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先生笑眯眯的随着话,“我记得那时候你们买条裙子穿还要遮遮掩掩的呢…”
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忆苦大会,宋晏插不上话,便瞧瞧抬头,四下打量。
没有想象中的满墙书画,只在墙角随意点缀了一幅狂草,左驰右鹜,豪迈恣肆,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连宋晏这个草书门外汉都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凡。
毕竟是在外面做客,宋晏也不敢过度张望,头左右移动不超过三十度便规规矩矩的垂头看自己的膝盖。
“…还是女孩儿好,我家那个小冤家都闹腾了这么多天了,还是不消停。”周老夫人叹息道,“今日我来呢,就是想请你帮个忙。博玦那孩子从小就最听你的话了,过几日我就把他送到你这儿来,好好练字读书,看能不能消了他心里的魔障。”
这应该才是进入正题了吧,宋晏竖起了耳朵。

第111章 再见周博玦

“那孩子本性不坏,且心底纯善,你不必如此担心。”韩老先生笑呵呵的看了周老夫人一眼,“孩子大了,也该放手让他出去闯闯,莫老是收在手里摆弄…换了我这么大的时候,总被人管着也是要犯倔的。”
周老夫人看了安婆婆和宋晏一眼,倒也没有刻意避讳,“要是他像博衍一样听话倒也罢了,偏偏那孩子从小胡闹惯了,要是不管束着些不定闹出怎样的幺蛾子。”
话说到这份上,韩老先生点点头,也不再不推辞。
“那好,今天就不打扰了。”周老夫人笑笑,站起身来,“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带那孩子过来。”
宋晏没听到具体有用的消息,有些气馁,还不待她好好琢磨周博玦为什么“闹腾”,和周博衍回去有没有关系,安婆婆就笑眯眯拉起她进书房,让她写幅字给韩老先生看看。
至此,宋晏只好收敛心神,按捺下满腹的心思,专心提笔写字。
她并没有怎样刻意学习书法,笼统的闺中培训只是让她的字能出来见人而已,这辈子在外公的刻意教导下才算是有了显著进步,但要是能够入韩老先生的眼,还是欠缺了许多。
果然,看过宋晏的字后,老先生摇摇头,“用笔圆转流美有余,清爽畅速不足,还是欠缺火候。”
一提到书法,韩老先生就不再是原先的好好先生了,他转头看向安婆婆,严肃道,“孩子年纪小不知道用功,你和微秋就只是干看着么。我以前就教你们,书法书法,是一日都不能放松的。都忘了不曾?”
安婆婆对着这个亦师亦父的老师一向尊敬,此刻也只好赔笑,“晏晏学的东西多,书法就放松了些…您要是有精力,就指点指点呗。”
“哼,你就会偷懒,微秋的外孙女你都不上心,还巴巴丢到老头子这儿来。”韩老先生伸手捶了捶肩膀,没好气的瞪了徒弟一眼。
宋晏接到安婆婆使的眼色,忙凑到韩老先生后面帮他捶背。她的这手绝活还是以前为了讨好那个养尊处优的父亲。特意跟丫鬟学的,不轻不重,拿捏得宜。季微秋和骆明昭都极为受用。
韩老先生也不例外,过了片刻,就眯着眼睛惬意的长舒一口气,他一辈子爱书法成痴,一练起来就忘了时间。肩膀、上臂酸痛是几十年的老毛病了,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能耐,一下一下捶得恰到好处。
本来看在徒弟和微秋的面子上他也是要点头的,现在见小女娃乖巧能干,韩老先生答应的更痛快了,“…预先可说好。嫌苦可不许哭鼻子。”
宋晏微囧,这具身子也十七了,怎么还把她当小孩子。
可是她忽略了。现代孩子接触到的新鲜事物多,吃的东西营养好,所以早熟,可早熟的不过是身体和**,而不是心智。韩老先生曾经也指点过博士硕士之类的。年纪老大不小了,在众人面前被训斥了还是会丧气抹眼泪。弄得谁都尴尬。
老先生又不愿委屈自己的脾气,一来二去就不爱教陌生人了,此次对宋晏算是破例,但还要先打好预防针。
宋晏郑重点头,好歹是个国宝级老师,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她虽不是非要学好书法不可,但是技多不压身,自然要珍惜这个机会。
第二日,周博玦如约被周老夫人送了过来。
宋晏对他还有些印象,在香港死活追着方茗的那个小男生,周博衍的堂弟。
几个月不见,小男生似乎长大了许多,虽然俊美如昔,眉宇间却笼上了几分冷漠与憔悴,静静站在客厅里,任凭周老夫人和周家二婶怎么苦口婆心的叮嘱也不吭声。
宋晏盯着他嘴角的一抹讥意,若有所思…
周博玦和宋晏一样被韩老先生丢在书房里练字,一人一张桌子,只是学的东西不一样,周博玦前面放的是怀素和尚的狂草,宋晏跟前的则是赵孟頫写的《洛神赋》。
几天相处下来,宋晏发觉沉默寡言的周博玦的字其实写的很好,至少水平比自己高多了,很有几分韩老先生所说的风骨,一看就是那种自幼有名师教导,又肯勤学苦练之人。如此倒是让宋晏对他有了几分改观,起码不是个一无是处的花花公子。
来韩家拜访的人很多,只是能进门的却极少,偶尔来几个能让韩老先生亲自接见的,宋晏也不吝啬做一盘点心,泡一壶好茶送出去。
“你要吃么?”这日来了一个穿着很洋气的老者,一来就被韩老先生热情的叫去下棋,宋晏蒸了一碟子红豆小酥卷儿送去,剩下的几个也不讲究,放在碗里一边吃一边往周博玦那边走,“这次做的挺成功,还热乎着。”
周博玦那双和周博衍相似的黑眸清清淡淡的看了宋晏一眼,然后搁下笔,拈了一个淡黄色带红点的小卷儿送进嘴里,“谢谢。”
性情大变啊!宋晏心里嘀咕,也往嘴里填了一个,“你什么时候回京的?”看他对方茗那死心塌地的样子,还以为会留继续在香港陪伴呢。
听到这话,周博玦才抬起头仔细看了宋晏的脸,辨认了一会儿,“…是你。”他对当初那个跟着哥哥一起离开的漂亮女孩子还有印象,“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说是冲着你哥哥来的,你信不?”宋晏朝他挤挤眼,故作深沉。
“嘁。”周博玦起先惊讶了一下,之后就冷冷笑了,“你以为你是谁。”
宋晏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也学着他冷冷一笑,“不知道方茗姐姐怎么样了。”
“你!”
周博玦的脸色瞬间黑了,怒视着宋晏低吼,“…给我闭嘴。”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他心里不可提及的地方,稍有触碰便会痛彻心扉,“不准…不准提她。”
宋晏敏感的察觉到不妥,在方茗出事后,周博玦根本就没有多少嫌弃,反而忙前忙后的照顾在侧,为何现在反应如此过激?
ps:
改了个小错。

第112章 周家长子

想到这里,宋晏定了定神,放柔了声音,“发生什么事了么?”
“要你管。”语气不耐之极。
宋晏一点儿也不生气,好脾气道,“之前我与方茗姐姐相处过一段时日,姐姐经历大变,依旧坚强勇敢,让人敬佩,实在不失为一个好女子…你们俩之间可是有了什么误会?”
声音温柔干净,不带一丝烟火气,茶气将她扇子般的眼睫蒸腾得黑濡纤明。落在周博玦眼里,莫名就安抚了他躁怒的心,“我们之间…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是么…”去了这一层可能,宋晏笃定道,“你家人不同意,不,是强烈反对吧。”
周博玦定定看着眼前表情清淡的女孩,忽然生出一股倾诉的冲动,这股郁气憋在心里已经太久了,家里人没一个同意,唯一没有反对的哥哥还因为身体出了问题,被伯母严严实实护在医院里,不准任何人打扰静养。
不管他们如何哀求,方茗还是被闻讯而来的方家人带回了香港,观方家来人的样子,对这桩婚事也是极不赞成的。可以想见,他们俩将来的路会是如何黯淡绝望。
这件事牵扯到方茗不被周家接受的原因,纵然有再多的朋友,他也难以启齿,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被传出去。但是宋晏是不同的,她完全知情,且跟方茗关系融洽,实在是天上掉下来的倾诉对象。
想到这些,周博玦眼圈微红,借着这股子冲动,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宋晏。
“…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什么事都做不好,怎么偏偏就选在了这个时候。”说罢,周博玦猛地灌了一口茶。眼睛通红,“哥哥为表哥的事情殚精竭虑累病了,在家里连个帮我说话的都没有…”
宋晏心里一紧,脱口而出,“周大哥身体怎样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虽然不知道宋晏为何声音高了起来,周博玦还是老实回答,“并不是什么大病。”
大松一口气,宋晏按捺住去医院见他的冲动,深吸两口气,“这也不能都怪时机。即使周大哥能帮你们说情,也不定就有用…”顿了顿,她问。“对了,你家最反对的是谁?”若单论家世,方家虽不及周家显贵,但也算得上是香港数一数二的豪门,便是京城中能比得上的也并不很多。
如果换一家。人家只有高兴的份,但偏偏就是周家,周家人丁单薄,虽在国内极其低调,但实在是已经富贵之极,为子弟挑选妻子。说是有大把的名媛在手上可供挑选都不为过。而方茗的事情虽然一再遮掩,但是手段通天的几个家族还是心中有数,又怎么能允许周博玦娶这样一个女子进门。
“还能是谁?”说出来心里好受了些。周博玦没好气道,“我奶奶是一家之长,就是活菩萨,她老人家不点头,说什么都没用。我爸只是嗓门大…我妈嘛。虽然唠叨了些,但都听我爸的。”
“你知道的吧…方茗姐的身体…”有过大出血。医生说有可能影响生育,这也是周老夫人她们坚决反对的重要原因之一。
周博玦墨黑的眉宇间闪过一抹痛色,双拳在身侧不可抑制地握紧,他随即抿唇,“那又不是她的错,阿茗是个好女孩,她一点也不脏…”
他这样的家世,从小到大,身边围绕的女孩子数不胜数,看腻了那些端着优雅得体的微笑,精明到将他长辈的性情爱好摸得清清楚楚,说一句话脑子里九曲十八弯的名媛小姐,方茗那样的女子实在是太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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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宋晏和周博玦日渐熟悉,从他的口中,宋晏知道了周家的家庭成员。
周老爷子已经去世多年,他和周老夫人总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是现在的周家掌舵人,也是周博衍的父亲,二儿子只有周博玦一个独子。
周博衍其实还有一个哥哥,这个事实让宋晏大为惊讶,尤其是在知道那个叫周博修的人并非周母所生!
周博玦看着宋晏,目光复杂,“那家伙最得大伯喜欢,抢了不少原本属于哥哥的东西,和他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不知羞耻为何物。”
“周老夫人居然能容许这样的事情?!”
“我们家的人本来就少,那女人现在另嫁他人,还生了个女儿,跟大伯也断的挺干净。白留给奶奶一个孙子,谁会拒绝?”再说了,大伯瞒着奶奶的事想也知道不会少到哪儿去。
周博玦冷冷道,自从方茗一脸惨白的被方慎带走后,他就感觉昔日温暖舒适的家不再是曾经认为的那样了,就像一片漆黑的泥淖,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深吸一口气,他将手里的毛笔掷在案上,看也不看,就将刚才写好的字揉做一团丢在纸篓里,“你之前说你是冲着哥哥来的?”
宋晏心里有事,仰面坐在沙发上,怔怔出神。
得不到回答,周博玦也不甚在意,懒洋洋的倒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你不说我也知道,喜欢我哥的女孩多得很,你希望渺茫。”这几天困兽一样被拘束在这里,他也算是想明白了,反正他就认定方茗了,除了她谁也不行。
他还就不信了,身体是自己的,奶奶还能逼着他碰别的女人不成,就这么拖着吧,看谁先着急…
在韩老先生这里学书法的时间并不长,机会难得,宋晏学得很用心,进步也不小。她本来就不是个单纯的十七岁小姑娘,心思非一般的细腻,又极为善解人意,离开的时候,韩老先生已经很舍不得她了。
他是难得的高寿,妻子去世已经几十年了,独女也因为交通事故离他而去,习惯了孤寂,忽然家里多了个声音脆脆的小姑娘,在他下棋的时候适时添上微热的茶水,休息的时候捶背揉肩,时不时的还有热腾腾的松软点心…
以前不是没有教过这么大的孩子,只是都没有如此的贴心解意。有时看着在久不动火烟的厨房里忙活的宋晏,他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年小冉没有去世,到了现在,家里也会有这样一个热闹可人的曾孙女儿吧…

第113章 探病

离开韩家后,宋晏越想越不放心,踯躅再三还是拜托了周博玦,要到了周博衍所在医院的地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周博玦答应得太爽快,甚至隐隐还有些急切的意味在里头。宋晏摇摇头,沉心静气的站了一会儿,果断踏上了静悄悄的走廊。
周博玦的身份很好用,加上故意掐在周母不在的时候,宋晏很容易就进了特护病房。
空气中传来仪器轻微的嗡鸣,很低很低,像是肥皂泡泡炸裂的噼啵声,衬得房间越发的安静。
周博衍还沉沉睡着,露出被外的手指苍白修长,泛着玉石一样的凉意。几月不见,他消瘦了不少,浓黑的睫伏在眼睑上,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唇…宋晏看着他,眼前一黑,脑子里好像忽然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晃了晃才稳住身子。
久远的记忆,宛如深埋废墟中的木盒,痕迹斑斑,不知道积蓄了多少灰尘,看似密不透风,内里却是腐朽的,一旦受到外面的碰撞,便四分五裂,再也藏不住里面的东西。
朦胧间脑中闪过几个清晰的连续画面,偏僻的粉墙小屋,不远处流淌着一汪小小的清潭,阳光透过树叶照在清幽幽水面上,将飘浮其上的粉色花瓣烘烤得萎蔫失色。
屋里床上躺着一个苍白的俊美少年,虽然正值盛夏,热气逼人,他躺在绵密的被褥里,身上却没有丝毫的汗意。只捂着嘴一个劲儿的咳嗽,一声比一声急促,几乎要呕出心肝来才算结束。
一个还没留头的青裙小丫头伏在桌上打瞌睡,被咳嗽声弄得睡不安稳,爬起来狠狠瞪了床上之人一眼,脆生生骂句。“死病鬼!”一甩手出去了。
好一阵子,咳嗽声才弱了下来,面容精致的少年强撑着抬起头,手轻轻抹过唇角的殷红,却冲着门口露出一个清雅的微笑,“你来了…”
颤抖的手轻轻捂在脸上,宋晏闭上眼睛,是他…
那时候,她还是忠勇伯府嫡出的小姐,尚只有八岁。每天琢磨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和继母斗智斗勇,虽然是败多胜少,却也不肯放弃。
一日。父亲上朝回来,却领回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很瘦,衣裳穿在他单薄的身子上被风一吹便直晃荡,一双眼睛还带着呆滞,茫然的看着迎上前的仆人。
她很用心的打听。终于弄明白了他的来历。
原来,他的父亲是个小官吏,前些时候外放,因为无钱打点,所以要去的地方颇为偏远,很不巧遇上了穷凶极恶的山贼。从主人到不多的几个仆人无一幸免。只有他被母亲护着,刀穿透母亲的身体,扎进了他的肺中。
阴差阳错。被某个想要剿灭山贼立功的武将报给了皇上,皇上龙颜震怒,当即下令发兵剿贼,树立朝廷威严。父亲乖觉,见皇上对他多有怜意。便借着少年凑巧和自家同姓,扯了个偏远旁支子弟的幌子。将人接回府照顾,顺便领回了诸多赏银和帝誉…
她记起来了,全部记起来了,在好远好远之前,还有这样一个人短暂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宋晏睁开眼睛,特护得了吩咐,已经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她轻轻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描绘,脸孔是薄瓷般的凝白色,墨染的眉、紧闭的眼、薄而优雅的唇…
这不是他,宋晏心里明镜似的,绝对是两个不同的人。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对那个早逝的少年动过心…或许是有的吧,不然怎会这般执意的将那段记忆深埋心底?
假装不记得装得久了,竟然真的不记得了。
毫无预兆的,睫毛颤了颤,狭长的眸子慢慢睁开。宋晏一时来不及收回目光,傻愣愣的呆在当场。
刚睁开的眼睛还有些适应不了光线,周博衍定定看了宋晏一会儿,目中带出意外,“…晏晏?”
宋晏吭哧了半天,“我暑假来跟韩老先生学书法,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大病一场,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可他也没带出半丝虚弱的模样,依旧神清骨秀,狭长的黑眸洋溢着宋晏熟悉的温柔笑容,“不小心劳累了些,已经快全好了,你放心。”
“周博玦也被老夫人送到韩老先生处了,他说是为了查克你才病的。”
似乎是没料到博玦会跟她说这个,周博衍有些惊讶,随即点点头,“你是知道的,查克上面还有个第一顺位继承人。一个位置,有了两个人争,出事也是难免。”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并不难听,反而带着种奇异的质感,性感到让人呼吸微窒。
宋晏敏锐的从他眼种捕获到某种一闪而过的情绪,她想起了周博玦口中,那个叫做周博修的男子,猛地站起身,“那你出事呢,跟那个人有关么?”
如果是那个男人做的,如果他敢下这个手,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
周博衍怔了怔,随即吃力的侧过头,深深看向宋晏眼里。
略有些狼狈的垂下眸子,宋晏喃喃,“周博玦告诉我的…是我想多了了么?”她有些沮丧,有些人生来就是有克星的,她如今是体会到了。
“不是。”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痕,“他还没这本事。”想起周博修故作镇静的模样,周博衍眼中讽意甚浓。
气氛有了奇异的变化,宋晏拘谨的四下打量一番,将话题扯开,“你睡了多久?要不要开窗透透气?总是呆在空调房里对身体不好,现在外面天气挺不错…”
她嘴里吧吧吧说个不停,背过身子走到阳台边。风吹到她红红的颊上,带来丝丝凉爽,进了七月,太阳已经明晃晃的,地上却是热闹。
阳台外面别出心裁的做了一小块条状的花圃,用白色的精致小篱笆围了,自然又雅致。上面开着蓝黄二色的小花,纤细的藤蔓拱出几个粉色的花骨朵点缀其间,又为阳台增添了一抹妖娆,显然花了不少心思。
风吹进房间里,暖烘烘的,比不上原先的凉爽,却也别有滋味,有种清甜的草木香淡淡的,闻起来很惬意。
不过,宋晏也不敢开时间长,估计空气流通了一下就果断关了窗户。
正犹豫要不要告辞的时候,周母进来了。

第114章 遇见

周母年纪并不很大,加上保养得宜,就像宋晏见过的所有贵妇人一样,浑身的每一个细节都透着雍容大气。她今天穿着件米色系的经典印花裙,柔和的色彩让她如同一团柔软白净的云,静悄悄的飘了进来。
见房里多了个漂亮的小姑娘,周母显然很是吃惊,“你是…”
宋晏略有尴尬的笑了下,硬着头皮自我介绍,“您好,我叫宋晏。”她脑子转的飞快,眨眼间就想好了对话,“…我和周博玦一块儿在韩老先生那里学习书法,听他说周大哥病了,就拜托他让我来探探。”
一听是师从韩老先生,周母微皱的眉头松了些,含笑道,“原来是这样,坐吧。”
除了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周博衍身边还有贴身看护的特别护士,听到周母的话,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女特护倒了两杯茶过来。
“宋小姐是哪里人?”周母温温笑着,眼里却透着打量。
宋晏端凝的坐着,闻言不慌不忙答道,“我家在s市,如今也在那里读大学,暑假的时候随长辈来京城过几天。”
别看她表面上淡定从容,其实精神已经高度集中。没办法,第一印象实在是太重要了,她不能冒任何风险。
“真是的,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博衍都不告诉我。”周母瞥了床上的儿子一眼,假意笑嗔,“可见儿子长大了,翅膀就硬了。”
周博衍慢慢支起身子靠坐在床头,无奈轻笑,“妈,这是大学时一个学长的妹妹,告诉你做什么。”
“周大哥一看就是个孝顺的,您就放心吧。”
“是嘛。”周母掩嘴轻笑。其实自从知道宋晏师从韩老先生之后,她就没什么担心了,老先生国宝一样的身份,选中的自然不是一般人。记得当初博玦那孩子想要拜师,还是婆婆亲自上门好几趟,费了挺多功夫才成功的…
“真要是那样就好了,只怕将来娶了媳妇忘了娘。”周母自己就是出生大族,标准的大家闺秀,对宋晏的进退得体表示满意,不过最关心的还是儿子。打趣几句后便关切道,“博衍感觉如何了,想不想吃点东西?”
周博衍摇摇头。青郁郁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幽深的光泽,“还不饿。”他侧头看向窗外,天气晴好,阳光如白纱一样倾泻下来,让人心情也不免松快了几分。“…妈,我身体好多了,准备出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