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她说,“求求你们,都不要再说了。”
沈放仿佛这时才看到她一样,挑挑眉说:“原来你在这里啊,那也就不用麻烦你妈妈转告你了。”
赵清彤气得浑身发抖:“我会转告给你爸爸的!”
“随便。”沈放耸耸肩,“顺便转告他,有空也来看看我妈妈,毕竟她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呢。”
语毕,他推开赵清彤的手,肆无忌惮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赵一玫瞪大双眼,愣怔地看着他。
他转过身,一阵风吹起来,偌大的客厅里,白色的窗帘如蝴蝶飞舞。她站在风中大声喊他的名字:“沈放!”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然后他就听到她痛苦、绝望而愤怒地说:“你怎么不去死啊!”
他回过头,勾起嘴角笑了笑,耸耸肩说:“好啊。”
沈放回到住处时已是傍晚,他收拾好房间,将DVD机中的《燃情岁月》退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装碟片的盒子。
客厅的茶几上还摆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是七十年的爱尔兰威士忌。透明的瓶身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而她似乎就在这里,一口喝下暴烈的酒,然后抓住他的衣领,对着他的唇,将酒灌下。
沈放拿起酒瓶,仰起头,一饮而尽。酒精迅速在血液里弥漫,流经他的全身。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怦怦怦。
他闭上眼睛,想起她的脸,她撑起身体,一口咬在自己的左肩上,可偏偏她又狠不下心,那齿痕太浅,第二天就褪去了。
她在黑暗中凝视他,她的两眼熠熠生辉。
赵清彤说得没错,他会毁了她的,她应该拥有更好的一切。
像玫瑰一样璀璨美丽的人生。
他将手臂搭在额头上,在寂静的夜里苦笑。
赵一玫,再见。
而此时此刻,在北京城的另一处,沈钊站在赵一玫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三下。
赵一玫打开门,看到沈钊,大概猜到他是为何而来。
“沈叔叔。”
“买了乳酪蛋糕,你妈妈怕长胖不肯吃,你愿意陪叔叔一起吃吗?”
赵一玫跟着沈钊下楼,赵清彤不知去了哪里,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沈钊特意为她冲好奶茶,切好蛋糕,手指交错在一起,看着赵一玫,开口道:“抱歉,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我想,我们是一家人,这些事你有权知道。”
“我和你母亲的事,你可能大概知道一些,我和她在北京重逢的时候,我是还没离婚的。”
赵一玫抬起头,看着沈钊,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所以,你和我妈妈…我妈妈确实破坏了别人的婚姻?”
沈钊摇摇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我和沈放的母亲很早以前就分居了,她不同意和我离婚,时间长了,心中积郁想不开。我起初还觉得愧疚,想要弥补她,后来发现自己的拖泥带水反而更加伤害她,便下定决心要一刀两断。”
“我遇见你母亲的时候,已经和沈放的母亲达成了离婚协议,但那段时间她还在医院里,所以迟迟没有办理手续。能和你的母亲再度重逢,我感到非常开心,但我们并没有做出什么逾越道德的事情。”
“但这件事还是让沈放的母亲知道了,对她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刺激,她一口咬定是你母亲抢走了她的一切,她甚至还雇人去伤害你的母亲…”沈钊说,“这些事,恐怕连沈放都不知道。但也请你明白,对于他来说,他的母亲也确确实实是受害者。这也是为什么你妈会那样提防他,她是担心他会像他的母亲一样对你不利。”
赵一玫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终于摆在她的面前,想起下午赵清彤和沈放的对峙,想起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个可怜的女人,想到这些年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等着一个再也不会回心转意的人。
爱情会毁了一个人,可世界上每天依旧有那样多的痴男怨女,飞蛾扑火一般坠入情网。
“下午的事我都听说了,首先要向你道歉。”沈钊说,“我了解我的儿子,他说那些话,或许并不是故意的。”
“听起来很像是一位父亲的偏袒,但是我想,他会那样说,或许只是为了激怒你,想让你离开他。”
“沈叔叔,”赵一玫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请您别说了。”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恨她,这样的安慰,无疑是在她的心上插刀。
“我知道了。”赵一玫说,“我会去美国的。”
7
这年八月,赵一玫坐上由北京飞往旧金山的飞机。赵清彤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和沈钊一起去送她。
她又变成天底下最普通的母亲,拉着女儿的手,叮嘱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沈钊在一旁打趣道:“这么舍不得,就别送她出去了。”
“不。”赵清彤直直地看着赵一玫,语气坚定地说,“她一定要去。”
赵一玫垂下眼睑,伸手给了赵清彤最后一个拥抱:“我知道的,我会好好的,妈妈你不用担心了。”
在触碰到赵清彤身体的一刹那,赵一玫才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她年过四十,一生所得和所获都太多太多,想要把关于生命,关于岁月的道理一一讲给眼前年轻的女儿听,可心里却知道,这人间的路,需要她自己去走一遭。
飞机起飞的一刹那,赵一玫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耳朵里是止不住的鸣叫。
赵一玫坐的是头等舱,见她脸色惨白,空姐立马走上前去,轻声问她:“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捂住双耳,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她想象中的一幕——飞机在太平洋上空坠毁,她坐在董齐的身边,努力去拉他,海水灌入机舱,一点一点吞没了他们。
飞机继续上升,不适感被放大,赵一玫的耳鸣越来越严重,随着窒息而来的是头痛,就好像有人拿针在扎她的大脑。
面前的空姐焦急地蹲下身,不停地张嘴闭嘴在说些什么,赵一玫根本听不清楚。她掐住自己的人中,让意识和眼前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空姐再次询问:“女士,女士,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赵一玫艰难地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没事。”
然后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吃下去,戴上眼罩,盖上毛毯,努力让自己睡过去。
从那个炎热的夏日开始,她就开始了长长的失眠期。
药效渐渐上来,赵一玫在行程为十三个小时的航班上进入浅眠,还做了一个模糊的梦。梦里的场景不断变化,先是儿时董齐把她架在肩膀上大步向前走,然后赵清彤一把从董齐手里抢过自己。
后来是她学拉丁舞的时候,老师温柔地感叹,真是一个会走路的梦。然后是董齐在机场不停地对她说:阿玫,跟爸爸走吧。
梦里的时间混乱,又回到最初遇见沈放的那一天,黑衣黑裤的少年,俊美如天使,一字一顿地说:“滚出去。”
关于他的记忆扑面而来,最后一幕,是在那间没有光的房间里,她仰起头问他——
“你爱过我吗?”
他嘴角微动,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凝视着自己,说:“没爱过,一直爱着。”
赵一玫在梦中被惊醒,脸上不知何时满是泪水。她拉开一旁的机窗,云层顶端之上的阳光猛地刺入眼睛,让人瞬间失明。
在覆盖上阳光的这一刻,赵一玫忽地想起母亲的话,她说——“去美国,去更遥远的地方,去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吧。”
云海镶着金色的边,似乎永无止境。飞机平稳地一路向前,带着她去往另外一个世界。
赵一玫静静地凝视这片洁白的天空,天地的广阔让红尘中的情爱显得那样渺小。她闭上眼睛,在心中许愿,从这一刻起,要努力忘记他。
前尘往事,就一并放手吧。
飞机在旧金山机场停靠,过了海关,等了许久行李才姗姗来迟。
周围人都推着巨大的推车,密密匝匝堆了许多行李。毕竟是山长水远,一路跋涉而来。唯独赵一玫只有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轻轻松松地走出机场。
因为临着太平洋,就算是八月的盛夏,旧金山的空气依然清爽湿润,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忍不住深深地呼吸。
赵一玫准备伸手拦出租车,一个身影蹦蹦跳跳地从她眼前跑过。
她停下脚步,发现对方是个中国女孩。
女孩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穿着印有卡通大象的短袖衫、白色球鞋,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年轻得让人嫉妒。
“江海江海,”她高高地挥动手臂,手舞足蹈,笑得满脸阳光,大声地冲身边的高个子少年说,“你看!是大海!”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赵一玫撇撇嘴,戴上墨镜,拎着她最新款的香奈儿包包,踩着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趾高气扬地从女孩身边经过。
一阵风吹起,这一天阳光凶猛,海水温柔,是一年之中旧金山最好的时候。
而在他们所不知道的时空,往后的漫长一生,都在这一天被改写了。
第九章 红尘一瞬
“那命运到底是什么?是你在这里,于是我生生世世无法去往他方。”
1
赵一玫没想到的是,几个小时后,她会在大学的学生宿舍与机场的小女孩再度相逢。
她们住三室两卫的寝室,赵一玫租下的是主卧。女孩的行李箱里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连擀面杖都蹦了出来。她自己也好奇地拿擀面杖当棒球棍挥了挥,然后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伸出手对赵一玫说:“你好,我叫姜河,江河湖海的那个河。”
姜河看起来一股子机灵劲儿,十六岁就拿了斯坦福电子工程系的全额奖学金。据她所言,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中学时代的同班同学,男生叫江海,托福和SAT都是满分。一提到江海,姜河的眼睛都在发光,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
赵一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生机勃勃,年轻活泼,是一个看了就让人高兴的女孩。
赵一玫回过头去看向窗外炙热的阳光,想到赵清彤曾经担心她从未交过女生好友,班主任老师还三番五次说起这件事。而她们口中所谓的知己好友,也不过是相伴一起上厕所罢了。想到这里,赵一玫突然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事吗?”姜河探头问她。
“没有。”赵一玫伸了个懒腰,“我要去宜家买家具,要跟我一起吗?”
赵一玫到美国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辆小跑车,据说很多留学男生都买车来泡妞,因为美国实在是地广人稀,没有车出行十分不方便。而赵一玫根本不屑搭别人的顺风车,她自己就是豪门。
姜河在宜家看上了一对马克杯,上面印着凡高的《星空》。赵一玫知道她想送给江海,就在一旁拼命怂恿。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小女孩为了心爱的人纠结来纠结去,涨红了一张小脸的样子真让她开心。
她好像从来没有过那样反复甜蜜的少女心,她和沈放,从一开始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一玫在角落里看到一盏白色的落地灯,安安静静地立在床头,被人来人往的客人忽略。“啪”的一声,赵一玫摁下开关,暖橘色的灯光瞬间射出来。
她无端地再一次想起那个盛夏的房间。空调的冷气和她热切的欲望混杂在一起,空气中有他的气息,像海洋,咸湿却致命。
赵一玫闭上眼睛,笑了笑,对姜河说:“我曾经有一个愿望,能和我爱的人一起逛宜家。”
“为什么?”姜河问。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不过很可惜,她这一生都等不到这样一天了。
开学的第一周就是新生晚会,赵一玫的第二位室友何惜惜在这天姗姗来迟。她的航班在广州因为台风推迟了,晚了整整一周才抵达旧金山。
和奢华张扬的赵一玫全然不同,何惜惜只穿了一件最普通廉价的白色T恤,戴厚厚的框架眼镜,严肃拘谨,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揉揉衣角。赵一玫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人大多自卑,内心孤独。
赵一玫穿了一条深V黑色小礼裙,腰线一道若隐若现的镂空,喷三宅一生的香水,是凛冽冰冷的男香。晚会上找她跳舞的人络绎不绝,赵一玫已经许久不跳舞,可有可无地换着舞伴。偌大的礼堂里,她甚至都记不得每个人的面孔。
晚会结束,她谢绝了每一个送她回家的邀请。赵一玫坐在跑车上,摇下座椅,透过头顶的天窗,看到漫天星河璀璨。繁星点点,似乎有银河横跨其间,这是在北京怎么也看不到的景色。
热闹和喧嚣褪去,赵一玫静静地躺在车上,心中无比酸涩,命令自己只许花十五分钟时间来思念他。
等赵一玫再次睁开眼,发现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国内打来的电话,显示不出号码,只有“未知”两个字。她把手机调了静音,没有听到。
来电时间是十分钟前,赵一玫再拨打回去,那边却是长久的忙音,无人应答。
这天夜里,赵一玫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地拨打那个未知的号码,却统统石沉大海,只有冰冷的“嘟嘟”声。一直到夜色暗去,远处天光微亮,她才终于死心地放下手机。
她对着无情的机器喃喃:“沈放,是你吗?”
可是不是他,又有什么分别呢?
一万五千公里的距离,隔着一整个太平洋,隔着经年的岁月,隔着那些激烈决然的转身,她和他之间,又还剩下些什么?
2
这年冬天,赵一玫在旧金山遇见南山。
赵一玫大概得了一种叫一月的病,到了每年的一月就很难入眠,只能过上昼夜颠倒的生活。那天夜里,她在寝室里写论文,要翻译一篇西班牙文学作品,是个莫名其妙的爱情故事。她有些心烦意乱,开车去星巴卡买咖啡提神。
只剩下一个很窄的车位,赵一玫小心翼翼地将车倒进去,眼看就要成功,她忽地有些走神,误把刹车当油门,“砰”的一声,银色小跑车不自量力地撞上了前方的越野车。
赵一玫也是一脸错愕,赶紧松开安全带,从车里跑了下来。她穿着十厘米高的牛皮短靴,环抱双臂,呆呆地站在两辆车的边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有一名陌生男生推开星巴克的玻璃门出来。他走到赵一玫的身边,歪着头问她:“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赵一玫摇摇头,耸耸肩,指着那辆倒霉的越野车的屁股,伤脑筋地说:“不知道车主会不会砍死我?开这么大的越野车,会不会是个体重两百斤的大胖子?”
男生笑起来,然后绅士地对着赵一玫鞠躬:“美丽的小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距离你的预计,我恐怕还需多加努力。”
赵一玫瞠目结舌,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英俊的男生就是那个倒霉的车主。
看着赵一玫一脸的哭笑不得,男生像是恶作剧得逞般地冲她眨着眼睛笑。夜里有风吹过,赵一玫的长发被吹得飞舞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男生将手中热腾腾的咖啡递给她,认真地说:“给你。”
“这可能是最后一杯咖啡了。”
赵一玫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去,就看到星巴克的招牌灯光暗下来,已经关门打烊了。于是她笑起来,大大方方地接过他手中的咖啡:“谢谢你。”
温热的纸杯捧在手心,深夜一点的旧金山,眼前的男生的眼睛比星光还要璀璨,笑容的弧度是那样美。
南山就这样成了赵一玫的男朋友。
他叫她“阿玫”,但“玫”字的音发不标准,就成了“阿May”。
阿玫阿玫,曾经也有个人这样叫过她,那是她的生父,董齐。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赵一玫在心里一千次一万字地说服自己。为什么先放弃的人不能是我呢?
姜河和何惜惜对此都表示不理解,毕竟追赵一玫的男孩实在多如过江之鲫,南山哪里都好,但绝不是最好的那一个。
姜河喜欢穿着毛茸茸的睡衣爬到赵一玫的公主床上,抱着又大又软的枕头找她聊天。她天生活泼,总有说不完的话。而赵一玫恰好喜欢听她喋喋不休,又或许她的学生时代实在是太孤独了。
何惜惜有时候也会被她硬拉来参加卧谈会,她不会像姜河一样大大咧咧,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听,她从来不谈和自己有关的事。
女生之间的话题总绕不过爱情,姜河一提到心上人就会满脸绯红,硬生生转移话题到赵一玫的身上。她好奇地问:“所以你们是一见钟情吗?”
赵一玫似笑非笑地反问她:“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姜河肯定地点点头,说:“他出现在你最狼狈的时候,在深夜一点的旧金山,递给你一杯热咖啡,难道这还不足以打动你?”
赵一玫眉飞色舞地笑起来:“Come on baby,女生可不能轻易被打动。”
姜河撇撇嘴,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赵一玫垂下眼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后不知过了多久,姜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抱着枕头歪着身子倒在赵一玫的床上,赵一玫才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轻声说:“因为他的眼睛,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剑眉斜飞,写尽风流。
赵一玫回过头去,对上何惜惜无波无澜的一张脸。她冷冷地看着赵一玫,洞若观火。
“你们这类人,真是残忍。”她说。
赵一玫挑挑眉:“哪类人?”
“上天的宠儿,生来什么都有,所以不懂珍惜。”何惜惜说,“赵一玫,如果你注定无法爱上一个人,那就不要给他任何希望。”
赵一玫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赵一玫在Facebook上放出自己和南山的合照,两个人坐在沙滩上,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宋祁临很早以前就和她互加了好友,他给她留言,说:“Sunshine.”
赵一玫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宋二找她私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找了男朋友,我竟然有一种嫁女儿的百感交集。”
“别想占我的便宜,”赵一玫说,“少给自己长辈分。”
“岁月悠悠,时不我待。”宋祁临捶胸顿足,“养了多年的小玫瑰啊,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宋二说话依然没个正经,赵一玫干脆一律不往心里去。但他说的倒有一句是真的,岁月悠悠,时不我待。原来这么多年,一下子就过去了。
“他对你好吗?”
赵一玫骄傲大方地炫耀:“当然好啦,我拥有的,要是全世界最好的。”
宋二在那头大笑:“是是是,我的公主陛下。”
可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怎样才算好。有人曾经拿命救你,这样够不够好?也有人将她弃如敝屣,这样够不够差?
俄罗斯和美国的时差是八个小时,宋祁临偶尔也会跟赵一玫提到那边的生活,和阳光灿烂的加州截然不同,那里一年之中大部分都是寒冷的冬天。宋祁临在风雪交加的夜里捡回一个叫陈轻音的女孩,只因为对方的家世太过普通,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故事注定一路艰难。
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在异国他乡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恋爱,新的开始。未来渐渐变得明朗,四平八稳地行驶在风平浪静的大海之上。生活光鲜照人,风华正茂,没有一丝阴霾,再也不必靠着酒精来麻痹自己。
大步走,不回头。
除了一个人,沈放。他好像永远只属于那一座岛屿,一个人静静地靠在墙边,让人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走不进他的世界。
3
次年夏天,赵一玫趁着放暑假,带着南山一起回到中国。
北京的空气都像是有味道的,刚刚走出机场,赵一玫站在夜色中深吸一口气,那浓浓的熟悉感顿时包围了她。
她回过头笑着对南山说:“欢迎来到我的城市。”
家中的别墅还是老样子,赵清彤和沈钊丝毫不见衰老,庭外玫瑰花开,芬芳四溢。二楼的走廊尽头,属于他的那间屋子的门紧闭。
见到南山,赵清彤和沈钊都非常开心,拉着他问长问短,听他说两个人是如何相识的。赵清彤长松了一口气,说:“真羡慕你们年轻人,这才是谈恋爱啊,多浪漫。”
赵一玫默不作声,刻意不去思考她是否话中有话。
赵一玫第二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董齐的墓园。大概是猜到她有话要私下跟董齐聊,赵清彤没有陪她前去。南山倒是想去,却被赵一玫拒绝了:“你先休息,调好时差,然后我带你去爬长城。”
北京最贵的墓地,夏日的阳光落在皮肤上生疼,空气干燥,赵一玫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开始不适应北方的气候了。
她走到董齐的坟前,两手空空,也不知该给他买什么花。想来董齐也不会喜欢,她干脆盘腿在地上坐下,说:“我来看你了。”
“你肯定也知道,我去美国了,过得还不错。”赵一玫一边回忆一边说,“美国挺好的,但没你说的那么好。那边的东西不好吃,我自己学会了做饭,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下来的…哦,我还交了两个朋友,再找了个男朋友…你大概会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