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两个堂子里都分别请了戏班唱戏,秦宁兰作为府里尚未出嫁年岁最大的姑娘需要应酬在众一群女孩子们。她将誊好的几个戏本子分发下去,笑着问梁希宜,说:“老太君那头就点了两出戏,怕是呆不了多久就会去休憩,你们可否有想听的戏呢。”
梁希宜客气的把戏本子递给了堂姐梁希榴,让她代表梁家拿主意。寿宴上都喜欢点些结局大圆满的本子,几个女孩子讨论下来决定点一处打金枝。这出戏讲述某朝公主任性被夫婿打了回去找父母哭诉,谋求皇帝治罪夫婿一家。夫婿负荆请罪,皇上明事理顾全大局不但不处罚女婿还加封女婿家人,皇后亦劝婿责女,一对小夫妻消除前隙,和好如初的欢喜故事。
秦五看着戏本子忽的莫名笑了起来,梁希宜盯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秦五脸颊微红,趴在她的耳朵上,小声道:“三公主如今在议亲,但是因为她‘名声’在外,如同一个烫手山芋似的无人接手!”
梁希宜想到刚才大家讨论的戏本,不由得唇角微扬,说:“你跟她有过节还敢点打金枝?还好她不在,否则不知道会怎么想。”
“她不在白若羽和王煜湘在呢,就是让她知道又如何?”秦五满不在乎的抬着下巴,若是在自个家里还如此拘谨未免太无趣了。她又没有指名点姓说三公主,对方若是自作多情找骂那就没办法了。
“你呀,何苦和皇家较劲。”梁希宜眉头微微掬起,三公主可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女儿,未来新帝嫡亲的兄妹,她倒是不希望秦五真同她接下不解之仇。
“你是没见她以前在宫里如何欺负我!因为她是皇后的女儿,五公主都不敢和她对着干,我倒要看看她如此嚣张最后会花落谁家。”秦五咬着下唇,一副恨不得她嫁不出去的样子。
梁希宜无语的摇了摇头,去发现白若兰正向她的方向走来,身边还跟着白若羽呢。莫非他们吃完了不听戏就打算回去吗?否则干嘛还过来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动手
(上)
白若羽若有所思的打量梁希宜,三公主刚刚传来纸条说是要见定国公府三姑娘,让他们帮着把她带出去,她和王煜湘极其诧异,这个定国公府三姑娘到底有什么特别,黎孜玉这么快就知道她了?两个人对视一眼,决定借着白若兰同她的交情顺其自然的约她出来闲话。
白若兰并不清楚堂姐的心思,听说秦大夫人准备了几份名画供女孩子们欣赏,王煜湘在旁边的花堂组织赏画会,随意提到可以邀请她的好朋友一同参加,她便兴奋的来寻梁希宜了。
梁希宜惊讶的看着白若兰,又望向白若羽,后者尽量冲着她展现笑容着实令她受宠若惊。因为秦宁兰管着戏班事宜,秦宁敏组织着诗会,她本是想偷得悠闲去和秦五听戏,可是又不好直接拒绝白家姐妹,毕竟对方不过是普通的邀约,她若是连去都不去有些驳了白若羽这四小才女的面子。好歹日后她还是要在京城小姐圈子里混的吧,便大大方方的笑着说:“希宜在琴棋书画方面知识浅薄,还望待会若羽姑娘和若兰妹妹不要取笑我才好。”
白若羽轻轻的摇了下头,说:“第一眼看你便让人亲近,否则煜湘那个眼高的丫头不会让我们特意来请你,你且放心好了,不过是女孩子一起玩玩罢了。”梁希宜点了下头,听她提及王煜湘名字时候的亲昵居然有些醋意,她真是小心眼,此时此刻自个不也有了新的伙伴吗?
白若兰兴奋的缠着她的胳臂,笑道:“二姐,定国公府二姑娘和四姑娘也一起去吧!”
白若羽点了下头,说:“好呀!”
梁希榴同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不熟悉,原本想拒绝一二却被梁希宛一把拉住。
梁希宛满脸笑容的走上前,道:“我们一起去。”能够和白若羽王煜湘玩到一起的女孩们大多数有些才气名声,多结交一些总没有坏处。
赏画会也好看戏也罢不过是老太君寿宴上女孩子可以玩的东西,梁希宜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妥,倒是乐呵呵的同姐妹们一同前往。
所谓名画都是些秦府上的私藏,梁希宜上一世是陈家嫡长女后来又是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眼界自然更高一些。她假装同众位姑娘们一样,刻意惊叹赞美后其实心里并未有一丝波澜。有些自命不凡的姑娘们已经开始互相唇枪舌战,王煜湘坐在最中央不时附和质疑调和倒是将气氛统筹的十分融洽,梁希宜扮演着低调重生女的角色,始终面带微笑时而赞叹时而自愧不如的自语。
呼啦一声,白若兰身前的茶壶被白若羽弄洒了,此时又即将是白若羽发言,她无奈之中将白若兰托付给了梁希宜。还留下两个大丫鬟好好侍奉白若兰。
“梁姑娘,没想到最后还麻烦你陪着若兰去后面收拾一下。”白若羽面带愧色的凝望着梁希宜,王煜湘的丫鬟过来催她,梁希宜只要客气的说:“你快回去吧,我来陪着若兰去后院。”
“那真是太谢谢了,这两个姑娘叫玉英,玉墨,都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你随便使唤。”
梁希宜淡笑的目送她离开,捏了下白若兰的耳朵,小声说:“你也太不小心了,没看到茶壶在那呢还往前探身,还好水已经冰凉,否则烫到了怎么办!”
白若兰委屈的吸了吸鼻子,道:“谁想到其他桌的茶壶都是丫鬟们端着,就二姐姐这桌偏巧丫鬟不在,二姐姐又猛的回身,洒了我一大片呢,感觉里面都湿透了。”其实她想说明明是二姐姐不小心怎么还成了她莽撞行事。
梁希宜望着她眉头成川的样子,忍不住扬起唇角,说:“这样也好,我们先去后院换身衣服,然后就可以去找秦五看戏啦!”
白若兰眼睛一亮,说:“总算从二姐姐的管制下解脱了,他们说的什么墨迹鲜亮调色混匀景色艳丽巴拉巴拉的我都听不懂,还不如去看‘打金枝’看的爽快,哈哈!”
“你呀!”梁希宜戳了下她的额头,道:“让你的两个丫鬟快点吧。”
白若兰嗯了一声,回过头看了一眼玉英玉墨,忍不住皱起眉头,说:“你们两个是二姐姐房的?怎么觉得有些眼生。”
玉英神色一暗,急忙上前主动道:“奴才和妹妹玉墨是搭理二姑娘庄子上收取银钱的大丫头,前阵子赶上年底,我们跟着管事去看铺子了,所以不曾在府里带着,六姑娘怕是没见过我们。”
白若兰点了下头,她二姐姐白若羽特别能干,倒是有可能管着一些府外的庄子铺子的账,而且这两个人又是二姐姐亲自点的丫鬟,不应该会有什么问题。
西堂的花园外面,王煜湘和白若羽偷偷的咬着耳朵,说:“你可是记得提醒那个两个丫头带走你六妹妹了吗?若是小六出问题,我怕你回府里难做。”
白若羽捏了下她的手心,低声道:“放心吧,那两个丫鬟是孜玉送来的人,若是真出事我就咬定不是我的丫鬟所以扯不到白府一点关系,至于若兰,那丫头很好糊弄,我就说是不是丫鬟中途被人换掉了呢?反正我又没有害她的理由她想不到我这里的。”
“不过,真奇怪孜玉干嘛对定国公府三姑娘那么上心呢。”白若羽犹疑的歪着头。
“反正和我们没关系,她自个走错了路遇到不相干的人能怪谁呢。若是聪明点就当没这回事吃个哑巴亏算了。再说三公主见她也没什么恶意,出不了什么大事。”王煜湘安抚的搂住她的双肩。
梁希宜正准备穿过小路直奔后院被一个穿着秦家奴仆衣服的小厮拦住了。
小厮堵在拱门处,恭敬道:“二老爷喝多了要去后堂歇着,此时吐了就在旁边院子,姑娘若是去后院不妨从对过的路绕过去吧。”
梁希宜怔了下说:“那条路太远了,你们老爷何时离开?”
“哎呀!”不等小厮回话玉英先是喊了一声,说:“三姑娘,我们六小姐的衣服已经留下印了,天气那么凉二老爷那头又不知道何时完不如绕道赶紧走吧,就别再这里耽误时辰了。”
白若兰低头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这茶水居然可以弄花了她的衣服,什么茶水呀。
梁希宜虽然心有疑虑可是着实想不出白若羽会对她有什么居心莫测,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玉英和玉墨架着白若兰快速前行,几乎快要变成奔跑的趋势,梁希宜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错觉,急忙张口喊住他们,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她迫不得已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下)
这张脸堪称俊秀,皮肤白皙,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冷漠的目光中难掩一丝主人骨子里孤傲的本性,他放肆的打量着粱希宜好一会才淡淡的说:“欧阳灿,你不是要见定国公府三姑娘吗?”
粱希宜微微一怔,果然又是欧阳灿搞的鬼!她就知道但凡意外的情况绝对离不开欧阳灿。
欧阳灿从树上跳了下来,他的背脊挺的笔直,目光复杂的看着梁希宜,说:“你回京后怎么也不同若兰联系,她说是给你写过很多份信了,你也没个音讯,定国公府里的姐妹可待你还好?”
梁希宜冷冷的盯着他,视线转到了黎孜玉身上,又再次回到欧阳灿脸上,道:“这与你何关?”她深吸一大口气,吼道:“我兄弟姐妹待我如何又与你何关!欧阳灿,你吃饱了没事撑的吧!”
欧阳灿望着梁希宜愤怒的脸庞一时间无言以对,黎孜玉见状忍不住扬起唇角,浅笑出声,她那个小侄子明明就是对人家姑娘有些意思,只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怕是彻底触及对方的底线了!
梁希宜一阵发狂,她是要多么的倒霉才会和欧阳灿有了牵扯!欧阳灿胸口闷闷的,他不过是小小关心一下梁希宜,至于发那么大的火气吗?真真是不识抬举!而且还当着黎孜玉的面上,那个黎孜玉居然还敢笑他,太令人气愤了,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他还有面子在京城子弟圈里混吗?
梁希宜拍了开黎孜玉的手,怒道:“他又是谁,你居然还敢带人一起戏弄我,这很有意思吗?”
“他……”欧阳灿顿住了,三公主穿着男装同他出现在这里,比他跟梁希宜瞎胡闹可严重多了,所以欧阳灿是不会披露黎孜玉的身份的,只好干着急的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
“你真是一个混账!”梁希宜压住声音,低吼道。
“今个那么多的人都来了秦老太君寿宴,你居然让人把我糊弄出来就是为了说那么一句话吗?”粱希宜觉得完全无法和欧阳灿沟通,关键是此时她已然同他在这里待了一会,这要是被人看到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浑身被气的发抖,索性转身就要回去,黎孜玉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梁希宜见状狠狠的甩了黎孜玉一个巴掌,说:“你又算什么个东西,跟着你的主子瞎胡闹吗?”她完全将灰衣男子当成欧阳灿的小厮了,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黎孜玉傻了眼,白嫩的左脸留下红色的痕迹,她的两眼快要喷火,道:“你才不算个东西!”
梁希宜冷漠的看着他,总觉得眼前男子有些奇怪,她猛的发现对方的脖子上居然没有喉结,而且灰衣男子声音因为气愤变得高昂起来,冰冷中带着几分尖锐。
莫非,他无所顾忌的她动手动脚是因为他是个姑娘?
想到此处,梁希宜垂下眼眸,心底已经有所决断,她总要寻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方可以应付日后此事被有心人提及的后果。
“希宜,希宜!”
熟悉的声音在墙的另一面回响起来,怕是白若兰发现她不见了,梁希宜郁闷的叹了口气,若是白若兰不那么声张她还有余地立刻离开,她这么一叫岂不是大家都知道她出事了?
远处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梁希宜看了一眼面色纠结的欧阳灿,索性将披在身上的袄袍脱掉丢在了地上,搓了搓手二话不说的冲着黎孜玉扑了过去,扭打起来,嘴巴还生怕来人不知道似的大声嚷着:“让你女扮男装戏弄我,让你女扮男装戏弄我……”
豆大的泪珠顺着梁希宜的眼角流了下来,被一个女扮男装的假男人戏弄总比被传成单独和欧阳灿在一起要好很多吧,她如是想着,内心仿若滴血般的疼痛。
黎孜玉是金枝玉叶,哪里和人真动过手,她无法置信的望着梁希宜眼底的坚决,始终无法理解梁希宜为什么如此狠绝?她哪里清楚梁希宜上辈子之所以嫁给陈若安,就是因为被算计失节。如今的梁希宜宁愿做个悍妇,也绝对不想被贴上和欧阳灿私会的标签,欧阳皇后如今境地并不好过,到时候为了保自家人的名声置她与不利之处,她又该当如何?
梁希宜一边彪悍的骂着一边委屈的落泪,完全无视于傻站在一旁的欧阳灿。白若兰率先跑过来,没想到看到的是梁希宜同一个男人打了起来,而且是真的动手打了起来……身后尾随而来的婆子急忙上去扒开了死死拽着黎孜玉的梁希宜,黎孜玉原本的发髻变成了披肩长发,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儿身。
白若兰并不认识三公主,见梁希宜红红的眼眶和一脸不自在的欧阳灿,自以为了解到了真相,指着欧阳灿大声道:“小表哥你这是干什么!居然让人女扮男装戏弄希宜姐姐。”
梁希宜大脑思路清晰,听到白若兰的话后急忙附和的说:“欧阳灿,我们家不过是在回京时先于你们走了郊外的官道,你便小心眼的让自个丫环戏弄我,实在是无耻之徒。”
“人”变成了“丫环”,欧阳灿发现事已至此,黎孜玉以他丫环的身份出现似乎更好一些,只要硬着头皮道歉:“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自个的丫鬟女扮男装来这里。”
一切变得真相大白,梁希宜表面悲伤的不得了,心里却没有一点波澜,倒是黎孜玉觉得憋屈,走上前就要再甩她一巴掌。
欧阳灿冲了过来,当着众多人面前佯怒道:“臭奴才,还不给我老实待着!”
白若兰踹了她小腿一下,道:“你一个奴才居然敢对希宜姐姐瞪眼,看我过几日见到姑姑后,不往死里告你的状。”
黎孜玉脸颊憋的通红,她何时吃过这种亏?梁希宜眼尖的看到一群妇人走了过来,急忙抹了下眼睛,吸了吸鼻子,扬声哽咽道:“大伯母~~”
秦氏愣了片刻,看见梁希宜的惨状,不可置信的说:“我可怜的希宜,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王煜湘听说后面出事了就拉着母亲许宛如一同过来,她见黎孜玉披肩散发的鬼样子吓了一跳,急忙和母亲咬耳朵说了下实情。
许宛如脸色惨白,颤颤巍巍的走上前,说:“小心姑娘在外面受凉,咱们先回屋吧!”
秦氏不太乐意,梁希宜却想见好就收,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她冲许宛如点了下头,众人一起直奔后院。
作者有话要说:
☆、道歉
在许宛如的刻意安排下,三公主黎姿玉成功脱离众人的视线,换了个个头模样同她相似的丫头顶替。欧阳灿心情五味具杂,当他发现梁希宜望着她的目光充满厌恶和不屑时,心底上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不管在西北还是京城,他都是被奉承谄媚的对象,就算对方背后会说一句纨绔子弟,但是当着他的面,他就是肆无忌惮又能怎么样?谁敢表现出一丝不耐!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群人可以藐视枉法,如今欧阳氏族的人一贯嚣张备受皇帝厌弃,但是就算是皇上,为了他的政权稳固,在北有外族威胁,西有前朝夺嫡孽障涌动下,不也不敢明目张胆对欧阳家做什么。他大堂兄就常说,宁可猖狂一些被言官日日在御前诉讼被皇帝厌恶,也好比顶着贤臣名头,又手握兵权被臣子们赞扬,从而令帝位不稳,逼得皇上不得不亲自下狠手除掉。
他们这一辈欧阳家的男丁总共五人,以欧阳穆为首关系极其亲近。虽然生活作风略显放肆不羁,但是骨子里都十分明白欧阳家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境地,靖远侯和父亲在商讨一些要事的时候都会让小辈聆听。
现在的皇帝并非太子出身,当初为了博得无子的刘皇后,如今的刘太后好感,他娶了刘家嫡女为妻,一同博得帝位。只是刘太后并非他的嫡亲母亲,处处干预朝政,年轻的皇帝陛下终于变得不耐,采取平衡之术,一边逼迫刘家放权,一边抬高欧阳氏族地位,同时纳了欧阳家嫡出小女儿为妃,日夜宠爱,并且在前皇后刘氏去世后立为皇后。
欧阳灿每每想到此处就觉得可笑,如今年老的皇帝岂不是又开始搞平衡之术?只是此次被打压的是欧阳家族罢了。但是岁月如梭,他不再是年轻力强的新帝,朝中大臣也不可能如同当年般完全支持于他,在众皇子一一成年后,一个垂老的皇帝对臣子的掌控,早就变得不堪一击。
前任刘皇后在无子的情况下都可以成为如今太后娘娘,更何况有二皇子黎孜启和六皇子黎孜念的欧阳皇后。怕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朝中众人左右摇摆,在皇帝的诱导下,虽然很多人不好意思得罪天子,表面支持皇帝偏爱的贤妃之子五皇子,暗中却没少人在他进京后不停孝敬的。
欧阳灿仰着下巴,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几分倔强,他是当朝最尊贵的勋贵子弟,干嘛同一个小小的梁希宜较劲?他真是脑子进了水,才会想要去博得那个丫头的谅解。
欧阳灿身边有两个近身的大丫鬟,但是都未曾有过关系,主要是因为靖远侯武将出身,又生于欧阳家族的关键时期,为人谨慎小心,性格古板严肃不喜女色,在教育小辈方面必然十分看重这一点,府中丫鬟无人敢触犯靖远侯忌讳,落个带坏少爷的名声。不过这也导致了欧阳灿在男女相处方面少了条筋,总是把女孩子当成男人看待。
欧阳灿的母亲白氏早早就是把侄女接到府上,着实有几分想要继续同娘家联姻的心思,没想到弄巧成拙,把欧阳灿和白若兰培养成无话不说的亲兄妹了。侄女白若兰更是对欧阳家长公子欧阳穆爱慕起来,情有独钟,张口闭口就要以身相许。
若是欧阳穆能对侄女动心,白氏倒也觉得欣慰,可惜她连自个儿子的婚事都掌握不了,何况是小叔长子的婚事?弟媳虽然已经不在,娘家余威在西北可不曾递减,就连被皇后送离京城的六皇子,如今都跟着欧阳穆跑到西北参军历练去了。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受他人影响……倒是欧阳穆一个非陈诺曦不娶,令几年不曾回京的白氏连着两年回京过年了。
此时已经是午后,老太君早就休息了,后院主事的大堂里独留下梁希宜的大伯母秦氏,白家二夫人刘氏和王煜湘的母亲许宛如。白家二夫人刘氏出身名门望族,曾做过公主伴读,她的父族同欧阳家有旧,本能的就认为这事必然另有内情。加上白若羽和王煜湘是三公主的好友,说出来的真相难免有所偏颇。至少传入刘氏的耳朵里时,就变成了八成是梁希宜同欧阳灿有什么,又或者想要引起欧阳灿的注意从而故意约他相见,没想到被男扮女装的三公主撞破,意气用事的牵连他人。
为人父母之人大多数认为自家孩子永远都是好的,犯错全是人家孩子的问题,带着这么一种心态出现的刘氏,看向梁希宜的目光带着几分敷衍,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叽叽喳喳的秦氏,心里暗道,若不是因为三公主女扮男装,她不得不大事化小的话,必然要同梁家好好说道说道,到底是谁错谁非!
梁希宜自然感受到了白家二夫人刘氏轻蔑的目光,纵然有太多委屈,也只能埋入心底。她回想寿宴上所有的事情,其中白氏姐妹邀请她参加画评的事情最为可疑。白若羽的两个丫鬟更是有些古怪,若说此事和白家无关,打死她也无法相信,但是为什么呢!欧阳家纵然权势再大,欧阳灿进京时间并不长,根本无法请得动白若羽这种自视清高的贵女帮忙,莫非事情关键点是那名女扮男装的女子?
梁希宜头皮发麻,但愿她推测的方向不对,若是那女孩身份与众不同,那么她岂不是在京城给自个树立了个强敌。一个可以使唤白若羽冒险为她做事的人……梁希宜的心境越来越凉……
欧阳灿随着白家二夫人刘氏一同进入了后堂,他所有的怨气在望向梁希宜落落寡欢的神色时忽的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不好受。
梁希宜换上秦五的一件素色长裙,刚刚散落的发丝简单盘起,露出了白净的额头,脸上的胭脂早就被水洗净,腮部和脖颈有红色的痕迹,怕是被地上的石子搁到了,又或者是黎孜玉抓的。
欧阳灿满腔怒火沉了下去,不由自主的认为所有的错都是自己造成,不关梁希宜一点事情。而且他猛然发现,梁希宜了无生气的木然样子,很容易就触动了他的心底,让他无比愧疚。
抱怨不停的秦氏在看到欧阳灿的模样时不由得愣了片刻,生的好俊俏的哥儿。眼角细而长,淡粉色的薄唇紧紧咬着,盯着他们家三丫的目光倒是显得十分真挚,不像是传说中的纨绔子弟。
众人自然是发现了其中的异状,梁希宜忍不住抬起头,迎向欧阳灿怅然的目光,提醒道:“欧阳公子,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你……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