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有人往餐厅走。
车子停在道旁。车里,罗雪看看手表:“他们怎么还不来吃饭?”
“猴子”:“快了吧。”
说着,看见七号楼里出来了一拨人。
罗雪:“他们出来了。”
“猴子”:“别急,等他再走近一些,能让他注意到你下车。”
“你帮我观察好他的眼神和暗示。如果发现他胸前口袋里插一支黑色的牛头钢笔,就绝对不能接近了,这是有危险的警报暗号。”
“知道了。”
那拨人离车子的距离越来越近,双方都在对方的视线之内了。
罗雪下车来,尽管她百般地乔装打扮,走过来的钱之江还是一眼认出她来,他慢了一步,不经意地将一支黑色牛头钢笔插在胸前口袋上。
罗雪微微一怔。
他和她几乎是擦肩而过,都甚至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罗雪重新上车:“不好,我们走吧。他拒绝见面,说明有危险。”
“猴子”发动车。
罗雪眼中闪过一丝泪花,她的眼睛追着丈夫的方向而去。
招待所一派忙碌的情景:尽职的岗哨,出入大门的人和车,哨兵在盘问,流动的便衣,餐厅的炊烟,莫名的闲人等。童副官和黄一彪带着汪、唐、裘三人继续往餐厅走去,在他们后面,钱之江跟着。钱之江看着刚才停靠在道旁的车开走了。他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餐桌上,特务装扮成的服务员端着一碗辣椒进来。经过了一上午的互相当面撕咬,这会儿人都成了鬼,谁也不想理谁,大家同在一桌吃饭,却如相隔千里。
特务将辣椒放在唐一娜面前,讨好地:“刚炸的辣椒油,小心吃着烫嘴!”
钱之江连夹了几只辣椒。
唐一娜:“你有胃病,怎么还吃这么辣的东西?”
钱之江:“以毒攻毒。就因为爱吃辣的,才得了胃病。”
唐一娜:“这么大人还贪嘴?”
汪洋:“贪嘴怎么了,不象有的人,不贪嘴她贪人。”
唐一娜刚想站起来发作,钱之江忽然被辣得咳了起来,他赶忙起身离座,躲在一边咳着,脸都涨红了。
唐一娜暂时放过汪洋,关切地问:“要不要喝点水?”
裘丽丽:“喝水更辣。”
钱之江摆手,也表示不要。
汪洋:“咱们几个就互相咬吧,人变成了鬼,都不说人话了,改说鬼话。”
唐一娜:“鬼话也是黄处长教的。”
黄一彪站了起来:“你们越说越不像话了!不是我把你们逼成鬼,是共产党把你们逼成鬼的。”
钱之江总算停止了咳嗽,他举起双手:“都别吵了,冤有头,债有主,我检举自己是共匪,你们抓了我吧。”
黄一彪一愣。
钱之江直勾勾地盯着他。
汪、裘、唐也吃惊地看着钱之江。
黄一彪:“钱总,你拿什么证明你是共匪?”
钱之江:“黄处长,那你拿什么证明我不是共匪?我说我是共匪,你不信;我说我不是共匪,你信吗?”
黄一彪:“你们都是嫌疑人。”
钱之江:“因为嫌疑你们就可以如此草菅人命,鱼肉百姓?”
黄一彪:“此话怎讲?”
钱之江:“聪者听于无声,明者见于未形。我们被带到这里来,按说是为了揪出‘毒蛇’,而闫京生是‘毒蛇’已是不争的事实,他已经死了,却不知为何,突然又冒出来一个‘毒蛇’同党?我等被关在七号楼里,家人不知我们死活,我们亦不知能否此生再见家人?笼中之鸟,案上之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致我们于死地才后快,有朝一日‘毒蛇’同党即便抓到,你们又会有新的名目。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这不是鱼肉百姓又是什么?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心更险于山。我看不必等代主任从南京带来的密电了,反正是死,时间上差不了一两天。人不怕死,但怕等死。怎么样,成全我一下,来个痛快的。”
黄一彪气哼哼地推开椅子,拂袖而去。
裘丽丽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其他人呆呆地看着钱之江。钱之江却旁若无人地坐下来,继续吃辣椒。
在回七号楼的路上,钱之江走到前面,汪、唐、裘、童跟着,一个姑娘打老远儿就在注视这拨人。童副官的鞋带散了,他蹲下身来系鞋带。适时,姑娘终于认出了童,跑上前来:“你好,是童副官吧?”
童副官:“你是谁?你认识我?”
姑娘:“我是中央通讯社的记者,我们见过面,在警备司令部的新年派对上,你代表刘司令念了一首‘迎新抒怀’的七律长诗……”她伸出手来,想握手。
此时的童副官,其实已经开始相信自己也是怀疑对象了,所以他眼睛里惯常对女人那种暧昧的眼神只是一晃而过,而后干脆地拒绝了她:“对不起,小姐,我不认识你。”说完,他拔腿就走,把她晾在那儿。
很快,一个便衣拉拉扯扯地把女记者带走了。
车子被拦在门口,接受简单的盘问。“猴子”在应付哨兵。
车上,罗雪眼睁睁地看着钱之江等人走进了七号楼。
便衣将女记者推进一个仓库,这里已经关押了七、八个人了。其中有唐一娜在餐厅邂逅的军官,还有和钱之江搭过话的贵州籍哨兵,等等,他们显然都是因为和那四人有意或无意的谈话而被弄到这里来的。
女记者冲着重新关上的门,气得大骂:“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人,你们就不怕见报?”
大家上前围住她,七嘴八舌:
“还见什么报?出都出不去了……”
“我就跟一个人借了个火,点了只烟……”
“哎呀,都一样的!红颜祸水,怪就怪我跟唐小姐说了一句话,其实都过去好几年了,忘也已经忘了……”
“见鬼!”
“邪门,真邪门!”
罗进进楼,不时有人对他打招呼,脱帽致意。他进入了地下室,“老虎”急冲冲地迎了上去。
“老虎”:“啊哟,你去哪里了,‘彩云’来了急电。”
罗进:“什么事?”
“老虎”递上电文。
罗进念:“中央回电,要求务必尽快将敌人截获我军密电之内容摸清。彩云。”他露出一脸的焦急。
下课铃响了,孩子们蜂拥出教室,在操场上玩闹,天天也在其中。一个流氓进了学校,拿着一张照片,向人打问着。他一路走了过来,把天天从孩子堆里拉了出来。
流氓对照着照片:“你是天天吗?”
天天问:“你是谁?”
流氓:“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天天:“我爸爸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流氓朋友?”说完,拔腿就要走,流氓一怒之下,扔了照片,把天天拦腰抱了起来,往门口冲去。
天天大喊大叫着。
操场上到处都是人,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张狂劫人,很多学生吓得都躲开了,也有大点年纪的去喊来教师。教师喊着要流氓放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流氓穷凶极恶地从怀里掏出手枪,一会儿对着拦他的人,一会儿抵着天天的脑门,喊道:“让开!快让开!谁挡道,老子打死谁!真是活腻味了……”他夺路而走。
罗雪从手术室里出来,她戴着口罩,一个警察在护士的陪同下在等她。
罗雪疑惑地问:“找我有事?”
警察:“太太,我抱歉地通知你,你儿子被绑架了。”
罗雪难以置信地:“怎么会呢?他上学去了……”
警察:“就是课间休息时在操场被绑架的。”
罗雪“啊”了一声,软倒在地,眼泪流下来,哭声却没有,像是吓傻了,连哭都不会了。护士赶紧上前扶她,警察也在帮忙。
罗进一直站在石门饭店的后门口守望。“飞刀”和“耗子”一左一右挟持着天天过来,两个人都是青红帮流氓的打扮。天天看见舅舅,一下子扑了上来,他惊魂未定地喊了一声:“舅舅……”
罗进安慰他:“没事,没事,他们都是舅舅的朋友。”
天天:“他们是流氓,有枪。”
罗进:“舅舅等一下给你做解释,舅舅先去看看妈妈。”
罗进说完先走了,天天在他身后,不甘心地发问:“流氓怎么会是舅舅的朋友呢?”
“飞刀”摘下假胡子,天天看见,劈手夺了过来,狠狠地丢在地上,还有脚踩了上去。
罗进等人被拦在警备司令部大门口,看上去,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老保姆流着眼泪,指着罗进,去和哨兵求情:“小兄弟,你让他进去吧,他是孩子的舅舅。”
哨兵:“不行,这是规定,我要挨处分的。”
老保姆:“太太一个人进去跟司令求情,女人说话没分量的,让孩子舅舅进去帮帮腔儿吧。”
哨兵:“我让进了,里面也不让进,里面还有哨兵呢。”
正说着,罗进看见罗雪失望地从里面出来,知道目的没有达到,不免懊丧。“猴子”跑过来,跟他耳语。
罗雪满脸的泪水,见到罗进,她步履艰难,一个趔趄几乎要晕倒,罗进赶紧上前扶住她。
罗雪抽泣着:“司令不同意之江回来,都这时候了,什么任务也没儿子重要呀,就是在前线打仗也应该赶回来的!可司令就是不听,还讲我没有觉悟……”
罗进:“巡捕房刚刚通知我们马上去,天天的下落好像有眉目了。”
罗雪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问:“真的?他们怎么说?”
老保姆在旁边“阿弥陀佛”地念着……
“猴子”把车开了出去。
罗雪还在哭着。罗进看了看四周,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别难过了,天天找到了。”
罗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骗我?”
罗进:“我说了你别怪我,天天是我叫人绑架的。”
罗雪愣了:“你……这是干什么?”
罗进:“我想通过这件事,要挟刘司令把之江放回来,哪怕见上一面都好。密电破译怎么样了,我们需要尽快知道。而且,会议马上就开了,没有他的消息,谁也不敢贸然行动。我不得已想出了苦肉计,还是失败了。”
罗雪委屈地:“你事先应该跟我打个招呼啊,我要吓死了。天天没了,我也不活了。”
罗进:“打了招呼就是演戏了,你能演得现在这么真?除非你是电影明星。”
在7号楼钱之江的房间里,唐一娜和钱之江都斜靠在床上。
唐一娜不时地看看钱之江,希望能与他目光相碰之后再说话。但钱之江一直眼睛看着别处,似乎心也在别处,手不停地拨弄着佛珠,像入了佛境,完全无人、忘我之境。
唐一娜终于忍不住了:“这个汪洋怎么半天还不回来,大概是打算在那边沾点小便宜吧,裘丽丽其实很骚的……”她以为这样的话一定会引起钱的反感,继而责怪她。但钱之江像是没听见,依然如故。
唐一娜:“嗳,你在想什么,人家跟你说话呢。”
钱之江换了个姿势,把佛珠拨弄得更加用心:“什么也没想,想佛祖。”
唐一娜问:“钱总,你怎么会信佛呢?”
“我不信佛。佛是我的精神寄托,不是信仰。”
“那不是一回事嘛。”
钱之江认真地:“是两回事,信仰是目标,寄托是需要,是无奈,是不得已。信仰是你在为它付出,寄托是它在为你付出。”
唐一娜:“你有什么无奈?我看你什么都看得开。”
“这就是佛祖给我的力量。你无法体会到,因为你不曾有我这样痛苦的经历。”
唐一娜知道他还有话要说,看着他,等着他。
钱之江自言自语地:“你没有见过我父亲,他一直是我崇敬的人,读过私塾,也进过洋学堂,他身上既有封建的礼教,也有现代的开明。他当家之后,立下过两句话:做人行善,做事积德,成为全家人的规矩。从那以后,我们家对四方乡民就象对自己亲人一样的好,家里财产至少有一半用在接济乡民上。乡里有人给他送了匾,上面裱了四个字:以德贞观。父亲经常以此来教育我们,天下人的心都是相通的,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但是,那一年,我赶回家去,看见父亲的胸口插着两把红樱枪后,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来解释这个世界了。”说到这里,停下了。
唐一娜:“你就从此信了佛?”
钱之江纠正着她:“是寄托。它让我精神深处所有的困惑和痛苦有了一个安放的角落,以便我能更好地为实现我的信仰去奋斗、去努力。生命是一口气,信仰是一个念头。”他突然捂住了肚子:“啊,我的胃又在疼了。”
唐一娜坐了起来:“肯定是中午辣椒吃的。还有药吗?”
钱之江:“有。我先去个洗手间。就起身走开。”
唐一娜想跟出去,又驻步。
钱之江进去,关了门,装着在小便,其实连裤子都没脱。然后他捂着肚子,呻吟着,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钱之江没有坚持能回到房间,就跌倒在了走廊上。唐一娜先发现了,她大叫一声,随后汪洋、裘丽丽,以及楼下的黄一彪、童副官,都闻声赶来。
钱之江蜷缩在地上,痛苦不已。
众人把他往房间里抬。途中,钱之江悄悄咬破了腮,然后到房间又来了一个干呕,吐出一口鲜血,把大家都吓坏了。
钱之江疼得冷汗淋漓,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大叫大嚷,几乎要昏死过去。
不约而同,罗进在外面,钱之江在里面,都搞了一出苦肉计。这是被困的钱之江的黔驴之技,他要传递情报,他就得出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过程中,唐一娜和裘丽丽显得真诚而又十分惊慌,两人成了他最好的帮手,把事情往他希望的方向推进。
唐一娜推搡着黄一彪,裘丽丽也在帮她。裘丽丽:“黄处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唐一娜:“还愣着不去打电话干什么?”
黄一彪正是在她俩的一再呼吁和指责中,决定去打电话。
司令和代主任正坐在刘司令办公室的沙发上谈事。
刘司令问:“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代主任:“狗咬狗,一嘴毛。不可信。”
“听说都咬住钱之江了是不是?”
“也不是,都互相咬,也就等于谁都没咬。关键他们咬的都没有确凿的证据,都是鸡毛蒜皮,不痛不痒,打一巴掌还要揉三揉。”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手段了,把他们都分别关起来直接审问,该用刑的我看还是要用。”
“不,那是要坏事的。你想过没有,我们现在做什么,背后都有眼睛盯着,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带来急风暴雨。一旦把‘毒蛇’关起来,外面的共党分子自然要起疑心,说不定因此就取消会议了。就这样好,对外可以麻痹共党,对内可以控制他们,保证情报不泄露出去。”
司令会意地点头。
电话响了,司令过来接。
黄一彪按住话筒,说司令不同意将钱之江送医院。唐一娜急了,一把抢过电话来。
唐一娜对着电话,连哭带骂,加上乞求:“刘司令,我是唐一娜,钱总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你必须送他去医院,否则要死人的,你没看见,他在吐血,吐了好大一口血……我愿意用我的性命保证,钱总绝不会是共匪……就算我是共匪,他也不是,你不能见死不救,人不能没有恻隐之心……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我说刘司令,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在观音菩萨的面上也要救救他,他是信佛的……他要这样死了,你会终生不得安宁的……你就不怕他的冤魂不散回过头来再找你……你就不怕晚上走夜路背后有凉风……”
司令摔了电话,被唐一娜的一顿骂,气得不行,把枪都拔了出来,拍在桌上。
代主任:“我看这样不管死活的也不妥当,派医生去吧。我马上过去。”
“我就不过去了,马上要开会,布置会议的抓捕行动,不知道这次会议能逮着共产党的哪一条大鱼?”
“我想应该绝对够斤两。这是大事,你一定要落实好,派最信任的人,而且一定要封锁住消息,不要吐露任何内容,就说抓人,至于抓谁,去哪里,一律不能说,否则人多嘴多,只要有一个人泄露秘密,我们就会前功尽弃。”
司令没好气地:“我们执行任务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劳你教了。没你在,上海滩上的共匪也没见少抓。”
代主任愣了一下。
送代主任出门时,司令忽然感叹道:“这个钱之江啊,整天信佛供佛的,但我看佛也不灵啊,一点都不帮他的忙。他儿子出了事,现在他自己又出了事。”
代主任问:“他儿子怎么了?”
“给人绑架了。”
代主任吃惊地:“谁绑架的?”
“不知道,他太太刚从我这儿走,哭哭啼啼的,平时见着很文气的一个女人,也大喊大叫的,象个母兽……”
代主任:“她是想让你放钱之江回来?”
司令:“是啊,哪个不想,儿子出了事,当然想让老子回来了。说破天,丈夫是家庭的顶梁柱。可钱太太哪里知道,就是天塌下来,她男人也回不来。”
代主任若有所思地:“这个绑架的人也真会挑时候……她太太是麻醉医生?”
司令:“很优秀的一个麻醉医生,在军部医院工作。”
代主任几乎叫了起来:“就是关押“断剑”的那家医院?”
“彩云”看着罗进刚画的招待所示意图。
罗进:“根据我对‘毒蛇’同志的了解,他有情报的话,上天入地,也是会想办法送出来的。可是,现在我们很难和他取得联络,非常危险,到处都是眼线,流动岗,容易坏事。”
“彩云”:“没有他的情报,我们更危险。现在我们面临着重大抉择……特使会议召开在即,我迫切需要听到他的声音,‘毒蛇’同志的声音。”
“那只有傍晚再去,看他出来吃晚饭时,能不能近距离地接触到他。”
“时间越来越近了,我们必须马上开个会,拿出一整套的行动方案来,确保后天晚上七点之前,能与‘毒蛇’同志联络上。得到他的消息,我心里才踏实。上海的地下工作受了那么多打击,流了那么多血,死了那么多人,所以,我们所有活着的同志,我们的生命,我们的组织,我已经下定决心,将毫无保留地交给这次特使会议,只要会议成功,即使我们全部遇难也在所不惜。我就是要让中央知道,上海的地下之火还在烧着,而且越烧越旺。”
钱之江痛苦地呻吟着,时而蜷曲,时而伏下,就是不叫不嚷,他默默忍痛的样子,更让人产生同情之心。裘丽丽在安慰他,唐一娜在骂娘,汪洋在劝唐一娜息怒。
童副官站在门边,冷眼旁观这一切。
钱之江脑门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代主任和特务回来了。黄一彪、唐一娜显然听到动静,跑下楼来。
代主任问:“医生来了没有?”
黄一彪:“没呢。”
代主任:“钱之江疼得很厉害吗?”
唐一娜:“都吐血了。”
代主任看了她一眼,道:“唐司令的千金真象唐司令。”
唐一娜白了他一眼:“我不象我爸,难道要你象?”
代主任一笑,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率先往楼上走去。代主任:“医生马上就来。”
唐一娜:“医生来有什么用,应该送他去医院。”
黄一彪:“你别无理取闹,去医院还不是看医生。”
唐一娜咬牙切齿,小声儿回敬道:“你才无理取闹,见死不救,遭天杀!”
但黄一彪还是听见了,回头,拍了一下枪,威胁说:“别让我先杀了你!”
唐一娜:“你敢,你有种就开枪!”
当然马上被人拉开了——童副官跑下来,拉走了黄一彪。
代主任始终笑眯眯地看他们吵,直到黄一彪被拉走后,才对唐一娜说:“如果是你病成这个样子,我会送你去医院的。但他不行。”
唐一娜:“为什么?”
代主任还是笑着:“因为……你不是共匪,恰巧我又非常尊重妇女。”
唐一娜:“他肯定也不是。”
代主任:“那你说又谁是呢?”未等唐作答,拍拍她的肩,“虎门无犬子,还是那句话,唐司令的千金很象唐司令啊!”
他转身要走,被唐一娜一把拉住:“那好,你放我回去,你答应的。”
代主任:“可以,但不是现在……”
唐一娜:“你不是已经认为我不是共匪了吗?那我还呆在这鬼地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