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菲心中。这种路边式的演奏说得好听是艺术,可其实就跟古时候的街头卖艺没什么两样,她脑子里总是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宋晏演奏古琴,焚香、净手,琴声袅袅,雅致到不行,让她瞬间明白了何谓阳春白雪。
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宋晏在街边演奏的样子。
而且,即便她学过竖琴,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竖琴声音以轻灵纯净著称,本就是从希腊神话中衍生出来的美丽乐器,又哪里适合嘈杂浮躁。充斥着流浪歌手尖叫和高分贝吉他声的地铁站?
这不是胡闹么!
宋晏笑笑只不做声,将注意力投放道身前的竖琴上。
在她双手触及琴弦的那一霎那,林菲就感觉到她变了,耳边所有的嘈杂声音再也不能侵蚀这片小小的空间。
一首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舒缓、宁静。偶有活泼泼的音符调皮的穿插其间,犹如小孩子童稚的咿呀嬉闹,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有人驻足了,人数不很多,不同的皮肤和瞳色。脸上却都带着微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人愉快的东西。
琴声清越,又没有音响。传不了多远就会被各种声音震散,可是这音乐实在是太过奇妙,可以那么轻易的穿透人们的心防,像是从心底响起来的一样,尤能激起灵魂的共鸣。就连她自己也受到了影响。脑中不由自主想起童年被爷爷驮在背上,“威风八面”四处“巡视”的无忧无虑…
她一定让他们失望透了吧…
鼻子一酸。林菲忙仰起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等心绪平静下来,才发现不远处一个气急败坏朝她招手的青年。
迟疑着走过去,“你叫我?”
青年穿着破破烂烂的骷髅装,鼻子上还带着鼻环,头发乱七八糟像是被狗啃过,实在不像个好人。见总算把人叫来了,他松了口气,哼哼道,“你是那女人的朋友?”
顺着他翘起的留着长指甲的中指,正是结束了一曲,正准备第二首的宋晏。
周围听众纷纷鼓掌,不少人掏出了钱包,让青年的脸色更黑了。
“是啊,我们一起长大的。”青年的话带着颇重的考克尼方言口音,让林菲颇不习惯,回答也就慢了一拍。
“一起长大啊…”青年嘀咕着点点头,“看你穿的衣服,那女人应该也不穷吧。”随着他的动作,浑身都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知道穿了多少环,听得林菲汗毛倒数,谨慎道,“一般吧,富人谁会到这里来,早去剧院演出了。”
不说还好,一说他反而更暴躁了,“骗鬼啊,她一看就是专业学音乐的,我他妈哪儿得罪她了,犯得着每次都在我旁边的地方弹琴么?说给上帝听上帝都会站在我这边!”
“她…经常来?”
青年抓了抓头发,撇嘴道,“也不是,就假期和周末常来…”说着说着他神色一变,瞬间怒了,“最可恶的是,她居然还在人群中藏了保镖,谁靠近她一点就要挨揍,你该为有这样的朋友感到羞耻!哦,看在上帝的份上,她来的那些时候可是最挣钱的,凭什么…”
“哔——”
对面一个吹黑管的黑人见他激动了起来,忙提醒似地重重吹了一声。
成功给青年降了火,再想想因为动手动脚,自上个月起就消失不见的大鼻子托尼,青年骂人的话戛然而止。
林菲见他突然变色的脸,不高兴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朋友来锻炼自己不行啊?!”虽然心里也不赞同,但是在人前还是要挺晏晏到底的。
“…总之,你跟你朋友好好说说,一定要说啊,没事不要来这里,不然早晚被人迷昏了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宋晏看了过来,他吃了一惊,脸瞬间憋得通红,想要做出凶狠的样子,却是有所顾忌,只好讪讪回到了自己的摊子边。
演出完毕,宋晏收拾好了琴,遥遥跟青年打招呼,“小吉米,你又在说我坏话了吧。”
吉米气呼呼的撇过头不去看她,手里的架子鼓被他敲得几要散架,这女人太可恶了,就知道逗他,他哪里小了,小吉米也是她能叫的吗?!
“晏晏你缺钱吗?”离开了地铁站,林菲终于忍不住了,“你是来学习的,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安全哪有保障?”
宋晏呵呵笑着安抚,“我像是那么要钱不要命的人吗,放心,小侑那小家伙比你还担心呢,早帮我请了人照应。偶尔来这里演奏,不仅能得到观众的回应,还能够挣钱,多好。”
不怪林菲惊讶,若是放在一年前,她也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奔放”至此。
第176章 绝不饶恕
林菲深深感觉到好友的变化。
除了去地铁站“抛头露面”,她还有许许多多“古怪”的行为。
比如现在——
路边各种发色的行人行色匆匆、目不斜视,蹲在路边专心致志看猫打架的身影就显得尤为打眼。
距离垃圾桶不远的地方,两只不同品种的小猫正在“厮杀”,打斗已经进行到了最激烈的阶段,一时间,瞄声震耳、爪影乱飞,一黑一花两个毛球打得难分难舍,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瞄——瞄瞄——”
“呼噜——”
林菲无奈,只好折回来找她。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成功惊醒了酣战中的小猫,眨眼的功夫两只小东西就跑了个干净。
“哎,别跑啊…”宋晏惋惜不已,依依不舍站起身来,走了半条街还在念叨,“差点就打完了…”
走在前面的林菲扯了扯嘴角,这样鲜活的宋晏,美好到让她阴云密布的心都开始渐渐晴朗。
日子慢慢变得平和温吞起来。
…
周家大宅。
平叔紧锁着眉头,对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的老医生点点头,伸手推开了房门。
卧室里窗帘厚重,色调暗沉,桌旁的欧式扶手椅靠背窄而高,坐在那里的人整个陷在阴影中,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面容模糊。
“少爷…”平叔心中揪痛,咬牙一掌拍在墙壁上。
瞬间,柔和的暖光仿佛从天而降,带着一种让人心惊的细致执拗,均匀撒满了房间里的每一个墨色角落。
骤然的光明,让坐在椅子上的人不适的侧了侧头,光线下。穿着白衬衫的他越发显得消瘦,英俊的脸庞上薄唇紧抿,冷峻的宛如寒冰,只一双适应了灯光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倒映着苍茫的冷雨,犹自濯濯生辉。
“少爷,你不能再这样了。”与那人目光相触,平叔眼角含泪,那么粗豪的一个汉子此刻却几要克制不住声音里哭腔,“许老说您必须去医院。他已经没办法再控制,再不安心修养恐怕…”
他的牙关咬得咯吱作响,几乎要沁出血来。却硬生生咬住了接下来的话。
“许老为我们家工作了几十年,难不成还不知道一旦自发性出血的症状出现,意味着什么吗?”周博衍右手按在心脏的部位,眼里闪过一抹似讽似悲的暗色,自嘲道。“我又活了一年多,说起来还是个奇迹呢。”
家族的病例记录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东西,多年前就被他仔细翻看过。好几位早逝的长辈走向死亡的起点都是这自发性内出血,如果没有出血,哪怕身体再病弱,成年后就会慢慢好转。就像是父亲。还有他那个名义上的哥哥,身体更是康健的不似周家人。
即便是体弱多病的二叔和博玦,一直大病小病不断。却也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唯有他,似乎从来就是不被祝福的人…
他快失去所有了,健康、家庭、继承权、快乐、父亲、爱情…前面就是万丈深渊,既然这样,还有什么能让他顾虑!
“平叔。就这样罢手,我怕我死了也闭不上眼。”
轻轻的一句笑语。吐出来却是沉闷如雷,一字一句砸在平叔心上。
“少爷,咱不跟他们计较,身体是本钱,您身子养好了,十个大少也不是您的对手…何况,凭您这些年的布置,他也没多久能蹦跶了,现在越风光,将来摔下来才越疼!”平叔虎目含泪,恶狠狠的咒骂。
他只是一个舞刀弄枪的粗人,老家是农村的,说起来家里老娘生前也重男轻女的厉害,比起两个小小年纪就远嫁的姐姐,对他这个老儿子的痛爱和偏心可不是一点两点。可即便再过分也不过是胡搅蛮缠多要点钱,再指桑骂槐几句女娃外向…哪里像是老首长,心比石头还硬!
大少有着来自母亲遗留的一份愧疚,身体又是周家鲜见的健康,更加利于生出优秀健壮的继承人…这个他理解,但身体差又不是二少的错,凭什么要受这份欺负和侮辱。
“今天感觉还好,让许老回去吧。”周博衍半阖上眼睛,声音渐低,“我睡一会儿,一个半小时后有个视频会议,你来叫醒我。”
不愿就此放弃,平叔依然固执的坚持,“不能再拖了,现在什么都比不上您身体重要,我嘴笨,三言两语就被您绕过去了,但这次真真不行了…我知道您不肯去医院是怕首长那边知道后提早决定,乱了先前的布置。今天您要是不肯听许老的话,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去告诉夫人,告诉首长!”
闻言,周博衍睁开眼睛,极无奈的样子,但笑容却柔和了些,“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这威胁又是何必。而且从小到大,我都是最听医生话的。”
“您又岔开话题,明明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平叔急了,“就是这些劳什子烦心事害的,心情好病才好的快。”
他忽然一个福至心灵,匆匆出去取了几个大大的牛皮信封,一股脑儿全部递了上前,“您看看这些,还有这些…”
信封打开,一叠叠彩色的照片掉了出来。
有冬天穿着厚厚羽绒服的,也有夏天清凉俏丽的裙装,在伦敦的街头,或微笑,或垂眸,一张一张,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划过照片中女孩的笑脸,那双墨黑如昔,看不出身体衰弱的眸子终于有了几分波动。
良久,才听到一声轻叹,“平叔,你逾越了。我早说过,不要再靠近她。这是最后一次,蒋静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了。”
像他这样的人,哪里还有资格去打搅别人的人生…
…
萨维尔街,位于英国伦敦oxford circus附近,在过去的二百年里都是作为全球男装定制圣地一般的存在。经营的成衣、全定制、半定制,无论从历史、裁剪还是工艺、声誉上来说都是最顶级的。世界各国的名流政要,富商巨鳄,明星艺人都以拥有一套Savile Row顶级裁缝店手工制作的西装为身份象征。
站在这条充满了历史浓厚积淀的著名街头,林菲不由有些激动,年轻的女孩子对服饰有着一种天生的热爱,不仅仅是时尚女装,还有为男朋友挑选衬衫和西服。
本来以为宋晏是要带她来买衣服散心,还想阻拦,因为萨维尔街定制西装的最大特点就是一人一版,裁缝做衣服必根据客人的体型专门裁剪版型,这种情况下本人不来是不行的。
谁知道一不留神,竟看到宋晏熟门熟路进了萨维尔街上最负盛名的 & Sheppard店!
慌忙跟上去一看,居然一路畅通无阻进了一间工作室。
“这是…”
宋晏笑眯眯给她拿来饮料,介绍道,“这是我课余时间打工的地方。”
林菲木木接过饮料,心里却在咆哮,信你才有鬼呢,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能随随便便收你一个学音乐的来当学徒么!
“好啦好啦,我招还不行嘛。”见林菲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宋晏赶紧赔笑,“还记得我及笄礼上的正宾么?那个有些富态却很有气质的婆婆,她是个很厉害的服装设计师,是她介绍我来的。”
阮东龄在时尚界颇有名气,与萨维尔街不少设计师关系都不错,“走后门”的事情做的很顺手很没有负担。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要不是她那一手高超到罕见的,无需样板即可在模特身上缠裹布料、缝制样衣的技术,凭阮婆婆再大的面子,也无法进入这样的百年名店,学习弥足珍贵的传统英式手工技艺。
说话间,已经有客人前来试穿和调试,这种量体和小休整是在当前宋晏被允许的工作范围内,所以她马上进入了状态。
林菲听着她用流利的英文与伦敦腔很重的客人交谈,一点也没有了在国内时为四级苦恼的样子,现在的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勃勃的生机,欢快明亮,虽少了份优雅精致,却更加让人愿意亲近了。
没过多久宋晏就让客人满意而去,开始拉着林菲给她看自己学习的成果。
几套不同面料和设计的西装,妥帖的穿在模特身上,以林菲眼光的挑剔,居然看不出它们出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之手!
“晏晏,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厉害…”
得到林菲的肯定,宋晏很高兴,“哎,开始也是很糟的,我完全搞不定西装的料子…你懂的,这跟平时做的衣服很不一样。不过这儿有个老师傅,他是圣马丁学院毕业的,小侑最喜欢的那个设计师,说起来还是他的师兄呢。”
“我一点一点的学,他也有意无意的教我,差不多折腾了一年做的衣服才险险能上身,离出师还远着呢…”
林菲看着宋晏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很羡慕。
自从出事后,她只觉得天都塌了,难过到开始用酒精麻痹自己,不敢面对现实的后果就是一再的逃避退缩,生活于她已经不再是乐趣,而是一团无法理顺的乱麻。
这样明媚充实而又满是希望的生活,她已经阔别多久了?
第177章 痛悔
回去后林菲就有些神思不属,到是在人前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谈笑自如。
与宋晏同住一个公寓的女生基本都是亚洲人,接触起来也比较有共同语言。像林家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跟人打交道更是从小耳濡目染学习的功课。
最跟她聊得来的是一个香港过来的女孩linda,年纪比宋晏她们大几岁,是来英国读研的,艺术专业的姑娘,穿着打扮乃至行为举止都颇为随性大胆,大胆了就容易得罪人,为此不太受同公寓的留学生的欢迎。加上前不久病了一场,假期多数时间都窝在公寓里上网,林菲的到来到是个意外的“惊喜”。
在宋晏或去打工或去上课这些不能陪她的时候,林菲便常去找那她闲聊打发时间。
linda的肆意、叛逆和眼底隐隐的桀骜,让她心底莫名生出一种渴望。
她们聊时装、聊包包,聊大陆和香港的大学,最后不知怎么的,话题总会有意无意牵扯到宋晏身上。
“…stephanie人挺奇怪的,我知道她有个帅弟弟,经常来看她,美少年就是占便宜,老修女一样的贝茨太太总能轻易被他哄得眉开眼笑,比对亲儿子都好…“
“文静的时候说话细声细气,慢条斯理,比209室那个日本来的还温柔,可冷酷的时候又一点情面都不给,送上门的帅哥情人都往外推。”linda今日穿着打扮走的是哥特风,浓黑妖艳。细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烟雾袅袅升腾,衬的她妆容浓重的一张脸越发糜魅。
林菲听出她话语里的惋惜,笑道。“谁让晏晏不喜欢呢。”她调笑,“这不是给你可乘之机了么,要是真喜欢,那就麻利些,去追到手啊。”
“你以为我是那种谦让的好孩子么,难得看到那么正点的男人,老娘自然要去混个脸熟,可惜美男为情所伤,看不见其他人。”她吐出一口烟雾,笑容朦胧。“估计到现在还没放弃呢。前不久还看到一次。背过身去时那隐忍受伤的表情看得人真不忍心。”
这也是她极不明白的地方,一年住下来,对几个“邻居”的生活情况不说完全了解。也有几分明白。至少她知道宋晏是在打工的,而且选择贝茨夫人的公寓入住本就代表家境不是太富裕,看宋晏的打扮穿着也能看出来。
那个对她狂追不舍的男人品味非凡,衣着考究又兼面容俊朗,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睥睨神采,显而易见是个优质多金的男人,哪怕做个情人带出去也极有面子。像她这种荤素不忌的都有些心动,可惜换了几种风格主动出击都没能上手,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这样爽快的和她朋友搭话也颇有些想要知己知彼的意思。
“不会是叫莫珩吧?”听了几句描述,林菲渐渐琢磨出味来。不由啧啧称奇,要真是他那可太稀罕了。
要知道,莫珩在圈子里头就两点最特别,一个是妹控,从小到大他对莫墨的要求从来不带一点折扣的完成,二来就是桃花运,打幼儿园起莫珩就特招女孩子喜欢,赵彻就老是抱怨被他抢了风头…
“也许是吧,我知道他就姓莫…”说罢,她拿出手机点开照片。
偷偷拍下的照片只有一个侧脸,但林菲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呵,还真是。
linda指间的烟已经燃尽,她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上,开始对莫珩的背景旁敲侧击。
林菲却是想到了什么,再也没有了谈天的兴致,乘着闻到烟味上来的贝茨太太怒火冲天拍门的功夫,起身告辞。
晚上宋晏回来的时候带了鳕鱼,肉质细腻肥厚的银鳕鱼用黄油煎后加上甜辣酱,炒鸡肉,腌过的虾仁,鱿鱼和椰丝,再搭配着新做的熏肉黄金饼和锅塌时蔬豆腐,让林菲吃的哇哇直喊幸福。
她没想到宋晏连西餐也做得这么好吃!
说起来,加上孟夏,她们三个人中,最聪明懂事的就是宋晏了。不管什么情况,总能够妥善处理好身边的人和事。
不像她…遇事只会逃避。
收拾了盘子回房,林菲开了linda送的酒,一气灌了大半。末了,她摇晃着玻璃杯中澄澈的酒液,借着微醺,将憋在心底多时,不知道如何对人启齿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原来,自从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后,林菲和赵彻就确定了关系,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加上林赵两家人乐见其成的撮合,让两人日渐亲密,眼看就能修成正果。
这个时候的林菲是所有同龄女孩子都羡慕的,出身富足,深得家人宠爱,感情上竟也是难得的一帆风顺,青梅竹马的男孩出色英俊,门当户对又足够忠诚,不出意外她将会在奢华的婚礼上挽着爸爸的胳膊走向新郎,拥有幸福而顺遂的后半生。
然而意外出现了。
因为,时隔两年,沈楚文重新走进了她的生命。
她永远也忘不了在发现他主动靠近微笑时,心底涌现的狂喜,忘不了第一次亲吻时,狂乱的心跳和矛盾的愧疚,忘不了赵彻从昏迷中醒来那淡漠到能冻伤人灵魂的眼神…
“都怪我。“林菲喷着酒气,哭的身子抽搐,“是我贱,我自私,又冲动的要命,不管不顾就跟他说要分手,还关机,害他不顾大雪封路连夜开车回s市找我…”
“我怎么那么坏…明知道他喜欢我,那时候,那时候还说那种话伤他…”
“晏晏你知道吗?赵彻他在手术室抢救的时候,奶奶打我了,爷爷看我的眼神冷的像冰…还有赵爷爷,赵奶奶,伯父,伯母,小晴,他们都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我。”
“以前赵爷爷可喜欢我了,很早很早以前就说只要我当他孙媳妇,还发话要是赵彻敢领别的女孩回家他就让警卫员赶他们出去…伯母,伯母总记得我的生日,每年送来的生日礼物都是我最喜欢的…”
宋晏皱了眉,继而叹气。
伸手将絮絮叨叨,却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好友搂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由着她说。
这些话在她心里应该憋的很久了,心里难受说出来总会好一些。
事实上在林菲登上来伦敦的班机时,宋晏就接到了林老太太的电话,加上林菲所说的,也将事情弄的明明白白。
那时在程泽芳再婚的婚礼上,目睹他们为沈楚文冷战后,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最糟糕的是赵彻的伤。连环车祸,光平常看着新闻就让人脖后发凉,全车人都遇难的也不少见,赵彻好运捡回一条命,却付出了极惨痛的代价。
不说身上断了多少骨头,最严重的是赵家很可能因此断子绝孙!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但只凭着到现在,赵彻依然还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林家就没有脸去面对两代单传的赵家!
宋晏苦笑,现在除了抱着林菲,她实在想不出其他能派上用途的办法。仅仅是闹分手,不管赵彻怎样恨怎样疯,哪怕闹个天崩地裂,只要他人是好好的,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走到绝路。
怀里的林菲疯了般的狠命叫出声,简直是在嚎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自小顺风顺水,第一次遇到挫折只是告白被拒,乍然的变故似乎将她的整个人生都撕裂了,心头的执念、长辈的愤怒、无边的愧疚和后悔…这些通通搅在一起,直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久,夜已经深了,林菲耗尽了力气,头脑昏沉着靠在床头抽泣。
宋晏递给她一杯水,缓慢而又坚定的,“菲菲,跟沈楚文断了吧,他已经不是高中时候的那个他了。”不提什么爱、感情、缘分,她只用最简单最冷酷的句子说道,“当年拒绝了你,之后几年又没有联系,你说,他为什么要靠近你?你不该不明白,只是拒绝去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