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起码他没卖孩子。”高雨笙盯着他的表情。
路长华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用给小孩讲恐怖故事的语调说:“他是为了赎罪。”
“赎罪?”
“你知道为什么叫高远孤儿院吗?最开始,就是给高远矿业的孤儿住的。那个陈照辉的父母,就是死在了高远的矿上。”
叶逢秋以前担任过高远矿业集团的领导职位。
高雨笙一想就明白了:“是矿上出了重大事故吗?”
“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在外地上学。不过,老头后来去看过你,在他快死那年,去你高中门口看过你。”路长华说起这个,露出一抹似苦涩似嘲讽的笑来。
“…”高雨笙一怔,努力在记忆中搜索。
一幕画面蓦然跃进脑海。那是一个下雨天,他等着家里的司机来接,就站在公交车站避雨。有个戴着口罩的老头,让他至今忘不掉。
那是个很瘦的老头,衬衫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向来不怎么搭理人的他,那天莫名地跟老头聊了几句。说了些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老头最后那句:
“雨会停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疼爱你的人始终都会等着你的。”
高雨笙游魂似的出了看守所。
翟辰看到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怎么了这是?”
“他没有不要我。”
“我们天赐这么可爱,谁都不会忍心不要你的。”翟辰听他这么说,顿时露出笑来。
高雨笙问他:“哥哥会始终等着我吗?”
翟辰不明所以,但斩钉截铁:“当然。”
“如果找不到我,哥哥会跟别人结婚吗?”
“我不会跟人结婚。不过这跟等你有什么关系?”
高雨笙把他拉近了些,骤然抱了个满怀,把脸埋在他的颈窝,贪婪地深深吸了口气:“因为我不仅想要哥哥的疼爱,我想要哥哥的全部。”
第77章 雪满头(1)
我想要哥哥的全部。
全部。
翟辰像个木桩子一样, 被高雨笙紧紧抱着, 半晌才回过神来, 一时间心脏都漏跳了。他拿不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是自己这几天被方初阳的话给影响了,听什么都像表白。
想问清楚, 又怕自己会错意,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行啊,你要什么都给你。”
“然后你就跑回来了?”方初阳叼着一只麻辣鸭脖, 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兄弟, “瞅你那点出息。”
“你有出息,你今晚去玉棠湾住。”翟辰拿鸭脖子丢他。
方初阳稳稳地接住:“滚, 我跟他不熟。”
翟辰拿起灌装啤酒喝了一大口:“哎,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这孩子青春期叛逆,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说着, 苦恼地撸了一把头发。想他老城区五街总条把子,技校三院八系第一帅,谁喜欢上他都不奇怪。只是天赐…
“噗——”方初阳嘴里刚啃完的鸭骨头“嘭”地一下喷出来, 砸到翟辰的脑门上, 发出一声响亮的“咚”。
两人坐在阳台上吃,光线不足,翟辰看不大清,来不及躲闪被砸了个正着:“我操你大爷,恶不恶心?”
“他都23了还青春期, 你脑子是进口巧克力吃多糊住了吧?”方初阳此刻无比后悔,就不该提醒他。这可好,反倒把人引导过去了。
“我没吃进口巧克力,不都给你吃了吗?”翟辰经常会收到高雨笙给的巧克力,说是合作商送的。但他不爱吃这个,又怕檬檬吃多了蛀牙,大多都给了经常加班的警察方同志。
“滚滚滚,不跟你聊了。”见某人又开始胡扯八道,方初阳起身欲走,被翟辰一把拽回去。
“别呀,你得给我分析分析,”翟辰苦着脸,“是我想多了吧?”
高雨笙小时候过得苦,这些年几乎把找他当成精神支柱了。也许是太缺关爱了,才想要哥哥所有的注意,唔,一定是这样。
方初阳实在不想管他,但看着自家兄弟这缺根筋的模样又怕他吃亏,深吸一口气:“辰辰,哥不仅疼爱你,还想要你的全部。”
“呕——”翟辰触电一样地弹跳起来,差点把刚喝的啤酒吐出来,“你死不死啊,真瘠薄…”
话没说完,翟辰自己愣住了。同样的话,方初阳说出来,清甜软糯的小甜饼顿时变成了穿肠毒药,听了只想翻白眼吐沫子。
“呵呵。”方初阳冷笑,拎走剩下的鸭脖子,回屋自己看电视去,留下石化的某人自己发愁。
翟辰僵硬地坐回躺椅上,单手从嘴巴一路捋到后脑勺,这叫什么事啊!最近还是暂时住家里吧,少接触点。小孩子很容易鬼迷心窍,冷静一段时间兴许就好了。
高雨笙自己坐在餐桌前,心不在焉地切着牛排。哥哥明显是听懂了,但是逃跑了。
回想翟辰离开时说的话,语调轻松,神情自然:“我今天晚上回那边住,檬檬想他二舅了。”
而被他拉着的檬檬,则一脸茫然:“啊?”
高雨笙端起酒杯,跟对面空置的杯子轻碰,缓缓将杯中酒饮尽。
吃完东西收拾了碗盘,盘子放进置物架,清脆的磕碰声在屋子里回荡。头一次觉得,这房子太大了。
推开画室的门,狭小拥挤的空间能给人些许安慰。高雨笙坐在画架前,拿起一支笔,仔细描画那一副尚未完成的画。
深色的布料上,躺着只穿了工字背心的男人。线条极为优美的肌肉,被那紧绷的黑色背心勾勒出来。折起的布料一角遮挡了重点部位,一条腿绷直,一条腿蜷曲,修长而有力。他宛如造物者的恩赐,美得不可方物。
这画已经基本画完,只剩下了五官。原本是想画一张闭上眼熟睡的场景,此刻却是改了主意。他希望画中人能睁开眼,清清楚楚地看着他。
干脆利落地下笔:一只眼睛闭上,一只调皮地睁开,色泽健康的唇带着翟辰惯有的坏笑。
高雨笙紧紧盯着画中人,喉结微动,手指一点点靠近,在离画还有0.3厘米的时候戛然而止。颜料还没干,不能碰。
取下画布放到一边晾着,深一口气,重新拿了张纸,三两下画了幅速写。那是记忆里高中门口的公交车站,拄着拐杖、带着口罩的老人,从画中望过来。布满鱼尾纹的眼角带着笑意,苍老而疲惫的眼中…尽是慈爱。
“就当是这样的吧。”高雨笙自言自语了一句,又看了看晾着的那副,起身离开了画室。
躺在宽大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儿觉得床太大,一会儿觉得被子太凉,手脚所及一片荒凉,空荡荡的觉得自己都要跟着消失了。
“Siri,我睡不着。”很久没有跟机器人聊天的高总,终于想起来他的老伙计。
手机屏幕出现了人工智能的话筒标识,一成不变的机械音响起:
【需要我给您唱首催眠曲吗?】
然后不等主人回答,就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高雨笙冷漠地说:“再见。”
受系统限制的Siri顿时停止演唱,礼貌地回了一句【再见】就自动关闭了。屋里再次陷入安静,被催眠曲唱得更加睡不着了。
“Siri,我是不是太心急,吓到他了。”看着被地灯映出淡淡光晕的天花板,高雨笙轻轻叹了口气。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做不成大买卖。另外,您刚说了再见的,现在反悔是想听催眠曲吗?】
“不听。”高雨笙严重怀疑翟辰把这手机玩坏了。打从知道他这个Siri跟别的不同,那人就有事没事叫Siri出来玩,还教它说话。
被失控的Siri一搅合,倒也能睡着了。高雨笙闭上眼睛,缓缓沉入梦境。
抬头是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周遭没有任何的障碍物,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城市边缘的风景。老旧的建筑鳞次栉比,高高的烟囱在灰蓝苍穹下断断续续地吐着烟圈。
这是在哪里?高雨笙茫然低头,骤然惊出一身冷汗。他正站在一座高楼的顶层,只往下看一眼就让他头晕目眩。不清楚这楼有多高,似乎有百丈千仞那么高,又好像只有五六层那么矮。因为瞬间爆发的恐高症,让他不敢多看。
“跳下来啊!有本事你跳啊!”楼下有人在喊,声音忽远忽近。
高雨笙忍着晕眩看着斜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望不到边际。所有的人都看不清脸,只有模糊的面容。他们高举双手,阳光照出长长的黑影,凌乱地在地上舞动。
“跳啊!”
“去死吧!”
“别装了,下来说清楚!”
嘈杂的呼喊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高雨笙强忍着对高空的恐惧向后退,回头看看身后的房顶,后面是黑漆漆的一片看起来像是万丈深渊!他想要大喊,却发不出声音,拿出手机试图给翟辰打电话。
18366…
不对,6按成了3,重来。
18365…
都说了是66 ,为什么念错,重来。
18366…
键盘数字怎么挪了位置,又按错了,想撤回一个数字,却一下子全消掉了,又要重来。
就在这时,楼前的黑影突然疯涨,直接爬到了楼顶上,抓着他的手臂和脚腕,一下一下并不如何整齐地向下拉扯。他拼命想要躲开,冷不防踏空,身体骤然感到一阵失重…
“啊!”
高雨笙猛地睁开眼,恐怖的梦境立时烟消云散。入目的是自己的卧室,安安静静,星空图案的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下意识地摸向身边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带着秋夜的冰凉。
慢慢坐起身来,拿起床头的手机,想给翟辰打个电话。时间显示凌晨2:03分,并不是应该打电话的时候。
挥手,开灯,高雨笙下床,走到客厅去喝水。一杯冰凉的薄荷水下去,头脑无比清醒,丝毫不想睡了。索性坐到工作台前,打开电脑。
邮箱提示有新邮件,这个时间会发邮件的,除了证券、基金经理,大概也只有海外的朋友了。
点开第一封,果然是海外友人阿奇发来的。
【哦,我亲爱的朋友,有个好消息,我找到可以结婚的人了!对方是个大学生,读的学校很贵,就算有奖学金也比较拮据。重点是,他长得非常英俊,我很喜欢。他愿意跟我交往,也同意签订婚前财产协议跟我假结婚,我会给他大学四年的学费作为报酬。】
阿奇对这个假结婚对象特别满意,忍不住来跟他分享。
然而此刻的高雨笙,并不想看别人怎么随随便便就得到结婚对象的事,随手回了句“祝贺你”,便点开了下一封邮件。
这邮件是张图片,以他家里的超高网速,一瞬间就刷了出来。高雨笙瞬间感到一阵窒息,差点喘不上起来。
那是一张对着实物照片翻拍的图,带着些许现实的光点。照片边角已经泛黄,内容是一栋五层高的办公楼,楼顶站着个穿商务装的女人。楼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脑袋里仿佛炸开了一只刺球,四分五裂地疼,高雨笙闷哼出声,无意识地叫了一声“哥哥”。
手机被紧紧捏着,自动跳出了话筒图标,机械音响起:
【打电话给哥哥。】
Siri自发自觉地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三下,接通了,手机里传来翟辰迷迷糊糊的声音:“喂?”
高雨笙瞬间被唤回了神志,哑声艰难地应了一声:“哥哥。”
翟辰一个激灵坐起来:“天赐,你怎么了?说话!”
第78章 雪满头(2)
翟辰随便穿了件衣服, 火烧屁股似的地冲下楼。外面漆黑一片, 夜盲眼只能开启了手电, 借着昏黄的路灯凑合着前行。
街上人烟稀少,只有个醉汉晃晃悠悠,一边走一边引吭高歌:“死了都要爱——”
翟辰叫了网约车没人接单, 只能站在路边拦夜班出租。夜班出租也并不多,大概五分钟才能拦到一辆。他看不大清楚,只要是个光点就摆手。好在运气不错, 没多久就瞧见个绿色光点, 应该就是出租车的“空车”灯。
“喂,你挡道了!”身后传来醉汉的声音, 带着浓浓的酒气。翟辰回头,用手电照了一下, 发现是个中年秃头男子。
也不知道是被公司裁员了,还是老婆跟人跑了, 看起来一脸不爽。被手电晃了眼睛,顿时破口大骂:“照什么照,小瘪三!”
出租车停了下来, 翟辰着急上车, 懒得跟醉鬼计较。不料刚拉开副驾驶车门,那醉鬼呲溜一下钻进了后座,躺着不动了。
“我先拦的车。”翟辰拽他下去。
醉汉嘿嘿笑,双脚还垂在车外面,拍拍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这车现在是我的了, 开车!”
出租车司机并不想拉这么个醉汉,迟迟不肯发动汽车。
翟辰自认为是个好脾气的人,平时遇到这种事也许就算了,但今天不是平时!快速吸了口氧,一把抓住醉汉的脚脖子,直接将人拖了下来。
“嗷嗷嗷!”中年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翟辰单手把人扔到人行道上,不顾那人越发激烈的谩骂,拍拍手上车关门,礼貌地回了一句:“再鬼叫老子弄死你。”
出租车司机不敢多看,直接踩下油门蹿了出去:“小哥挺有力气啊,啊哈哈。”
“还成,平时就是靠这个吃饭的,”翟辰语调阴森地说,心里火急火燎的懒得开玩笑,直接开口吓唬以防对方绕路,“去玉棠湾,开快点有急事。”
“好。”司机不敢细想他到底吃得哪碗饭,应得十分利索。也不管有没有超速,嗖的一下冲上了高架,把出租车开成了午夜赛车。
下了出租车,翟辰一路跑着进屋。
高雨笙还在工作台前坐着,脸色苍白。听到声响机械地抬头,看到他的瞬间,眼中明显有了光彩。
“怎么回事?”翟辰快步走过去,按着他肩膀上下看看,确定没受伤,又警惕地四下张望。
屋里空荡荡的保持原样,没有被入侵过的痕迹。桌上的彩色打印机里,卡着一张刚刚打好的照片。电脑界面上自动运行着复杂的程序,无数字母在疯狂跳动。
“没事,”高雨笙握了一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似乎能从这上面汲取到力量,重新把手放到键盘上敲击,“有人给我发了一封匿名邮件,我正在追踪来源。”
翟辰扯下打印机里的照片,仔细看了一眼,不由得瞳孔皱缩。五层高的办公楼上,写着红色的大字——“高远”,半个“远”字没有入镜。楼顶上站的那个女人,虽然不能看到清晰的五官,但他肯定那就是高雨笙的妈妈——叶蓉。
这套商务装,他经常见叶蓉穿的,那是他对城市工作服的第一印象。干净,平整,体面,叶阿姨很喜欢这套衣服,每天穿着它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会给他们带各种好吃的。也许是因为食物的奖励,使得翟辰看这套衣服无比顺眼。
电脑上滚动的界面停了下来,跳出红色的叹号。
“没追到。”高雨笙微微抿唇。
“对方既然敢发给你,就肯定防备着你的技术,”翟辰提起高雨笙还在敲击键盘的手腕,哑声道,“别弄了。”
高雨笙抬眼看他,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唇,却什么也没说。
“起来,咱们去卧室说。”翟辰强硬地关了电脑,拉他离开这个环境。
高雨笙听话地站起身,刚迈出脚却眼前一黑直接栽倒。
翟辰眼疾手快地接到怀里:“雨笙!”大概只是一瞬间的意识消失,靠在他肩上之后,高雨笙便睁开了眼,强说自己没事,不肯去医院。
刚才为了跑得快些,翟辰在路上吸了氧气,好在还没消耗干净,索性将人打横抱起。卧室里没开灯,他抱着人也没手,就摸黑往床边走。临到床边的时候氧气耗尽,连带着怀里的人一起摔到了被褥间。
正打算起身,突然被攀着脖子的两只手臂抱紧,牢牢贴到了高雨笙身上,动弹不得了。
“别闹。”翟辰这会儿没什么力气,一时挣脱不开。
“你看到那张照片了?”高雨笙不肯开灯,就在黑暗里贴着翟辰的耳朵问。双手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濒死之人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嗯。”翟辰见他这样,只能放松了身体,任他抱着。
高雨笙的声音依旧平静,波澜不惊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以前总是梦到,站在高楼上,楼下有很多人,他们叫我死。心理医生说,是小时候自闭造成的梦境重复,没有任何意义。”
“这心理医生不合格啊,不会解梦。”翟辰插科打诨,没有提醒他说漏嘴的问题。先前高雨笙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有自闭,这小倔驴。
高雨笙低低地笑了一声:“照片里是我妈妈,对么?”
翟辰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说,照片里的情形明显不是什么“屋顶告白”“大会演讲”,而是自杀现场:“雨笙…”
“是不是?”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翟辰发觉搂着自己的双手在微微发抖,想要调整自己拖他进被窝,却被骤然搂得更紧。
“我一直以为,那是我恐高的潜意识,因为害怕高处才会总梦到跳楼。”高雨笙气息变得极不稳定,说话带着气声。
不等翟辰做出反应,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突然放大了声音:“我现在才明白,其实站在高楼上的不是我,是妈妈!我查到的所有消息,都说她是自杀了,但是没说她是跳楼的。而且,我确定,我见过这个画面!”
“天赐!”翟辰大声叫了他一下,晃手开了顶灯。
明亮的光激得高雨笙闭了闭眼,俊脸上痛苦无助的表情在光照下无所遁形。像个暴雨天被抛弃的小动物,在凄风苦雨中湿漉漉地发着抖,若是再得不到帮助,就会被这无穷无尽的黑暗吞没。
翟辰见他手臂放松,立时将人拖进被窝,紧紧抱进怀里:“不怕,哥哥在。”
后悔两个字,翟辰现在可算是知道怎么写了。今天晚上就不该离开,这可好,前脚走后脚就出事。
“我不是害怕…”高雨笙抬头,刚才失控的表情还没完全恢复,眉头依旧皱着。
“好,你不害怕。”翟老师用哄孩子的语气应着,拉过被子给他盖好。三更半夜看到自己母亲死亡前的画面,任谁都会情绪崩溃,更何况高雨笙这个小时候有心理问题的孩子。
但现在不能继续跟他探讨这个问题,翟辰隔着被子轻轻拍他后背:“呐,我教你一个对付噩梦的办法。”
“什么?”
“以后在梦里遇到危险,就朝着天空大喊一声‘哥哥救我’,我就会穿着红斗篷,咻咻咻飞过来,把你抱走。”这些话是翟辰以前哄翟檬檬用的,经过小翟同学的实验,证明这个方法值得一试。就是梦里的舅舅经常不穿红斗篷,而是穿着幼儿园阿舅的粉蓝色围裙,特别没有英雄气概。
高雨笙想想穿小围裙的超人辰哥:“…”
幼稚的安抚,对高雨笙来说竟出奇有效。他的脸色比刚才好了很多,唇瓣也有了颜色。在翟辰怀里趴了一会儿,总算可以正常说话了:“高远以前是叶逢秋的企业,我妈站在高远楼上,是不是跟那个矿上出事有关…”
之前在看守所听到的消息,高雨笙也跟翟辰说过。按照路长华的说话,大概就是多年前高远矿业出事,导致大批孤儿产生,叶逢秋出于愧疚做了孤儿院的院长。
“先别想了,”翟辰想摸摸他的脸,想到高雨笙的心思,又生生拐了个弯,揉揉那毛茸茸的脑袋,“晚上人容易焦虑,琢磨出来的道理多半是偏激的。所以小孩子要早睡,免得哭闹。”
高雨笙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伸手揽住他的腰:“你一会儿还走吗?”
被这么问,翟辰着实哑了一下。心里告诫自己,应该远离,手却不受控制地把人往怀里抱了抱:“我哪儿都不去,陪着你。”
第79章 雪满头(3)
第二天早上, 翟辰是被方初阳打来的电话吵醒的。闭着眼睛拿起手机, 看也不看直接按开, 贴到耳朵上:“喂?”
“翟辰!操你大爷的,死哪儿去了!”方初阳大早上起来发现翟辰不见了,被窝里一片冰凉显然是早就跑了。眼看着到了上班时间, 檬檬还得上幼儿园,这货却连影都没有。
翟辰被震得耳朵疼,企图骂回去又怕吵醒了高雨笙。起身想出去接电话, 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两条腿中间, 夹着一条高总的长腿,两人像海草一样缠在了一起。刚要挪动, 搭在腰上的手便骤然收紧。
昨天晚上饱受惊吓的小可怜,这会儿正跟他脸贴脸睡得香甜。一张俊脸再不复昨晚的苍白, 色泽健康,暖得耳朵微微发红。
“嗯, 那什么…”翟辰小声含糊地应着,试图挪开搭在腰上的手臂。
“早。”高雨笙没睁眼,带着浓浓的鼻音, 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反倒往翟辰的枕头上凑近了些。表示自己醒了,只是还困。
翟辰失笑,索性就躺在床上说起来:“是突发紧急状况,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电话那边传来方初阳的磨牙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有突发状况:“我说你能不能行了, 昨天晚上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