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豆儿发现殷觅棠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诵读课的时候,先生喊她背诵,喊了她两声她才听见。
“你怎么啦?”下了课,小红豆儿把殷觅棠拉到角落里。
殷觅棠听了听操练场的声音,问:“小红豆儿,为什么男孩子可以习武,女孩子就不可以?我也想习武,抓坏人。”
小红豆儿望了一眼操练场的方向,随意地说:“那就学喽!”
“真的也可以吗?”殷觅棠有些惊讶。
“为什么不可以?”小红豆儿反问。
“我……”殷觅棠摇摇头,“祖母不会让我学的!”
“那就不告诉她呗!”小红豆儿朝她勾了勾手指头,“走,咱们去操练场看二哥哥他们是怎么跟先生学的。”
殷觅棠被小红豆儿拉着往操练场跑去。殷觅棠的心里“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难道她也可以学?可是如果被祖母发现了,祖母一定会不高兴吧?殷觅棠心里犹豫起来,可是她又一想,不如就像小红豆儿说的那样瞒着祖母?反正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住在宫里的。
小红豆儿拉着殷觅棠跑进操练场里,站在回廊中望向正在打拳的男孩子们。殷觅棠第一眼就看见了殷少柏。殷觅棠想了想,觉得如果她真的要瞒着祖母在宫中偷偷地学,那么一定得先把大哥哥收买了。别以为她不知道,每隔一段日子,祖母就会把大哥哥叫到跟前,询问他殷觅棠在宫里的表现。
殷觅棠对能不能收买殷少柏心里没谱,而让她更没谱的是怎么收买殷月妍。殷觅棠不得不苦恼起来,收买殷月妍好像更难哦……
“二哥哥又被先生给训了。”小红豆儿叹了口气。
殷觅棠收回思绪,望向操练场中的戚如归。戚如归低着头,被在被训斥。离得很远,殷觅棠只能隐约听见几句“软绵无礼”、“不肯用心”……
殷觅棠望着低着头的戚如归,有点担心。
别人不知道,可是殷觅棠知道戚如归很难过的。前几天,她就无意间撞见戚如归夜里跑到芭蕉园里哭鼻子。
殷觅棠想了想,当天夜里趁着别人都睡着,偷偷跑去芭蕉园。她在芭蕉园里找了好一会儿,就在她以为自己想多了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低低的哭声。她循声找过去,就看见戚如归坐在一个假山下的小池子旁抹眼泪。
“如归哥哥?”殷觅棠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戚如归吓了一跳,他急忙别开脸,慌忙把脸上的泪痕都擦了,才扭过头来,凶殷觅棠:“你过来干嘛!”
戚如归脸上的泪痕没擦干净。
殷觅棠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用小手仔细给他擦了眼泪,软软糯糯地说:“如归哥哥不要哭了,被先生训是很正常的事哩。我今早诵读课的时候走神,也被先生批评了哩。”
她缺了一颗牙,几次咬不准音。长长的两句话说出来,错了不少的音。
“你懂什么!”戚如归愤愤转过头,抓了一把旁边的小石子儿扔进池子里。
“如归哥哥已经很厉害了。”
戚如归不搭理她,继续往池子里扔石子儿。
“上回骑马比赛,如归哥哥可是拿了第一的。上回先生考文章,也说如归哥哥写的最好!”殷觅棠特别认真地说。
“我都说了你不懂!”戚如归又朝殷觅棠吼了一句。
他声音有点大,吓了殷觅棠一跳,殷觅棠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戚如归看着她这样,有些不好意思,他压下心里的烦躁,说:“你回去!”
殷觅棠没走,她不仅没走,还顺势挨着戚如归坐下,望着前面池子表面的涟漪,说:“反正我就是觉得如归哥哥好厉害。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戚如归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问:“那我和皇上谁厉害?”
殷觅棠愣了一下,眼前浮现两张相似的脸。一张脸是眼前的戚如归,另一张是小了一号的相似脸庞。想到戚无别,殷觅棠一时之间呆怔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戚如归的话了。
戚如归“哼”了一声,小声嘟囔:“我知道他哪儿哪儿都好,我哪儿哪儿都不如他……”
戚如归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旁边的小姑娘用她软软的声音来安慰他。戚如归多想殷觅棠否定他的话呀!戚如归心里的愤愤然又多了几分,他又“哼”了一声,抓了块更大的石头扔进池子里,激起更大的水花。
“你也有比皇上好的地方呀!”殷觅棠抓住戚如归的手臂。
“真的?哪儿?”戚如归转过头来望着她。
“你比皇上朋友多,你人缘好!”
“这算哪门子优点嘛!”戚如归有些泄气。
“算的!算的!”殷觅棠开始扒拉自己的手指头,“你比皇上更加平易近人好相处,讲义气,很仗义哩!”
戚如归怀疑地看着她。
殷觅棠有点心虚,小声说:“是少柏哥哥告诉我的,明明是他打碎了皇上的花瓶,你怕皇上罚他,说是你打碎的。他说你讲义气又仗义,总是愿意保护朋友!”
说到后来,殷觅棠的语气更加坚定。
戚如归耷拉着双肩,颓丧地低着头,闷闷不乐,“可是我比他丑……”
殷觅棠摇头,忙说:“怎么会!你们明明长得一样!”
戚如归捏住自己脸上的软肉扯了扯、晃了晃。
殷觅棠了然,她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如归哥哥每天少吃几个鸡腿儿就瘦下来啦!”
戚如归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
“如归哥哥……”
殷觅棠忽然有了主意,她挽着戚如归的胳膊,带着讨好意味地说:“如归哥哥,你想瘦下来的话,不仅要少吃大鱼大肉,还要多多习武,累一累,多出汗的!唔……如归哥哥不是想武艺更厉害吗?那、那晚上天天过来练武怎么样!”
“为什么要晚上练武?”戚如归疑惑地问。
殷觅棠咬了一下小小的舌尖,语气中的讨好意味更浓:“如归哥哥……你晚上教我打拳练武好不好?你又能把武艺练得更好得先生夸奖,还能瘦下来哩!还、还能教我……”
说到最后,殷觅棠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心虚。她出这个主意的确是为戚如归考虑,可也带着点私心。如果她能说动戚如归来教她,那她也就不用苦恼怎么收买殷少柏和殷月妍啦!
“你想学习武?”
“嗯嗯!”殷觅棠的眼睛亮晶晶的,抓着戚如归小臂的一双小手也抓得紧紧的。
“小姑娘家的,学这个做什么?”戚如归脱口而出。
“保护自己呀!还能保护身边的人!”
“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不管什么时候,有我保护你,你不用学这个!谁要是欺负你了,跟我说一声,我替你揍他就成了!”戚如归颇为硬气地拍了拍肉呼呼的小胸膛。
听了戚如归的话,殷觅棠是高兴的。任是谁听另外一个人说会保护自己,心里肯定是高兴的。殷觅棠也不例外,她心里很感动,这种感动溢在望着戚如归的眼中。
可是这种感动之余,还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她是感激戚如归的,觉得她的如归哥哥对她可真好!即使如归哥哥不愿意教她习武也没事儿。殷觅棠不是个喜欢缠着别人难为别人的人。既然戚如归不愿意,那她就再去想别的法子。
“如归哥哥,你可说话要算数!”
“当然!我从来不骗人!你这辈子的安危我包了!”
殷觅棠咯咯笑起来。
戚如归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殷觅棠伸出手,然后他亲自把殷觅棠送到碧水楼楼外,看着她上楼,才回去。
殷觅棠迎面碰见殷月妍,吓了一跳。
“做贼心虚呢?”殷月妍古怪地看了殷觅棠一眼。
殷觅棠挺起小胸脯,说:“二姐姐晚上睡前还是少喝些水为好。”
说完,她就越过殷月妍,蹬蹬蹬往楼上的寝屋跑去。
殷月妍瞥了她一眼,从走廊的窗口望向楼下的戚如归。殷月妍不由沉思起来。
第二日,殷觅棠课程结束,去躬清殿给戚无别磨墨。
戚无别的目光从书卷中移开,看向站在长案旁边的殷觅棠。殷觅棠的确长高了些,不再是当初刚来躬清殿时的小模样了。那个时候的她站在长案一头,还要抬高小胳膊才能研磨,望向他的时候,也总是用小手撑着,踮起脚来才看得见。
戚无别将手中的奏折放下,问:“有烦心事了?”
殷觅棠将手中的墨条放下,嘟着嘴看向戚无别,说:“皇上说话不算数!”
“嗯?”戚无别眉峰微皱。
“皇上说过要教我骑马哩,都这么久了。皇上肯定都忘啦!”殷觅棠垂着眼睛,不高兴。
若是别人,殷觅棠当不会这样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来。大抵这两年戚无别什么都依着她,让她在他面前说话做事越来越无所顾忌,倒也没把戚无别的皇帝身份时刻记挂着了。
“哦,这事。”戚无别又打量了一眼殷觅棠的个子,站起来,“走罢。”
“呐?”
戚无别走到大殿门口了,殷觅棠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戚无别转过身来,对她笑:“带你去骑马。”
殷觅棠望着站在门口的戚无别,觉得门外的光照在他的身上,皇上好像整个人都发光哩!她从呆怔到不敢置信再到惊喜,然后欢喜地提着裙子跑过去,亲昵地挽住戚无别的胳膊,“皇上就是皇上!君无戏言的皇上!”
戚无别慢悠悠地“嗯——”了一声,听着身旁小姑娘软软的欣喜声线。
戚无别带着殷觅棠去了马场。是皇室真正的马场,并非学堂里专供给戚如归和几个小公子用的小马场。
殷觅棠望着一望无际的马厩,震惊地看待了。耳边的马嘶声钻进她的耳朵里,嗡嗡嗡。
戚无别带着她缓步穿过一排排马厩,殷觅棠一会儿看看这匹马一会儿看看那匹马,好像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了似的。
侍卫牵了一匹纯黑的小马过来,殷觅棠跃跃欲试。
戚无别笑了笑,教她怎么踩着马镫上去。殷觅棠连连点头,可是等她真的将脚踩进马镫的时候,一阵晃悠的感觉,让她心里变得慌慌的。她有些无措地转过头望向戚无别。
戚无别向前走了一步,一手拉住马缰,一手扶住殷觅棠的腰,冲她点了下头。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殷觅棠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鼓励,努力回忆了一遍戚无别教她的话,鼓起勇气踩住马镫,借着戚无别扶在她后腰上的倚靠,一咬牙爬上了马背。她整个人小心翼翼伏在马背上,根本一动不敢动。
身上的小黑马有点不耐烦地走动了两步。
等小黑马停下来站稳,趴在它背上的殷觅棠才转过头求助似地望向戚无别,苦着脸说:“皇上,快上来!它不听我的!”
“你又没有与它说话,怎知它不听你的?”戚无别问。
“说了的,我在心里和它说了的……”殷觅棠的声音小小的。她整个身子都绷紧了,小手抓着一撮马背上的硬毛。
——她觉得有点扎手。
戚无别笑笑,轻易地翻身上了马,搬着殷觅棠的一双小肩膀,让她坐直。殷觅棠随着戚无别的动作,慢慢直起身子,她抬起头,望着比以前更好的视野,心里砰砰砰跳了两声。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背靠在戚无别的身上,这才松了口气。
戚无别双臂环过殷觅棠,抓着马缰,让小黑马调转了个方向,走出马厩。小黑马一走,原本刚刚放松下来的殷觅棠又紧张起来,她身子往后仰,恨不得完全藏在戚无别怀里头。
戚无别看她一眼,知她害怕,让小黑马走得很慢很慢。慢到这匹向来撒丫子跑的西域名马开始心里不耐烦了。
时常叽叽喳喳爱问问题的殷觅棠安静下来,仔细感受坐在马背上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她没有刚上马背时那么害怕了,她才说:“皇上,它跑得可真慢哩!”
小黑马磨了磨蹄子。
戚无别笑了一声,安慰地摸了摸马头,道:“去罢。”
得了主人令,小黑马一阵躁动,如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望着两侧飞快向后退去的景色,殷觅棠尖声大叫起来。眼看着前面有一棵横着生长的树,殷觅棠一边尖声惊叫着,一边死死闭上眼睛,闭上眼睛还不够,还要用一双小手把自己的脸捂上。
然而想象中的相撞并没有来,过了好久,殷觅棠捂着脸的小手小心翼翼地露出一道缝儿,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只有一大片草原。
望着前面郁郁葱葱的绿色草原,殷觅棠愣了一下,她突然就想起爹爹说过的牧西。她将手放下,怔怔望着前方的草原。
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草原。
风迎面而来,将她扎起的头发吹散,胡乱披在肩上,向后吹去。
过了好久,她逐渐弯起眼睛,笑起来。
生气
第45章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戚无别才让小黑马的速度慢下来。他将小马停在草原空旷的一处, 跳下马,朝殷觅棠伸出手。殷觅棠看了看戚无别,又看了看身下的小黑马,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戚无别的肩上,搂住他的脖子,让他抱下去。
殷觅棠舒了口气。她拍了拍小黑马的脖子, 说:“成吧,跑得不慢!”
小黑马回头看了她一眼, 不屑地转过头, 望着天。
一阵风吹来,将殷觅棠凌乱的头发吹得更乱了。她胡乱抓了抓, 扭过去找戚无别。戚无别坐在草地上,正望着她。
殷觅棠笑着跑过去, 背对着戚无别,坐在他身前,说:“皇上给梳头发!”
她绑着头发的头绳丢了一条,另一条也松开了。戚无别将松松垮垮的头绳扯下,动作轻柔地将她的头发完全披散下来,以指为梳给她梳理。殷觅棠乱糟糟的头发在戚无别的指下,慢慢温顺下来,服帖地披在肩背上。
殷觅棠垂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玩手腕上的镯子。
李中峦骑着马嘚嘚赶过来,他急忙从马上跳下来, 擦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焦急地说:“皇……”
戚无别一个警告的目光投过来,李中峦立刻禁了声。他这才发现殷觅棠枕在戚无别的腿上睡着了。李中峦压低了声音,说:“皇上,您骑马跑得那么快,奴婢跟不上,担心您呐!”
戚无别的手搭在殷觅棠的脸上,给她遮着阳光,淡淡道:“这里是皇家马场,四周都是禁军。能有什么危险。”
李中峦看着戚无别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这才踏实下来。他心里头担心刺客是一方面,可更重要的是担心皇上摔着。毕竟在他的意识里,皇上不过才八岁。可是此时望着眼前的戚无别,李中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白担心。他盯着戚无别和殷觅棠有一会儿,才忍不住再次出声:“皇上,您晚上可设了宴请朝中大臣呢……”
戚无别看了眼西沉的落日,收回目光凝在酣睡的殷觅棠身上。
又过了许久,李中峦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可他又一想,陛下做事向来有分寸。根本不需要他多言。正当他这般想着的时候,戚无别已经站了起来。
殷觅棠揉着眼睛靠在他肩上,迷迷糊糊地喊了声“皇上……”
戚无别“嗯”了一声,道:“该回去了。”
他牵着殷觅棠走向小黑马,把她扶到马上去,待他上了马,解下身上的外衫罩在殷觅棠的身上,把她的头也一并包了起来,免得她吹风。
殷觅棠被戚无别包得严严实实,等戚无别将她送回碧水楼,她还迷迷糊糊没有睡醒。头上的衣裳被扯开,眼前忽然有了光,殷觅棠抵触地皱着眉,揉眼睛。
“到了。”戚无别顿了顿,“回去睡。”
殷觅棠点点头,从马上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困,兴许是坐在马背上跑了太久,太兴奋,后来坐在草原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就成了这样。
戚无别背着殷觅棠上楼的时候,碧水楼里的几个小姑娘们正围在一起说话。她们脸上的惊讶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以至于慢了半拍,几个小姑娘才想起来要行礼。
戚无别没看她们,径直背着殷觅棠回到她的房间。赵妈妈得了消息急忙迎上来,从戚无别手中把殷觅棠接过来。
“先照顾她。”戚无别免了赵妈妈的行礼转身下楼。
他走出碧水楼,翻身上马,在皇宫中驰骋,朝着锦麟殿狂奔而去。全然不是带着殷觅棠回碧水楼时的速度。
韩韶华、林若仪和殷月妍站在二楼的窗口,望着戚无别远去的背影。
许久之后,林若仪轻声说:“以前就知道觅棠妹妹和皇上关系好,竟想不到好成这样。”
殷月妍把话在肚子里揣摩了三遍,才接话:“我这个妹妹总有办法让别人喜欢。毕竟……她是连骑马都能睡着的呀。”
若说林若仪的话带着点吃惊的意味,殷月妍这话里恐怕就藏了些别的味道儿。
韩韶华瞄了殷月妍一眼,她抿着唇,决定还是不接话为好。
当日,戚无别忙碌到深夜,才从锦麟殿离开。而他还要再去躬清殿继续理政。他面无表情地走在一片夜色里,身后的李中峦手中提着灯笼,紧紧跟着他。
“李中峦。”
“奴婢在!”
“殷争应当快回京了,派人暗中去接他。”戚无别下令。
李中峦不懂戚无别的意思,他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下了这样一道命令。明明当年殷争离开鄂南的时候,陛下还曾赠予两个侍卫。
这……对臣子的关心是不是太过了?
当然了,李中峦虽爱揣摩圣心,可他也明白揣摩不明白的就不要一直钻牛角尖,要不然活得累得慌。
戚无别算了日子,前世殷争身亡是在四个月后。所以当初殷争离开时,他故意让他在殷觅棠七岁生辰之前赶回来。
希望可以避开这一劫。
眼看就要走到躬清殿,戚无别又问:“太后的懿旨可送到了?”
“什么懿旨?”李中峦脱口而出。
戚无别没有回他,走进躬清殿。
李中峦惊觉自己多嘴了,急忙说:“还没听说。奴婢派人盯着,如果太后来了懿旨,一定第一时刻送到陛下手中!”
戚无别眼前不由浮现殷觅棠的样子,却不是如今小小的殷觅棠,而是前世时长大后的殷觅棠。前世殷觅棠唯一一次穿嫁衣竟是因为形势所迫假扮出嫁新娘。这一生,他总要弥补她。戚无别失笑。如今就想大婚的事情着实还太早了些。
“对了,陛下……’李中峦忽想起一事。他望向戚无别,见戚无别的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意,李中峦的双肩抖了一下,原本想说的事情也不知道要不要再开口了。
“何事?”戚无别问道。
李中峦再看一眼戚无别,见他还是冷着脸,疏离冷漠如寻常,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看错了。他忙说:“凌云宫的人说二殿下这几日似食欲不振,平日喜欢吃的东西都不再碰。”
戚无别有些惊讶。只是此时时辰太晚,戚如归必然已经睡了。他将事情记在心中,决定明日下了早朝去青笺楼看看戚如归的情况。
第二日,戚无别下了早朝去青笺楼寻戚如归的时候,正是第一趟诵读课结束后没多久。戚无别站在门口,扫过室内的一群孩子,并未见到戚如归。他刚要转身,隐约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他再重新望向屋中的孩子们,发现殷觅棠也不在。
“皇帝哥哥!”小红豆儿跑过来,亲昵地挽着戚无别的胳膊,“你来陪我下棋好不好!他们都赢不过我!”
“你二哥呢?”戚无别问。
“不知道。”小红豆儿摇摇头,“又和二哥跑出去玩了罢!”
又。
戚无别将这个字在舌尖捻了一遍。
戚无别看了李中峦一眼,李中峦受意,立刻转身出去询问宫女。不多时,李中峦便折返回来:“启禀陛下,有宫女说看见二殿下和殷四姑娘往海棠苑去了。”
海棠苑是一处小花园,里面栽种着多样品种的海棠。
戚无别赶去海棠苑,远远看见殷觅棠和戚如归紧挨着坐在白色的垂丝海棠下。殷觅棠摊开手掌,将什么东西递给戚如归。戚如归起先的时候摇头,忍了半天才接过殷觅棠手里的东西往嘴里塞。
戚无别皱眉,他缓步走过去,终于看清了殷觅棠掌心里的东西。那是一小捧去了壳的核桃和榛子。
“皇上,你怎么到这里来啦?”殷觅棠看见戚无别过来,把手里剩下的核桃和榛子塞给戚如归,站起来朝戚无别走了两步。
戚无别多看了一眼那捧核桃和榛子,隐约想起了什么。
——前世,戚如归也正是从八.九岁的时候开始逐渐变得高瘦起来,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慢慢脱了脸上的婴儿肥,转而和戚无别长得越来越像。
原来这小子突然食欲不振竟是在减肥。
“皇上?”殷觅棠见戚无别不理她,又喊了一声。
戚无别转过头来深深望着殷觅棠,看得殷觅棠拧着小眉头,一头雾水。
原来前世的时候,他们两个在这个年纪就时常单独在一块了。而且……
戚无别望着戚如归手里的那捧核桃和榛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原来他们两个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