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旺青完全没想过眼前这个苏孜丰起了抢他媳妇的心思,他没有春心萌动过不代表别人也都是个木头疙瘩,在徐旺青心里,夏子旭是未来的丈人爹,蒋岚是未来的丈母娘,所以他待他们十分恭敬。而夏冬雪是他尚未长大的小新娘,他虽然对她尚无爱慕之心,却会呵护她慢慢长大,待她同别的女子终有不同。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跟谁在一起不是一样,生活又哪里有那么多的起伏跌宕。这样的身份安排就好像他读书写字,参加科考,一切顺理成章,连带着他就已经把至哥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了,丝毫不觉得这样做什么不妥。却从未想过,你想的倒是完美,人家夏冬雪就真的会同意吗?只是这种有可能会被拒亲的事情,在徐家大少爷眼里,是完全不会发生的。
夏冬雪还不知道徐旺青的想法呢,只是觉得他这种冷性子的人待夏东至确实和其他人不同,莫非真是有其他缘由?要是想明白了人家徐旺青凛然将自己当成未过门的媳妇,还自以为是的想要看着她成长,怕是会万分恼怒。夏冬雪不是那普通的小姑娘,会随便因为外貌才学便倾慕于谁,在她看来,既然你对我没有感情,便别施恩似的想要娶我,她才不稀罕呢!或许整个苏州城的女子们确实是疯了似的想嫁入徐家大门,但是这却绝非她夏冬雪的意愿。她还嫌弃徐旺青长的妖孽出挑,品性太过优异,浑身上下种满桃花,实非自己良配呢!

第35章:隐亲(中)

徐旺青和苏孜丰等了片刻,见对方一行人从小路拐弯至另外一个院子,方敢继续前行。只是苏孜丰心情极差,脸色一直沉着,弄的夏东至非常不好意思。毕竟平时苏孜丰待他极好,喜欢什么便送他什么,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此时他便是心虚的不知道该如何将三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活跃起来。
徐旺青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始终面带笑容,对待苏孜丰十分客气,离开时还记得和他道别。这种行事更是气坏了苏孜丰,待徐家马车一离开,他便拽住夏东至的脖领子,怒道:“我问你,平日里我们可是最好的关系?”
夏东至郁闷的笑了两声,宽慰道:“自然是最好的。”
“那么你今个怎么将他带回家了!”苏孜丰气势汹汹,心里委屈极了,平时真是白疼了这个小子,如今却拆了他的台。
“苏二哥你别生气嘛……”夏东至开始装可爱,企图蒙混过关,又不是他想带徐旺青回家的,人家偏要殷勤的送他,他总不能拒绝吧。更何况娘爹都十分欣赏徐旺青的学识,他又对自己不错,怎么好那么直白的疏远人家呢。
“哼,小白眼狼,我看那徐旺青对你们家是不安好心。”苏孜丰将徐旺青当做情敌,本来就看不上他的为人处世,此时更觉得人家心机深沉,故作清高。
夏东至一阵迷茫,皱着小脸,徐大哥能不安什么好心,他一个小孩子又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呢?这话在他肚子里徘徊了好久却没敢当着苏孜丰的面质问出来。苏孜丰的脸色臭臭的,夏东至心里一琢磨,罢了,苏家二哥爱说啥就说啥吧,反正徐大哥也不在场,他就当回小人背后里跟着暗骂几句也没人知道。
“你个小糊涂虫,怎么就想不明白,平日里那徐旺青自认才学高深,与众不同,不爱搭理任何人,怎么却独对你那么的好?”
“唔……难道因为我爹是曹山长的挚友?”夏东至喃喃道,他自认没啥可被别人算计的,徐旺青乐意对他好又不是什么坏事,想那么多干嘛。
“怕是不仅仅是因为如此,我跟你说,这家伙绝对在图谋什么。”苏孜丰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小黑炭脸在一片无垠的夜色里显得更加黝黑。
“图谋……额,什么。”夏东至干笑了两声,骨子里一点也不认同苏孜丰的话语。这家伙莫不是见徐旺青样样比他强,便心生嫉妒了吧。
“还能是什么,他都十三了却不议亲,拒人于千里之外,却独对你爹娘奉承,你说是图什么。”苏孜丰一副恨他听不明白的神色,想到徐旺青那个臭小子看上的姻亲对象是夏冬雪,便觉得如鲠在喉,恨不得将那人臭揍一顿的心思都有了。
“啊……”夏东至怀疑的眨了眨眼睛,他虽然自认姐姐夏冬雪是天下无双最好的女子,却不觉得徐家大哥会喜欢她。或许再过几年,等姐姐大一些以后,他们站在一起会比较匹配,现在的话,总觉得将这两个人凑做一对,就是爹爹和女儿,太过诡异。
“怎么,想明白了?”苏孜丰挑眉,右手执着纸扇狠狠的敲了下夏东至的额头。
“苏家二哥,你想多了吧,他可比我姐大了五岁呢。”夏东至抿着嘴角,不置可否。
“那又怎样,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老牛吃嫩草,懂不懂,懂不懂?”苏孜丰斜眼看他,继续教育道:“所以你一定要远离这种人,不让他的奸计得逞,否则会坏了冬雪妹妹的名声的。”
“哦……”夏东至依旧觉得苏孜丰有妄想症,他是对姐姐的外貌和学识极有信心,却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安静如水的男人会对他姐姐那样的小女孩动心。如果说夏冬雪是一只小绵羊的话,他认为眼前的苏孜丰比徐旺青更像一只盯着小绵羊的大灰狼……莫非……
“你这是什么眼神……”苏孜丰佯怒的看着夏东至怀疑的目光,不快道。
“苏家二哥,你为啥对这件事这么敏感啊。”
“敏感?敏感什么?”苏孜丰不自在的撇开头,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看向了漆黑色的夜空。
“我总觉得你比徐旺青更有可能配我姐姐……”
苏孜丰一听,顿时乐了,愉悦道:“那是自然,他算什么……”
“你说什么?”夏东至猛的抬头,却见苏孜丰闭上了嘴唇,红着脸道:“没什么,咳咳,至少……”苏孜丰顿了一下,蛊惑道:“至少我在年龄上和冬雪妹妹是合适的,对吧!”
“……”夏东至再傻也看清楚了其中缘由,指着苏孜丰,压低声音道:“你,你,原来图谋我姐姐的人不是徐大哥,是你自己本人吧!”
苏孜丰尴尬的垂下眼眸,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害怕个屁,便鼓着脸颊,咬着下唇,嘴硬道:“书上不是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
夏东至有点被欺骗了的心情,赌气道:“你平日里送我东西讨好我,莫非也是因为这个。”
苏孜丰干笑了两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你是觉得我做你姐夫不好吗?像咱们这种人家,亲事老早就会被定下来,你又知道到时候夏伯父会给冬雪妹子议个什么样子的男子做夫君。万一是那种表面光明磊落,实际上苛刻待人的人,该如何是好?”
“行了,你少诓我了……”夏东至想起这人平时没少套他的话,便是一阵气闷。
“夏东至,我的好弟弟,来,你不是喜欢我们家拴着的那只漠北狼犬吗?我让人给你送过来两只幼仔养着玩,好不好?你就别再跟我置气了,否则到头来便宜了别人。”苏孜丰一副讨好的模样,他深知苏家和夏家虽然有来往却远不如徐大人和夏子旭的关系密切,他若是想得到夏冬雪的情况,务必要通过夏东至从中间调节。
“切,哪里有别人像你那般不正经的算计我!”夏东至受伤了,大眼睛转了又转,琢磨了一会,才回道:“还有你那天逗耍的那只八哥和蓝鸟,我都要。”
“成,都给你!”苏孜丰见他小孩心性,心中十分愉快,反正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只要能哄好夏东至,送他什么都可以。
“哼,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收买我,若不是看你平日里还真像那么回事,我才不会出卖姐姐。但是即便如此,你也要经过考验,要是让我知道了你和哪个小丫头行那不轨之事,你就再也别想进我们家的门了!”夏东至前思后想,觉得苏孜丰这个便宜姐夫还不错,至少对姐姐有那么一份真诚的心思,总比那未曾谋面,不知好坏的人强。
“放心,我爹的后院都乱成了那样,我自然知道什么丫鬟配房的乱七八糟的女人碰不得,再说我还要参加两年后的童试呢,必然会认真读书,总不能输给徐旺青,让你爹看轻了去。不过至哥,自此以后,咱俩可就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了,你要帮我盯着点那个徐旺青!”
“知道啦!”夏东至不耐烦的应承道,徐旺青和他姐姐?怎么可能,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苏孜丰知道夏东至这小子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日久见人心,他的直觉告诉他,徐旺青对夏冬雪绝对有问题,他要将这个隐患扼杀在萌芽之间。他既然已经动了心,便容不下别人和他抢,就算那个人是江南第一才子,徐家大公子又能如何?

第36章:隐亲(下)

深夜,夏府的主屋内,蒋岚的大丫鬟月柔将床铺铺好,便恭敬的退了出去。夏子旭和幕僚商量完事,便回到屋内,正好看见蒋岚在烛火下做针线,脸颊白里透红,挂满柔和的笑容。她的手中是一个鲜红色的绸缎肚兜,上面绣着金色鸳鸯戏水的花样,配上绿色莲叶,很是喜庆好看。
“怎么想起弄这个了,这种事教给丫鬟去做多好。”夏子旭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妻子,二十多年的两厢厮守,这个女子耳边的发丝已经滋生白发。记得以前至哥儿刚刚来到这个人世的时候,蒋岚也是总喜欢亲手给他做些小衣小裤。
“我听母亲说,三哥家新添了个哥儿,便想着亲手做点什么,见面给他。”
夏子旭摇了摇头,淡淡道:“傻岚儿,侯府最不却的就是针线丫头。”
“你啊,整日里只想着朝廷那点事情,那丫鬟婆子做的东西能抵得上嫡亲姑姑亲手准备的?我不过是想表表自己的心意罢了,说起来,我这几个哥哥,也是几十年未见。”蒋岚挑眉,不认同的反驳道,清明的眼眸里闪烁着一丝淡淡的泪花。
“我不是怕你累着嘛……想当年生至儿和雪儿也是……”
“呵呵,我还记得他们刚来到这世上的时候,明明是那么大点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大姑娘和大小子了,真是让人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雪儿眼看着就九岁了,议亲的事情被别人惦记了起来,晚上吃酒的时候那徐夫人和知府大人家的女眷不停的追问我,烦死人了,我可舍不得那么早给雪儿定下亲事。”
蒋岚皱着眉头浅笑道,如果可以,她更倾向于给女儿在京城寻户人家。想他们家老爷虽然祖籍姑苏,却是在京中置了宅子的,如果不是因为外放官职,怕是会常留京中。而且至哥儿早晚都要入仕,她娘家镇国侯府也在京城,说不好他们会在京中养老,倒是不想把孩子嫁的太远,像她似的,十几年都见不到老母一面,实在是让人心里难受的很。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和你商量个事情,那徐家老头有意和咱们家做亲,你觉得怎么样呢?”夏子旭任由蒋岚的一双巧手揉捏着自己的额头,淡淡道。
“徐家?”蒋岚不由得莞尔一笑,还真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徐家老爷和他的夫君都曾是殿试出彩的人物,虽然他曾因为早年徐家主子站错了队伍受到牵连,但是依旧算是皇上的人,其实还是很受重用的,否则也不会把油水颇丰的织造活交给他办,恐怕这徐老爷那里也有一本暗账,年年要给户部交钱,供皇上花费。
这年头储君也不太好当,手里没点私房钱便被某些人牵制,想那京城里的关系盘根交错,世家做大,外戚当道,几个皇子又都有了自己的心思,不似小时候那般惹父母怜爱,又在圣上身子骨欠佳的时候明争暗斗,恨不得立刻取而代之,着实让人寒心。
“嗯,他说的是他们家的嫡长子,徐旺青。我看这个孩子倒是个好的,就是庶弟弟太多,而且徐老头的续弦苏氏也还年轻,日后怕是会生下嫡子,这一大堆隔着肚皮的亲戚,想起来就觉得会让雪儿受了委屈似的。”
蒋岚见夫君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笑着说:“你当谁都跟咱们老夏家似的,子胥稀薄,杜老太君又只有你一个儿子……”不说那死在姨娘胎内的孩子,就连那生出来的夏子日还不是被找辙轰了出去,弄的连夏家宗祠都进不了,可见当年杜老太君的心机。
“而且,你也别太小瞧了自己女儿的手段……”
“怎么?”夏子旭听她说起夏冬雪,脸上爬上了几抹宠溺的笑容,一双明眸闪闪发亮。
蒋岚见他那般认真直视着自己的脸颊,忍不住感觉到一阵害臊。右手旁的烛火忽明忽暗,照的他家老爷的身影越发挺直,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夏日,他的夫君游走京城街道,骑着高头大马,是那人人仰慕,飒爽英姿的状元郎。当时母亲有意将自己许配给她,她便缠着哥哥们带上纱帽,偷偷的跑到了饭庄楼上去看游街的队伍,一眼便倾心于这个夫君,时过境迁,他们都已经老了,但是此时两人对视,竟一点也不觉得感情淡去多少,她的胸口处涌上一股说不清楚的情愫,忍不住红了老脸,缓慢的垂下眼眸,不再看他。
“岚儿?”夏子旭伸出手指,轻轻的托起了那张虽然不再年轻,却依旧让他动容的容颜,柔声道:“也对,你我生的女儿又怎么会差了去?嗯,倒是我多虑了。”他声音微颤,两只手已经不老实的摸到了妻子依旧纤细的腰间。
“哼,你就臭美吧。”蒋岚娇笑,却没有拒绝夏子旭双手的爱抚,不知道是谁,吹灭了烛火,女子一声娇呵,黑乎乎的屋子里充满了柔情似水的味道。
夏冬雪累了一天,原本想早早休息,却被突然而来的蒋琴扰了清净。她冷淡的看着眼前的夏琴,默不作声。这姑娘打扮成这样子,是准备干什么?此时的夏琴早已换去了那件淡绿色的俗服,而是穿上了一身浅红色的香缎金凤薄衫,下面是淡白色鸳鸯百褶裙,中间的塑腰衬托着她的身材越发纤细瘦弱,还不忘装饰上了几缕鲜绿色的流苏。
夏琴媚眼低垂,白里透红的脸颊映衬在烛火的跳动下,有那么几分摇曳生姿的模样,十分惹人眼球。难道这姑娘还以为能在她这里巧遇徐旺青,又或者以为那人没离开呢,企图在院子里逛来逛去来个巧遇?只是,她不明白自己是未出阁的姑娘吗?如此大胆的行径着实让夏冬雪十分吃惊。
夏冬雪一直以为蒋琴是个懂事的明白人,却忘了她终归是被席氏带大,在那样的家庭里又能有几分眼界?她从小被养在庄上,夏家旁系在村里也算的上是望族亲戚,平日里都是横着走路,虽然夏琴在刚来时有些心虚,过的小心翼翼,骨子里却也当自己是个小姐,有几分傲气,总想着不输别人,便不觉得自己的爱慕之心是歹念。
“琴姐姐有事?”夏冬雪见她执迷不悟,起了疏远的心思。她本就无法当他们是至亲之人,若她是个懂事的主,不会给爹娘添麻烦,她倒可以真心待她,只是现在看来,这人是个聪明人,就是有点自以为是,执拗太深。
“我……”夏琴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眸,别扭道:“睡不着觉,想和妹妹说会话。”
“是想同我说话还是想打听徐家少爷的事情?”夏冬雪直言不讳,她十分疲倦,哪里还有时间同她弯弯绕,索性有话直说,赶紧将她打发走算了。
“唔……”夏琴白皙的脸颊越发红晕,轻声说:“冬雪妹子你别笑我,你,你还小,不懂我此时的心情,我是真的,真的好揪心于此事,无法入睡。”
“那便来我扰我吗?”夏冬雪不耐烦的回应她,有些东西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她若是帮她,岂不是给夏家带来麻烦。别说徐旺青根本就是对她无意,就算真的有意,以徐老爷的算计,能看上夏琴这种背景的女子吗?她若是此时还宽慰她,给她希望,岂不是助她做了错事。
夏琴一下子怔住,清明的眼底爬上了一丝水雾,哽咽道:“我当妹妹是知己,才会以实相告,没想到果然还是被你看轻了去,烦了我,既然如此,我,我便先离开了。”
夏冬雪皱着眉头,无奈道:“夏琴姐姐,你怎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若是徐旺青有心于你,那日便不会连句话都没有便转身离开。”
夏琴咬着下唇,不甘道:“我总是要再……再见他一面方可放下。”
夏冬雪被她的执念噎的难受,只怕人家徐旺青根本就不记得她是谁呢……便狠绝道:“见面?你当自己是谁?想见人家便可以见到他?”
夏琴被夏冬雪的直白弄的非常尴尬,脸色变得煞白,轻声说:“那人,那人不是夏府常客嘛,若是妹妹乐意,还怕我会见不到他?”
夏冬雪一听顿时恼了,冷声道:“合着姐姐是想让我帮你做那私下相授之事?你不知廉耻,难道也想让我跟着胡闹吗?”
夏琴被夏冬雪的言辞羞红了脸颊,尴尬的垂下头,她见夏冬雪动了大怒,便豁出去了似的抢先道:“我听人说夏大人要回京述职,徐家老爷便拜托了夏大人在路上帮衬着照顾下同样赴京上学的徐少爷,也就是说,那人,那人将和我们一路北上,我也不曾奢望什么,仅仅是见上一面,这本不是难事,还可以了却我所有的心愿,我……”
“够了!”夏冬雪厉声道,徐旺青要和他们一同上京,这话时从哪个碎嘴的婆子那传出来的,还让夏琴听了去。看来自从她和娘亲的身子大好以来,夏府是太过安生了,这些丫鬟婆子们得了空闲便开始胡说八道,混话连篇,她是该提醒母亲重新整治整治夏府了。
夏冬雪沉下了脸,无视夏琴那张梨花带泪的脸颊,淡淡的冲着门外叫道:“月鹤,送客!”

第37章:散仆(上)

夏琴不情愿的离开了兰花苑,一时间无处发泄心中的积郁,满脸泪痕的恍惚着跑回了藻春苑,也没注意到夏冬雪的大丫鬟月鹤就跟在她的身后。
夏琴从小和席氏相依为命,有爹和没爹一样,家里又有那般强势的本地姨娘,受过不少委屈,但是也暗中帮助母亲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母女俩从未隔过心,此时在夏冬雪那里受了委屈,便毫不犹豫的奔着母亲屋子走了过去。
席氏果然没睡,她挂心出席宴会的两个女儿,平日里在农村那两个丫头哪里见过这等世面,夏琴还好,是个有心眼的,知道隐忍淡定,就怕悠姐儿丢了脸面,到时候夏夫人一生气再将他们赶了出去。她虽然手头有些银子家底,却带着两个闺女,三个女人能干什么事情,还要时刻小心不被人算计了去。若是夏家不肯收留他们,她便只能带着孩子回河南老家,看看是否还有亲戚可以投奔。
“咚咚咚……”
席氏一开门,见女儿满脸的泪痕,一张白皙的脸颊苍白无比,顿时心疼了起来,担忧道:“哎呦我的琴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夏琴哽咽了两声,欲言又止,淡淡道:“谁欺负我了,谁还能欺负了我,不过是我感叹自己出身不好,又有那样的爹爹,即便自己再努力上进又能如何,我又能如何,母亲……”
席氏见女儿魔怔了似的连哭带笑,急忙拉她进屋,又在门口观望了片刻,确认无人看到,方把门窗紧紧的关上。
月鹤听从夏冬雪的吩咐,怕夏琴出事便跟在后面,直到看着她进了藻春苑,才转身回苑。
夏冬雪被夏琴那几句话折磨的闹心,躺下了又睡不着,便穿上衣服想去寻母亲诉说,却见主苑的丫鬟们将屋门紧闭,早早睡了,怕是父亲在母亲那里就寝,不由得脸色一红,又带着丫鬟折了回来,正巧在兰花苑门口和月鹤走了个对脸。
“你可是看着她进了院子。”夏冬雪眉头微掬,询问道。
“亲眼看着夏琴姑娘进去的,我还在门口等了一会呢。”
“哦,那便好,辛苦你了。”夏冬雪双肩一塌,走回了床边。月鹤见她不开心,便吩咐人煮了夜宵,笑着说:“我给小姐揉揉头吧,想必是这夜风吹的,把小姐的头钗都吹歪了呢。”
夏冬雪一怔,才发现自己光顾着走路,头饰掉了都不知道。她的头上原本有一对宫里赏赐的淡黄色的金钗,现在一支歪着,另外一支早没了影踪。
“我这就让人沿着刚才的小道去找找。”月鹤走出房门,叮嘱秀月:“你怎么服侍小姐的,东西掉了都不知道,还不原路回去看看。”
秀月脸色一红,她刚刚站在门口守夜,听了夏琴姑娘说了一堆糊涂话,现在脑袋还在神游呢,就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于是老实的听着月鹤的训示,忙跑回去找姑娘的金钗,那可是京里薛老太君特意托人捎过来的,说是宫里的物件,这要是丢了,虽然姑娘不会怪她,可是毕竟是她的失职。她一个三等丫鬟,如果不是今日在苑里值房,月鹤姐姐又被姑娘支了出去,哪里有脸面陪着姑娘去主屋,于是更加责怪自己的疏忽,真是关键时刻便出错……
夏冬雪吃了点东西,在月鹤一双巧手下疲倦的身子舒服了不少,她一边躺着,一边琢磨夏琴的话语,爹的任期到今年八月,那么接替父亲职位的官员现在肯定已经上路了,此时她还不知道接替夏子旭职位的不是别人,正是王涵的父亲,王巡抚。而秋往日托她稍的东西根本不需要上京便可以交付到王家姑娘手中,所以她娘那日才会说,这东西是可以帮着捎给王家的。但是这回的诏令发的十分仓促,秋知府尚不知道新任布政使便是曾经的巡抚大人,才会扯了那么一个缘由,让女儿暗中试探夏冬雪一家是否确实要离开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