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可笑,四万大军的损失惨重,三千西山军的无辜牺牲,都是因二哥而起。父亲在公与私,他和二哥之间做出决断,一手遮天掩盖住大军惨败真相,决定用他的死,成全远征侯府的忠义。连亲生儿子都已经为国捐躯,同战士共存亡,又有谁敢质疑远征侯府对于此次战役没鞠躬尽瘁?
二哥名声依旧如常,还是那个年纪轻轻,就有其父勇猛之风,继承远征侯意志、英俊潇洒、高风亮节的骠骑小将军!
呵呵……真没想到,最终逼他入绝境的居然是亲生父亲。
欧阳穆可曾想过,他也是他的儿子!
不闻、不问、不管、不养也就算了,他自从进驻隋家西山军后便主攻西凉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同时何尝不是得罪死了西凉国宇文家族!
西凉国皇室对他恨之入骨,若是落在宇文家手里,谁会留他全尸?
果然,皇子宇文鹰亲自率军前来,就是为了在议和文书定下前焚城,势必要亲眼看他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难道对于当时的父亲来说,他不轮回转世,尸骨无存,更是好事儿?
省的来生再投胎做他的儿女,命硬克爹娘。
欧阳夜心如刀割,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之情,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反正他现在是个尚未满七岁的孩童,索性像个真正的小孩一般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又如何。
更何况,他见到她了,他前世偷偷爱慕了一辈子的女人,黎回心!
她活着呢,真真切切的站在他的面前,把整个冬日都温暖了。
欧阳夜毫无形象的痛哭流涕不要紧,倒是把刚要炸毛的三皇子给吓住了。
小胖子甚是疑惑,他还没惩治他呢这家伙哭什么呀!
还哭的这般伤心……还抬起手撕心裂肺的捶着胸膛,嗷嗷嗷的放声大哭。这逼真的演技简直虐他二哥哥两条街呀!
就连黎回心都有些发懵,本能的开口宽慰道:“我的衣裳你踩就踩了,那个、先别哭了……”
来者是客人,包不起明日就有胡说欧阳家小公子被她的“面目可憎”吓哭了……
黎回心突然觉得,这黑锅貌似背定了!
据说欧阳家的小儿子从小养在庄子上,处境并不好,眼下看根本是脑子有病吧。
欧阳夜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又强迫自己冷静,他怎么可以在黎回心面前这般丢脸?好像个笨笨傻傻的呆小子,黎回心岂不会还像从前般当他是弟弟?
当时,天水城被破在即,突然而至的一拨军队居然是二皇子在封地培养的侍卫队!当然不是为了救他而来,只是因为黎回心意外出现在天水城。
他们二人重逢,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释然了,生出一股就这般一起去了也挺好的感觉,那些情感在胸口处压抑多年,他同她相见恨晚,没有赶在大哥娶她之前,那么就默默的陪她去死。
说起黎回心和大哥的渊源,其中更多是身不由己。当初白皇后去世,先皇痛不欲生,欲随其后。先皇立欧阳氏所出皇子为太子的前提便是要让欧阳家善待长公主,并且逼他的祖父立下重誓。
祖父为了保太子登基,什么都应了,可是一心被父亲祖父培养的大哥尚了公主,仕途再无意义,还不能再碰军权,着实逼得大哥消沉许久。
看着大哥的颓废,即便是起初怜悯长公主的父亲后来也变了心思,大嫂却从来没多言什么,主动去了庄子隐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与她多了交集,渐渐生出令人不齿的心思。他不停的压抑着自己,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可是不曾想,临死之前,还能相遇。
这是缘分吗?
他有千言万语想倾诉,却像个哑巴似的说话都犯着结巴。大嫂始终如记忆中沉稳良顺,利用二皇子的兵马助他出城。她总是那么聪明,懂的特别多,任何事情到了她的眼前,都变得轻而易举了。他是真的喜欢她,从此眼里再也看看不下去任何其他女子……
即便她是他的大嫂,他们终生没有可能。
她劝他快走,还约好了在天水城南城门的官路十字路口处见面,可是当他抵达之后,映入眼帘的却是熊熊烈火,将天际染成血红色一片。
城灭了,无一生还。
那一刻,他特别后悔活下来,他心头的那些话都来不及和她倾诉,她便舍他而去了吗?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泪珠轻轻落下,他才意识到,她于他,比想象中还要重要。
他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六岁那年,母亲生病,他不过是咳嗽了一声便被父亲当众踹了出去。偏说是因他命硬,导致母亲突染风寒。于是尚无人给他诊治胸口的伤,他就像个臭老鼠似的被扔到庄子上。
寒冬腊月的天气,身子很冷,心却也是寒了。他哭了一整夜,便再不愿意开口同父亲说话。父子如他们,已然是仇人。
他后悔了,特别后悔,即便她是他嫂子又怎么了?他爱慕她,喜欢她的心是真,那么便和她长相厮守吧。夺兄之妻就能如何!反正他父亲都要杀了他,难道还怕和家族撕破脸吗?他前世军功都是靠着性命相博,不像兄长般有父亲照看,不也杀出一条血路!
可惜啊可惜,他一时犹豫栽在骨肉亲情上,干嘛来给二哥收拾天水城的烂摊子?赔上自己的性命倒无所谓,却是害了大嫂。若没有他,二皇子的人马未必不能救下黎回心啊。
欧阳夜恨、恨自己、恨欧阳家。
或许是心头怨念太深,明明死了却又是活了,还回到了小时候……
莫非阎王殿不敢收了他?
真是上天怜他命运坎坷,让他回到了父母进京之前,否则岂不是又错过了。欧阳夜的视线变得越发清明,眼底那张记忆深处永远忘怀的容颜越来越清晰,占据了全部心头。
他要占有她,在大哥以前,占有她……他迈开腿,跳……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
耳边,传来一声杀猪般似的惨叫,是三胖子的。

第8章 发热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他居然看着姐姐被欺负了!
三皇子绝对不能忍。
黎回心反应极快,往后退了两步,虽然倒地,却是小腿被欧阳夜抱住,还不算极其狼狈。发饰上的那个若大的蝴蝶发髻却是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她恼羞成怒,抬起脚就冲着欧阳夜脸颊踹了过去,可是这个小家伙别看柔弱,蛮力却不小,宁可被踹也要抱住她的脚往怀里塞,太尴尬了。
三皇子黎定宁拉着他的脚腕使劲拽,却是裤子都快被脱了,他也死活不放手。
小胖墩气急,抬起屁股骑在欧阳夜的勃颈处,伸出小肥手去掰开他攥着的姐姐裙摆,然后耳边传来撕拉一声,姐姐的裙子生生被他们撕破了。
欧阳夜脸颊通红,心虚的抬头看向黎回心,结巴道:“我……”
他身子僵硬,喉咙仿若是堵了东西,一看到黎回心的眼眸就说不出话。
好在他提前准备充分,往她裤腿处塞了个纸条。黎回心微微怔了一下,仿若无事似的站了起来。
至于两个男孩子,还趴在地上呢。
白若兰和梁希宜听到动静都走了出来,白若兰急忙上前拉住女儿,道:“心儿,你没事儿吧。”
黎回心摇摇头,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自个的靴子,道:“儿臣无事儿。方才……”
她抬头望着梁希宜,留有余地的说道:“应该是欧阳家的小公子摔倒了。”
这话已经是很给远征侯夫人的面子,梁希宜愧疚似的望着她点了下头,冷声道:“夜儿,你在做什么!”
欧阳夜低着头,却是不愿意去瞧母亲。
他在做什么?骑在他脑袋上的是三皇子殿下好吗?他又做了什么了!
梁希宜也甚是头痛,这孩子从小就没养在他们夫妻身旁,往日里就跟个哑巴似的。
黎回心弯腰审视了一下裙摆裂开了的布料,趁机将裤腿处的纸条随手拿出,低头故作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愣了片刻。
纸条上是一句话。
【公主婚事今年必定昭告天下,欲知详情……留我。】
黎回心咬住下唇,暗道,这个欧阳家的小儿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虽然知晓父皇和母后都中意远征侯夫妇给她做公婆,可她毕竟还八岁啊,今年必定?
不可能,父皇不会如此草率。
除非……
黎回心胸口一紧,若说爹娘给儿女定亲仓促,措手不及,唯有意外发生。
母后的隐疾和父亲的心伤……
白若兰见三皇子衣裳脏了,立刻遣人把孩子送回到春花苑。
她可懒得应付德妃娘娘和太后的埋怨。
黎回心沉思片刻,甩甩头,有些理不清楚。
没一会,李嬷嬷从院子拱门走了回来,恭敬的回复皇后娘娘,道:“三殿下已经送回春花苑。德妃娘娘那本是质问奴才为何三皇子衣冠不整,奴奴才就如实说了。听闻是和欧阳家小公子一起摔倒,德妃那边就没再多言。”
白若兰冷哼,也懒得知晓那头情况。梁希宜始终面无表情。
李嬷嬷犹豫片刻,说:“倒是欧阳家小公子,派人给他换衣裳的宫人道,这孩子身上特别烫,别是生了病?”
梁希宜怔住,暗道:入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这话,她在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
黎回心不由得愣住,他留下纸条说让她留他,难不成是要应验在这里?小不点年岁不大,心机倒是够深的啊,只是到底图谋什么呢。
对于欧阳家的男女,她天生反感,决定静观其变。
没一会太医过来,看完欧阳夜后眉头紧皱,应该是本就身体不适,方才又情绪激动着了凉,这才引起了发热,需要立刻诊治。
白若兰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念到这毕竟是梁姐姐的亲儿子,立刻安排好屋子吩咐好生照料。梁希宜有些犹疑,她亲自带进来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就病的这般严重?
她和夫君这些年躲在边疆也有远离朝政的心思,后宫这吃人的地方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当年先皇后两个嫡子最后都废了,小儿子才意外登基。
欧阳夜虽然同她不亲近,却毕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反倒是不希望孩子留在宫里养病。
“若兰,既然今日夜哥儿身体染疾,我便先不多呆了。此次回京还打算去给定国公河北老宅祭奠祖父,估摸着会待上小一年时间,你我姐妹还能再聚。”她眨了下眼睛,说:“我会主动递牌子进宫陪你的。”梁希宜和白若兰情同姐妹,便直呼其名,反倒是令白若兰欣喜觉得亲近。
她本是天真浪漫的性子,渐渐被后宫磨得没有生气。曾经一心仰望的男子对她伤害至深,难得留下的情谊便会倍加珍惜。
黎回心听得出来,梁希宜不想让儿子留在宫中。若是她必然也是如此想着,六岁多的孩子,单独留在宫里,爹娘不在身边,岂不是最容易生事儿?
她想起方才欧阳夜的纸条,隐隐有些琢磨不透。
若是梁希宜执意不让儿子留宿,她娘没道理强留,那个小东西的计划不就失败了。但是他为何要留在宫里呢。难不成欧阳家处境已经这般不堪,他觉得宫里比家里安全?
梁希宜是果断之人,她话音未落便朝着屋内走去,径直来到床边,见到欧阳夜眼睛是睁着的,柔声道:“身子不舒坦吧。忍一忍,我们家去请大夫再看。”
世上不会有打心眼里不爱自个孩子的爹娘。梁希宜望着小儿子红扑扑的脸蛋,弥散的眼神,不由得心口一紧,说:“夜儿起得来吗?娘亲抱不动你,我命人去寻你父亲。”
欧阳夜心肝一颤,他娘难道想让爹抱他吗?
指不定病好又是一顿臭揍!
其实前世他仰仗军功倒是和父亲关系缓和了几分。否则也不会念及骨肉亲情去天水城救二哥。可惜啊可惜,手心手背都是肉,那说的是大哥二哥。他是父亲指甲盖,触及全家扶持的二哥利益,他就成了牺牲品。
所以,这一世的他是铁了心必须留在宫里。反正上辈子他爹娘这时候也没带他在身边,一直扔在庄子上,那么留在庄子里和住在宫里又有何不同呢。况且宫里有回心姐……
他脸上更烫了几分,方才竟是和回心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黎回心小大人似的拉着母亲的手,站在旁边,仔细观察欧阳夜的表情。这孩子貌似真没装病,那脸颊比熟透的苹果还散着一股热气,特别的红。
“娘,我头疼。”欧阳夜开始卖惨,没一会泪眼模糊,哽咽的说:“我不想,我想睡觉。”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哪也不想动,求娘就让我在这睡会吧。”他灵机一动,继续喉咙沙哑的说:“床子好软好软……被子好暖和,儿子还是第一次觉得这般暖和。”
梁希宜心口一疼,道:“这孩子快烧糊涂了。”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小儿子欧阳夜从小就被丈夫轰到庄子上了。
她当年养身子养了两年,整日里浑浑噩噩,着实忽略了小儿子。可是谁曾想到,丈夫会如此厌恶他呢?欧阳穆待她多深情,待小儿子便多薄情。侯府奴才又因她病了以后疏于管教,见人下菜碟,这孩子受过的苦,肯定比她可以想象的还要多。
梁希宜摇摇头,望着儿子紧紧攥着被子的小手,叹了口气,回身道:“若兰,我的儿怕是真要叨扰娘娘几日了。”
“快别如此说,方才还叫我妹妹,现在却说娘娘。希怡姐姐,我讨厌你了。”白若兰在熟人面前尚存几分无邪。
梁希宜无奈撇嘴,攥住她的手,说:“我去和夫君说下,住下来陪你如何?”
白若兰大惊,染上几分喜色,道:“真的可以吗?”她说完就落寞下来,道:“欧阳大哥绝对不会同意的。”
欧阳夜躺在床上假寐,唇角抽了抽,她娘若是提了,回去就不单单是一顿打了。怕是当即派人将他送回漠北,滚的越远越好。
其实……爹这般烦他,让他留在宫里做质子多好。
他在宫里被人弄死,也了却爹的心结,省得老担心娘被他克死。
顿时,欧阳夜胸口处又燃起期望的火苗,一定要留下来。
天时地利,他要留下来……
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第9章 留下

欧阳夜一头热的好算计,恨不得抱住长公主的大腿痛苦诉衷肠。可是一切落在黎回心眼里,却认为此子狡诈,不得擅留。
梁希宜居然真打算为了儿子留在宫里,这话才递到前面,欧阳穆就坐不住了。忽的就喝多了开始说胡话,然后直言心悸要回家。
皇帝陛下也沉了脸,心悸难道不应该就医吗?
太医过来瞧了瞧,分明屁病没有,可是这话不敢说出来。便道是恐远征侯许久不曾回京,该是车途劳累,水土不服,引起来的老病。
然后皇帝赐下赏赐,吩咐其回家好好养病,择日再进宫。
梁希宜没想到丈夫也身体不适,若强留下来陪儿子倒显得有些不妥。于是在白若兰恋恋不舍的目光里,选择紧着回家照顾丈夫。
两个人在宫门处见面,欧阳穆被人搀扶的上了马车,待妻子梁希宜刚坐稳,立刻就活了过来似的用力将她压在身下,目光低沉的说:“那小子怎么突然就热症了?”
梁希宜吓了一跳,感觉到丈夫右手不老实摸着她的胸口,无语道:“多大的人了,你先起来说话如何?”
欧阳穆不依,道:“往日里也不见夫人多喜欢那孩子,瞧瞧自从他跟来京城一路,你就这般偏疼他吗?甚至要留宿宫中。”
梁希宜怔住,望着丈夫明显醋了的样子叹了口气,道:“阿穆,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欧阳穆目光一紧,轻轻的探下头舔了一口妻子脸颊,道:“希宜,我这一生,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于你,关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死穴。你差点为生他而死,那两年每一天睁开眼睛,我都怕你就这么去了,我必不独活。关于子嗣,我的看法你一直是知道的。”
梁希宜泪眼朦胧,终是不再多言,道:“真的心悸了吗?回去看看大夫吧。”
欧阳穆把脑袋埋在她的肩膀处,轻声的说:“别再想那臭小子了,他就是个不省心的。等他病好痊愈,就送回漠北吧。”
……梁希宜咬着下唇,指尖抚摸着丈夫勃颈处的伤痕,终归是心疼他,没有反驳。人的一颗心就那么大点,难免周全。
欧阳夜半夜高烧起来,吓得白若兰都不敢睡觉。这毕竟是姐妹的儿子,热症又不是小病,急忙派人去请了太医留宿常青宫。
黎孜念听闻常青宫请太医,立刻起身,来看望皇后母女。他以为是白若兰病重,连衣裳都来不及穿上,裹着外衫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白若兰坐在床侧,一抬眼看到黎孜念,微微怔了下。
“若兰,你怎么了?”黎孜念心慌道,前几日又做了那个噩梦,特别逼真,仿若一眨眼,白若兰就撒手人寰,直到死,连最后一眼都不给他看了。就这般丢弃他,嗯,她不要他了。
白若兰撇开头,无时间同皇帝较劲,疲倦道:“是夜儿反复发热,我真担心孩子出事儿,我哪里对得住希宜姐姐。”
黎孜念见她难得心平气和的同他讲话,心里踏实下来,又升起几分喜悦。
“放宽心,定会好起来的。”他蹭了蹭脚,默默的坐在了白若兰旁边。曾几何时,她都不肯和他静下心多说几个字。
二人很久没这般挨着坐着,即便是往日里吃饭,白若兰都会主动坐在对面,而不是同侧。
感觉到身旁温热的气息,白若兰不适应的皱了下眉头,尚未开口,便听见宫女道,回心公主也起身过来了。
黎回心自从欧阳夜留宿下来,就没睡好觉。她不是真正的八岁女童,自然是思虑良多。为何说她今年婚事必定,难不成母亲的身体会有事儿?
她辗转难以入眠,好容易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就听见外面动静特大。她起身询问嬷嬷,才知道是常青宫的大太监请了值夜的太医过来了。
“这大半夜的……”黎回心心里不由得责怪欧阳夜。他不随梁希宜回家,反倒是累了她的母后。
“公主殿下,方才听到御书房王公公的声音,估摸着殿下来了常青宫。”香墨附耳道。
黎回心眉眼一跳,扫了一眼窗外夜色,即刻穿上衣裳,匆忙而去。父皇和母后之间,绝对不能继续这般下去,否则害人害己,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皇儿来了?”黎孜念率先张口,招手让黎回心过来,拍了拍大腿,这意思是要抱着。
其实每次黎回心被父亲抱着的时候,心里都是很尴尬的。毕竟,她骨子里年岁并不小了。可是父皇是真的很看重她,并且想要补偿她幼时缺失,心里并无其他杂念。
白若兰皱起眉头,说:“心心大了,怎么可以老缠在殿下身上?”
黎孜念被白若兰驳斥,有些尴尬,扭头看向她,道:“那么皇后呢。皇后是朕的妻子……”他说着说着在白若兰冰冷的目光下低了头,不由得紧攥着拳头。
有时候想想还不如强取豪夺算了,就让她恨他一生又何妨。
没听说谁家男人连妻子的手都碰不得……若兰觉得皇儿不能做他腿上,那么妻子可以吗?
他都不晓得为何会生出这种念头,只是妻子那淡雅的幽香蔓延在鼻尖,再加上他着实素了许久,就忍不住蠢蠢欲动。
他喜欢她啊……
是真的。即便他曾负她……如今洗尽铅华,他不再是初登帝位的幼稚青年,才知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难道他俩这一生,就再没有第二种选择了吗?
“咳咳。”黎回心咳嗽两声,望着昏睡不起,唇角低声喃着什么的欧阳夜,真想一巴掌抽上去。想留在宫里?这是什么昏招,累得她母后父皇为他着急。欧阳家果然没个好东西……
“母后,父皇,我来守着这头吧。你们睡去吧。”
白若兰一怔,没想到女儿来了这么一句话。
黎孜念却是心头一热,暗道还是心心是他的贴心小棉袄。
黎回心忽视掉母后诧异的目光,淡定道:“父皇怎么穿的这般少?李嬷嬷,为何不派人去常青宫取衣裳。况且现在夜深,父皇明日还要早朝,就留宿在此休息吧。至于欧阳家的小少爷,自有儿臣看顾。往日里带二弟和三弟,两个孩子没少生病,儿臣更有经验。”
她一口气说完,没敢去看白若兰。
母亲这般执拗下去,终归不好,她决定推一把爹娘。
为人子女者,万没有希望父亲和母亲吵架的。尤其是黎回心这种淡然的性子,她始终觉得,人活着不管受过多大的苦难,都要把日子好好的过下去。
她不希望母后总是逃避,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谁都不可能万事都如意。我们为什么总愿意轻易的去原谅外人,反而对亲人苛刻到彼此伤害呢?
最主要的是伤害的结果,帝后失和,一命赔一命,然后让暗处的敌人看笑话吗?
一想到母后若真走不出过往,这身子骨只会越来越差,真到了那么一天,现在的父皇如何承受?
绝对不能发生!绝对不成……
黎回心坐了下来,凝望着躺在床上的欧阳夜,心头做出决断。
她回过头,笑眯眯的看向母后,说:“娘去和爹休憩吧。女儿能够照看好欧阳小公子的。”
她软软的一句爹娘,快把黎孜念的心头融化了。
幸好有个宝贝女儿,否则这些年面对白若兰报复似的冷漠言辞,他怕要醉生梦死,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