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兰被夸得很舒坦,深感遇到知己,冲着婉云露出友善的笑容。
婉云笑着微微点头,又站起身来给崔氏布菜,温柔道:“尝尝这卤鹌鹑,是厨房孔大娘的绝活,最是可口不过,别处可是吃不到的。”
崔氏看她声音不对,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眼里闪过一道利芒,快的让人几乎把握不住。笑得比她还要温柔,用一种很感怀的语气道:“云妹妹莫要同姐姐客气,其实该你多吃些才是,你年纪小可能不知道,当年姐姐十岁那年中了邪似地就想吃卤味,爹爹心疼我,找了好多家酒楼,这才重金把擅做卤味的孔大娘挖到咱们家做厨娘,一直吃到出阁才罢休,我记得爹爹还想叫孔大娘陪嫁来着?”
“哈哈,亏你这丫头还记得,没见过那么馋嘴的丫头,现在都做娘了还那么挑嘴吗?”崔老侯爷爽朗的声音隔着屏风也很清晰,最后一句显然是问林远之的。
“婉莹不挑嘴的,很好养活。”低低的笑声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磁性,显得特别悦耳。
“别是你不当心,婉莹丫头一定是挑嘴的。”大概是酒多了,崔老侯爷显得有些蛮不讲理,仗着身份欺负女婿。
“爹——”当着一群后辈的面被这般调侃,崔氏终于红了脸。
杨氏也撑不住笑了,抓着女儿的手道:“别管他,老东西一定是喝醉了,待会儿席散了把他一个人往房里一关,晚上就好了。”
——乖乖,这外祖母咋这么彪悍。
雨竹噙着笑打量着那位婉云小姐,有些道行,要让那边能听见女眷这边的声音,故意大声说话——那副娇弱的身子正常说话的声音可不该是那么大声的。以一副主人招待客人的样子和母亲说话,只会挑起母亲的怒火,然后是打算用苦肉计引起崔老侯爷的怜惜吗?明显不划算,再扫过她粉润微红的脸颊——
雨竹轻轻放下筷子,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冷芒,真是…不知死活,被宠着长大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看看身旁的母亲,嗯,笑得很娴雅温柔,雨竹打了个哆嗦,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啊——”忽然,男人那桌传来一声惨叫,还夹杂着杯盘砸碎的声音。
女眷这桌也慌了神,几个小的忍不住哭了起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婉云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来,拿帕子往眼角一抹就惊慌失措的喊了起来:“哥哥,哥哥你没事吧。”脚下不停的往屏风里面走。
余光瞅准了老太爷旁边的儒雅身影,心中一喜,帕子捂着脸抽泣着就往那边冲,撞到一个温暖的身体便伸手抱紧了,呜呜咽咽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娇弱。嘴里还念叨着:“哥哥,你哪里摔伤了,要不要紧,我帮你敷药,呜呜,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婉云的心里咚咚的跳的很欢快,终于成功了,那么优秀的姐夫就要也成为自己的夫君了,凭自己是主母的妹妹,一个贵妾的身份是跑不掉了…
等她终于感觉怀中的身体太过柔软时,头顶上传来戏谑的声音:“那个,十一姨,能不能放开我,你勒的我肚子好痛啊。”额,其实不用那么拼命的用胸抵着我啊,可惜这话不能说出口。
是女的,她触电般的跳开,脸色惨白,入目是众人呆滞的脸和雨竹古怪的脸色。
这才看清,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雨竹站到了林远之身前,自己为了求逼真用帕子捂了脸,只是看准了方向,谁知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抱住了雨竹,为了众人都看见还抱了好一会儿。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雨竹身后站的可是一脸惊讶的林远之呢!
崔老侯爷勃然大怒,指着婉云的手都在哆嗦:“你发什么疯啊,你…你…这是要气死我,怎么能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啊?”
周姨娘这下子赶紧冲了过来,很利索的跪下抱着崔老侯爷的大腿哀泣道:“老爷,十一小姐只是心忧五少爷,太过焦急导致心神大乱才会如此啊,您那么宠她就饶了她一次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混账,这样都不是故意的,那怎样才算故意的。”一把踢开满脸是泪的周姨娘,崔老侯爷转头看道闻声过来的崔氏,顿时禁了声。
比着泪如泉涌的周姨娘和泪如雨下的崔婉云,崔氏十分平静,眼里却是浓郁到极致的痛,握着帕子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就这么淡淡的望着崔老侯爷,明明已经难过至极却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做着无声的控诉:为什么把一个庶女宠的这样无法无天?这到底是谁的错?您要让女儿让出自己的夫君吗?您还是小时候那个为了让女儿吃上最好的卤味跑遍整个京城的爹爹吗?
崔老侯爷忍不住浑身一震,忽然大吼道:“来人,把十一小姐带回去,在吴举人来迎亲前不准踏出房门半步。”顿了一下,又冷冰冰的看着周姨娘道:“周氏身体不适,即刻送到城北庄子上去修养。”
十一小姐傻了一般望着崔老侯爷,嘶声哭道:“爹爹,我只是不要嫁给那个穷举人啊,嫡出的姐姐们都嫁得那么好,为什么就给我找了个穷举人啊…”看到旁边瘫软的周姨娘,崔婉云又娇声哭道:“爹爹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一定乖乖嫁人,再不打姐夫主意,您饶了姨娘吧,不关姨娘的事啊。”
见崔老侯爷目光松动,婉云更是哭得可怜柔弱,眼泪像不要钱似地往下落。很快就面色惨白,气息微弱摇摇欲坠了。
毕竟是放在手心宠了这么些年的老来女,想到女儿冬天送的衣夏天送的汤,崔老侯爷忍不住心软,伸手便要去扶。
“哎呀…”一声清脆的叫声在寂静中响起,婉云恨得直咬牙,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全毁了,只要再晚一会儿,等崔老侯爷扶住她,她就能晕过去。到时候面对着病的奄奄一息的爱女,崔老侯爷哪里还忍心处罚…就差一点…
崔氏转头看向雨竹:“你这丫头叫什么?”
“娘啊,女儿看十一姨一掐自己眼泪就像下雨一样说流就流,这不是好奇嘛,便试了一下。”说着还抽了抽圆润可爱的鼻头,声音也带了哭腔:“好痛啊。”
杨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嗔怪道:“你个小丫头,莫不是想学了以后留着哄你爹?”老太太挑眉看了眼又尴尬又愤怒的老伴,嗤笑道:“学这些下三滥的法子有什么出息。”走过去拉着雨竹的手慈爱道:“竹丫头莫怕,以后你爹敢凶你,你就来找外祖母,自有人帮你出气,可不能学坏,长辈也是能欺骗的吗?”
又腾出一只手拉着崔氏:“走,不要再这儿招人厌,咱娘儿三去说说体己话。”也不管一屋子小辈,自顾自的拉着人走了。
林远之也无法,这场面可是尴尬极了,无奈的冲满面赤红的岳父拱了拱手,带着俩同样目瞪口呆的儿子跟着出去了。
“爹,这女人还真是恐怖,哎,你说她怎么敢就这么扑过来了,活像一只饿狼见了活鸡…”林宗季话还没说完,脑门上就被敲了一记。
林宗延平板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怎么和父亲说话的。”一边放下“作案”的手,慢斯条理道:“母亲曾经的教导难道你都当耳旁风了?”
看着俩儿子一唱一和的调侃自己,某帅爹表示不知道怎么反击,怎么这么气短呢,明明自己啥都没做错…
回去还要哄老婆的林远之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
被祖母带走的该是姨母的嫡亲女儿,自己的亲表妹吧,安静的看完这一场闹剧的崔安弘凝视着雨竹远去的背影,微微的勾起精致的嘴角,黑曜石般的眸子闪闪发亮,真是个特别的小姑娘。
第39章 给备考的哥哥减压
不说回家后林远之怎样哄老婆,雨竹先遇到了麻烦。
自从那日从平远侯府回来,雨兰就一直不对劲,整个人阴沉沉的,每次接到她飘过来阴森的眼神雨竹都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这是怎么得罪她了?
除了这个脑子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的庶姐,雨竹在宁远侯府的日子倒是过得如鱼得水,相当惬意悠闲。
约莫是为了弥补三房所做的牺牲,老太太格外的宽容,不仅很干脆的答应了崔氏和雨竹自建小厨房,还做主让她们自己挑人补齐下人的定额。
范氏听到下人报来的消息,把手中准备安插进三房的丫鬟名单狠狠拍在鸡翅木雕花黑漆的坑卓上,又砸了两个茶盏。她的陪嫁妈妈心疼的上前给范氏顺着气,劝道:“太太何必为这点子小事置气,这人插不进去可以慢慢收买,总不会是铁板一块,气坏了身子岂不便宜了她们。”
“当年我生老大的时候是冬天,下那么大的雪,饭菜从大厨房端过来早就冷了,派人去求她容我设个小厨房,她狠心折腾我,愣是不允,坐月子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要是一视同仁也就罢了,老三媳妇一回来她就巴巴的上赶着同意。”范氏想着这些年吃的苦,抽出帕子抹眼泪:“这些年我辛辛苦苦打理这个家,二房、四房又哪是吃素的,明里暗里下了多少绊子…你说我起早贪黑图的是什么?没落着一点好,她的宝贝小儿媳妇回来了,我这个蠢得就没用了…”
“哎呦,我的大太太,这话可不能说。”听得范氏话越来越没个禁忌,鲁妈妈赶紧打断了,警惕的打量了下门外,这才回到:“您这是想到哪儿去了。”看着自己奶大的姑娘如今愁苦妇人大的模样,鲁妈妈心里也酸酸的:“和三太太较什么真啊,您是正经的宁远侯夫人,有两个哥儿傍身,再没有人能动摇了的。”她复而又压低了声音:“等那位一去…定是要分家的,四个妯娌哪个有您尊贵,以后有什么事还是要上门求着您帮忙的。”
范氏怔怔的盯着屋角的青花缠枝香炉,冷清清的笑了:“我现在也只剩一个身份够瞧的了,要是当初——”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绽开一个无比虚幻的笑容,看的熟知内情的鲁妈妈心惊肉跳又止不住的叹气。
——这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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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屋里漆黑一片,只有落地花罩外一盏小小的琉璃宫灯正发着微弱的暖光。银鎏缠枝莲纹镂空鼎炉里还燃着银丝细炭毫无烟气,均匀持久的散发着热气,烘的屋里暖洋洋的,床头的莲花梨木小翘几上摆着盛蜜饯细巧果子的瓷罐子,一色的雨过天晴,温润如玉,透着淡淡的奢华。
雨竹躺在柔软暖融,馨香怡人的被褥里,隔着绣着蘩复花纹的层层幔帐,隐约可见花罩外几名二等丫鬟正在给她熏衣,准备盥漱用具,那么多人忙活着却一丝说话声、咳嗽声都不闻,显然经过了严格的调教,进进出出没有一丝声响,房里安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架子床外值夜的翠微正在望着窗户发呆,听到动静,屏吸确认了一下,轻手轻脚的掀起一角床帘查看,见雨竹已经睁开了眼睛,就轻声说:“天儿还早,姑娘你要不要再睡一会?”
“什么时辰了?”雨竹问道。
“刚寅时。”翠微见雨竹的嘴唇有些干,便拿过一只彩釉青花绿竹林的盅子,从暖笼里倒了温水调了一杯蜂蜜水递了过去。
待雨竹喝尽后又很周到的送上擦嘴的帕子,瞧着倒是比以前细心了不少。
按照规矩,侯府小姐该有管事妈妈三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八个,还有五六个跑腿使唤的小厮,其他还有十几个针线浆洗洒扫的使唤婆子。当崔氏领着一串人过来的时候,雨竹才反应过来,自己要过的该是多么腐朽的生活哇。翠微刚刚被定为一等大丫鬟,且因跟着雨竹的时间最久,四个大丫鬟隐隐以她为首。为了方便,四个大丫鬟通通以竹子的品种来命名,翠微改成了华箬,谷香改成了早园,另外还有两个分别叫做琴丝、银链。三个管事妈妈倒是还没有到,崔氏说要陪嫁的管事妈妈最是重要,一定要调教好了才会送来。
“手下有人的感觉怎么样?”看着翠微——现在应该叫华箬了,做了大丫鬟后极力板着的小脸,无良主子忍不住逗弄。
被主子调戏惯了的华箬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手里不停的忙活着将干透的杜衡、白芷、独活、甘松等混合物压成的香饼放进香炉中的云母石片上,拨动炭火令其一小点一小点的烤出香气,早园异常麻利的上前服侍雨竹穿衣,这丫头也有了压力。琴丝、银链有些手足无措,但也不肯闲着,都找了事情在手上忙碌着。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被穿好了衣服的雨竹忽的背了句屈原的《九歌,山鬼》,扒拉着被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华箬听了,上前接过琴丝手中的温热的湿帕子给雨竹擦脸,笑道:“二少爷就要参加春闱了,小姐可是为此担心?”看雨竹木呆呆的样子,一副别装了,我就知道的模样:“小姐对二少爷还有啥不放心的?乡试时考第一,会试肯定也考第一。”
这是什么理论啊,雨竹想解释都不知道从何开口,还有不足五天就到二月初九了,还真的有些担心,大哥今年才十六岁,虽然平时很老练沉稳,但是能挺过传言考一次脱一层皮的会试么?
早园用上好的温玉蘸着鸡蛋清在雨竹脸颊上轻柔的按摩着,完全不用动手的某人魂飞天外,琢磨着想点办法给哥哥减压。
于是当月亮拼命爬上来的时候,在内书房准备掳袖子秉烛夜读的林宗延收到一张纸,打开一看,眼角就开始跳跳,嘴角开始抽抽,最后果断合上书本,挥挥袖子回房睡觉了。
伺候书墨的俊俏小厮砚心敬畏的看了一眼那张纸,还是忍不住拿起来看。只见上面清秀的簪花小楷工工整整的写着:考试注意事项:
答题的时候,不要出现这些情况:一、发现题目很简单,于是就很轻蔑地想先闭目养神半个时辰,一觉醒来,佛祖啊!只剩半个时辰了!爹啊,卷面还是空的呢。
二、考试中…问巡考官:“大人,学生的毛笔掉毛,秃了。”
巡考官:“…姑且以头发代之。”
总结:马上就要会考,出门还得趁早。付出就有回报,赶紧睡个好觉。十年寒窗可靠,参加就可骄傲。别想会元中否,贡士不可小瞅。穿得漂漂亮亮,誓把监考迷倒。最后提醒一遍,检查毛笔重要,睡眠必不可少!
下面还有一句:祝哥哥旗开得胜,“人”到成功!
第40章 甜甜的炒麦粉
春闱临近,整个京城都像加快了运转的节奏,陷入了某种奇异的骚动之中。因全国举人、贡生都聚集在了京师,客栈老板个个笑得开怀,穷秀才、“富”举人,举人自是最好不过的房客了。文雅守礼、干净整洁,还几乎不会赖房钱,不止一个的客栈老板遗憾会试三年才举办一次,而且时间只从二月初九到二月十五,太短了不是。
同样高兴起来的还有京城各家父母长辈们,谁家没个宝贝姑娘啊,家境普通的自是希望找个门当户对的贡生,一来保本,二来没准还能更进一步。毕竟谁不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原来想要出头就得高嫁,京城豪门大户哪个不贼今贼精的,可贡生不同啊,除了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子弟,其他大多数是凭聪明才智和刻苦读书才出头的,家境自是好不到哪里去,但肯定比那些只会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出息,要是谁家眼睛亮手快,先把人定下了。说不准这准女婿就一路会试、殿试闯过去,瞬间从被统治阶级变成统治阶级。无怪这些小家族们如此看重,以前就是有过先例。
城东的盛家本是一不入流的小家族,只凭着一人捐了个九品小官勉强保持着门前的牌匾不从“盛府”变成“盛宅”。可这样一个家族在明惠九年的一次春闱中不知羡煞了多少家族,仅仅是资助了一个父母双亡连书童都没有的贫寒贡生,并且祖宗显灵的招为女婿,后来那个举人一路中了会员、状元,加上秋闱中的解元,竟然是多年不曾出现过得“连中三元”!这是真正的高难度动作,必须保证乡试全省考第一,然后在会试中全国考第一,最后殿试里在皇帝心中也是第一。这就要求学问好——书读的多,思维敏捷——脑子聪明不能是死读书的书呆子,长得还要非常好看——才能不丢朝廷脸面,这要求忒高,要读那么多书,没读傻就该偷笑了,还要长的帅。这祖坟上冒青烟远远不够,是要喷火的。所以当时京城整个上流社会为之震动,明惠帝也是龙心大悦,甚为看重。盛家也凭着这个女婿一跃成为京城数的上的豪门。
自此之后,每年的春闱就成了选婿的最佳舞台,连有些名门望族都会擦亮了眼睛挑几个贡生投资。皇帝倒是很满意,这样也省心,免得各世家联姻成了铁板一块,多让人不安生啊。
到了二月初八,挑女婿的也早早挑好了,剩下的就是祈求了,京城里连普通人都能感到那股紧张压抑的气氛。雨竹觉得现代的高考和这一比都是小儿科啊,高考决定命运那也只是说说而已,还有种种人性化措施助考,哪里像现在,真真正正是平民决定命运、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也是最难的一关,毕竟殿试只是个形式,只要不是一点墨水都没有那就问题不大。
于是京城附近的寺院人满为患,到处是磕头烧香的虔诚家眷,甚至有人一步一磕,额上一片青紫,晕的都不能走路了还不肯离开,仿佛只要自己身处庙宇就能得佛祖保佑,亲人能够得偿所愿,是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雨竹也是要随崔氏上香的,接待官眷们的地方与普通百姓不在一处,再一次证明了佛祖所说的众生平等是不可能存在于现实的。崔氏跪坐在精致的佛龛前,诚心的祈祷着。雨竹虽然不像前世那般不信鬼神之力,但还是更相信哥哥的能力,只是略拜了拜就跑到外面瞧热闹了,惹得崔氏揪着她白玉般的小耳朵笑骂“没良心的小东西”。
晚上回去又是一番折腾,这会试三场九天考试不但要考学问,还要靠耐力,贡生、监生入了贡院三天内除非交卷是不能出来的,东西自是要备齐了才好。好在林远之亲身经历过,有他指点也略略止住了崔氏的慌乱。
卯时一到,贡院门口上千贡生便要提着灯笼挨个进入贡院,这叫进龙门,取鲤鱼跃龙门化龙的吉利意义。为了防止作弊,每个贡生都要上上下下仔细搜身,片纸只字也不能带进去的,只能带书具和灯具进去,每人发给三支蜡烛,进去后,号门马上关闭上锁,贡生就在里面答题,晚上也在里面休息,雨竹曾在前世做过贡院临时导游,最是了解了,贡院里有上万间房间,叫做号房,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小的只能供人蜷缩着睡觉,当时她还同情这些可怜的读书人,身子弱不禁风的还要吃这般大苦,可世事难料啊,她居然要送自己亲哥哥去考试了,还真是天意弄人。
天已经黑了,雨竹忽然想到在里面吃饭时要自行解决的,可她真不放心哥哥的手艺,吃坏了肚子可没有黄连素救急。便杀到自己的小厨房,小厨房里现在还是钟妈妈和于妈妈俩个负责,听了雨竹的顾虑,笑道:“小姐这是打算做些熟食给二少爷带进去吗?可是时间长了会坏掉,反而不美。”
“嗨,这个我当然知道,看能不能做些小的点心,要清淡耐存,料也要结结实实的放,做成拇指大的一点,一口一个,岂不方便?”
钟妈妈看雨竹热情这么高涨,也不好反驳,只是赔笑着劝道:“还是先去问问老爷夫人吧。”
林远之正在给儿子说着自己的一些经验,听了小女儿的担忧,忍不住乐了,拉过雨竹,捏了捏她头上的小鬏鬏,再睨了一眼有些窘迫的长子,笑道:“傻丫头,只是把米和水放在一起煮而已,有什么不会的,爹爹当年也是第一次做饭,没出什么事端,而且别的东西不准带,以前就有人在点心里面夹带纸条被发现了,尔后取消会试资格。”
雨竹忽然来了灵感,急急的扯着林远之的袖子:“爹爹,那么如果是粉状的吃食呢。”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在青州厨娘做过一种小吃,叫做炒麦粉,一做一大罐子,吃的时候只要用开水调开,加上糖就很是香甜了,要不给哥哥做些带过去吧。”
崔氏显然极细心,觉得女儿的担心极有道理,赶紧催促:“老爷,带上没关系吧?”林远之略一沉吟,点了点头:“粉末状的,应该验过没有夹带纸条就没问题。”
崔氏喜得赶紧站起来,雨竹却比她快了一步,拉着她的手就往厨房跑,嘴里问道:“娘,家里有麦子吗?”
见两人脚下生风的往外走,林远之和林宗延相视而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林远之露出一个难得的温柔笑容:“好好考。”
林宗延俊雅的面上一片沉稳,狭长的黑眸却有着掩不住的暖暖笑意。
第41章 芷馨会
会试进行的时候,满京城的贵女们也没有闲着,在前所未有的崇文风气里,女子越来越不被认为无才便是德,才女也逐渐成为上流社会贵女们争夺的称号。
雨竹看着刚刚被送来的帖子,问一边侍候的琴丝:“我常年不在京城里,这个芷馨会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