫的快感,只有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痛苦。夜深时,他一遍遍地回想,她在他怀里,她在自己身下,她含了水似的眼睛,她说,爱,很爱。
他何尝不是,这是个复仇的局,可点点滴滴全是真心。
“莫铖!”杜艺灵要疯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我们二十四年的情义?如果你今天敢走出去,以后我们连朋友都不要做了!”
“对不起。”莫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杜艺灵绝望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二十四年,他们认识了二十四年了,她自己都算不清她暗恋了他多少年。她以为他们是水到渠成终于走到一起,没想到最后还是他的落荒而逃。她杜艺灵走到哪里都是主角,怎么到了莫铖这,就成了可悲的跑龙套,连备胎都不是,可笑!太可笑了!
服务人员小心翼翼问:“杜小姐,定婚宴还举行吗?”
“举行!为什么不举行?”杜艺灵冷冷白了那人一眼,昂首挺胸,像个女王走过去,“你马上给我开席!”
既然他爱许诺,那她要整座白城都知道,杜莫两家喜结连理了,杜艺灵和莫铖在一起了!
他让她痛苦,她也要让许诺不好过,他让她心痛,她就让许诺心死。
走进大厅前,杜艺灵又说:“你!马上给我运一卡车的白玫瑰过来!给我铺满整个大厅!”
她要白城明天所有的报纸,头条照片全是铺天盖地的白玫瑰。
她要那些拔掉的刺一根根全部扎到他们心上,她要他们如处荆棘森林,寸步难行!


第28章 我终于失去了你,可我从来没想过会真的失去你
莫铖跑了出去,边跑边给许诺打电话。
他要告诉她,他错了,他骗她的,他后悔了,他一直想她,他是爱她的,一直爱的只有她。
手机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莫铖心急火燎,开着车去614室。车驶向公路时,他踩着油门,加速前进时,一辆救护车响着警报鸣从另一侧的车道飞快开过。两辆车交错而过,各自汇入车流,就像两个人不再交汇的人生。
到了小区,莫铖去找物业拿备用钥匙。
那一天,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不留一点余地,他也没钥匙。
他急忙拿着钥匙就走,也不管工作人员在后面喊:“莫先生!莫先生!”
他听不见,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找到许诺!他不能再离开她了,他会好好跟她解释的!
莫铖料不到的是,房子空空,许诺不在,所有家具都被细心地罩好,像打扫的人很爱惜这里,容不得一点点灰尘,可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什么都很新,毫无生气。
“阿诺!阿诺!”
回答他的是空荡荡的回音,就像那几天,陪伴许诺的只有哭泣的回音。
她走了,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莫铖心里冒出一个不祥的预感,心脏像被人猛地击打了一下,疼得他有些窒息。
不会的,不会的,莫铖安慰自己,可他清楚,许诺走了,依她的性格是不会留下来的。
怎么会这样,才几天,她就走了,莫铖颓废地坐在床上,抬头看到桌上放着的房产证,镶钻的心型盒子,还有那枚戒指。
莫铖拿过来仔细看,没错,是那枚他重新戴在许诺无名指的戒指,他们的信物。
她又把它还给他了,莫铖心一痛,桌上还有一封信,写着“莫铖亲启”。
莫铖颤抖地打开信,不是薄薄的一张,很厚,展开可以看到一些字有些模糊,像有人边写边哭,眼泪也打湿了字。
莫铖,我是爱你的。
就算现在,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一点都不想承认,但我还是爱你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们又走到如今这一地步。
这几天,我总想,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逼得你也离开了。
你走了,我也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莫铖,我走了,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我想,没有彼此,我们都能活得轻松点。
走之前,莫铖,有些事,我想让你知道。
你总以为我没爱过你,也没喜欢过你,但你知道吗,我比你更早认识你。
十三岁那年,我去找我爸爸拿生活费了。我爸妈离婚后,两个人都变得很奇怪,妈妈忙着赚钱,爸爸变成了别人的爸爸。说是去拿生活费,我却觉得比乞丐还不如,连我弟弟都笑我是乡下来要钱的穷亲戚。
那时,我还小,我也不懂一个小女孩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恨意,我特别恨我爸。
最恨他的时候,有一天甚至想抱着我弟弟一起去死,让他一无所有。可我弟弟抓住我,他可能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跑出来,不知道去哪,就沿着一条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溜冰场,看到你。
你在滑冰,耳边戴着耳钻,很亮,看着你,我忘了死。
后来,我们遇见了,我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件事,其实我早就认出你。
赵亦树说,你救我一命。
我一直觉得你是不同的,我很渴望别人对我好,又很怕别人对我好。唯有你,莫铖,无论你对我多好,我觉得都是理所当然,大概潜意识就觉得,你是不一样的,你不同于生命的任何一个人,你是属于我的。
你说你名字有铖,我名字有诺,我们念起来是承诺。你来,是要给我一个爱的承诺。我相信了,我一直没说的是,我们的名字念起来不是承诺,而是莫许承诺。
我不相信命,不相信爱情,但我想相信你。
莫铖,我十三岁就记住你,十八岁相遇,到现在,几乎快够上一个轮回了。
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觉得,我对你没有丁点情义?
我曾长住孤单里,是你出手相救,我生命只有一个你,照亮着我。
很早很早,我们在一起,我求你对我仁慈一些,就不想和你说分离。
莫铖,你的爱是热烈燃烧的火,我的爱却是无法说出口的白玫瑰,我刺痛你,是我爱你的方式。你鲜艳的红色,是我灰白生命的唯一色彩。我不懂爱,也很怕你离开,我想抱着你,又怕刺得你一身伤。
所以,我从来不说,过去我不承认,到现在,我也被你逼得不行,才会点头。
我清楚,你恨我,一直都恨我,恨我报警害你进监狱,恨我打掉孩子,可是莫铖,你为什么不替我想想,我阿公死了,我们都还活着,他死了!
我受不了,当时我真的接受不了,对我这么好的外公,结果是我害死他。
我每一天做梦,都想到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没人去救他。冬天我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会想,阿公好冷,他还在等我,等我去救他。
莫铖,没人去救阿公,没有人,他死了,就这样死了。
你叫我说怎么不恨你?
莫铖的泪落在纸上,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肯说实话,还是一个人去承受,替母亲扛下所有的错。
他知道她恨他,所以他入狱,也是真心想赎罪的,他想置之死地而后生,给彼此一次机会。可没想到,她来找他,说那样的话,他崩溃了…他们最后还是走到如今这一地步,眼泪一滴滴落在纸上,莫铖哭得不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哪里错了。
最初的最初,他跟阿诺在一起,也只想好好爱她,对她好,可为什么全变了,所有的好,最后全变成伤害。
莫铖,你在狱中的每一天,我都很不好受。
但我回不了头,我只能咬牙去承受,说句可能你不相信的话,我留在白城的每一天,都想着有一天你会来找我。我觉得,我们还没结束,我好想你,我相信你也是,相信你还记得许诺。
妈妈骂我蠢,说我天真,可我就是相信,莫铖会回来找我的!
他答应过我,会给我一个承诺,他不会离开我,他不会像我爸那样,把我妈逼成疯子,他喜欢我,他会好好待我。
我唯一担心的是,莫铖会不会原谅我。我已经学会了原谅了,莫铖呢?
我就这样等了三年,你来找我的那天,下着雪,我见到你,觉得世界一瞬间从黑白变成彩色,你来了,来找我了。
你不知道那天,我见你有多高兴,天都亮了。其实你不用做什么,我都会跟你走。
可我还是怕,怕你恨我,怕你不原谅我,我一次次问你,你望向我的眼眸,一次次让我安心。
莫铖,这一次我已经学会怎么对一个人好,我不再怕拥抱你,会刺痛你。
我任你一根根拔掉我的刺,我所有的防备和戒心。
很疼,可爱一个人不该是毫无防备吗,莫铖,我对你毫无防备,我料不到的是,你恨我,这样恨我。
莫铖,我有点明白,四年前,你被捕的心情,你是不是也觉得天塌了?
可奇怪的是,我不恨你,一点都不恨你,我只是有些失望。
对我们的爱情。
过去我总是想,爱情到底是什么?
我们重逢的那一刻,我就想,我们到底是绝处逢生,还是狭路相逢?
可我抱住你时,我还是选择去相信,你是来爱我的。
莫铖,你予我,是刺骨寒风,也是温柔春风。
我生命中的冷暖都来自你,你来了,我想紧紧抱着你,你要走了,我也留不住。
三天,我在这套房子等你三天,想了很多事,流光了我这辈子所有的眼泪。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向我求婚时,在你给我描述的未来,和你在一起,和你只有死别,不再生离。我很难过,你不爱我了,我很伤心,我们精心布置的房子不能变成我们的家,我被你拔掉的刺,每个伤口都叫嚣着疼痛。
你真大方,把它留给我,可我在这里,根本没法呼吸,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浸泡在回忆里,我根本走不出你给的悲伤。
所以我要走了。
我尽量心平气写了这些絮絮叨叨的话,想说的很多,其实我就想告诉你,我真的在乎你。
想到人生这么长,我们等不到死别,就要生离,就觉得对不起你。
对不起,让你的人生徒添了这么多波折,还是没能在一起。
对不起,想说爱你时,你已不相信爱情。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信已被眼泪打湿了,莫铖站起来,身体一晃,差点站不住。
他伸手,把那枚戒指握在手中,他要去找阿诺,说他错了,说他没有和杜艺灵定婚,说他还想着她,他会求她,求她和他在一起,求她原谅。如果不原谅,他向她下跪,他会死缠着她,反正一直以来,他在她面前就是个死缠烂打的无赖。
对,他要找到阿诺,他一定要找到许诺!莫铖这样想,心里却有一个可怕的感觉冒出来,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从刚才就一直跳个不停,跳得他很痛很痛,好像有一道莫名的声音在耳边说,她不在了,许诺不在了…
莫铖带着戒指,头重脚轻地走出去,他还穿着定婚的西装,衬得他修长挺拔,风流多情。他边走边想,阿诺可能去哪里,他要找她,他想马上见到她,可能在公司,可能去找兰清秋了,可能…
他不知道的是,刚才和他擦肩而过的救护车里,医生边抢救边说:“你们要做好准备,伤这么重,撑到医院都难。”
许淮安面如死灰地坐在一旁:“求求你,医生,救救她,我女儿二十四岁生日都还没过。”
他记得许诺的生日,那是个下雪的日子。
妻子突然临产,他赶到医院,已经生了,那个小小的生命就偎依有妻子身边。
母女平安,一大一小都睡着,睡得很安详,许淮安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等着,不时站起来,看那小小肉肉粉红色的脸,他还记得,妻子后来醒来,脸色有些白,但笑得很温柔:“你看,像你。”
原来他忘了这么多事,许淮安望着许诺苍白的脸,已找不到当年小肉团的痕迹,可仔细看她的五官,还是看得出是他的女儿,他们多像。许淮安抹着眼泪:“求求你,医生,我女儿不能死,不能死。”
而莫铖开着车行驶在雪中,他还在疯狂地打电话,满世界找她。
许诺无生无息地躺在单架上,当你睡了,世界也安静了。
一星期后。
莫铖颓废地坐在赵亦树面前,不过七天,他却像老了十岁,年轻的眼睛全是沧桑。
他找不到许诺,她辞职了,他在垃圾筒找到她被摔碎的手机和卡,没人知道她去哪里,他找遍白城,去了每个她可能去的地方,还是没找到。他打电话话给兰清秋,她直接挂掉,说和他没什么好说,再后来就打不通了,他也找许诺父亲,只得到一句“许诺和你没关系”。
三天,他不眠不休,快把白城翻了。
这也不知是他第几次来找赵亦树,第一次来找他,他把木块给自己,一块只有后会无期的木块。
“她来向我告别,说要离开白城,至于去哪了,我就不清楚。”
“莫铖,你和杜小姐的订婚照片翻张报纸就能看到,你还找许诺干吗?”
莫铖痛苦地皱眉:“亦哥,我没时间解释,你相信我,我要找阿诺。”
他找不到,他找遍了全世界没找到她。
他没有办法,只能来找赵亦树,整个白城,她就这一个朋友。
赵亦树冷冷地看着他,手在桌底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看起来也不好,眼底全布满红血丝,眉皱得紧紧的,一向平和的眸子此时也带着少有的戾气,他厌恶地看着莫铖,冷冷说:“我不知道。”
“亦哥!”莫铖喊了一声,嗓音全是痛苦,“求你了,求你告诉我。”
赵亦树完全不想理他,他站起来,就要离开,莫铖拉他,红着眼圈:“亦哥,求你了,我错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伤害她…”
莫铖差点给他跪了,赵亦树不为所动,冷冷说:“你再也伤害不到她。”
“什么?”莫铖有些不明白。
赵亦树眼圈一红,终于还是缓缓说:“她死了。”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赵亦树胸口竟有些喘不过气,她死了,许诺竟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