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事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或许正因为莫廷对公主殿下不屑一顾,为人正直,公主才会倾心呢,对不。所以奴才其实认为李老太爷肯给个女儿,不管是谁都好,先解了燃眉之急才是。日后莫廷就算不喜欢这位姑娘,看在她是四姑娘姐姐的面子上,怕也不会闹的太凶。退一万步讲,先把皇家应付过去,好歹是履行正经的媒约,太后娘娘,公主殿下,皇上,季家都好看一些。否则传出去莫廷不娶公主,以三公主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整个季家一天都安生不了。”
季宪铭也晓得这个道理,沉默片刻,说:“这事情不能让莫廷知道。临行前他曾找过我,他同四姑娘早就私定终身,李家受难时远行,他追送出几十里地,后来跟着走了一段路直到哥哥将他强压回去,所以莫廷绝对不会接受什么二房嫡出次女的,这件事情必须瞒着他。”
“公子,老奴晓得了。”
季宪铭深吸口气,说:“婚姻一事,嫁娶中难免出现问题,反正我们季家就认为娶的是四姑娘,到时候他们用三姑娘来嫁,真闹到皇帝那里就全推到李家身上便是。未必就认为是季家搞的鬼,更何况父亲手里有李老太爷的来往书信,上面一直说的都是四姑娘。待水混后,一切反倒是容易解决,他们李家若是真能同王家结了亲,想必皇帝也会想办法息事宁人。”
老管事点了下头,道:“公子说的极是。”
三日后,京城季老太爷的急件抵达阜阳,内容果然同季宪铭所说一致。暂且答应李老太爷,安抚住季莫廷,将事情呈献给太后娘娘,稳住公主殿下。其他的日后再说。季家好歹是新帝宠臣,常年伺候在圣上跟前,曾经的镇国公府李氏却远在漠北,谁亲谁疏一眼便知,更何况朝堂中不会有人敢明着帮李家说话,到时候是非黑白还不是他们季家说了算。
李家胆大妄为,为了讨好王家用三姑娘替代四姑娘嫁入季府,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皇家和王家欠季家人情,到时候皇帝只会恼怒李家势利眼,不会注意三公主并未如愿嫁给季莫廷。季家哪头都没有得罪,若是想毁了同李家的亲,也极其顺利承当。
季家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李老太爷何尝不担心他们损人不利己。毕竟现在的皇帝对李家感受先入为主,完全是没有任何好感。于是李老太爷在得到了季老太爷回消息后,重新准备了生辰八字递给季府,虽然说他已经查过,但是稳妥起见,还是让季府也去查一下。若没有问题,再正式行聘。
李老太爷见季府答应的这般痛快,担心日后生出其他隐忧,索性做了一份正式定亲文书,让季宪铭签了字。季宪铭虽然有些犹疑,不过想到在京城全是他们家一家之言,从来不是真相是什么,而是皇帝想信谁,谁就是真相,索性痛快的应承下来。
李府三姑娘,二房嫡出次女李宛宁的婚事就这般定了下来。李宛诺想起那个执着于妹妹的干净男孩,不由得有些世事无常的感觉。好在李蜜儿似乎对莫廷感情不深,看起了并无太难过的感觉。
住在李府的欧阳宇自然清楚前因后果,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人替他解决了京城季家。欢愉之后自然是巩固一下,立刻书信给京城靖远侯府的人,吩咐他们将李家三姑娘李宛宁同京城季府定亲的事情大肆宣扬,最好备上一份厚礼即可送上。
所以原本打着日后若出事,无赖不认账的京城季老太爷,还纳闷怎么小儿子才在阜阳郡刚签了定亲文书,这头就有人来大肆恭贺!
最主要的是其中有靖远候府的人,对方似乎比他都清楚定情过程,贺礼上清晰的写着恭贺季莫廷同李府三姑娘李宛宁,那岂不是太后娘娘欧阳雪那里也是如此认定的?
季老太爷一阵头大,不由得暗自揣测起来,莫非是镇国公府的遗留势力。
镇国公府真是底蕴深厚,已经被皇帝谪发至那么远的地方,居然都可以对京中势力掌控自如,看来他还是看低了李家老头子。
欧阳宇闲来无事的时候刻了一个小雕塑把玩,他的水平远不及自己的亲大哥,但是这确实他的第一个作品,打算再精心雕刻的细致一些,送给李蜜儿做生日礼物。
季莫廷同曾经的李蜜儿情深意重,自然说过私定终身的话语,只是没想到李家大厦倾倒,全家人被发配到了边关。
季老太爷担心季莫廷的驴脾气犯了,从始至终都瞒着他是同李家三姑娘定亲,而非四姑娘。季莫廷也没想到会生出中途还可以换人的事情,自大婚事定下后便忙里忙外,生怕准备仓促,怠慢了心上人李宛茹。
季家二夫人望着儿子欣喜若狂的脸庞,心底仿佛在滴着血。孩子的性子她也十分清楚,若是晓得嫁过来的并非是李宛茹,怕是肯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季莫廷见母亲心情不好,手里摆弄着桌子上的花儿,道:“蜜儿最喜欢粉色的,其实成亲当天那日,未必非要用红花。”
季母一愣,忍着突口而出的真相,说:“那就全换成粉色的,主要是我儿高兴就好。”
季莫廷点了下头,又道:“宛茹妹妹一向最讨母亲欢喜,知道你如此宠着她,届时定会好好祥顺娘亲,谢谢娘亲为儿子做的一切。”在坚持履行同李家婚约这件事情上,唯独母亲是同季莫廷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季母莫名的辛酸,幻化到最后都是一句无言的叹息。
季莫廷完全不晓得事情的真相,直到他去国子监上课,归路上碰到了穿着男装出门的三公主黎孜玉。季莫廷原本不想理会她,却见她不顾及男女设防,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道:“季莫廷,你没必要如此躲着我,我只是不想见你始终被蒙在骨里,有些话要同你说。”
季莫廷甩了下袖子,摆脱了她的牵制,道:“当初早知道酒楼里帮了你一下,会落得今日的百般纠缠,我是打死也不会出手相助的。”
三公主面色一沉,胸口仿佛被什么狠狠敲了一下,她每次看中一个人,往往念而不得,这莫非就是她的命吗?若说季莫廷哪里最吸引他,便是他对李家四姑娘的一往情深的执着。那双满是希翼的目光让她想起记忆深处另外一个男人,也是这般倔强的喜欢着一个人,对她视而不见。
季莫廷见她欲言又止,讽刺道:“到底有话没话,我如今是定了亲的人,同公主殿下纠缠不清愧对我未来的妻子。”
三公主深深的吸了口气,说:“呆子,若不是感念你曾帮助我,我才懒得来告诉你。你可知同你定下亲事的并非李府上的四姑娘吗?”
季莫廷一怔,眉头紧皱,道:“莫要胡说,我是不会信你的。”
三公主扬起下巴,双手怀胸,说:“哼,我是想招你做驸马不错,但是还没下贱到需要来你面前信口雌黄!是与不是你自个去打听吧,尤其是那个刚从阜阳回来的季公子,想必比谁都清楚!”
季莫廷望着三公主直挺挺离开的背影,心底慌乱无措。
同他定情的是李府肯定不错,那么如果真不是四姑娘,还能是谁?其他姑娘吗?
他大脑一片空白,心乱如麻,急忙直奔府邸。
季宪铭回京有些时日,但是一直没敢同侄儿碰面,他心底有愧,于是听说季莫廷找上门来,第一反应是避而不见。
季莫廷见他这番做派,便知晓里面定是有事情。他顾不上备份,直言道:“小叔,可是李家的亲事有什么事端?若是有,您可一定刚要提前和我说,免得耽误了先机。”
季宪铭一阵犹豫,这哪里是耽误了先机的问题。况且他也不明白,怎么前脚定下李府三姑娘,转眼间就全京城的亲眷朋友都晓得了。
季莫廷生怕是李宛茹别再是出了性命攸关的事情,忽的跪地,说:“小叔,求您直言告诉侄儿,李家四姑娘可是出事儿了。”
季宪铭如鲠在喉,望着红了眼眶焦急的侄儿,道:“这……实话说,李家对四姑娘另有安排,此次同你定亲的是李家三姑娘。”
“为什么?”季莫廷无法置信的盯着小叔叔,说:“蜜儿,李宛茹知道吗?”
季宪铭见侄儿至今都对李宛茹一往情深,忍不住劝道:“自然是清楚的,而且我在阜阳可是看到她同王家的王煜相处颇为友好,完全没有执意要嫁入咱们季府的意愿。”
“不可能。李家流放前我们还见过面。”季莫廷失魂落魄似的目光游离,道:“不成,小叔,我不娶李家三姑娘,我只要蜜儿,我要娶李宛茹。”他的声音厚重有力,隐隐带着几分无助的颤抖。
“小叔叔,我不会娶公主,但是更不会娶李家三姑娘。这件事情,没!得!谈!”
轰隆一声,远在阜阳的李蜜儿看向了雷鸣电闪的天空,喃喃的说:“破天气,原以为三月中旬会暖和一些,却偏偏是没日没夜的下雨,弄的人心情都阴沉沉的。”
水涵进了屋子关好门窗,道:“姑娘快睡吧,明日是骆家三姑娘的生日宴会。”
李蜜儿点了下头,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第48章 48
季老太爷听说季莫廷知晓婚事的真相,担心他闹出殿前失仪的事情,毕竟这件婚事已经在太后娘娘那过话了,不管季家的想法是什么,反正成也要成,不成也要成,索性直接帮他请了课业假,将季莫廷留在家里,不允许他随便乱出门。
季母去看望儿子,流泪道,“莫廷,你听娘说,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做主,结两姓之好,你千万莫怪你祖父,他是真心疼爱你的人。我已经同李家大姑娘通过信了,她也希望你可以看开这件事情。宛茹在北上的路上染上怪病,差点死了好几回,救活后性情大变,曾经的记忆模糊不清,怕是早就忘记了你们的情谊,未必还是你的良配。”
季莫廷微微怔住,喃喃道:“忘了我……”她怎么会忘了他呢。他的宛茹妹妹,记忆里娇艳如花的宛茹妹妹,她怎么可以忘了他呢。
季莫廷顿时红了眼眶,泪水汹涌而下,抱着母亲的腿部,道:“娘,宛茹妹妹就算不嫁给我也定有苦衷,我们不能置她于不顾,只听一面之词呀。”阜阳郡那么的遥远,宛茹妹妹搞不好是被家族的事情牵绊,才会有如今的结果。
“宛茹娘亲去的早,大姐姐又是和离的身份,在李府活的定是极其艰难,娘亲,您一定要帮我,我要去找宛茹,她一定是被迫的,否则我死也不会接受这门婚事。”
季母也不相信李家四姑娘说变就变,但是既然大娘子宛诺都同她直接说了这番话,可见李家是绝了将四姑娘嫁入季府的心思。怪就怪他们家老头子,早些时候故意拖着死活不肯履行婚约,如今人家李家改注意了,又上赶着联姻。
她心里不希望儿子总是惦念着李宛茹,所以倒是想让儿子死心,彻底同李宛茹做个了断。
季莫廷见母亲态度有所松动,继续可怜兮兮的说:“娘亲,儿子同蜜儿情分如何您是晓得的,若是不把事情弄清楚,我是如何都放不下蜜儿。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去西菩寺出家算了!”
“胡说什么。”季母盯着一脸坚决的儿子,叹气道:“你先给我老实待着,切记表现好一些,我去求求你祖父,看看是否可以先放你出来。”
季莫廷唇角微扬,说:“娘亲,我一定表现良好。”
季母望着儿子不过就因为她一点点许诺,就变得这般神采飞扬,可见李家姑娘对他影响是多么的大。哎,这要是两个孩子明明心思一样却没法在一起,日后该如何是好。
季母心事重重的回了房间,看到丈夫下朝归家,迎上去说:“我刚刚去看望过莫廷,孩子都饿瘦了,夫君去和父亲大人求求情可好,我担心越是如此关着孩子,反而适得其反,闹出大事情。”
李家老爷缕着胡须,道:“我刚从父亲那里过来,今日在朝堂上碰到了王家幼子,王容。”
“王容?”季母觉得这名字耳熟,却是一时间没记起是谁。
“她的妻子来咱们府上做客过,他家有一个小女孩,当初他们家王老太爷不知轻重,妄图让我帮他的儿子寻差事,有想将他的孙女嫁过来的意思。不过王家这种没有根基的草莽人家,父亲自然看不上,便不了了之了。”
“原来是她啊,宫里怀着孕的王才人是他的庶妹吧。”
“是啊,谁曾想到,时过境迁,王才人这般受宠,还怀了身孕。最主要的是不管是太皇太后娘娘李氏还是皇太后欧阳氏都没有对付王家的意思。此次王荣来京,身上无功名,皇帝却有意让他走恩宠的仕途,先是入了二皇子殿下的侍从,立了功就立刻调入禁卫军呢。”
“哎,这年头,有个皇帝身边吹耳边风的妹妹自然是与众不同了。”季母不由的感叹起来,却没有错过这门婚事的遗憾心情。王才人再受宠,头顶上还有李家和欧阳家两尊大佛掌控着。
季家是正儿八百走科举的世家,并不太在乎同皇家的联姻。当年会订下镇国公府这桩勋贵门第的婚事,绝大部分是仗着祖上老人们的情面。
“关键是如今新帝地位稳固,羽翼丰满,欧阳家也罢,李家也罢都受不起一点怀疑,所以低调的不问世事,倒是让王家那老头子嚣张起来。他女儿如今还没生呢,今日就主动过来恭喜莫廷同李家的婚事,还隐隐约约暗示,四姑娘会是他们家的孙媳妇,咱们两家早晚是亲戚关系,让我在李容官职调配上出一把力。哼!”
季母听到这里,不由得掬起眉头,说:“这王大人也够为老不尊的,八字没有一撇,李老太爷不知道呢吧,否则知道他未来亲家性子如此,怕是烦都烦透了。”
“烦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想巴结姓王的老头。我算是看出来了,李家如今没什么节操,明明说好同莫廷做亲的是四姑娘李宛茹,生生被他们不认账。这也就罢了,居然想借此同王家联姻,但凡暴发户出来的皇亲都没几个上得了台面的,何况王夫人还是商家女。”
季母见夫君越说越生气,急忙安抚道:“老爷,咱们同王家远着呢,您别因为这事情制气,王才人不管生男生女早晚都要晋级嫔妃,咱们不近他们,但是也没必要得罪王家。”
季老爷这次是真被气到了,最主要的是王老头当着好多人面把他当成晚辈亲戚说话,想想就觉得恶心,季家连三公主都不乐意娶进门,哪里像王家似的,纯属靠女人才换来了今日的地位。
季母又是一阵宽慰的言辞,季老爷总算是心里好受一些,想起往日里很听话的儿子因为李家背信弃义,换了姑娘嫁娶的事情被关了禁闭。他越想越觉得心疼,不甘心的又回到了父亲的书房,直截了当的说:“父亲大人,儿子其实对这桩婚事,有些认为不妥。”
季老太爷是先帝的大学士,曾经二皇子的老师,虽然同现在当皇帝的六皇子并无太瓜葛,但是一身学者做派还是拿捏的十分到位。他放下了手中笔墨,抬眼看了他一眼,道:“可是嫌我对莫廷太严苛了。这孩子我很了解他,不关到成亲那日他绝对会闹出事情。”
季老爷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说:“父亲所言极是,但是莫廷这孩子并非您关了他,届时就万事大吉,我听说还是宫里的三公主将此次结亲对象是三姑娘,并非四姑娘的事情告诉了莫廷,那么也就是说,宫里早就知晓其中缘由,并且盯着这件事情呢。如果莫廷不闹,或许别人不会说什么,如果莫廷大闹,舍公主而打着履行原本婚约为由的季家,到头来还是令儿孙不满的一桩婚事,到头来,当真不会被人利用,打了太后娘娘脸面吗?”
季老爷犹疑的看着儿子,道:“你想说什么。”
“儿子今日见过了小李将军的张家表弟。虽然众人都清楚小李将军的嫡母并非他亲生,但是至少在外人看来,张家就是小李将军的舅母家。王大人的嫡长孙,当初就是因为打了张家的人,才跑到阜阳躲李家,躲了起来。”
季老太爷眯着眼睛,点了下头。
“张家的人一直在找王煜那小子,现在听说那傻小子想求娶李家四姑娘,必然会生出事端了。儿子只是觉得,以我们家的现状,要么履行婚约订下李家四姑娘,让莫廷了却心愿。要么干脆就不同李家产生瓜葛算了。我倒是宁愿莫廷为了三公主闹,好歹还算半个驸马,总比同个皇帝讨厌的李家纠缠在一起,还得不偿失的好一些吧。别人需要同皇亲国戚联姻,我们季家并不需要,还不如做个清贵贤臣,至少在皇帝面前始终如一。”
季老太爷摸了摸下巴,,犹豫道:“你所言并非不是一条路,但是你莫要小看皇帝待王才人的情分。皇帝用情专一,立国五年,独宠皇后娘娘一人,若不是有了王才人先例,怕是皇后娘娘不会允许开后宫,广纳美人。但是即便如此,大多是为子嗣而为,皇帝正值壮年,欧阳家和李家比你不敢轻易行事,王才人怕是会独宠后宫至少六七年呢,这七八年,王家的子弟指不定嚣张成什么样子。李家老头怕也是看上这一点,才会宁肯得罪咱们,也要同王家联姻。”
季老爷眉头皱起,犯起了难,父子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朝廷大事,包括若是皇帝问起,该如何提及可以让李容上任的空缺。过了几日,因为季莫廷的老实安分,家人还是放松了对他的看管。季莫廷得空偷闲,打点好行装,拿了点干粮直奔阜阳。
他同蜜儿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里早就容不下别人。不可能连面都见不上一面,就彻底形容陌路,还要眼看着她嫁给别人。
李蜜儿这几日睡的特别不踏实,一闭上眼睛就会做梦,梦里有前世的父母,关系并不太亲近的妹妹,以及疼她若骨的大哥。当然,还有一些属于原本李蜜儿的记忆。
如果说李蜜儿的记忆是灰色的,物质丰满的背后充满孤独和寂寞,那么李宛茹的记忆却美好的没有一丝杂质。
李宛茹嫡亲的大哥李若安是在十四岁时过世,在那之前,李宛茹是有长兄疼爱的。所以说她虽然年幼丧母,却有父亲兄长,以及大姐姐的过分溺爱。她的童年无忧无虑,古代的特权社会赋予了她高人一等的身份,众人簇拥着,以及对曾经的李宛茹极其重要的季家哥哥,季莫廷。
梦里的季莫廷同现代的样子一模一样,时而略显忧郁的眼神,圆润光滑的清秀面孔,以及柔和的眉峰和粉红色的薄唇。李蜜儿一直想不通当初为什么会在那么多帅哥里一眼看中季莫廷,现在努力回想起来,可能是他唇角温暖的笑容,让他十分眷恋不舍吧。
李蜜儿纳闷自己为什么会反反复复的重复做梦,心神恍惚。京城香火赫赫有名的西菩寺在阜阳的新址刚刚竣工,很多达官贵人前去捧场,李宛诺见蜜儿眼眶发黑,提议让她去烧烧香拜佛。而且近来李家事情颇多,李蜜儿又几次大难不死,倒是该去一趟寺庙的。
李蜜儿来到这个地方约莫半年多了,每次回想起前尘往事,总会觉得岁月蹉跎,到底哪个是梦境的场所,哪个才是真实的人生,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
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李蜜儿换上了稍微厚一些的春装,前往西菩寺烧香。因为李宛宁正在备嫁中,并未有其他女眷随行。欧阳宇听说李蜜儿要出门,立刻不顾及腿伤,硬要一起前往。
李宛诺听说杨宇要去,索性放下手中的活,特意歇了一日,陪同妹妹前去烧香。王煜家中来人,暂且接他走了几日,他虽然不乐意离开李府,却也有些琢磨不透心底的想法,索性出去溜达溜达。
西菩寺是大黎最有盛名的寺庙之一,起源于盛京,背后皇家喜爱。阜阳地处偏远,这还是西普寺在这块地接的第一个分寺,所以特意请来京中御用大师道尚法师坐镇。
李家是阜阳郡比较特殊的存在,户籍上的身份明明很低,却又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爵。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众人担心他有起复的机会,私下里如何鄙夷都有,表面上却是无人敢欺。正巧前来漠北的道尚法师曾经受过镇国公府的恩惠,佛法之人最讲究因果之道,因原来有,所以特意吩咐门下子弟,若是李府来人,便直接带入后院,单独接见。
李蜜儿同大姐姐一起乘坐一辆马车来到阜阳城外的岚山脚下,西菩寺就坐落在美丽的岚山半腰,信佛之人有的从脚下便开始忠诚叩拜,更有甚者一边叩拜,一边攀登高山,向西菩寺前进。
李宛诺和李蜜儿是姑娘家,可以乘坐轿子,李蜜儿头一次乘轿攀山,隐隐带着几分新鲜。偶尔撩起帘子向轿外看去,入春的天空碧蓝如洗,几多白云悠悠而过,高大的数目长出新芽,万物复苏,远处传来渐行渐近的佛法之音,她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崇敬之情。
李蜜儿从不信鬼神,却不由得感叹,她的复生,岂不是印证了佛祖的存在。
她坐在轿子里,双手合十,默默的念叨:佛祖,你若是存在,可会听到我的心声,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想回家,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虽然曾经总是抱怨父母不够爱我,但是比起现在的相隔永世,至少我们还可以呼吸同一天蓝天下的空气。我想家,想爸爸妈妈,我再也不会任性胡闹,再也不会认为别人对我的付出是理所应当。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因为习惯,只看得到自己的委屈,感受不到他人的付出,因为习惯,没有去想过,如果失去这一切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