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日,西南军都是这种调戏一般的作为,出一小队兵马,撩拨他们一下,再迅速跑回去,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不仅赵孟已经恼怒万分,将士们也开始躁动不安。在这狭窄的山道上困着,走,走不了,打,打不爽,实在憋屈!
“将军,管他什么阴谋,我们五万人马,莫不是还攻不下这十丈城墙吗?”越骑校尉愤愤道。
“是啊,将军,我们在等什么啊?”脾气火爆的小将叫道。
正说话间,又一队西南人马出来叫阵,赵孟啐了一口:“妈的!给老子杀进去!”说完,挥起手中大刀,朝着那领头的将领而去。
长柄大刀在空中转了半圈,直直地朝那人的脖颈间砍去,那人提刀格挡,赵孟力大如山,死死压着刀背,“刺拉拉!”刀面互相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却被周遭巨大的喊杀声与马蹄声掩盖。说时迟那时快,白驹过隙之间,血溅三尺,赵孟已砍下那将领项上人头。一时间军心大振,顾不得许多,赵孟挥动手中长刀,血珠顺着刀面甩出去:“冲!”
“杀~”黑压压的将士冲上前去,身着土黄色兵服的西南军很快被淹没在黑色的人山人海中,长龙化作细蛇奔涌而入,待骑兵冲入,步兵还未跟上,“轰隆”一声,原本敞开的胜境关大门倏然关闭,将来不及跟上将军脚步的步卒关在了十丈之外,随即城楼之上箭如雨下。
没有盔甲的步卒在箭矢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留在关外的步兵校尉见势不对,迅速下令后撤。
而被关在关内的赵孟没冲出去几步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回过神来已然来不及,周围有一瞬间的寂静,一声凄厉的乌鸦叫在山间回荡不去,等待他的是关内长长山路上的重兵重重。
“报~”正与军师喝茶的景韶突然听得长长的通报声,传信兵跳下马,冲进中帐,扑通一声跪在景韶面前:“启禀大帅,赵将军与骑兵被困于胜境关中,无法脱身,步兵留于关外,遭到箭雨围攻!”
“混帐东西!”景韶闻言,抬手摔了杯盏,千交代万嘱咐不可轻敌,这个赵孟,刚出去就掉链子,迅速唤来营中将领,点两百骑兵火速在营前待命。
迅速穿上银色盔甲,景韶腰间别上佩剑,提过长枪就向外走。
“小勺!”慕含章急急地唤了一声,待景韶回过头来,伸手将他的头盔系好,“万事小心!”
“你在营中坐镇,等我回来。”景韶偏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转身掀帘而去。大帅该坐镇营中,只是现在无将可用,他就必须前去。
慕含章跟着走出去,景韶已经翻身上马,小黑扬蹄嘶鸣一声,带着两百骑兵,绝尘而去。
银色的盔甲与黑色的骏马一起,如一道银色的闪电,劈开了黑压压的步卒长龙。
“情况如何?”景韶勒马问站在最前面的步兵校尉。
“赵将军进去已有半日,里面喊杀声震天,如今却是没了动静。”步兵校尉很是担忧。
景韶蹙眉,看了看眼前的高墙。当年攻打胜境关,西南王就用的这一招瓮中捉鳖,这一次没让赵孟把所有骑兵带走,就是怕他一时冲动中了当年与同样的计。当年自己没有骑兵无法驰援,只能铤而走险去打虎牙关抄近路救他。如今郝大刀先行去破虎牙鹤嘴,赵孟又好歹拖了两日,当是能赶得上吧。
“末将今日能见到成王殿下,真是三生有幸!”城楼上,一个身着黄铜鳞甲的大将朗声说道,“殿下的大将已经被我们围困,一时三刻便会被捉,殿下只要退兵…”
“弓箭!”景韶冷眼看着城楼上自说自话的人,伸手接过属下递过来的弓,搭弦,拉成满月。
“嗖~”说了一半的大将见成王拉弓,迅速向一边躲,箭枝划过他的脸侧,堪堪躲过,还未来得及心惊,第二箭已经接踵而至,惊得他只得狼狈地蹲下。
“巨木!”不给城上人任何喘息的时间,景韶抬手,示意攻城巨木往上冲。
高墙之上,迅速有箭矢激射而出。
“盾!”景韶再次挥手,早已准备好的一队持方形铁盾的兵卒迅速上前,列队于巨木两侧,将铁盾高举,护住抬木的,步伐统一不急不缓地朝城门冲去,顿时让城上之人慌了手脚。这胜境关的城门在建立之初就有个致命的问题,就是大门太深,一旦进入门洞,箭矢就再也射不到。
“轰!轰!”一声一声的撞击之声如同敲打在墙头众人心上,让人心惊不已,景韶没有像普通的将领那般,一边巨木攻门,一边架云梯蹬墙,而是带着骑兵步卒齐齐后退,退到箭矢射程之外。好整以暇地看着箭雨飘落在面前。
“轰!”城门被倏然撞开,抬着巨木的兵卒喊杀着冲了进去,撞飞了在门后抵挡的西南军。
“上!”景韶猛夹马肚子,仿若利箭一般冲了出去,身后的骑兵也跟着冲上去,城门已坏,挡不住步卒的脚步,骑兵先行,杀光当道的众人,步卒便如潮水一般涌进了胜境关中。
“报~”在附近巡视的兵卒策马狂奔而来,冲进了中帐,“启禀军师,有上千人马朝营地冲来,已经不足十里了!”
“什么!”正逗弄小老虎的右护军闻言,蹭的起身,精锐部队皆被调了出去,如今这营中剩下的不足两万人,有两成是杂役,几乎没有骑兵,纵然能杀得了那上千人马,也定然伤亡惨重。
“军师,一会儿你跟小左呆在一起,千万不能离开他半步!”右护军穿上盔甲就向外走去。
第53章 危急
“等等!”慕含章忙唤住右护军,语速极快道,“营地四周我已命人打了木桩,你让兵卒速将绊马索栓于木桩之上。”
右护军闻言一愣,转身朝面外跑去。
慕含章转头对左护军道:“步卒对骑兵胜算如何?”
左护军沉静道:“骑兵只在于速,三步兵可对一骑兵。”
慕含章闻言微微颔首:“论人数我们胜算极大,但敌军突袭大营,忌在慌乱,右护军冲动,你速去调兵,分八方镇守于绊马绳后,营地为四方形,四边各五十丈。”
左护军抱拳,“得令!”
赵孟带兵刚入了胜境关便被关门打狗,山上涌出大批步卒,手持弯刀,专砍马蹄,逼得他们不得不继续向前奔走,边走边杀,哪知这一路上不仅屯兵重重,且处处危险,滚石、陷阱、钉刺,无所不用其极,让他们一路吃尽了苦头。
“将军!”越骑校尉扶了一把赵孟,他们刚刚经过一个滚石阵,连赵孟也受了些伤,便停在原地稍事休息,“如今走了这么久,才走出不足十里,如何是好啊!”
赵孟喘了口气,前有埋伏,后有追兵,进退两难。突然想起军师交代的话,忙拿出了第二个锦囊,打开一看,上书八个大字“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这是何意?”越骑校尉满头雾水,军师怎的写了句禅语,如今情势危急,让人如何去猜?
赵孟搓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仔细思索自己如今的处境,明显是西南王设下的瓮中捉鳖之计,军师既然留下这句话,想必是算到他会中计,提醒他及时回头。步卒还在门外,这些骑兵损耗不起,必须回去把步卒领回来。
总算冷静下来的赵孟迅速翻身上马:“众将士听令,速速折回胜境关!”
景韶带着兵马冲进关内,一批西南军迅速从山上涌下来,勒紧缰绳高呼一声:“骑兵先行,步卒横刀!”以内力发声,声若洪钟,震慑四方。
小黑人立起来嘶鸣一声,迅速向先冲去,后面的战马跟着它也加快了速度,身后的步卒闻言,持矛者迅速后退,持刀者向两侧急行几步,“刷拉拉”横刀面向敌兵。自山上俯冲而下,冲击十足,弯刀只擅长割马蹄,敌不过满是利刃的宽刀,冲在最前面的西南军就直接撞到了刀口上。
一时间惨叫连连,血雾漫天!
步兵长龙中,龙头这一部分乃是景韶的亲卫军,所以令行禁止,配合默契。持刀步卒砍杀了最前面的敌兵,便迅速后撤,持长矛的步卒迅速顶上去,将那些弯刀兵牢牢制住,山路狭窄,能直接面敌的兵卒不多,但西南军妄想以巧取胜,人数也不多。
景韶带着大军且行且战,一路上横尸遍野,碎石、弃甲、钉刺无数,小黑天赋异禀知道自己避让障碍,其它的马匹却是没这本事的。勒马令步卒先行打扫战场,不多时便看到前方尘烟滚滚,就见赵孟带着大队骑兵灰头土脸的赶了过来。
“王爷!”赵孟看到景韶,激动不已。
景韶冷眼看着他,见他盔甲破损,当是受了些伤:“你给本帅滚回大营去,扫平了胜境关,再回去收拾你!”
赵孟闻言顿时色变,下马跪地道:“末将莽撞,甘愿受罚,但王爷身为元帅,当镇守大营,恳请大帅再给末将一次机会…”
“报~”赵孟还未说完,报信的兵卒骑着快马一路从人山人海中穿梭而来,大军齐齐让行。
“启禀大帅,千余骑兵突袭大营!”信兵的声音很是慌张。
“什么!”景韶瞪大了眼睛,如遭雷击,骑兵全部在外,突袭大营定然伤亡惨重,而且,他的君清还在那里!
“王爷,骑兵于这山道上无益,末将带步卒先行!”赵孟趁机站起身来。
景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迅速调转马头,:“骑兵听令,速回大营!”半句不多言,带着大部分的骑兵绝尘而去。
慕含章站在中帐外看着不远处,尘烟滚滚,来着气势汹汹,,明显不善。
“咴~~~”那一队突袭者果真不是集中攻营地,而是分东西南三面,各成尖锥状进攻。速度太快,被绊马索连连绊倒,前面的摔下去,后面的就会被前面的马绊倒,一时间嘶鸣声连连。八方步卒迅速聚拢为六方,静静地看着那些马匹倒下。
很快,后面的人意识到绊马索,便放慢了行进速度,一个、两个、十个…陆续有兵马越过绳索,有持大刀着于马上挥刀,将其斩断,后面的人纷纷效仿,不多时绳索尽毁。敌军仿若从指缝间漏过的急流,化作冰锥,直直的刺入列阵的步卒之中,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景韶猛抽马臀,再快些,再快些,不敢分神思索这些人究竟从何而来,也不敢想象此刻的君清身在何种状况之下。
小黑感觉到主人的急切,撒开四蹄狂奔,将身后的兵马远远甩开,一马当先,急冲而去。
骑兵对步卒其实并不占多大优势,且就算一个骑兵对三个步卒,也是极大的损失,慕含章蹙眉看着这些人如此不要命的冲杀,却是为何?
“嗖嗖~”慕含章一惊,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一把箭矢穿过他刚才站的地方穿透了中帐帐篷。抬头看去,满目流箭飞矢,这些人竟不是骑兵,而是弓马兵!
骑兵对步卒本就不占优势,纵然是一对三也很不划算,但若是弓马兵,箭矢杀伤力极大,的确能使得营地伤亡加重,但会骑射的兵便是精兵,西南王下血本来攻打大营,定然是有目的的,而这个目的…
“嗖嗖嗖!”无数的箭矢朝中帐射来,慕含章隐约觉得,这个目的,或许就是他!转身迅速朝人多的地方跑去,箭矢不可近攻,越靠近反而越不易被伤到。
“军师小心!”右护军回头看到慕含章在躲避流箭,一把将他拽到身边,塞给他一把短刀,“莫离开我!”
慕含章将刀横在身前,抬刀挡住马上挥下来的长矛,右护军横刀一砍,顿时将持矛的手臂砍下来,一脚提在马肚子上。
“啊~”马上人惨叫一声摔下马来,一旁的步卒立时补上一刀将其砍死。
“军师可真是全才!”给他短刀不过是以防万一,却不料军师竟然真的会两下,那刀法精准,招式简练,纵然缺少内力支撑,技巧却是毫不含糊。
慕含章勾唇一笑,并不答话,与右护军后背相贴。他经脉脆弱练不得武,却不妨碍他连这些技巧练习,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病秧子,加之对练武着实向往,慕含章常偷偷看父亲练剑耍枪,将招式一一记下来,晚间在自己的院子里偷偷练习,日积月累,便练成了些保命的招式,身体也渐渐好转。
骑兵突袭,在于迅猛,如今被拖住了脚步,又找不到攻击目标,被步卒人山人海淹没,渐渐熄了锐气,被逐一消灭。
慕含章刚刚松了口气,不远处再次传来马蹄,心中顿时一紧,抬头看去,黑马银甲,一人一骑自天边绝尘而来,紧抿的唇缓缓勾起,他的小勺回来了!
景韶夹紧马肚子朝营地冲去,远远的看着其中的混乱,越来越近,身着青衣的人于一群暗色兵卒之中是那般的显眼,一把带血的短刀被慕含章握在手中,却给人一种那其实是一把长箫的错觉。看到他安然无恙,一颗提到喉咙的心总算落了下去,景韶不禁咧开嘴角,朝着自家王妃奔去。
正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骑隐在帐篷之后的敌兵突然跃出,朝着青衣长衫的慕含章挥起了长刀。
“君清!”景韶只觉得心被狠狠地攥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那长刀巨刃挥向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鲜血飞溅,只觉得天地之间骤然灰暗,只那一抹鲜血醒目刺红!
“不~”嘶吼着冲上前去,景韶拔出腰间长剑,喀嚓一声砍掉了马上之人的脑袋,顿时血溅三尺!小黑扬蹄,将那半立起来的马匹重重踢开,露出马后的人。
“军师!”右护军回过头来,惊怒地大吼一声,伸手去接,却有人比他手还快。
景韶腾身跃下马,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双眼赤红,声音颤抖:“君清,君清!”
“嗯…”慕含章痛哼一声,捂住受伤的肩膀,鲜血从修长白皙的指缝间汩汩流下,勾起有些发白的唇笑道,“小伤,你别急…喂!”
景韶看着那不停冒血的地方,心痛得无以复加,打横抱起怀中人就朝王帐走去,大声道:“找军医来,快!”
不必顾及保护军师,右护军提刀大骂一声:“妈的,敢伤我军师,杀!”
“杀~”兵卒闻言,纷纷朝着所剩不多的骑兵冲去。
“君清…”景韶不停地唤着怀中人,怕他昏过去。
“小勺,我没事,你别怕。”慕含章靠在他怀中,这伤只是皮外伤,本想嘲笑一下这家伙大惊小怪的,但感觉的抱着自己的手臂在微微颤抖,终是不忍心苛责,用带血的手握住他的轻声安慰道。
第54章 阳春面
景韶紧紧抱着怀中人,前世在牢中的那一幕不停地在眼前浮现,让他一阵一阵地后怕,今日若是再晚上一步,他的君清可能就成了刀下鬼。
“王爷,军医来了。”右护军拽着军医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然后看到军师靠在王爷的怀里,这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
左护军也跟着走了进来,看到如遭雷击的右护军,忙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慕含章见有人进来,便放开了景韶的手。
景韶抬头看了一眼那军医:“还不过来!”因着是皇子出征,太医院特调了一名年轻些的太医随军,所以对于这军医的医术,还是勉强信得过的。
“是!”那军医忙走上前去,把药箱放到一边,看了看慕含章的状况,伸手去拉他的衣襟。
“你做什么!”景韶一把攥住那探向自家王妃胸口的手,瞪着赤红的双眼道。
“王…王爷,臣…得把衣襟拉开看看伤口。”军医被吓了一跳,被这样的成王瞪着,说话都有些磕巴。
景韶听得此言,顿时不乐意了,要把自家王妃的身子给别人看!但这又没有办法,治伤要紧,深吸一口气,抬手亲自去解怀中人的衣襟。
“嘶…”伤口处的衣衫自然破了个大口子,血与衣衫已经黏在一起,拉扯之间便会疼痛,慕含章忍不住轻吸了口气。
景韶立时不敢动了,小心挑起破烂处的布料,刺啦一声撕开,快速剥了肩上的衣襟,露出了被鲜血染红的肩头。但见一条三寸长的伤口从肩膀蜿蜒到锁骨,还在不停地冒出血珠,看起来颇为狰狞。
军医被成王气势所慑,不敢上手,便凑到跟前仔细看了看:“启禀王爷,幸而躲避及时,这刀伤既没有伤到筋脉更没有伤到腑脏,用药包扎一下便可。”这军营之中,也没什么好药材,且又不是那些娇弱的皇亲国戚,他也就没提开补血的汤药之类的。
景韶看着怀中人发白的俊颜,心疼的不得了,伤口这般大,过几日还要行军,路上颠簸,定然不好愈合。
军医见王爷没什么表示,就从药箱里拿出了治刀伤的金疮药。
“叫卫兵打一盆热水来,你们都出去。”景韶直接把药夺了过来,没有给军医任何提起上药的机会,挥手把人赶了出去。
将怀中人轻轻放回床上,景韶起身去拿东西,就看到左右护军像两个大木桩一样杵在那里,顿时冷下脸来:“营中现在乱成一团,你们两个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属下告退。”左护军立时告罪,拽着右护军就走了出去。
“小左,我怎么觉得王爷与军师之间…嗯,有些不对劲。”右护军苦恼地挠挠头。
左护军瞥了他一眼,拖着他继续向前走。
“哎哎,你怎么不理我?”右护军边走边试图踢左护军的屁股,奈何被拉着胳膊,腿太长撇不过来。
“你站这里说话王爷能听到。”左护军面无表情道。
“啊!”右护军惊叫一声,加快脚步拉着左护军快速跑开了。
景韶用温水浸湿一块软绸,细心地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拭干净,没有用军医给的药,而是拿出了青玉小瓶。这药涂上去不会增加疼痛,很快就能止血。
“你不是还有一种西域的药吗?用那种吧。”慕含章抬起未受伤的右臂,挡住了景韶开瓶的动作。战事紧张,随时都会拔营,这药虽好,但伤口愈合并不会加快,他记得新婚那日景韶给他治下唇的那种药能快速愈合伤口,那样当不会影响行军。
“不行!”景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在温水里洗了手,将青玉瓶中剔透的药膏倒在指尖,轻柔地涂在伤口处,“那药会让疼痛徒增数倍,你受不住的。”
清凉的药膏涂在伤处,顿时缓解了那刀割火燎一般的灼痛,慕含章微微合眼,轻缓了一口气。
景韶俯身在他脸侧落下一个轻吻,强忍下眼中的酸涩,熟练而快速的包好伤口,给他盖好被子。
慕含章侧过脸来看到景韶那满是心疼的双眼:“我没事,你去忙吧。”
景韶握住一只在被子外面的手,缓缓的一遍一遍地在掌中摩挲,不起身也不说话。
他从没觉得重生一次万事便尽在指掌之中,但如今出了这种事,还是他过于自负造成的。如今三藩之争提前了三年,很多事都会不一样,相对年轻的西南与东南王,想法做法都会有所差别。便如今日的弓马兵,乃是东南王的秘宝,这一世竟肯借给西南王用,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景韶把那只手背贴到自己脸上,什么天下,什么皇位,早已不是他想要的,这一世,真正所求不过是与君清长相厮守,若是失去了这个人,重活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掌中的柔软忽然反握住自己的手,景韶回过神来,抬头看他。
慕含章看着这般沮丧的景韶,像受了伤的小兽,扒着自己唯一的东西怎么都不肯放手,不禁有些心疼,轻勾起唇:“你去帮我找找小黄,刚才兵荒马乱的,别走丢了。”
景韶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起身出去找小老虎。君清根本不知道,他用那毫无血色的唇笑起来有多让人心疼。
费了半天功夫才把躲在箱子缝隙里的小虎崽找到,景韶嫌弃地甩了甩手中的灰团子,扔给小兵给它洗澡,自己去处理营中的事务。
仔细查看了那些骑兵尸身上的衣物与武器,景韶确定这就是东南王的人。趁大军在外突袭营地这可以理解,但为何要针对一个崭露头角的小小军师,这一点却十分令人费解。
“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吗?”景韶蹙眉。
“那些弓马兵太彪悍,根本留不得。”右护军想起朝尽数砍的那一刀还是心有余悸,那种不要命的打法,把空当都暴露出来只为杀人,他还是头回得见。
“仔细修复营帐,在营外再建一层防御工事,夜间加一班巡防。”景韶接过左护军递上来的伤亡损失统计,摆手让两人下去。
卫兵进来送晾干的小老虎,景韶看完手中的东西,便拎起小黄回王帐去。
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夕阳透过帐幔映在他脸上,还有些苍白,许是伤口疼痛,慕含章睡得并不安慰,微微蹙着眉头,“哇唔!”被折腾半天的小老虎看到自家主人,兴奋地嗷了一嗓子。
“嘘…”景韶呼了小虎头一巴掌,让他噤声,奈何手中的毛团子根本听不懂,挣扎着要往床上窜。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看着互相较劲的两个家伙,禁不住笑了笑,缓缓坐起身来。
“别乱动!”景韶忙上前扶住他,小老虎顺势跳上床,在被子上打了个滚,跳到慕含章腿上抓被子。
不多时,送饭的小兵端着两碗面进来:“军师,面煮好了。”
“怎么想吃面了?”景韶挑眉,他记得君清喜欢吃米饭,并不怎么吃面。端过一碗来,慕含章要去接,却被他避开了,“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