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怎么不喝?现在不喜欢鱼汤了?”
他沉着脸端起碗,却不忙着喝,“…你身体渐渐好了,公司里的事也不能再这么放手不管。新补上去的管理者普遍太年轻,做出些成绩难免骄狂,有时候连元老们都顶撞,你要好好约束。”
“是,我记住了。”周博衍也不反驳,安静的应下了。
周父嘴唇动了动。想要摆出父亲的威严,可自己都感觉力有不逮。
自上次周氏大动荡留下的后遗症已经几乎修补完毕,不仅仅将忠诚不够。态度观望的员工和管理阶层清理一空,还顺便剔出了很多蛀虫。在资金重新注入后。周氏像是经过了涅槃重生一样,焕发出更加蓬勃的生命力,反而因祸得福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是这样的优秀!
如果真的病逝倒也罢了,为了家族更好的传承,本就应该择取最适合的,博修的身体是周家人少有的健康,选择他继承家业并没有错。
可偏偏天意弄人。落得如今这般尴尬场面,已经难于弥补。事实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让他之前的举动显得尤为愚蠢。
周父面沉如水,一口一口喝着鱼汤。心中无比懊丧。
但此时,他还并不知道,没过多久,老天就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天意弄人。
年味还没有散去。喜庆的气氛也依旧浓郁,杜老先生却病重了。
宋晏匆匆赶到病房的时候,医生正在里面抢救。
“来京城之前,祖公就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莫珩拿出一根烟,并没有吸。只是拿在鼻下轻嗅,“你开的食肆里有他喜欢的味道,所以想乘着自己还能动,再去吃最后一次。”
却凑巧赶上了来救人。
宋晏默然,她想起了那天晚上,杜老匆匆赶来,推开门的时候,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
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病了。
“…在那之前,祖公一直在照顾他唯一的曾孙女。”
“小贤姐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后来还引发产后血崩,在医院光输血就输了一万多毫升,差点…差点就没了。”莫珩声音颤抖着,强抑着伤感,“祖公心里不好受,他还有个曾孙子,可惜早早就去了美国,几乎不回来。就小贤姐跟他最贴心,金钱鮸的鱼胶对治疗产后血崩有奇效,但是祖公一直都没有拿出来…小贤姐身体亏损很大,祖公以前最爱游山玩水的性子,都收了起来,尽心为她调理身子,这才一直没有去过食肆。”
莫珩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宋晏,“女人生孩子,在过去被称为过鬼门关,如果大出血了是会要命的。即便是几代御医的杜家祖上,女眷生产,出意外汤草无用的也不止一例!但不管怎样,那块陈年的鱼胶却不曾动过分毫,哪怕喝下去就能救下一条命…”
“我其实也该姓杜,祖上这一支是从杜家过继出来的,算是同宗。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到时候,你能帮着劝劝周家人,谅解一次,让祖公能走的安心。毕竟,虽然错的是杜家祖上,但这么长时间,杜家多少代人为了赎罪,付出的代价并不小。”
宋晏被他说的这些话震住了,难道杜周两家,祖上还有什么恩怨不成?
“…是银玉牌?!”
她忽然想到,杜老一来就摘掉了周博衍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牌,后来还把周家所有的玉牌都要走了。
“晏晏啊,老人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不等莫珩回答,周母她们都闻讯过来了,周博衍被周博玦扶着,就连周父都在。
“情况不太好,许老说这个不大好治,是因为人年纪大了,器官衰老导致的心衰,只能好好养着。”宋晏老实答道。
“…怎么会这样。”
周母心里难过,她把杜老当做儿子的救命恩人,自然不愿听到这样的结果。
周二婶则一叠声的保证,“养着,一定好好养着,赶明儿我就去打听,哪个医院对老人的这种病比较高明,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尽力。”
她并不认得莫珩,还以为是杜老的曾孙,话都是对着他说的。
正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脸色不大好看,“…病人让你们进去,他有话要说。”末了还一再嘱咐,“注意照顾病人情绪,不要刺激到他。”
宋晏见杜和浦躺在床上,插着氧气的样子,难过的泪水嘀嗒,止都止不住。医生刚才的意思,大家都知道了,可她总感觉不真实,脑子里晃动的,还是在食肆里挑三拣四,把王师傅气的要抡拳头的神气老头儿…
“…都来了。”杜和浦示意护士帮他把床摇高一些,定了定神,尽量扬起声音,“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们,再不说,就要带到地底下去喽。”
周母拉着周博衍上前,强笑道,“您说什么呢,您医术那么高超,自然是能长寿的。等博衍完全好了,还要孝顺您呢。”
杜和浦笑了,他摆摆手,“活太长有什么意思,身边的人渐渐都没了,还不如跟着一块儿走…丫头她婆婆,你也别劝我,我这是在给祖宗赎罪,临到我这辈,终于让那块鱼胶派上了用场,祖宗知道了不定有多欢喜呢。”
他慈和的目光从周家人身上一一扫过,然后闭上眼,讲起了那段不愿回首的往事。
杜家的医术是祖传的,有一套很严格的传承规定,由于技艺精湛,尤擅儿科,连着好几代都是宫中御医,一直到清朝灭亡,才开始在民间行医。
因为那代的家主性格古板方正,不善经营,又得罪了势力强大的同行,所以四处碰壁,医馆也开不下去了,日子过得很清贫。在这个时候,有人查到杜家是前朝御医,有很多宫廷秘方,能够害人于无形,便上门拜访。
求害人之物,自然被家主严辞呵退,扫地出门。本来事情也就过去了,谁知道那小人并没有放弃,仍然四处钻营,偏偏家主的儿子又是不甘平庸的,最终被人所诱,献出了一种秘物。
“据说,那一点点粉末是祖辈自宫廷中所得,还是明朝古物。从地下开采出来的时候是大块石头,当时就死了不少旷工,有少数流进了宫里,只需少许融进金银里做成装饰,贴身佩戴,便可缓慢使人病弱至死,对幼儿尤其明显…家主知道后,气的一病不起,没几天就撒手去了,那儿子悔不当初,想要挽救,却再也找不到买主…”
杜和浦虚弱的喘了口气,继续道,“我拿出的那张药方并不是我开的,乃是这么些年来,祖辈把剩下的粉末用在牲畜身上,记录症状,研究百草药理,一点点琢磨完善,最终在我曾祖那辈成型…只要调整用量,便是极对症之方。”
“当年那位家主审问过儿子之后便猜到,小人图谋不小,如果真做成传家之物,定然遗祸百年,殃及许多无辜性命,罪孽深重。杜家祖训便是要找到受害的人家,尽力弥补医治,以求赎罪…”
无异于晴天霹雳,炸的人半天回不了神。
宋晏身为局外人,脑子还稍微清醒一些。她努力拼凑着线头,意思就是,周家祖辈那时候的仇家,从杜家先祖那里弄到了害人的东西,想法子添进周家给自家子弟打的银玉牌里,害的周家子孙多少代都体弱易夭。
思路理顺后再想想,周父体质尚可,周博玦也不太弱,而周博衍和周二叔比较严重…会不会是因当初要做的玉牌比较多,每个分到的粉末不均,戴着含粉末较多玉牌的人会比其他人受到的影响更大,所以周博衍有出血的症状…周博修是私生子,他的健康,则是因为身份不被周老夫人认可,从生下来起,足有二十多年都没有接触过银玉牌…
想到这里,宋晏不禁胆寒,到底是结下了怎样的仇恨,才让周家受到这样狠毒的报复!
第196章 争夺
这是要断子绝孙啊…
周家人都惊呆了,尤其是周父,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茫茫然看着躺在床上的杜老,恨不能刚才什么都没听到,比起什么害人毒物,他宁愿相信杜和浦是对周家祖传玉牌动了贪念。
周二婶和周二叔交换了一下目光,感觉是在听故事,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您开什么玩笑呢,这也太离奇了…我们,我们也不打扰了,您好好休息。”
看老人家都活了快一百了,再这么一病,该不是老糊涂了吧。
周二叔心里乱糟糟的,明明病房里开着空调,他却感觉自己背上已经渐渐渗出了冷汗。
“…这些方子,药量已经根据你们的身体情况调好了,先吃一段时间,按照症状的变化再进行调整,下阶段的方子也写好了。”杜和浦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他挣扎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叠药方,推到了被面上,“其余人的影响都没有丫头她对象大,而且没有出血之症,并不难治。只要按照这个方子调理,最多两年,身子都会康健起来,与常人无异。”
“祸害周家这么些年,多少的子孙伤了寿元…”杜和浦紧闭的眼睛里滚下泪来,顺着他枯瘦的脸颊淌下,消失在密布的皱纹里,“没脸求你们原谅,杜家欠你们的,说什么都还不清…”他疲惫的偏了偏头,轻声道,“本该任打任骂,只是临老脸皮还薄了,想清清静静的去…阿珩留下来陪我说说话,你们都出去吧,给我留几分体面。”
周家人恍恍惚惚的走出病房,一时都没有人说话。
周博衍怔怔站着,宋晏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忙上前握住,“别生气,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身体最重要。再说,再说…这也不是杜老的错。”
她艰难选择着词汇。最后还是放弃了,这里面的故事太沉重,她并没有资格多做评价。
“呵…哈哈…”周父忽然大笑出声,眼泪都出来了,“多好笑,这老疯子在说什么胡话,还御医。还家主…”
宋晏挨着周博衍站着,看到周父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眼睛红的像是要择人而噬,困兽般一拳砸在墙壁上。
“父亲还请冷静。”
周博衍反手握住宋晏的手。牢牢扣住,他已经平静了下来,唇色虽然还有些白,声音却恢复了一贯的沉稳,“这里是医院。”
“冷静。这会儿要怎么冷静。”周父瞬间敛下笑容,死死盯着儿子淡漠的脸,“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他是怎么说的?周家子弟身体不好,不是天意,是人为!你知不知道族谱上。年纪轻轻就没了的祖辈有多少?你知不知道这百年来,总共有多少不幸,多少孤儿寡母?!”
最让周父不能释怀的是,他少年丧父,被寡母抚养长大,虽然吃穿不愁,但在没有父亲护持的岁月里,独自支撑家族,同样吃了许多苦。
就像是什么东西坍塌了一样,颠覆了他很多的认识。
明明这些不幸,本不需要周家承受的。
“是,您该愤怒甚至憎恨的,但是现在请您不要这么大声。”周博衍并不怕周父的怒目而视,他空余的一手指向病房,“那里面,还有一个救我性命的老人,可能在交代遗言。”
宋晏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心里很难受。
没过多久,病房的门开了,脸色灰暗的莫珩走了出来。
他刚刚哭过,脸上还带着泪痕。
“祖公已经去了…”
周博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节哀。”
莫珩走上前来,将手里的一叠药方交给他,“没有被指着鼻子骂,祖公走的很平静…”顿了顿,他拍拍周博衍的肩膀,低声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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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去世后,宋晏好几天都提不起精神。
用外婆的话来说,杜老该是她命中的贵人。
游戏似的开了家食肆,遇上了这个年龄和心态不成正比的老人,听他跟王师傅斗嘴吵架,亲自给他做菜。只是随手而为的一次讨好,却为自己积下了如此善缘。
抛开其他,她很佩服杜家这个家族。是什么样的品格和毅力,让他们一代一代坚持了这么多年,只为弥补祖辈犯下的罪过?
精神性的东西本来就是孱弱易逝的,美好的精神则更加容易消亡。然而杜家却一直走在自己的时间当中,用数十代人的忠贞和固守,完成了这样一场迟来的拯救。
去s市参加完杜老葬礼后,周博衍一路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微微侧着头,漆黑的瞳孔望着车窗外的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气氛有些压抑。
宋晏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忽然问道,“你恨杜家吗?”
周博衍回头看她,眉目间仿佛忽然漾开了,“不,我感激他们救了我的命。”他一点也不犹豫。
“虽然小时候因为生病,常常想干脆死掉算了,但真当我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脑子里却想了很多…”将乖乖依偎过来的女孩抱进怀里,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背,“最多的竟然是舍不得,我努力了那么多年,付出的比常人以为的多得多。而且失去唯一的儿子,妈要怎么办?她这辈子嫁了那样一个人,已经够不幸了。我不在,她一个人肯定掌控不了公司,奶奶虽然一贯偏向我,但当选择只剩下一个周博修的时候,她最终还是要向父亲妥协的…”
“所以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宋晏心疼的不行,凑上来亲亲他的脸,“现在好了,只要好好喝药,你会跟常人一样健康。”
周博衍心里软成了一团,怀里的身躯软绵绵的,浑身散发着好闻的馨香,让他抱着就舍不得放手。
在她头顶上落下一吻,他微微笑着,“怨恨折磨的只能是自己,而且连父亲自己都不知道,他怪的是谁。”
是杜家家主教子不严,让人钻了空子?是家主的儿子生性贪婪,经不起诱惑?还是周家的仇人太狠毒,只敢背地里用阴私手段害人?
况且这些人作古都已经数百年了,从何恨起?
“听说伯父最近一直没有回家,你也稍微关心下啊。”
周博衍和周父的关系宋晏是知道的,只是随口一劝,总不能做太过分,伤了老夫人的心。
车停在了骆家门前,古朴的大门静静闭着,带着闹市里罕见的清幽雅致,几根光秃秃的树枝从围墙里探出头来,虽在沉睡,却可以想象,春夏生叶开花之际,会是怎样的妖娆美景。
宋晏正准备下车,却听见耳边传来,“…我知道他在哪儿,是找他的解语花寻找安慰去了,他出门半小时我就接到了消息。”
她惊讶回头,正好看到周博衍面无表情的脸,带了点无奈,“还是我自己知道就好了,不适合分享。”
额…为什么,忽然觉得他这会儿好萌呢?
宋晏笑呵呵的下车去拍门,“外婆,外婆…我回来了。”
不说这边季微秋和骆明昭看到两人回来是怎样的惊喜,同在s市的宋家,却刮起了一场风暴。
宋佩婷梗着脖子冲着倪蔚蓝吼,“你凭什么管我,我亲妈都愿意了,关你这个第三者屁事,又不是用你的钱。”被倪蔚蓝身边宋朵仇恨的目光吓了一跳,她反而直起腰,更加恶毒的嘲讽,“我这不也是帮爸爸减轻负担吗,毕竟,还有个痴呆的儿子要养活,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和心力,没有足够的钱怎么行?”
倪蔚兰身侧的手捏成死白,却忍着脾气好生劝道,“…毕竟是你继父,总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而且你父亲还在呢,哪有要别人养活的道理,会让人家说闲话的。”
“说闲话?怕说闲话你干嘛还要进我家门,怕说闲话你还当什么第三者!你当时怎么…”
“好了,小婷,说话要有分寸。”孔珍华被她们吵的头痛,不耐烦的皱起眉,不满道,“她说的没错,你姓宋,唐观潮不是你亲爹,从小到大我也没短过你吃穿,怎么眼皮子还这么浅。”
宋佩婷不高兴的垂头听训,心里嘀咕,嘴上说的好听,其实最惯的还是孙子。她算是看明白了,说一千道一万,爷爷和奶奶摆明了就是不想接受戴嘉宇。
最疼她的还是妈妈,在见过戴嘉宇后,没有假惺惺的说要她适应普通的生活,而是让戴嘉宇努力能配得上她。
还有唐叔叔也表示,会帮戴嘉宇早日拥有自己的事业,等他们结婚的时候,还会连妈妈的份一起给她出双份陪嫁。
要是这样的条件她还不答应,就真是傻子了。
所以这次她是铁了心,无论孔珍华如何苦口婆心,都坚持要搬到妈妈那里住。
“你都大四了,马上就要出国留学,我都在帮你联系了…”
”唐叔叔说会帮我的,他女儿读的是剑桥,留学的门路和各种手续都很熟。W,,”宋佩婷一点不受忽悠,现在她也是迫不及待想要脱离这个家了,平时总是冷冷清清,很少人能齐全,而且还有讨厌的继侣踌口那对龙凤胎在,每次只要看一眼,无论多好的心情都没了。只有在戴嘉宇身上,她才能感受到被真切爱着的幸福。
第197章 尴尬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之一莫过于宋晏这会儿经历的了。
原本是跟周博衍出去找地方吃饭顺便约会,没想到却在餐厅遇上跟女伴一道吃饭的宋立业!仔细看看,那女人还是宋晏见过的、曾在办公室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女秘书!
看两人举止不见多少亲密,却自有一番难言的熟稔和默契,想来不是普普通通的朋友。
这时候宋晏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绕过给他们引路的侍者,直接拉着周博衍去宋立业他们那桌的后面。
好在餐厅用的是高背的沙发椅,很方便隐蔽。
“喂…”
周博衍无奈的小声提醒,引起她注意后示意她看候在一边、目露尴尬的侍者。
宋晏忙将贴在椅背上的耳朵收回来,冲侍者抱歉的笑了笑,迅速点餐。
“…知道,最近儿子在家呢…那小子脾气大得很,我也管不住…倒是听他姐姐的话,没办法,儿女都是债。本来…也是我对不住他们。”
“晏晏我见过一次,长得真好看,性子也好,那次你喝醉后就睡着了,那孩子怕吵着你,都把高跟鞋脱了才走路…小侑既然听晏晏的话,想来也错不了,只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喜欢跟大人顶着来,别扭着呢。”
宋晏被她夸得脸红,偏这女人话里一片坦荡,不见丝毫谄媚,像是普通拉家常话儿女一样,又道,“…我家的那个姑娘才叫人头疼。好不容易考上了s师大,最近又为一个男孩子,跟她的一个好朋友赌气,我一提让她不要这么小心眼就要发火甩脸子,也不知道这脾气随了谁。”
宋立业打着哈哈,戏谑道,“刚才还劝我呢,什么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别扭…怎么到自己身上也发愁呢。”
“你这是偷换概念。本来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教养方式就不同,男孩子多些气性是好事,将来自己也能够立的起来。女孩子哪儿能那么大脾气?还要不要嫁人了。”女秘书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也是无意间被宋父勾起了心事。
第一次见宋父真人就是这样的场景,周博衍还是有些尴尬的,只是尴尬的同时更加担心宋晏,女友母亲早亡他是知道的。眼前这情景…是宋父要再娶的意思?
说实话,他很不放心宋父的眼光,看他先前找的那女人,为了能够“登堂入室”,居然对未来继女起了杀心,简直不可思议。估计唯一比他父亲要好的,应该就是没弄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私生子出来了。
但奇怪的是。宋晏似乎并没有多排斥,像猫一样趴在椅背上认真偷听,刚才不知道听到什么好笑的,水嫩嫩的唇角微微上翘,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亮闪闪的。
周博衍忽然感觉有些口渴。
明白自己动了什么色心,他不禁扶额失笑,然后端了桌上的水杯,很正经的抿了一口。
“那人是谁?”
宋晏就凑过来,悄悄告诉他,“…是我爸的秘书。不错的一个女人。”
凑近的一张粉脸,精致可人,光洁的额头上细眉楚楚,眸子乌黑有神,清亮如墨色玛瑙,盈盈倒映着他的面孔。
这个无关自制力,应该是本能吧。
周博衍迅速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边笑叹自己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莽撞。边遵从心底的渴望,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宋晏真的傻掉了。
这,真的是那个温和有礼。雅调到清骨的周博衍?
为什么病好后竟像是换了个芯,动不动就亲她!
送餐来的侍者还是刚才那个小姑娘,爆红着脸蛋,放下餐盘不是,走也不是,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了。
杵在这儿的侍者引起了宋立业的注意,他们刚用餐完毕,结好账往外走的时候就顺便看了一眼…
宋晏垂着头,脸上布满了红霞,坐直身子乖乖让侍者放餐盘,然后偷偷在桌子下面踩他的脚。
一脚踩实,没听见动静,又忍不住抬头偷看。
周博衍愉悦的用餐,姿势非常优雅标准。嘴角微微翘着,显示出主人的好心情,餐厅的灯光下,他的眉眼逆着光,轮廓格外深邃,漂亮的颈线顺着黑色毛衣的衣领往下延伸,明明扣得严严实实,却自有一番禁欲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