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心中难受,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知道,他一定说了谎。
他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究竟看到了什么?
下车以后,胡桃看到林向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向许然然家走去。许家住在远离市区的老城区,一大片破旧的老平房,鸡飞狗跳,四处都是垃圾堆。胡桃担心林向屿,心中惴惴不安,躲在墙后,偷偷跟着他。
几分钟后,林向屿出现在许然然家门外,里面传来许父怒气冲冲的声音:“滚!”
林向屿抱着许然然的骨灰盒,静静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房门终于打开。许家的大门用的是最古老的防盗门,推开门的时候,会发出“吱呀”的沉重声。
许母推开门,同时一个碗从空中飞过来,林向屿不偏不倚,挨了个正着。碗角砸在他的额头上,登时砸出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啊!”许母被吓了一跳,尖叫出来,然后心有余悸地转过头,对屋中的许父破口大骂,“你干什么!这是要闹出人命来吗!”
“已经出人命了!”许父大吼,“一命偿一命!”
在许母侧身的时候,窗外的阳光直直地射向林向屿的眼睛,一瞬间他眼眶发涩,几乎落下泪来。林向屿这才看清了许家父母。
几个月不见,他们像是苍老了十岁。林向屿是来过许家的,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总是打理得干净整齐,而此时,家徒四壁,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倒显得房间宽敞了不少。
林向屿怀中抱着许然然的骨灰盒,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许父,直直地跪了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林向屿天生在蜜糖罐子里泡着长大,连神佛也不跪,却在此时,就这样跪了下去。
这下,就连许父也吃了一惊:“你——”
“这是干吗啊,”许母赶忙来扶他,“有话好好说呀,你这孩子。”
“对不起,”林向屿说,“我没有保护好然然。”
一室沉默。半晌后,许母才叹了一口气,她面色憔悴,身形瘦弱,遭遇了这次剧变,整个人都没有了精神,她说:“其实然然都告诉我们了,你们已经分手了,对吗?”
“不,”林向屿摇摇头,“和我们是否在交往没有关系,然然的事故,是我的责任。”
许母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想起第一次见到林向屿这孩子的那天。许然然做完了功课,来摊子上帮忙,有男孩骑着自行车在摊子前停下来,咋咋呼呼地问:“老板,还有菜吗?”
“有有有。”许母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夸张的黑色骷髅头短袖的男生,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一看就不是善茬,许母心里想着可别是来闹事的,一边回答,“小伙子要点啥?”
林向屿却已经看到了正在收拾碗筷的许然然,他冲她挥了挥手:“哟,许然然,是你啊。”
他应该是认识许然然的同学里,第一个知道她家境如此窘迫的人。但是他非但没有嘲笑她,还因此对许然然特别照顾,有空的时候,经常到许母摆的摊前,帮忙搭把手。
外人都看得出他家境优渥,林向屿却丝毫没有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该有的样子,做起事来,也不嫌脏嫌累,自己的女儿能遇到这样的男孩子,许父和许母别提有多开心了。
每个人的命里都有劫,而林向屿,无疑就是许然然的劫。
遇上了,欢天喜地,在劫难逃。
“起来吧,”许母无力地叹了口气,捂住眼睛,“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但是如果是然然的话,一定会原谅你。”
没有办法原谅他的,又岂止许家父母,林向屿咬紧牙关,手握成拳头,青筋暴突,他垂着眼帘,心想,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胡桃在墙后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林向屿出来。他手中已经没有了许然然的骨灰盒,他埋着头,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向屿终于停下来,他用手撑在一棵树上,另一只手捂着眼睛。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那一刻胡桃知道,他哭了。
她最爱的那个男孩,那个告诉她“不要害怕”的林向屿,正为着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流泪。
她却不能像当年一样,陪在他的身边。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他。不能对他说,你的难过和痛苦,都让我来承受。
Howmanyroadsmustamanwalksdownbeforetheycallhimaman?
6.
过了两天,胡桃接到林向屿母亲的电话,她在那头语气很焦虑,问胡桃是不是在C市。
“是啊,怎么了?”
林母叹了口气:“桃桃,你过来这边一趟吧。”
林母在电话里告诉胡桃,学校的老师联系上她,问她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林向屿原定的去美国2+2的项目,原本一切都按照原计划进展,林向屿却忽然向校方递交申请,要放弃这个机会。
“我知道他这次出了事,可是山洪海啸,大自然的事,也要赖在他的头上吗?桃桃啊,现在也就你说的话他能听得进去了。”
胡桃说:“阿姨,你别着急,我现在过来。”
林母让人开车来接胡桃。从她家到林向屿家的这条路胡桃实在是太熟悉了。每一个路口,每一家卖场,她的青春,几乎就是刻在这一砖一瓦之上的。
胡桃在林向屿的房间门口站了很久,她轻轻靠在门上,闭上眼睛,觉得无法呼吸。过了好久,胡桃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敲了敲林向屿的房门,没有应答,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睡觉,只好出声:“是我。”
隔了好久,才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林向屿趿着拖鞋打开房门,一言不发。
在印尼的时候,林向屿本身也受了伤,但是为了不让胡桃担心,加上还要处理许然然的事情,他一直是靠着精神力在强撑。而此时此刻,看到他糟糕的状态,胡桃才终于明白,他一直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林向屿。”
林向屿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才侧身让胡桃进自己的卧室。里面的摆设还是胡桃记忆里的样子,她也不客气,坐在了书桌前的凳子上。
胡桃搜肠刮肚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林向屿的行李包还丢在墙角的阴影里,一眼就能看出从他回家到现在根本没有打开过,他像是刻意遗忘了它。胡桃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好硬着头皮,说:“你还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学校操场围墙边上有棵树,我说那是梨花,你说不是。前几天我买了本有关植物鉴别的书来看,原来你是对的,那不是梨花,是琼花。”
林向屿没有开口,等她把话说完。胡桃顿了顿,继续说:“传说隋炀帝就是为了看琼花而修的大运河,扬州人说琼花离开了扬州就不能活,结果你看,它比人们想象中还要坚强。”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想说什么,你别笑我。”胡桃低着头,怔怔地看着地板,“琼花是四五月份开的,明年琼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琼花吧?你别搪塞我说等以后,以后的琼花是以后的,我就是想看明年的琼花。”
“那句话怎么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林向屿,我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可是,有些命运我们无力反抗,只能接受。”她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还如此文绉绉的,林向屿居然没有个反应,胡桃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下周你去上学吗?”
还是没有回答,胡桃毫不气馁:“林向屿?”
他这才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痛楚,他说:“别闹了。”
“我没有闹,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难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胡桃一字一顿,“无论你多么难过,她都已经离开了。”
她看到林向屿捏紧了拳头,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自己言重了,可是她不得不说,她得拉他一把,让他站起来。她说:“抱歉。”
林向屿沉默了很久,才用生硬的逐客的语气说:“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手上还打着石膏,笨重的一大块,胡桃想起高中的时候林向屿打篮球骨折的似乎也是这只手,不由得担心地问:“你的手没事吧?”
“福大命大。”林向屿自嘲地说。
等他走到自己身边,胡桃才看到林向屿刚才挡住的书桌上放了一个水晶相框,上面是他和许然然的合照,两个人肩并肩站着,一脸微笑。
胡桃镇定地收回了目光,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先走出了房间。
“妈,我送她回家。”林向屿声音低沉,对自己母亲说。
林母欣慰地点点头,在她看来,只要他肯走出房门,说说话,怎么都是好的。
林向屿在两个人出门后到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前停了下来,他一语不发地看着对面的人群,胡桃觉得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这不是一场事故的后遗症,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一场告别。胡桃一语不发,站在他身边。几十秒后绿灯第一次亮起,林向屿没有动,然后是下一个红灯,人来人往,车如流水,他们一直这样站过了五个红灯,他才终于开口:“走吧。”
说话间,他伸出手紧紧地抓住胡桃的背包,生怕她会消失不见似的。等到他们小心翼翼地过完马路,林向屿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竟然已是大汗淋漓,他终于松开手,对胡桃说:“谢谢。”
胡桃背对着他,说:“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向屿没有多问,跟着胡桃沉默地走了好长一截路,等抵达小巷子的时候,摆糖人摊的手艺人还在当初的那个位置,穿着浅绿色罩衫,他竟然还认得胡桃和林向屿:“两个人都长高了啊。”
胡桃笑了笑:“祝您身体健康!”
老人摆摆手:“要写字还是画画?”
“写字。”
“写什么?”
胡桃瞟了眼身边不吭声的林向屿,说:“写‘不开心’吧。”
老人拿起盛满糖浆的勺子很快行云流水般写完了三个字,胡桃接过来,举起手递到林向屿眼前晃,不用说,林向屿也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她大口咬下去,三下五除二就解决完了手中的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棍子上残留的糖丝:“怎么样,很简单吧,吃掉了‘不开心’。”
林向屿看着胡桃认真的脸,想到高三那年两个人在这里的对话,他终于弯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胡桃看到他脸上浮现出来的笑容,挥舞到半空的手不由得停顿下来,她呆呆地仰着头凝视他,心中莫名地一热,竟然落下泪来。
林向屿一愣:“你怎么哭了?”
胡桃伸手遮住自己的脸,她微微仰头,想停止流泪,可是没有办法,越是努力,那泪落得越快。她哽咽地开口:“你终于笑了。”
林向屿脸上的表情凝结,化作淡淡的哀伤,他轻声说:“抱歉,让你担心了。”
胡桃一边哭一边拼命摆头。因为她知道,林向屿刚才脸上的那个笑容,是专属于她的。因为她努力地吃掉了“不开心”,笨拙地手舞足蹈而露出的微笑。
我愿守在你的身后,珍惜你的每一个笑容;我愿陪在你的身边,分担你的喜怒哀乐;我愿挡在你的身前,为你承受所有苦难。
两人没有坐公交车,而是心照不宣地选择了走路回胡桃家。冬季的夜来得早,远处火烧云浮浮沉沉,有成群结队的大雁掠过天空。他们又陷入新一轮的沉默,但是胡桃觉得这次同刚才不一样,林向屿的心一定得到了些许宽慰。
走到家楼下,胡桃站稳了身子,说:“那我进去了。”
她向他挥手道别,才没走几步,夜风吹在脸上,只觉得薄凉一片。她觉得自己突然迈不开脚步了,她只想陪伴在他的身边,分担他的哀愁,为他抚平眉头,一刻也不想同他分开。
“胡桃!”他忽然在身后大声喊她。
胡桃回过头来,看到他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看到夜色沉沉,看到街边路灯上扑火的飞蛾,看到百里之外波涛汹涌的江水,看到万里之外巍峨不倒的泰山。
“是她救了我。”他一字一顿,说得极其缓慢,像是将全部的力气都用尽了,“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林向屿回想起那一幕,他和许然然一起潜入海底深处,隐约中,他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似乎就是传说中的虎鲸。可是海流在这一刻改变了方向,海底掀起小型地震,使他失去平衡,将他向斜下方拖去。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只觉得海洋的深处在呼唤着他,据说在深水强大的压力下,人会产生一种类似醉酒一样的迷幻感,称为深水麻醉。
林向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死亡渐渐逼近。肺叶传来剧痛,皮肤被海水刺激得无法承受,他似乎看到许然然在向自己靠近,他竭尽全力抬起了手,想要做手势告诉她不要靠近,却终于失去了意识。
他在医院醒来,大脑嗡嗡地响,五感麻木,最后医生才告诉他,许然然将自己的浮力控制装备给了他,而自己却因抢救无效身亡。
林向屿静静地看着胡桃,每一个字都是落在他心头的重斧,他却偏偏要重复道:“你知道吗?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胡桃和林向屿面对面站着,沉默许久,她才开口:“所以呢?”
“她用她的生命,换得你好好地站在这里,所以呢?所以你就要放弃你的梦想?你努力了这么多年,这么、这么多年啊,林向屿,”胡桃直视他的眼睛,她愤怒、痛苦、伤心、难过,千言万语在她体内碰撞,她微微发抖,“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所作的决定,你现在所放弃的,才是她的生命?”
她是那样爱你。
以自己的生命去爱你。
胡桃内心悲恸万分,眼泪流满脸庞,却咬着牙,对他说:“你不要告诉我,说你忘记了,1999年,你站在水族馆,对我说过的话。你说,在你有生之年,尽你一切的能力,哪怕微不足道,哪怕一无所获,你仍甘愿为此献上自己的生命。”
满天繁星,一闪一闪,天上的星,地上的人。每一道风,都是一个祝福,终有一天,它会越过万水千山,越过人山人海,降临在爱人心上。
活着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人热泪盈眶。
第八章 2007年,会呼吸的痛
1.
胡桃买了从C市回上海的机票,在林向屿生日过后的第二天。
她很早以前就给他准备好了生日礼物,她买了一个牛皮纸本子,在上面用荧光笔画了三百六十五种Q版的海洋生物,第一张是她最喜欢的中华白海豚,那也是林向屿教她认识的第一种海洋生物。成年的白海豚是粉红色的,漂亮得像是天使。
而最后一只,天意弄人,却是虎鲸。
如今这件礼物,她也不敢送给林向屿,怕他睹物思人,心中难过。
林向屿生日那天,林母给胡桃打电话,说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一直没有消息。
胡桃手指绕着电话线,轻声说:“阿姨,我知道他在哪里,你放心吧。”
放下话筒,胡桃叹了口气,换了衣服准备出门。拿钥匙的时候,胡桃看到自己摆在桌子上的本子,她指尖摩挲过泛黄的牛皮纸,在扉页上,看到自己写着:有些人命里有风,必不为贩夫走卒。
她想让他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
胡桃出门后,给司机报了一个地名。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胡桃一眼,皮肤雪白的女孩子,神色冷淡地望着窗外,她就像是从不属于这里。
出租车在城外的墓园外停下,胡桃沿着大道往前走。幸好还未落雪,不然这样萧条落寞的地方,光是站在围栏之外就能叫人流下泪来。树叶早早地就落下了枝头,就连野草都变得毫无生气,寒风瑟瑟,天空阴霾。
胡桃就是在这样一大片一大片安静的墓碑之间看到了林向屿。他的身高已经有一米八五,只穿了件黑色的薄羽绒服,站在许然然的墓碑前,伸手碰了碰,又很快收了回来。
胡桃鼻子发酸,可是她只能这样默默地在他身后看着他,看到初见时那个身手矫捷爬上围墙冲自己咧嘴微笑的少年,被命运磨得如此隐忍内敛。
林向屿从一大早就来到了许然然的墓碑前,他也不知道应该跟她说些什么,手指碰到冰冷的墓碑上的文字,就像刻在了自己心头一样,横竖撇捺,触目惊心。
他有多悔恨?如果不是他一开始没有弄清自己的心意就和许然然在一起,如果不是他提出分手,如果他没有答应和她一起去潜水,如果他们没有多停留那一天,那么多如果,如果有一个实现了,许然然就不会躺在这里。
隔了一会儿,林向屿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后方不远处有人站着,影影绰绰的一个身影,或许是来祭拜其他人的吧,林向屿心想,便没有回过头去。
一直等到天黑下来,他才抬脚离开,转身的时候,林向屿下意识地朝刚才的方向望过去。胡桃赶紧蹲下身,光线太暗,他没有看到她。
他没有看见她,便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曾站在自己身后,默数自己所有的伤痛。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曾有一个人,那样绝望而热切地爱过他。
就像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个黄昏,他曾靠在病房外的墙上,数着自己的心跳。
所有的深爱,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这一年终于要过去了,新的一年就要来临。
胡桃抬头仰望夜空,心想,新的一年,真希望能有好事发生啊。
第二天中午,胡桃抵达上海,回到学校时正好是上课时间。三个小时的飞机,她稍微睡了一觉,去澡堂洗了个澡,见室友们都还没下课,就坐在椅子上敷面膜。
没过几分钟,胡桃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到项洁洁的脸。下一秒,项洁洁“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又过了几秒,寝室门再次被打开,项洁洁盯着胡桃:“嘿!吓死我了!还以为大白天撞见鬼了!你这一走就是半个月!知道不知道我们过得有多惨!”
胡桃撕下面膜,一边洗脸一边问:“怎么了?”
项洁洁摆摆手:“也没什么,不过你的事解决了吗?”
胡桃神色一黯:“算是吧。”
晚项洁洁一步的唐菀静和齐悦回到寝室,正好听到她们的对话,唐菀静拍了拍胡桃的肩膀:“和那个叫林向屿的有关吗?”
胡桃笑笑,转移了话题,说:“谢谢你们帮我签到和写作业,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就只好以身相许了。”
项洁洁看着胡桃,正准备说什么,被胡桃的手机铃声打断。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胡桃接起来:“你好。”
“胡桃。”
这声音似曾相识,胡桃顿了顿,又看了一遍电话号码,在记忆里过了一遍,确实不知道这人是谁,然后听到他说:“是我,周珩。”
周珩!
胡桃蹙眉,看了自己的三位室友一眼,发现她们都正竖起耳朵,悄悄往这边看。胡桃无可奈何,只好走到寝室的阳台上,问周珩:“请问有什么事吗?”
周珩低声笑:“怎么?没有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胡桃被他将了一军,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周珩在电话那头咳嗽了一声,然后说:“胡桃同学,今天是我的生日。”
胡桃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想你生日关我什么事,但是嘴上不敢这么说,她笑着说:“生日快乐呀!”
“所以我决定实现你一个心愿。”
胡桃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一下,心想这人是周珩吗?真的是周珩吗?不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
“我……我没什么心愿。”
“别装了,”周珩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喜欢我吗?”
胡桃:“……”
胡桃觉得这下是五雷轰顶!
虽然“胡桃喜欢周珩”这件事确实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但是胡桃从来都懒得去解释,因为无所谓。
而且周珩这个人,怎么说呢,从传闻里听来,就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对感情的事很不上心,胡桃是瞧不起这样的人的,甚至会十分偏见地将他划分到自己生父那一类人中去。长了一张风流脸,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如果非要说她对周珩能有什么好感,那也一定是因为他打篮球的样子像极了林向屿,叱咤风云,胜券在握。
那是她喜欢了一整个青春的男孩的样子。
胡桃拿着电话,不怒反笑,说:“所以呢?”
周珩没想到她会这样不紧不慢地反问一句,又清了清嗓子:“所以我决定实现你的心愿,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胡桃语气十分真挚诚恳地说:“谢谢您,不用了。”
然后没有给周珩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她直接挂了电话。
胡桃从阳台回到寝室,一肚子莫名其妙的火,深呼吸三口气才平复下来,看到正在倒水的项洁洁,问她:“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项洁洁吞了吞口水,说:“没什么,我就想告诉你,帮你写作业和签到的人,是周珩。”
“啪嗒!”胡桃手中的手机摔在地上。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胡桃捂住耳朵,可是齐悦已经先一步将她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就只好以身相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