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钦天监监正陶缪言,泰山震乃是天罚,泰山不稳,则民心不稳,还望皇上早作决断。”陈世昌只是开个头,至于太子的德行有亏、清河难民作乱,则由其他人说出来。
“皇上,臣也有本要奏!”刑部尚书出列,“清河一案,查无遗漏,确是太子之责…”
话未说完,淳德帝抬手,打断了他们的话语,“朕已有决断,尔等不必多言。”
萧承钧面色坦然地看着龙椅上的君父,自小他都没有把皇上当做父亲看待过,于他而言,那只是一个君王,而他自始至终都是个臣子,仅此而已。
站在一旁的怀忠拿出了诏书,高声宣读,“兹有皇太子萧承钧,居太子位五年,无所建树,资质愚钝,不足以支大昱之栋梁,朕甚痛惜,今废其太子之位…”
满朝哗然,除却左相赵端,其余众臣皆瞠目结舌,右相一派的官员更是偷偷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陈世昌,这般大事,右相竟然不知道?
陈世昌也是一愣,虽然这就是他的目的,但为什么皇上没有找他商议就直接下诏了?多年的朝政直觉,让他隐隐感到了不妥。果不其然,当怀忠念出了诏书的后半段,右相只觉得眼前一黑。
“…皇长子萧承钧,恭孝克俭,今封为闽王,着守东南闽州,钦此。”
亲王封地,往往只有两三个郡,可萧承钧的封地,竟然有整整一个州!闽州共有八个郡,辖制四十五县!
“皇上,闽州做亲王封地,未免有些太大了。”陈世昌端着奏章的手有些颤抖,京中人常说的东南,便指的是闽州,那里有着靖南候几代的经营,把废太子放到东南,无异于放虎归山。
“闽地贫瘠,自当多封一些。”淳德帝蹙眉,这诏书都念出来了,还能反悔不成?
萧承钧一撩衣摆,缓缓叩头,一字一顿道:“儿臣,领旨,谢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即解下腰间的龙纹玉佩,双手奉上,五年的太子,五年的背负,今日了断,萧承钧忽然觉得甚是轻松。
怀忠忙拿了托盘,上前接住了象征着太子身份的龙纹玉,捧回了淳德帝面前。
淳德帝拿着玉佩,深深地叹了口气,“南边湿寒,开了春再去封地吧。”
“谢父皇垂怜。”萧承钧再拜谢恩。
“太子妃恢复安国公世子爵位,”淳德帝微微顿了一下,他一直很是赏识楼璟,如今把人娶进东宫再送还回去,着实有些过意不去,“着升为羽林军左统领将军,正三品衔。”
楼璟原本是正四品的羽林中郎将,归左统领将军管辖,如此一来,他的上司就得给他让位置了。
早朝散了,众臣还在废太子的震惊中没有回过身来,萧承钧理了理衣冠,没有理会任何人,径自走出了大殿。
天色已经大亮,只是今日天气不好,乌云蔽日,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萧承钧独自走下玉阶,穿过宫门,就见一人立在去往东宫的宫道上,静静地等着他,灰色的宫闱,因着那人的存在,忽然就有了色彩,“你怎么在这里?”
楼璟看着眼中露出几分欢喜的萧承钧,抬手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牛乳蜜糖,轻笑道:“等你。”
第32章 福祸
萧承钧含着糖,微微地笑,“这糖不可多吃。”
“今日不同。”楼璟左右看了看,见只有乐闲和安顺,便冲两人抬了抬下巴。
两个小太监老老实实地背过身去,非礼勿视的同时还要盯着周围时不时路过的侍卫。
楼璟满意了,凑到自家夫君面前,蹭着他的唇瓣低声道:“是我想吃了。”说完,不待太子殿下反应过来,便含住了那甜甜的唇,与他共吃一颗糖。
“唔…”萧承钧不防备,被咬走了半颗糖。
楼璟闷笑着牵起太子殿下的手,看着他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忍不住又亲了一口,这才手拉着手往东宫去了。
回东宫换下朝服,两人要一起去凤仪宫见皇后。
今日因为事关重大,楼璟实在不放心,早上就没有去给皇后请安,只让常恩跑了一趟把话带去,自己则站在宫道上等着萧承钧。如今诏书已宣,萧承钧也需要去见皇后一面。
凤仪宫无论何时去,都是宁静肃穆的,前朝发生了如此大事,这里依旧如故。
前来请安的宫妃们竟然刚刚散去,与楼璟两人撞了个正着。
往常宫妃来给皇后请安,因着皇后是男子,说不上几句话就会告退,今日前朝颁了废太子诏书,自然会有消息传到凤仪宫,妃嫔们炸开了锅,因而今日一直说到了下朝,意识到太子殿下可能会过来,这才匆匆行礼告退。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诏书虽然下来,但还没有昭告天下,她们这些深宫妇人自然不敢表现出什么消息都知道的样子。
萧承钧微微颔首,楼璟则拱手回了个半礼。
楼璟趁机看了一眼淳德帝的后宫妃嫔,陈贵妃并不在其中,想必仗着皇上的宠爱甚少来给皇后请安。这些妃嫔确实没有比陈贵妃更美艳的,年轻的那些个也只是清秀,有几个年长些的看起来颇有愁容。
“她们没有子嗣,我被废了于她们而言并非好消息。”萧承钧见到自家太子妃的目光,便低声解释了一句。
楼璟了然,皇后这些年的作为想必让这些妃嫔很是敬重,太子是皇后养大的,若是太子即位,她们往后的日子自然不必忧愁,可若是太子被废,陈贵妃独大,以那个女人的性子,妃嫔们恐怕没有好日子过了。
“父后治理后宫,当真厉害。”楼璟笑了笑道。
“若是让你来治,会如何?”萧承钧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么一句,刚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了,他们昨晚刚刚表明了心意,说起后宫的事岂不扫兴?
果然,楼璟听了此言,脸上柔和的笑意便收了起来,盯着太子殿下看了片刻,忽而勾起一抹邪笑,“若是你纳妃,我便把她们都抢走,让你除了我的床,谁的也上不了。”
那俊美如泉中玉的脸,忽而绽出这般邪肆的神情,竟如毒花绽放,动人心魄,让人明知危险却又不舍得挪开目光。萧承钧愣愣地看着他,忽然想到,若是登基之后,自己当真纳了妃嫔,那些女子说不定真的会看上俊美风趣的皇后,而将他这个死板严苛的皇上弃之不顾。
纪酌见两人相携而来,鹰眸中闪过一抹欣慰,这两个孩子总算没有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既然还有半年时间,便好好筹备,”皇后什么也没问,便直接说道,“下个月靖南候便归京了。”
“是,儿臣知晓。”萧承钧躬身应道,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楼璟一眼,废太子一事,的确是他算计好的,不过当初娶楼璟的时候并没想到会当真闹到废太子的地步,这不过是一条退路。
纪皇后把太子养大,自然知道自家孩子的想法,叹了口气道:“濯玉,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本宫也没料到会走到这一步,原是想让你们好好过日子的…”他是当真希望楼璟成为皇后,纵观所有的勋贵子弟,纪酌很明白,除了楼璟,谁也勾不住萧承钧的心。皇帝不宠爱皇后则后位不稳,后位不稳则后宫不稳。
“父后多虑了,”楼璟笑得依旧乖巧得体,“儿臣也想与殿下好好过日子。”
言下之意是,他并无怨言,反倒是很想继续与萧承钧在一起。
纪酌冷俊的面容也止不住露出了笑意,“好,好啊。”
楼璟用小指轻轻勾了勾萧承钧的手掌,萧承钧看过来,微微地笑。
“父后,如今太子位虚悬,宫中怕是会不太平,还望父后多保重。”楼璟安抚了自家夫君,便收起笑容,对正位上的皇后道。陈贵妃与右相废了这么大力气把萧承钧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无非就是想把三皇子推上去。
“祖宗家法在,他们想让三皇子当太子,可没有那么容易,”鹰眸微阖,纪酌轻嗤一声道,旋即面上又泛起了些许忧愁,“昨日太医递来消息,说承锦的身子还没有起色,过几日搬出宫去,你记得多去看看他。”
萧承钧沉声应了。
废太子,可不是一道诏书说废就废的,接下来的几日,昭天下,告太庙,一样都不能少。
落棠坊里本就有几座闲置的府邸,淳德帝让萧承钧自己挑一座,略作修缮便可作为闽王府入住。萧承钧最后挑了一座宅子,并非是最大的,也非是最精致的,却是离安国公府最近的。
废太子的消息一日之内便传遍了京城。
于百姓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于百官勋贵来说,就不一样了。
二舅和大舅母听闻,很是忧心,派人递消息想见楼璟一面。
“我与你二舅商量了,等你回了安国公府,安置好了我们再走,”大舅母拉着楼璟的手,满脸忧愁,“苦命的孩子,刚嫁过去就出了这等事。”
“好事,”二舅不以为然,“太子妃有什么好的,过些日子你求个恩典,到岭南去,二舅带你打蛮子。”徐彻拍了怕楼璟的肩膀,颇有些高兴,在他看来嫁到宫里去才是苦事。
第33章 搬家
安国公府听闻这个消息,就是另一番情形了。
“这…这怎么可能?”楼见榆听得消息,如遭雷击。
“太子不是刚刚大婚十几天吗?怎么会废太子?”魏氏尖叫道。
“皇上已经下旨,太子妃恢复安国公世子爵位,官升至羽林军左统领将军,正三品衔。”报信之人垂着头,不敢抬头看这两人的表情。
楼见榆摆手让那人离开,自己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
楼璟竟然又升职了!要知道,虽说他是安国公,可还没有出孝期,根本没有领差事,而楼璟却是有官职在身的人。而且四品与三品完全是天壤之别,官至三品,就算是高官了。如此以来,那小畜生就更难管束了。
“国公爷,不能让世子爷回来住啊,”魏氏抓住楼见榆的胳膊,有些发抖,“再过一个月,孩子就显怀了,被看到的话,就瞒不过去了。”
其实孝期怀孕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往常公侯之家有小妾在孝期怀了,要么打掉,要么把小妾送到庄子里,住个两三年再回来,把孩子的岁数说小一些也就是了,他们本也是打的这个主意,让魏氏少见客,过了年就搬去庄子里住。可若是楼璟知道了,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小畜生,定然是知道皇上要废太子,才急急地分家,把家里的钱都捞到自己手里!”楼见榆一脚踹翻了椅子,气得直发抖,忽而顿了一下,一拍大腿道,“趁着这消息,赶紧把家产要回来是正经!”
“国公爷…”魏氏张大了嘴巴看着他,这个时候,他不想想怎么保住孩子,竟只想着家产!
楼见榆却没有理她,急急地让小厮去叫管家和账房先生来。
账房苦着脸对楼见榆道:“国公爷,那些文书都是过了官印的,程修儒早就把账算清楚了,现银已经划走了,只这两天就要把房契、地契改了名的。”
“去,把文书要过来!”楼见榆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指着管家道,“要是他还想进这个门,就把家产并回来。”
管家与账房先生面面相觑,皆皱成了苦瓜脸,“国公爷,这,世子如今还是太子妃,小的没法见着啊!”
昭告天下之前,淳德帝要去太庙告知列祖列宗废太子事宜,还要再次祭天。
当然,作为被废的太子,萧承钧就不用再去太庙了,只在东宫陪着自家太子妃,过最后的几天小日子。
“过几日我就要回安国公府了,殿下可有什么让我带回家的?”楼璟抬手给萧承钧倒了一杯荔枝酒,宫中的人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两个却闲闲地在东宫的里品酒饮茶。
“这宫中,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不越制的尽可拿去。”萧承钧接过白玉杯,轻啜了一口,清醇的酒中含着荔枝的香甜,很是好喝。
“当真?字画古玩都能拿吗?”楼璟挑眉,盘算着这宫中有什么可以拿走。
萧承钧好笑地看着他,缓缓将杯中酒饮尽,“你又不缺钱,怎的什么都惦记?”
“不拿白不拿。”楼璟笑嘻嘻地给他斟酒,心道若是淳德帝被枕头风一吹,立了三皇子做太子,等他搬进东宫看到一贫如洗的宫殿,那表情定然很有趣。
知道他在想什么,萧承钧无奈地摇了摇头,“等这几天忙完,你同我一起去看看承锦吧。”自从弟弟中了毒之后,他每次看到萧承锦都觉得心痛如绞,所以尽管弟弟就在京郊二十里,他一月也只去一次。上次楼璟陪他去,心里觉得好受不少,因而下意识地就想让他陪着。
楼璟抬头看了看如今的闽王殿下,笑着伸手握住那只端着酒杯的手,“你让我陪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萧承钧瞪了他一眼,原本沉闷的气氛被他这句话一搅和,忽然就变得怪怪的。
闽王虽说是亲王,但例制终究与太子不同,王府的摆设、用度,包括萧承钧的朝服、常服,都要重新做。这一切准备好,就又过了半月有余。
要回国公府住了,最高兴的想必就是寻夏和映秋两个丫头了,做宫女确实很风光,可宫女是要过了二十五才能外放嫁人的,未免太凄苦了些。况且在宫中,她们也不受待见,楼璟这些日子都是乐闲在伺候。她们这般进过宫的人,再回安国公府,拿些个小姐妹们定然羡慕无比,这让两个小丫头有了些衣锦还乡的感觉。
楼璟看着两个丫环欢天喜地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你想拿什么,赶紧拿上。”萧承钧抬了抬下巴,示意楼璟可以带走八凤殿里任何东西。
“我要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楼璟神秘一笑,拉着太子殿下去看他偷藏的东西。
嫁妆都悉数退给了楼璟,皇家给的彩礼也一并给了他,算作补偿,这些可不是个小数目,早已让程修儒带了人来清点,统统带回了朱雀堂。今日是搬东西的最后一日,两人来拿些小零碎。
楼璟要带走的东西都装在一个三尺长的漆盒中,萧承钧好奇地打开来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盒子里当真装了不少东西,有七八个梅花缠枝纹的墨漆小盒、一本蓝色封皮写着《阳宫》二字的书、两个樟木雕小人、一个枕头。
“这枕头…”对于那墨漆小盒和书,萧承钧很是无奈,他的太子妃总是这般出人意表,只不过那个枕头,怎么好像是他常用的那个?
楼璟得意地展示自己的这些宝贝,拿起那两个小人,把抱着大鱼的娃娃给了萧承钧。
“为何不给我那个?”萧承钧勾唇,指着楼璟手中那个抱元宝的娃娃。
“这个有元宝,”楼璟搂住身边人的腰身,“以后我来捞钱,你就只管吃鱼。”
萧承钧笑着握住那个抱着鱼的木雕娃娃,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跟他说这种类似要养他的话,也从没有人愿意这般对他。
闽王府修葺一新,与安国公府只隔了几座宅子。
出宫这一日,萧承钧直接去了闽王府,他倒是想把楼璟送回家,但他们已经不是夫妻了,往后在人前他们之间就要守礼,只能叹息一声,上了马车。
安国公府派了马车来接楼璟,楼璟挑眉,这是在向他示好吗?抬抬下巴,让寻夏和映秋上了安国公府的马车,他自己则坐上了皇家的马车,直奔落棠坊而去。
第34章 嫡庶
安国公府的一切一如往昔,楼璟跳下马车,看着安国公府的牌匾微微勾唇,该是他的东西,就算老天,也夺不走。
抬脚踏上石阶,安国公府的大门敞开,管家亲自站在门前迎接,“世子爷回来了。”
楼璟看了一眼管家,“父亲和夫人呢?”
“国公爷和夫人正在正堂等着世子爷,三老爷和二老爷也在。”管家忙笑着道。
楼璟脸上的笑容依旧,赏了管家五两银珠子,径直朝正堂而去,身后跟着两个丫环和八个东宫卫。
东宫的侍卫,因为太子换了,自然也就跟着旧主人走。萧承钧给了楼璟八个常守在八凤殿的护卫,免得他刚回家人手不够。
安国公府的下人们见到楼璟,各个低眉顺目,不敢多言。管家看着那步伐整齐、神情肃穆的东宫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府中怕是要变天了。
“既然濯玉大归,这家自然也就分不得了,今日就让濯玉把嫁妆、家产并入公中,以后还是一家人。”楼见榆对两个弟弟说道。
二叔和三叔对望一眼,都点了点头,楼璟把家产并入公中,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好事,来年开春可以多分不少财产。
魏氏脸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想必是两人私下里商量好了法子,如今有了主意倒也不怕了。
楼璟进得正堂,就看到四个“面色和蔼”的长辈,不由得挑眉,这是商量好了怎么对付他了?笑容不变地上前给安国公行礼,“多日不见,父亲可安好?”
“安好,”楼见榆漫不经心地应着,瞥见立在门外的八个东宫卫,不由得脸色一变,“你既已经不是太子妃,怎的还带着东宫卫?”
“回父亲,这些是儿子使惯了的,闽王殿下那边不缺人,儿子特地讨了来,免得府中多了我这个人,父亲的人手不够用。”
“你…”楼见榆对上楼璟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只觉得心里一凉,这小子明显来者不善!
“世子回来了,咱们以后就还是一家人,这朱雀堂的用度还是从公中出,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我说就是。”坐在正位上的魏氏忙笑着打圆场,用手背打了一下楼见榆放在桌上的胳膊,使了个眼色提醒他,小不忍则乱大谋,把家产要回来是正经。
楼见榆回过神来,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你既回来了,就还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嫁妆自然还是要归到公账上的,往后你再娶妻好做彩礼,明日让程修儒把分家的文书拿去京都府衙门里重新办了,还归到公中。”
楼璟自己寻了个椅子坐下来,轻笑着道:“若言离更合,覆水定难收。家产已经分了,岂有并回去的道理?”寻夏忙奉了茶来,楼璟接过,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楼见榆的脸立时变得铁青,三叔怕又吵起来,忙出声道:“濯玉啊,这你爹还没死呢,怎好现在就分家?”
二叔忙给了三叔一肘子,这怎么说话呢?
果不其然,楼见榆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二叔忙抢先道:“你祖父过世不足三年,如今父亲尚在,你就想着分家,这事拿到京都衙门去,定判你个大不孝!这以后日子还长着,你是世子,国公府的家产迟早是你的,你这又何必呢?”
在二叔看来,楼璟这般作为很不可取,既然回来继续做世子,就应该把家产并回来,到时候承爵位,祭田、祖产,甚至包括他今日交出来的,都还是他的。
楼璟用杯盖悠闲地挡了挡茶末,缓缓吹了一口,这才抬头看着父亲道:“分家在废太子之前,那些已经过了公文的家产便是我的私产。”意思是,那些已经是他的了,往后他要是继承爵位,现在公中的家产也都是他的。
“你,畜生!”楼见榆抓起手边的杯盏就朝楼璟摔去。
楼璟抬手挽了个花,连同杯盖一起稳稳地接住,看着撒了楼见榆一手的茶水,轻轻摇了摇头,“可惜了,这可是御赐的龙井,”这般说着,把杯盏交给身后的寻夏,“去,给父亲重续一杯。”
当面争吵倒还好,最气人的莫过于你已经快气炸了,对方还是安稳如山的样子,似乎在看一场猴戏,在你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还会拍手叫好。
楼见榆气得直哆嗦,“小畜生,今日必须把家产拿出来,否则,明日我就去皇上面前,告你个不孝,撤了你的世子之位。”
“这府中如今只有我一个嫡子,父亲撤了我的世子位,是要给谁?”楼璟说着,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魏氏的肚子,“父亲莫不是已经准备好了新世子?”
魏氏不由得脸色大变,涂着丹蔻的指甲差点嵌进手心里。
“濯玉,这话可不能乱说,你父亲还在孝期呢!”二叔自然明白楼璟意有所指,立时不赞同道,孝期怀孕可是大不孝,这话是说都不能说的,万一被下人听到只言片语出去乱传,楼家可就丢大人了。
“就是,这话可不能乱说,”三叔吓得不轻,低声嘟哝道,“你父亲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丢人的事,可莫瞎猜了。”
楼璟只是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父亲,但笑不语。
楼见榆看他这幅样子,意识到情况不妙,看着两个浑不知情就跟着瞎掺和的庶弟,恼羞成怒道:“叫你们两个来,是让你们当搅屎棍的吗?滚回屋去,少在这里碍眼!”
二叔和三叔被噎得不轻,二叔不服气的想说什么,被三叔拉了拉,“大哥,你别生气,我们走,我们先走了。”
二叔被三叔拉着起身,只能咽下一口气,冷声道:“这事我们也搀和不了,你们父子俩商议吧。”
二叔与三叔气哼哼地走了,只留下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地坐着,魏氏坐在一边脸色苍白地发抖。
“你待如何?”楼见榆瞪着楼璟,他算是明白了,这小畜生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才这般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