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书半开玩笑地:“还有一间房呢,干脆我也住过来算了。我们现在两个人一间,同屋的人一打喷嚏,你就得捂脸。”
铁院长:“那你还是接着捂吧。那一间屋将来阿炳的母亲来了可以住,轮不到你。”
胖子夹着换完的煤饼,从灶间出来。
铁院长问:“你叫什么名字?”
胖子回答道:“冯小军。”
铁院长:“可别人怎么都喊你胖子呢。”
胖子不好意思地:“小时候胖。”
适时,王彬见铁院长问胖子话,赶忙过来。
铁院长问:“以前干什么的?”
“在食堂做临时工。”
“想不想转正?”
铁院长这么问,连王彬都感到意外,胖子更是如此。
王彬催着他:“铁院长问你呢,想不想转正?”
胖子的头点得跟啄米的鸡。
铁院长指着阿炳的房间:“想,就把阿炳照顾好,照顾好了,我就让王副主任给你转正。”
王彬:“听到了没有,一定要把阿炳照顾好。阿炳看不见,你以后就是他的眼睛,他的拐杖。他有头疼脑热,你要比他先知道。”
胖子激动地把煤饼都掉在了地上,不住地答应着。
铁院长刚进办公室,华主任就尾随而来。
华主任:“老地瓜,有好消息,我刚跟部长通了电话,部长说他们已经紧急调派了一个团的兵力来增强我们的警卫,今天晚上就到位,要对这一带进行全封闭的警戒,确保701的安全。”
铁院长好像还不满意地说:“说了几天了,要增加警卫部队,等出了事才到位,这叫什么事?还好消息呢。”
华主任批评他:“你就是不体谅人,唯我独尊。你想想,前线在打仗,全国在反特,山区还在剿匪,部队也不是那么好调动的。”
铁院长牢骚连天:“说到就到,也不提早通知我,叫我怎么安排他们,这么多人住在哪里?真住树上了……”
“这不用你管,部队自己找老百姓家住,吃也不用你操心,他们自行解决。”
铁院长这才露出满意之色,“哦”了一声说:“是这样,这样好,我省了。”
“他们不会跟我们直接接触的,只是以后你上山散步时注意一点儿,不要走得太远,也不要半夜三更出去,免得把你当坏人抓了。”
铁院长:“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还有空儿散步?”
开晚饭之际,食堂门前,人来人往的。胖子夹杂在这些人中间,带着饭菜而去,显然又是去给阿炳送饭的。
在食堂门前的公告栏上,贴着一张告示:现在山庄实行一级警备,严禁外人(包括亲朋好友)入内,本院人无事也不要外出。若有事外出,务必带上证件,且必须在晚8点之前归,云云。
人们窃窃私语着、议论着。
金鲁生在这张告示旁边,又贴上了一张公告:禁止本院人外出理发!
下雨了。
县城里,金鲁生躲在一角,看着不远处的小理发店。
老哈正在上门板,显然是要打烊了。
金鲁生阴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
胖子拿着暖水瓶进了阿炳房间,开始给他铺被子……
胖子走到门口,望眼欲穿的样子,雨水飘到了门里。他赶紧关上门,回到屋里,一边等着阿炳,一边修理着饭菜篮子。
雨声更大了,电光一闪,胖子有些害怕地抬起头,却迎面一个惊天霹雳炸在了他的脸上。
大雨滂沱。
深深的黑暗中,成群的战士穿着雨衣,在手势的指挥下,紧张有序地分散在四周。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丝说话声,好像是一群海盗,上岸来行窃一样鬼祟。只是借着闪电的光亮,我们才看清,这是一群人民解放军,他们都荷枪实弹的。
空地上,停着一辆吉普车。那里有一束光亮,这几乎也是现场的唯一光源。近了,才发现是金鲁生正打着手电,陪同几个军官在察看地图。
地图铺开在车子的引擎盖下,他们对着地图指指点点……
天亮了,雨也停了。微风吹过,树叶上的水珠飞扬起来,又像骤然下了一场细雨。
胖子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身边放着那只饭菜篮子,破的地方已经修理得一点破绽都没有了,还扎了红绳子。
阿炳的床上,依然是铺得好好的被子……
机房里,电唱机上的唱片慢慢地转着,放着评弹……
陈科长的手在转动频率旋钮……
阿炳的头发和胡子都长了,吸着烟,慢条斯理,还有一副老模样,只不过因为有了评弹,他偶尔会跟着哼唱两句……烟缸里堆积出来的烟头……陈科长因为疲劳而浮肿的眼睛,还是目不转睛的。
阿炳忽然一挥手!
胖子把新家收拾好了,但安在天他们却还没有回去过一次。他们在机房搭了行军床,这间屋是阿炳成为英雄的圣殿,也成了701“深海突围”的主战场。除了吃饭睡觉,阿炳几乎都扑在了机器上,平均每天至少工作16个小时。而且,他几乎天天都在刷新由他本人创造的纪录。第22天,他共找到敌台7部、频率82套,可以说是创造了一个世界侦听史上都无人可破的记录。奇怪的是,这天之后,他每天找台的数量开始逐日递减,到第35天,居然一无所获。
也正是这天下午,阿炳第一次提出“回家”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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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机房里,阿炳连声说:“别转了,没有了。”
陈科长停下,回头看安在天。
阿炳:“安同志,没有了,肯定没有了,我要回去……”
安在天和陈科长的神情都有些无奈。安在天想了想,决然地:“好吧,收工。我们阿炳也该回去休息了。”
阿炳:“没有了,肯定没有了……”
安在天显然是在附和他,说:“嗯,没有了。陈科长,你也回去赶紧睡觉。”
陈科长伸了一个懒腰,说:“我感觉自己都要长绿毛了……”
安在天说着,尽量显得高兴地将阿炳扶起来。阿炳“哎哟”了一声,原来他坐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腰酸腿麻,一下子都站不起来了。
安在天趴下身子……
陈科长愣了一下,还是配合地将阿炳扶了上去。阿炳趴在安在天的背上,安在天把阿炳背了起来。
阿炳用手指摸着安在天的背:“安同志,这是你的背吗?”
安在天:“对,我们一起回家。”
“我这一辈子,只有我妈背过我。”
安在天往外走。
阿炳:“别人都说瞎子的骨头最沉。”
安在天背着阿炳出来,进到院子……阳光下,安在天禁不住地眯上了眼睛。
阿炳:“有太阳,我热了。”
安在天笑了,说:“我们阿炳有多少天没有看见太阳了。”
阿炳认真地:“是太阳有多少天没有看见安同志和阿炳了……”
安在天背着阿炳走,各个房间都有人出来,他们纷纷怀着一种敬重、好奇、欢送的神情看着阿炳……
突然有人喊了声:“阿炳,你慢走——”
安在天一回头——顿时,众人都跟着喊:“阿炳,走好啊!阿炳……”
安在天对阿炳说:“阿炳,大家都在送你,好多人,所有的人……”
虽然阿炳一直没有回来,但胖子依然把房子收拾得窗明几净。这会儿,他正在用心地擦拭阿炳的收音机。胖子听见声音,扔下抹布,就往外跑去。
安在天已经扶着阿炳进院。
也许是久别的关系,也许是渴望照顾阿炳的原因,胖子看见阿炳,跑上来紧紧地抱住他,兴奋又冲动地说:“阿炳,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啊,我想你,阿炳……”
阿炳也抱住他,说:“我也想你,胖子……”
两个人跟兄弟一样的亲热。
胖子激动地“呜呜”哭了:“……你也不回来,我每天晚上都给你铺床、打好洗脚水……你不回来,我一个人好害怕,人家都说这院里以前住的地主老婆,因为小老婆气得上吊了,万一撞见女鬼……”
安在天:“胖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叫阿炳进屋。你看看,你的鼻涕都沾到阿炳脸上了……”
阿炳:“安同志,我怕女鬼!”
安在天冲胖子一瞪眼:“哪儿来的女鬼?这都解放了,要破除封建迷信,你要有这思想,可得抓紧学习,尽快改正错误。”
三人进了阿炳房间。
阿炳:“这么香!”
胖子:“我每天都从院里给你采花回来。”
安在天:“先别花不花的,快给阿炳烫烫脚,让他赶紧睡觉。睡醒了我们去县城,给他理发。”
胖子:“安副处长,你还不知道?都不许去外面理发了。”
“是谁说的?”
“是金处长。”
七号院打破了往日的宁静,聚集了从来没有这么多过的人。
罗副院长正在问华主任:“华主任,听说你明天要走了?”
华主任:“明天中午走。”
罗副主任:“‘深海突围’行动还没最后告捷呢,你怎么就走了?总部有事?”
华主任:“主要是你们‘突围’胜利在即,指日可待,所以领导就又给我找事了”。
铁院长:“她现在是卫生员,谁受伤了她冲向谁。”
大家都笑了。
会客室,一张圆桌上放有几道菜,碗筷、酒杯也都已放好。胖子把从外面提回来的菜腾到盘中,李秘书在门口喊着开饭。大家陆续进来。阿炳由安在天扶进来,他已经理了发,显得精神多了。
李秘书吓了一跳,说:“阿炳,谁给你剪的头发?”
安在天不好意思地:“是我。别人给他剪,他不肯。”
铁院长:“今天,我们趁阿炳难得的休息时间小聚一次,大家都把酒满上。”
胖子和李秘书分头给大家倒酒。
铁院长:“喝酒是要有理由的,尤其是我们国家现在处在这种特殊时期,没有理由的酒是喝不下去的。但今天这顿酒,我觉得有充足的理由喝。第一个理由,也是第一杯酒,是要犒劳阿炳、钟处长、安副处长、陈科长,四位同志一个月来夜以继日的辛勤工作,并取得了可以说是令人振奋的战果!这一杯酒我先喝了,先干为敬。”
众人也纷纷举杯,喝下。
铁院长对华主任说:“第二个理由,也是第二杯酒,我代表701同志感谢总部华主任这一个月来对我们工作不遗余力的支持和帮助,同时也是为你明天的走饯行,祝你一路平安!来,喝酒……”
华主任一饮而尽。
铁院长又说:“第三杯酒,来,华主任,我们把酒杯端起来,再来单独敬一回阿炳。”
阿炳端起酒杯。
“阿炳,虽然我们现在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敌台没有找到,应该说还没有到总结表彰的时候,但是我坚信,这个时候一定有,而且我自信不会太久远,” 铁院长转对大家,“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都说是。
铁院长:“听到了没有?阿炳,大家都相信我们最后一定会取得胜利。为什么?因为我们有你,你带领我们走出了困境,你是我们克敌制胜的法宝。所以,今天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们701要给你立功,立大功!来,阿炳,我们把这杯酒喝了!”
他又干了。
阿炳有心事,但还是喝了不少酒,满脸通红,人也有些兴奋,开始主动敬人酒。他首先敬的当然是安在天:“来,安同志,第一杯酒,我敬你……”
安在天拿起酒跟他碰杯,说:“阿炳,今天我们放开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了酒,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把剩下的敌台找出来。”
阿炳却放了酒杯,生气地:“你……安同志……不相信我……我跟你说过,没有了……电台都找到了……没有了……都找到了……明天我不去了……以后我也不去……不去了……”
众人听得都傻了,纷纷放下了酒杯。
阿炳把酒杯一下子摔到了桌子下面:“没有了,没有电台了……安同志,我不骗你……我要回乌镇,我要找我妈……只有我妈知道我从来就不会骗她……你不是我妈,你不是我另一个妈……”
安在天刚要上前扶他,阿炳竟一把推开安在天,随后自己也滑到了桌子底下。被他摔了的酒杯碎了,里面的酒洇湿了木地板。四周全是人的腿,却都像钉上了一样,无人在动。
刚才吃饭的人,除了阿炳和胖子,都在这里开会。
安在天:“……到目前为止,我们一共找到并控制对方86部电台,共计1516套频率。但据我们掌握的资料看,静默前敌人共有108部电台、2217套频率,数字上看是一目了然的,我们起码有四分之一还要多的电台没有找到。从电台的结构关系上看,这部分电台主要集中在两大块,一是1号台,主要是台湾与北京、上海和大阴山匪军联络的电台,二是2号台,即北京、上海、大阴山三方平行联络的电台。”
华主任:“这恰恰是敌人目前最重要的电台。”
陈科长:“有没有可能……他们取消电台,改成有线联络了?因为这些电台很重要,怕我们拦截,所以……”
铁院长摇摇头:“这不可能。有线就是电话,电话更不保密,而且最容易拦截,尤其是在战场上,敌我阵地相距不远,派一个侦察兵过去,接一个线出来,就什么都解决了。我赞同钟处长和安副处长的意见,下午看资料我就觉得奇怪,还有敌台没有找到……”
晚上,会议继续。
铁院长:“……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一边是不容置疑的资料,表明我们还有敌台尚未找到;一边是绝对自信又绝对值得我们信任的阿炳,认为所有敌台都找完了。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我们要分析的就是这个,为什么阿炳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不用说,这肯定是个错误的结论。”
众人盯着安在天看。
安在天平静地:“应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些敌台至今没有露面……”
铁院长打断他:“这绝对不可能。”
安在天:“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些敌台以一种与现有敌台截然不同的形式存在着,否则阿炳不会一下子变得束手无策。”
铁院长:“对,阿炳的错误,或者说阿炳的自信,事实上就是告诉了我们这一点,那些敌台以我们想不到的方式在活动,那么可能是什么方式呢?”
华主任:“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联络时间变了,与我们掌握的资料不一样,以至于我们搜索的时间老是和他们联络的时间擦肩而过,错开了;还有一种可能是,使用的机器跟现有的敌台完全不一样,是一种崭新的机型,从未有过的,我们不知道,也想不到的。”
安在天:“这两点我们都考虑过,前一种可能性不大,因为我们后来几天已经有意识地调整了搜索的时间段,包括其他侦听员。事实上,从昨天晚上8点以后,不光是阿炳,我们其他那么多侦听员24个小时不间断地侦察、搜索,也没有截获过一部敌台。”
铁院长:“这个时间里其它电台联络正常吗?”
安在天:“基本正常。”
铁院长:“这就很不正常,即使在敌人静默结束的第一天,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我们的同志也没有一无所获过。”
安在天:“所以,华主任刚才说的后一种可能性极大。”
钟处长:“如果敌人确实使用了一种我们想都想不到的机型,这就很麻烦了。因为找什么首先要有个样子,有个基本目标,你才能去找,即使阿炳,他也需要有‘样品’。”
铁院长:“‘样品’还不是我们自己找出来的?”
钟处长:“是,但有个前提,像敌人这次静默前和静默后,现在我们知道它机型由SAR-52变成了SAB-54,但这种变化是有前提的变化。打个比方说,安副处长常跟阿炳打比方,比如说从上海口音变成了山东口音,但总还是中国人。这是个大前提,有了这个前提,即使变成湖南口音、四川口音,我们照样找得到。这也是敌人这次机型变了但又无法难倒我们的原因,因为我们可以想象它不可能变成外国人。但如果它确实启用了一种崭新的机型,一种我们不知道又想不到的机型,就好比我们只知道他不是中国人,但具体是哪国人并不清楚,连个概念都没有,这样……”
铁院长:“怎么不说了?说下去。”
钟处长没有说的意思,铁院长严肃地说:“你是想说,这样肯定就找不到了?”
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肃穆起来,安在天出来救场,说:“找肯定找得到,就是我们需要换一种方法。”也许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他爽朗地笑了,“老实说,方法我想到了,但现在最让我为难的是,怎么样才能说服阿炳,让他相信,我们确实还有敌台没有找到。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很容易的问题,只要根据资料分析一下就明白了,但对阿炳不行,他听不懂,他这方面的智力低下,像个任性的孩子,有时候你就没法儿跟他说道理。你说服不了他,他就不肯上机,刚才大家都看到了,我一提上机他就跟我急了。这是我害怕看到的情况,也是我现在最头痛的事情。所以,我希望大家给我出出主意,怎么样才能说服阿炳,让他愿意跟我去上机?”
散会了,华主任和铁院长走着。
华主任:“真想留下来,看到阿炳的谜底。”
铁院长:“嗳,你说我才想起来了,这个阿炳的手续,到现在都还没有办下来,你们总部办事也太官僚了吧。”
华主任:“就是,马上都要给他立功表彰了,手续还没办,这太荒唐了。我回去催催他们。”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下午4点。”
“那吃了中午饭再走。”
“两山之间必有一谷,两波之间必有一伏。我们这些老家伙,命都是从日本人和蒋介石手里要回来的,还怕什么暂时的困难。相信你自己,尤其相信你的安儿,他既然能相来阿炳这匹千里马,他就自有他的绝招儿……”
铁院长看远处树林的亮点,说:“你看,部队都到位了。”
金鲁生很少串门,这天晚上却来到了安在天的房间,安在天正在削一根盲杖。
金鲁生:“忙呢?”
安在天:“忙里偷闲,乌镇出来就答应阿炳给他做根新拐棍儿,原先那个太旧了。拐棍儿等于阿炳的眼睛……”
金鲁生笑了:“对于阿炳,耳朵也是他的拐棍儿。”
安在天专心地削着。
金鲁生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我有个担心,阿炳这回不会愿意跟你再去上机了。别忘了,他不光是瞎子,还是个傻子,你没办法用正常人的道理去说服他,也无法用正常人的标准去要求他。道理和标准,对阿炳来讲是天书,是对牛弹琴。”
安在天:“对牛弹琴也得弹呢!在国家利益和革命工作面前,毫不犹豫地付出生命,都像行云流水一样自然。眼下,我做的只是动动嘴皮,动动手,动动脑子。”
“安副处长,看不出来,你对阿炳这么周到耐心,想起你在上海和乌镇跟我抓特务,不象一个人,影子都看不着。”
“其实我内心深处也有彷徨,有矛盾和痛苦。我在苏联就读的学校旁边有个马戏团,没课的时候,我常去看他们驯兽。我现在觉得我和阿炳的关系,就像驯兽师和兽的关系。驯兽师训练老虎钻火圈,他耐心,不厌其烦,一步步地引导,老虎做好了,他给它好吃的;反之,他会哄它,偶尔也会打它。总之,驯兽师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老虎钻过火圈去。这种成功是驯兽师的成功,不是老虎的成功,老虎只知道它钻过火圈,就会有好吃的,而不会知道它的行为对驯兽师意味着什么,对整个马戏团意味着什么。同样,阿炳也许永远不会理解什么是革命工作,他破译就是为了让我高兴,他想给安同志送一份礼物,我告诉过他,找出电台,就是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我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你训练阿炳,不是为了你个人,而是我们为了701,为了革命。你对他的好,就是对革命的好,对国家的好。”
“没有这种信念的支撑,我可能没有勇气把阿炳从乌镇带到701,更没有勇气让生理有缺陷的人,去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同样完成的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过去我们打仗,这叫尖刀任务,没有金刚钻,谁都不敢揽那瓷器活儿。不然,不光任务完不成,搭上自己和战友们的鲜血直至生命不说,这种无为的牺牲还会给整个战局带来毁灭性的打击,甚至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