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屿匆匆套了一件连帽衫,抓起车钥匙,看到桌子上昨天在超市买的曲奇饼和巧克力,也一并带走了。
林向屿一路猛踩油门,狂飙着抵达机场。夜晚的机场冷冷清清,有个女孩子站在出口,身边两个三十寸的大箱子,站在路灯下看书。
林向屿松了口气,走上前:“你好,请问是顾岑吗?”
埋头看书的女孩子猛然抬起头,四目相对,林向屿觉得时光仿佛就此停滞。
女孩子穿着白色短袖,黑色牛仔长裤,背了一个帆布包,眉目如画,露出光洁的额头,不施粉黛的脸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顾岑笑了笑,说:“你好,你是方子望吗?”
“不是,我是他室友,他有点事,我来接你,”林向屿将手里的零食递给她,“飞机上东西不好吃,你先垫下肚子。我叫林向屿。”
“双木林?”
“嗯,”林向屿心不在焉,提起顾岑的两个行李箱,“你想吃什么?西餐还是中餐?”
“没关系的,我也不太饿。”顾岑客气道。
林向屿停下来,没说话。
顾岑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来,等着林向屿。两秒后,她的肚子发出“咕噜”的声音。
林向屿笑了笑,继续向车库走。顾岑满脸通红,跟在林向屿身后亦步亦趋,用极其小的音量说:“……中餐。”
林向屿决定回去告诉方子望,他今天不来接机简直亏大了,这个学妹真是个宝。
林向屿开车载顾岑去吃自助中餐,她大概是真的饿坏了,自助餐盘能叠成一座小山。她偷偷抬起眼打量林向屿,看到他凝视着她身后的窗户,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岑伸手在林向屿面前晃了晃:“Hello?”
林向屿回过神,抱歉地对她笑笑:“还想吃什么吗?旁边有家奶茶店,我去给你买。”
顾岑的住处和林向屿只隔了一个街区,送过她后,林向屿一个人回到车上,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也不动。过了许久,他才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插上钥匙点火,可是连点了三次都熄火。
他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最后长舒一口气,靠在座椅上。他想了想,给胡桃发了一条消息:“有空吗?给你打个电话。”
胡桃毕业以后,结束了实习期,转正成为四中的英语老师。好在她的课时不多,但是上班以后有上班的规矩,林向屿每次给她打电话前,都会先确认一下她有没有在忙。
胡桃直接回了一通电话过来:“有空。”
林向屿握着手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今天见到一个女孩子,长得很像她。”
胡桃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然然。”
林向屿苦涩地笑了笑,大概是在嘲笑自己的自欺欺人。
胡桃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像吗?”
“嗯,”林向屿说,“但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那你打算?”
“没什么打算,”林向屿语气平静,淡淡地说,“刚刚我坐在她对面,看到她狼吞虎咽地在吃饭,我就想,如果然然还在的话,一定也能这样快乐。”
那你快乐吗?胡桃在心中轻声问,依然活在这个温柔的世界的你,快乐吗?
“你不要难过了。”她说。
“我没有难过。”
“你有。”胡桃说。
“我……”林向屿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胡桃,你知道吗,我有多少次希望时光能倒退,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了,拿自己这条命,去换她平安如意。”
许然然遇难的事情发生后,林向屿几乎不再提起她。不是遗忘不是逃避,而是每个人心底最深的痛,是刻在生命的年轮里的,年岁越深,那痛越是血淋淋。
他不愿将这伤口示人,惊动死者在天之灵。他不让自己好过,来惩戒自己还侥幸活在人间。
相片里的许然然还一如当初那么年轻美丽,再也不会变老。
她的生命已经在二十岁那年戛然而止,一朵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刻。
可是她将一直活在他的生命里,永生永世。

第十章 2010年,陀飞轮
1.
第二天白天,方子望听说林向屿要亲自下厨做午饭,也忘了什么“流年不利不能开车”的禁忌,风一样地赶了回来。
林向屿系着围裙,看到方子望那被撞得凹进去的车前盖,还有让他心疼不已的保险费,大发慈悲,多给他煎了一块牛排。
“昨天谢谢你了。”方子望凑过来,给林向屿打下手,帮忙递点调味品,难得正经,“不过听说我姑父的小姨子的妹妹的邻居的干女儿是个大美女?”
林向屿好笑地瞟了他一眼,手中的锅轻轻一扬,牛排在空中打个滚,落下来的时候稳稳当当翻了一面。林向屿接过方子望递过来的黑胡椒,漫不经心地问:“你这个姑父的小姨子的妹妹的邻居的干女儿……是哪里人?”
“当然和我一样,北京人,”方子望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真的看上了?”
林向屿懒得理方子望的人来疯,淡淡地说:“没,像以前认识的人。”
“谁?”方子望十分八卦,贼兮兮的语气说道,“难道是前女友?”
林向屿:“……”
“……大哥!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你可千万别告诉她!会被笑掉大牙的!你真是太窝囊了!把妹都不会!”
林向屿一脸嫌弃地将煎好的牛排放在餐桌上,倒上醒好的红酒,方子望屁颠屁颠地拿起刀叉:“林向屿你真是居家旅行必备,哪个女生能嫁给你,一定是五百年,不,一千年修来的福气!”
浑然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数落人家。
林向屿坐下来,手机切换到QQ的页面,有新的好友提示,他点开,顾岑的QQ名叫“今日的山”,林向屿犹豫片刻,还是通过了好友验证。
吃过午饭,林向屿坐在客厅里打游戏,方子望自觉地去厨房洗碗筷。林向屿的手机响起来,他瞟了一眼来电显示,顿了顿,关掉游戏接起来:“你好。”
顾岑有些紧张,问:“是林向屿学长吗?我是顾岑,想麻烦你帮个忙……”
林向屿站起来,拉开窗帘,淡淡地说:“不用叫我学长,我和你一级的,有什么事你说。”
“我想去买点家具,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
林向屿瞟了一眼正在哼着小曲刷碗的方子望:“没问题。”
林向屿挂了电话,冲方子望说了什么,方子望眼巴巴地望着他:“要去一起!”
“这不是你姑父的小姨子的妹妹的邻居的干女儿?”
方子望认命,洗好碗,换了身衣服,打开门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啊,下雨了。”
林向屿耳朵尖,偏偏听到了这一句,他烦躁地将游戏机一关,走到门口,低头换鞋:“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一起坐上车,林向屿打开雨刷,视线一下子清晰起来。
“林向屿,”方子望心里琢磨着,“你这不对劲啊。”
林向屿不动声色:“哪里不对劲?”
“奇奇怪怪的。”方子望说。
林向屿诧异地瞟了坐在副驾驶的室友一眼,心想他这第六感,和女人有得一比。
顾岑生活讲究,需要添置许多物件。林向屿和方子望陪她满城跑,遇到景点和名胜古迹还停下来,给她慢慢讲解。
路过先锋广场,因为雨天的缘故,没电视里的白鸽飞舞,也没多少行人。可是顾岑还是兴致勃勃,非要下车拍照,她也不麻烦林向屿和方子望,让他们在车里等她,自己撑着伞下去,“咔嚓咔嚓”连拍了许多张。然后坐回车里,一边修图一边问副驾驶座上的方子望:“你看哪个滤镜好?”
方子望选了一个:“LOMO的。”
顾岑偷偷瞟了林向屿一眼,趁着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来的时候,顾岑从后面凑过来,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哪个好?”
林向屿随口回答:“原图就挺好的。”
一分钟后,顾岑的FACEBOOK有了新的状态,雨中的华盛顿,没用任何滤镜。
这天是林向屿最后一天假期,商场换了一家又一家,顾岑画掉清单上最后一样物品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林向屿和方子望被她折腾了一整天,她心底也十分过意不去,为了表示感谢,她买了三个龙猫的抱枕,三个人一人一个。
“我觉得有戏。”
回去的路上,方子望戳了戳抱枕上龙猫的大肚皮,一脸郑重地对林向屿说。
“什么有戏?”林向屿心不在焉。
“我纵横情场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这女孩肯定是看上你了。”
林向屿没说话。
“唉,算了,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我知道你心底有喜欢的人,”方子望说,“就是你经常打电话的那个女孩子是不?别把人家女孩子耽误了,唐僧取经还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呢,区区异国恋,十三个小时时差而已,挡不过真爱无敌。”
前面一辆卡车突然变道,林向屿一个急刹车,躲过一劫,方子望被吓得半死。
林向屿面色不改地继续行驶,脑海里却想起四年前,胡桃隔着电话,似乎是在开玩笑,她说:“谁都可以,那是不是我也可以?”
雨点渐大,一条路的距离,雨刷却已经挡不住这来势汹汹。
来时的路已经不可见,而未来,隐在夜色里,看不清模样。
2.
不过虽然方子望吊儿郎当,但是他说的话林向屿还是往心里去了。
林向屿也察觉出来顾岑对自己的态度,她认认真真地在林向屿过去的每一条状态下点LIKE,时不时会发消息给他,说新发现了一间很好吃的冻酸奶店,邀请他一起品尝。
林向屿自诩自有分寸,这么多年来,他的追求者甚至比胡桃还多了不少,他总是能处理得当。唯独面对顾岑,他承认他没有办法做到心如止水。
于是他开始刻意疏远顾岑,她发消息过来,他回得客套疏远,正值新学期开学,他本来就一身的事务要处理,找起借口来得心应手。
可大概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就是如此奇妙,林向屿越是回避顾岑,越是每天都能撞见她。
偌大的一个学校,食堂、超市、实验室、广场、图书馆、星巴克……哪里都能遇到她。
她身边偶尔有别的女生,但是出国留学,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孤独的。
林向屿不敢直视她,可是每次见到她一个人时,他还是多会留意两眼。有次林向屿和方子望一起去星巴克买咖啡,他老远就看到了顾岑的背影,目光落上去,就很难再挪开。顾岑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她一个人走在前面,走得很慢,没走几步,好似身体不支,在草坪的边缘上抱着头坐了下来。林向屿不禁蹙眉。
林向屿顿住脚,推了推身边的方子望,指了指顾岑,装作不经意地说:“我在这里等咖啡,你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方子望这个人间歇性犯二,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你不自己去问问”,就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脸上挂着十分担忧的表情走了上去。
过一会儿,方子望脸色尴尬地回来了:“……来大姨妈。”
林向屿和方子望面面相觑,看着对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倒是顾岑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捂着脸偷偷跑开了。
“你看看你。”方子望说。
林向屿看着手中的热咖啡,没说话。
时间一晃到了这一年许然然的忌日,林向屿同往年一样,向导师申请了假,飞回中国。
正好是个周末,胡桃人也在C城,她周末没事做,买了一箱子的零食去找胡琳。胡琳上了大学,高考发挥正常,读了挂在C大名下的一个三本院校。
“今天向屿哥回国吧?”胡琳一边喝着奶茶,一边翻看手机日历,“你怎么不去找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回来做什么的,”胡桃白了胡琳一眼,“好好吃饭,手机脏!”
“你怎么越管越宽了。”
胡琳嘴里虽然这样说,还是老老实实放下了手机,也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
胡桃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林向屿回来祭拜许然然,她如果以此为借口见他一面,总觉得是对死者的不敬。
林向屿第二天的飞机回美国,又是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航班。胡桃去送他,说是送,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嘱咐的话。她买了一箱好吃的特产和火锅底料,给林向屿打包好,让他托运过去。
“熟食过不了海关的。”
“过不了再说。”
林向屿笑了笑:“那我走了。”
“一路平安。”
就再没有多余的要说的话了,这几年来,他们聚少离多,已经渐渐习惯了别离。
林向屿的行李果然在海关处被扣押,他被叫到单独的房间里,盘问了许久,最后人没事,东西一样都不能带走。林向屿开车回家,停好车后想起来下周的食物还没买,给方子望发了条短信,他没回。
林向屿便自己出门去买,好在超市离他住的小区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即可,也算是方便。走到半路,天色全部黑下来,不远处有个小小的人影,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是顾岑。
林向屿这才反应过来,华盛顿下雪了。
C城很少下雪,胡桃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想看一场真正的大雪。
顾岑在林向屿前方慢慢走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林向屿想了想,跟在她身后,没有叫她。顾岑没走几步,脚下一个踩滑,顺势跌在了地上。林向屿想上前扶她,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看着她自己慢慢坐起身,又站直,拍拍屁股上的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快到超市的时候,顾岑忽然一个转弯,人不见了踪影。
林向屿跟着转弯,看到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谁?!”顾岑从包里摸出一个防色狼喷雾,颤抖着转过身,对着暗处的街道紧张地大叫。
林向屿举起双手,无可奈何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顾岑松了一口气,一下子脱力,手中的喷雾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正好要去超市买点东西,看到你一个人走,这条路路灯都坏好几天了。”
林向屿弯腰将喷雾瓶捡起来,似笑非笑地递给顾岑。
顾岑说:“你说一声就是了嘛,吓我一跳。”
林向屿有些尴尬:“我……没来得及。”
他心中矛盾,不愿意和她走得太近。
林向屿只得硬着头皮陪顾岑逛超市。女孩子逛超市,十分麻烦,想买芝士,顾岑把各种牌子摆一排,对着“热量”那一行,一个一个比。想吃冰淇淋,各种口味各拿一桶出来,点兵点将,点到了巧克力味,又心心念念着香草味。
林向屿一个头两个大:“都买就成了。”
“不行!热量太高了,要长胖。据说每个留学生平均增重十斤!十斤!”顾岑鼓着眼睛,表情夸张地说道。
林向屿无言以对,只能乖乖地帮她推购物车。
好死不死,正好碰到方子望,他一只手拿一个小南瓜,放在眼睛前,对着超市的橱窗扮鬼。林向屿十分嫌弃地捂住脸,想装作不认识他,谁知顾岑已经先他一步,开开心心地挥手大喊:“方子望!”
方子望转过头来,手里还一左一右端着两个南瓜,林向屿想用手里的牛奶砸死他。
“林向屿?你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才反应过来刚才叫自己的是顾岑,看看林向屿,又看看顾岑。方子望挑挑眉毛,对着林向屿一副“你老实招来”的表情。
林向屿为了防止他说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话,冷冷地看着他,说:“夜宵我做可乐鸡翅。”
方子望乖乖闭了嘴,笑眯眯地看着顾岑,和蔼可亲地问:“这边的生活还适应吗?林大少人还好吧?”
顾岑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胡乱在果蔬区选了很多食物,一股脑儿地丢在购物车里,很快就堆了一座小山。她不知道该和林向屿说什么,只好埋着头买买买。
林向屿觉得好笑:“你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
“没问题,”顾岑伸出手臂,元气满满地挤了挤自己的肱二头肌,“我做饭可厉害了。”
林向屿不置可否。
第二年夏天,顾岑来美国一周年。
他们玩得好的一帮中国人组织自驾游,去海边露营。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顾岑对林向屿有意,大家故意将林向屿和顾岑分到一个组,林向屿倒是大方得体,对她招手:“过来搭把手。”
晚上吃过海鲜,顾岑犹豫很久,还是拎了两瓶冰锐去林向屿的帐篷找他,摇了摇自己手里的瓶子,问他:“你喝不喝?”
两个人吹着海风坐在岸边,旁边还有三五个别的同学,坐在篝火前打扑克,欢声笑语传到海的那一头。
顾岑声音里带着哽咽:“为什么我不行?”
林向屿失笑,摇摇头:“和你没有关系。”
“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你是我的初恋,我不知道你初恋的女孩子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顾岑说,“他们都说你没有女朋友,你为什么不肯和我试一试?你不喜欢我哪一点,我都可以改。”
“你总是对我忽冷忽热,忽远忽近,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你明明对我也有感觉的,对不对?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林向屿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冰锐,顾岑毕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找他喝酒,这是女孩子才喝的饮料。他最清楚烈酒的猛烈,每喝一次,许然然出事前的情景就在他脑海浮现一次,有什么东西狠狠地碾过他的心头。
他初恋的女孩子是个怎样的人?
他曾经向胡桃袒露,他并不喜欢许然然。可是她却化作了一汪清泉,留在他的心底。这些日子,他依然会梦见许然然,梦见那个燥热的天,他背着重重的潜水设备,沉入无边的深海里,他对她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可是当他醒来,不在的人却是她。
可是他又挪不开停在顾岑身上的目光,他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她的脸比哪一次梦中都要来得清晰。
他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只有一个人才当得起这样的美。
林向屿淡淡地笑,晃了晃玻璃瓶,将里面的酒慢慢倒出来。看着海浪拍打着岸边,他终于开口:“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3.
胡桃接到林向屿的电话时,她刚好回家洗完澡。
胡桃转正以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学校分给她一间单人宿舍,在员工宿舍的顶楼,小小的一个隔间。没有空调和风扇,好在有热水器,平日里吃饭可以去食堂。这样普通的条件,却足够让胡桃心满意足。
倒是胡琳胡大小姐一如既往地挑剔,处女座的特性展露无遗,蹙着眉嫌弃这嫌弃那:“这样的地方也能住人?”
“这么小的床你睡觉不会滚下去吗?”
“你每天待在这里不会窒息吗?”
说了这么多,大小姐终于舍得点明中心思想了——“你干吗非要在这里住!你马上搬回去!”
胡桃哭笑不得:“别人都能住得下来,我怎么就不能住了?”
“我不管!”
胡桃也拍过寝室的照片给林向屿看,向他抱怨:“哪里有胡琳说的那么差劲。”
“小孩子口是心非,心疼你,”林向屿一边安慰她,一边说,“不过你这房子……真的太差了,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还是搬了吧。”
胡桃哭笑不得:“什么跟什么!你们这些万恶的资本主义,离我远点。”
林向屿没有再多说什么。第二周胡琳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得意扬扬地扔在胡桃床头:“向屿哥在你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子,酒店式公寓,精装修,游泳池、健身房、高尔夫球场,设施配套齐全,拎包入住。”
胡桃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你也知道,他人在国外,房子买了没人照看,多不安全啊。他说了,你搬过去,就当帮他个忙。”
胡桃去向林向屿求证,林向屿十分满意胡琳的办事效率:“你家小公主真是可塑之材。”
“你也知道自己远在国外,那你买什么房子?”
“房价涨太快,买房是大势所趋。”
“别给我打哈哈,”胡桃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名下还有一栋写字楼。”
“糟糕!”林向屿说,“我今天有个程序还没跑出来,我得去实验室看看,具体的你和胡琳说,我先挂了,拜拜!”
然后他不由分说,挂了胡桃的电话。
“说不过就跑?”胡桃一愣,“骨气呢?”
最后在胡琳和林向屿的坚持下,胡桃下学期搬去新家,但是房租一分钱不少给。
这天晚上,林向屿打电话来,给胡桃说了自己和顾岑的事。
“然后呢?”胡桃握着电话,坐在床上,问他。
然后呢?
林向屿坐在海边,将自己和许然然的事告诉了顾岑。他认真而抱歉地对她说,你要的情,我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