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地图,绘制了大戚的山山水水。想看?”
“嗯嗯!”
戚无别将手中握着的小册子放下,摊开在桌面上。他向一旁稍微挪动了一些,殷觅棠爬上戚无别的椅子,乖乖坐在他的身边,好奇地望着绘制着大戚山河的地图。
戚无别的椅子很宽,挨着坐下两个小孩子绰绰有余。戚无别侧过脸看了殷觅棠一眼,目光落回书册上。他放慢了浏览的速度,殷觅棠每次看完了一页点点头,戚无别才翻开下一页。偶有时候殷觅棠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指出来问戚无别,戚无别便细细给她讲解。
李中峦悄声走进来,看了一眼坐在一把椅子里看书的两个小人儿,立刻移开视线,低着头禀告:“启禀皇上,殷家小公子过来找殷四姑娘了。”
殷家虽然有很多个小公子,可是在宫中做戚如归伴读的只有殷家大少爷殷少柏,所以李中峦口中的殷家小公子便是指殷少柏。
“嗯,让他进来。”戚无别没抬头,继续给殷觅棠讲刚刚没讲完的地名。
殷少柏走进大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听了戚无别一声“平身”,他才抬起头来,然后惊讶地看着自家妹妹挨着皇帝坐在一把椅子里。
虽然那把椅子不是龙椅,可是毕竟是皇上的椅子啊……
“什么事呀大哥哥?”殷觅棠问。
殷少柏这才回过神来,他望着殷觅棠,说:“回家了,你父亲回来了。”
殷觅棠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她一股脑跑到殷少柏面前,兴奋地拉住殷少柏的手腕,开心地问:“娘亲也回来了是不是?”
殷少柏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慢慢摇头。紧接着,他就看见妹妹眼里的兴奋一点点散去。殷少柏慌忙又接了一句:“不过伯父把你三姐接回来了。”
殷觅棠眼眸中将熄的光又一次燃了起来,她开心地说:“我知道啦,三姐姐先回来,下一次爹爹就能把娘亲和大姐姐也接回来啦!”
殷觅棠转过头去,望向戚无别,“皇上,我要告假,我要回家去!”
戚无别立在长案后,冲殷觅棠点了点头。
殷争带着二女儿殷络青回到京城后,没回殷家,直接进宫接殷觅棠。本来他应该派人通禀一声,可恰巧遇见进宫接沈书香回家的沈将军,便直接进了宫。沈将军身为戚无别的亲舅舅是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
他们到了青笺楼,男孩子们在学兵法,小姑娘们在外面的亭子里说话吃果子。沈将军接了沈书香回家。殷争却没见到殷觅棠。几个小姑娘说殷觅棠可能在躬清殿里,也不是太确定,殷少柏便自告奋勇过来寻找。
殷觅棠开心地像只小蝴蝶一样一路跑着去青笺楼,把年长她两岁的殷少柏都落在了后面。
殷觅棠一口气跑回青笺楼,一眼就看见爹爹。爹爹站在她平时的那张课桌旁,正在随意翻看着她的功课。
“爹爹!”殷觅棠喊了一声,开心地跑过去,一下子扑向殷争。
殷争赶忙将女儿抱起来,拍了拍女儿的背。他望着殷觅棠的眼中有想念也有欣慰,太多想念的话,最后变成一句:“我的棠棠长高了。”
“是吗?”殷觅棠摸了摸头顶,她自己没觉察出来。
“咱们回家。”
“嗯!”
殷争抱着殷觅棠走出去,站在楼梯下,仰头望向楼上,喊了一声:“络青,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


第43章
殷络青拉着裙角, 往楼下疾走, 慕容遇见、韩韶华和林若仪跟着她从楼上的房间走出来,站在楼梯口望着她。
“姐!”殷觅棠挣扎了两下,从殷争的怀里下来,蹬蹬蹬往楼上跑,在距离殷络青还有三四层楼梯的时候,她就张开了双臂, 一下子冲上去栽进殷络青怀里,抱着姐姐傻乎乎地笑。
殷络青被她撞得往外退了一层, 皱着眉捏捏妹妹的脸, 嫌弃地说:“这才多久没见,人不仅长高了, 还长壮实了,像个小蛮牛似的。”
不尽肉呼呼的, 而且软软的手感很好。殷络青忍不住又捏了一下殷觅棠肉嘟嘟的小脸蛋儿,说:“要不了多久,你要变成第二个戚如归了。”
殷络青的声音细细的、轻轻的,明明是带着点指责嫌弃的意思,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半点力道没有,软绵绵的。
“真的?”殷觅棠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儿。
然后她朝站在上面楼梯口的林若仪招手:“镜子!镜子!”
“哦哦……给你。”林若仪缓步走下来,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小圆镜。——林若仪总是贴身带着小镜子。
殷觅棠歪着小脑袋望着铜镜中自己的脸蛋儿,自言自语:“真的胖了?没有吧……”
站在下面的殷争含笑望着两个女儿,他问殷觅棠:“觅棠,皇上在躬清殿里可在忙?”
殷觅棠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没回头, 背对着殷争摇摇头,“没有,皇上在看地图。”
“好。”殷争点点头,“络青、觅棠,你们两个先在这里玩一会儿,父亲去见一见皇上,待会儿回来领你们回家。”
站在楼梯上的两个女儿一起转过头来应下。
殷争的目光在殷络青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才转身往外走。三个女儿中大女儿殷攸五官最像殷争,性子却像极了魏佳茗大漠时的潇洒肆意。而他们的二女儿殷络青的模样儿仿佛和魏佳茗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性子却像殷争,自小喜读书,文静寡言,今日能一口气对殷觅棠说那么长的话已经十分难得了。
至于殷觅棠,她年纪尚小,五官也没长开,倒是看不出来更像殷争还是更像魏佳茗。
殷争去躬清殿见了戚无别,没过多久便回到碧水楼中接两个女儿回家。他直接将殷觅棠抱在臂弯里,另一手牵起殷络青的手。
去年之前,他还能两个孩子一起抱着,可是从去年开始殷络青长大了懂事儿了,不好意思让父亲抱着,只肯牵着父亲的手了。
殷争谢绝了宫人的软轿,一抱一签两个女儿往宫门走。皇宫恢弘,一眼望去看不见宫门,大殿、院墙层叠,要走许久。殷争时不时低头问殷络青累不累,殷络青摇头。
殷争和殷络青都是寡言的人,倒是殷觅棠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一会儿把这段日子发生的趣事儿说给爹爹和姐姐听,一会儿又问殷络青牧西是什么样子的。
“姐,牧西有雪吗?是不是很大很大?皇上教过我大漠的意思就是一眼望过去全是黄色的沙子!是不是这样呀?”殷觅棠问个不停。
“有雪。是的。”殷络青点点头,言简意赅。
听了姐姐的话,殷觅棠的眉头皱起来。好像她的疑惑根本就没有解开?她求助地望向殷争。
殷争笑笑,道:“等棠棠再长几岁,爹带你去牧西看看。”
“真的?”殷觅棠惊了,她睁大了眼睛盯着殷争。
“嗯。”殷觅棠半眯着眼睛,“牧西有终年不化的雪山。有无尽的大漠,骆驼的脖子上挂着铜铃清唱的声音回荡在大漠里。牧西还有更广阔的草原,人们生活在草原边缘,白日骑着马去放牧,绿油油的草原上是狂奔的烈马、各种羊、牛……”
殷觅棠的小身子软下来,她趴在殷争的肩上,小声嘟囔:“你们都见过了,就我没见过……”
“等你再长大一点,爹带你回去看。”殷争哄哄了她。
殷觅棠本来就是个不爱生气的孩子,把不满说出来,转瞬间又开开心心地继续问殷络青别的事儿。殷络青每次都只是回答个一两个字,更甚至点头、摇头。
殷觅棠问了殷络青和殷争那么多问题,偏偏没有问一句娘亲为什么没有也一起回来。
“对了,你要不要进宫到青笺楼上课?”殷争问殷络青。她若是想来,自然是随时可以来,还可以和殷觅棠作伴。
殷络青却毫不犹豫地摇头了,说:“不去。大半时间都在玩,还不如在家里自己读书。”
殷争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二女儿的头。殷觅棠望着殷络青,心中大感觉惊奇,原来真的有人不喜欢玩偏偏喜欢读书的吗?
她理解不了。
殷争还没有领着两个女儿到家,他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回了府中。殷争带着两个女儿回去的时候,刚好是晚膳的时辰。他带着两个女儿洗了手,就到了正屋去吃饭。
当着孩子的面儿,大人们谁都没提魏佳茗的事儿,只安静吃饭,偶尔说几句其他的话。大太太把殷络青拉到身边摸了好一阵,摸得殷络青一直往后缩。
“回家了就好,在外面受苦了!”大太太一连说了三遍。
殷络青垂着眼睛,规矩地说:“孙女没受什么苦,反倒见了不同的地方,开了眼界。”
“我也想开眼界!”殷觅棠在一旁嚷。她早就因为爹爹、娘亲还有两个姐姐都去过牧西就她没去过这事儿有些失落了。
“外面哪有家好!”大太太朝殷觅棠招招手,等殷觅棠走过来的时候,亲昵地把她抱到腿上,顺手拿了一旁小几上碟子里的糖块。
殷争看见大太太剥糖纸,想起今天戚无别似无意间说到殷觅棠比寻常孩子对糖块儿的依赖更大。殷争道:“母亲,还是少给棠棠吃糖罢。”
“我的棠棠喜欢吃!”大太太笑眯眯地看了殷觅棠一眼,继续低下头剥糖纸。
殷争忍了一瞬,还是开口:“吃太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看你就是想跟我作对!”大太太脸上的表情有些不乐意了。
殷觅棠望着眼前的糖块儿抿了下嘴,小声说:“我、我渴啦!”
大太太急忙把手里的糖块放到一旁,让王妈妈拿茶水过来,亲自喂给殷觅棠喝。殷觅棠并不是真的渴,她小口喝了两口就不喝了。
殷觅棠坐在祖母的腿上,慢慢皱起小眉头来。她悄悄环顾整间正厅。四叔一家是不过来一起吃饭的,此时二爷和二奶奶坐在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偶尔二爷偏过头和二奶奶说几句。殷争走过去和殷夺说话,二奶奶则自己吃着瓜子儿。
自从大太太把殷觅棠招过来抱到腿上,殷络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旁的小圆桌,她背对着殷觅棠,殷觅棠看不清她在坐什么。吃小圆桌上的糖果点心吗?
“棠棠?”
大太太叫了殷觅棠两声,殷觅棠才回过神来。
“我的棠棠想什么呢,都想得入迷了。这又是三四天住在宫里头,想不想祖母呦?”
“想!”殷觅棠甜甜地应着,嘴角高高翘起来。
她知道祖母对她好,总是舍不得她,她在宫中的时候,祖母每日都很想她。可是殷觅棠忽然迷惑了。姐姐走了近一年,祖母怎么不想姐姐呢?
难道是她记错了?殷觅棠皱着小眉头努力回忆起来,在过去的这近一年的时间里祖母有提起过两个姐姐吗?好像有的,只是次数很少。并且提起两个姐姐的时候,大多都主要是说娘亲把两个姐姐带走的事儿。
殷觅棠又突然想起来前日一早,她穿着祖母给她新添的小裙子开开心心地去上课。殷月妍冷嘲热讽地说了句“有祖母疼的就是不一样”。
当时殷觅棠没多想,反正殷月妍虽然也喊大太太祖母,却隔了一层关系。殷觅棠一直觉得殷月妍和自己是不一样的,理应自己更得祖母喜欢。就像祖母以前经常对她说“我的棠棠才是我的亲孙女,她可不是”,“她又没有我的棠棠好,祖母自然喜欢棠棠”……
殷觅棠慢慢也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和殷月妍相比,她和祖母有亲近的一层血缘关系,而且她比殷月妍好。
殷觅棠望向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姐姐。
那么姐姐呢?
姐姐也是祖母的亲孙女,姐姐比她知道的多,比她爱读书,比她还好哩……
殷觅棠突然觉得坐在祖母腿上有些不太舒服。
被偏爱的那一个,总是后知后觉。
殷络青站起来,手里抓了一把糖,她将糖塞进殷觅棠手里。
殷争想开口不要总让殷觅棠吃糖,可想着殷络青今日第一天回家对妹妹亲近些是好事,他若多嘴反倒不好。不如下次再说。
殷络青规规矩矩地说:“祖母、父亲、二叔、二婶,我回去读书了。”
殷夺在一旁笑了一声:“哥,你闺女怎么和你小时候一样啊。”
殷争望了二女儿一眼,含笑没吱声。
殷夺捶了兄长一拳,说:“真的,小时候我找你玩你每次都读书读书读书……我不得已才跑出去找沈休玩……”
“将来你闺女也肯定像你,操心你自己吧。”
殷夺一愣,把话噎了回去。
殷争笑着站起来,看向殷觅棠,说:“棠棠,我送你三姐回去。你今晚宿在那里。”
“棠棠好不容易才回来当然和我睡!”大太太道。
殷争点点头,和殷络青一起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考她今日背的书。今日殷争带着两个女儿回来的路上,他便教了殷络青一篇文章,殷络青记性也好,等到了家门口竟也背下来了。
殷觅棠望着爹爹和姐姐往外走的背影,慢慢低下头,望着手里捧着的糖果。她拆开其中一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里面根本不是糖果,而是被切成糖块大小的杏肉。殷觅棠又拆开另外一块,糖纸里包着的也不是糖果,而是一颗枣。
殷觅棠伸长了脖子,望向殷络青刚刚坐的地方。小圆桌上堆放着些拆开的糖果和糖纸,还有些切成小块的水果。
殷觅棠将杏肉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
“祖母……”殷觅棠扭过头来,用她那双向来会讨人欢喜的眼睛恳切地望着大太太。
“怎地了?想要什么就说!”
“我想和姐姐一起睡……”殷觅棠拿出撒娇的本事来,将小脸蛋儿贴在大太太的脸上蹭啊蹭,“祖母最好了,最疼棠棠了……”
大太太本想今晚和殷觅棠多说会儿话,如今听殷觅棠这么一说。她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她倒也能理解,毕竟是亲姐俩,她姐姐刚回来,她当然想和姐姐在一块。
大太太重新宠溺地望着她,笑着点头。
殷络青写了好几页大字,她洗漱完回到寝屋的时候,看着床上撅着的小屁股愣了一下。她无奈地走过去,把趴着的殷觅棠翻过来。
“好好睡。”
“姐姐……”殷觅棠困得厉害,她使劲儿揉眼睛,想要清醒些。
殷络青将殷觅棠额头睡出来的汗擦干净,整理了一下枕头,才说:“很晚了,快睡。”
殷觅棠抱住殷络青的腰,殷络青知道这个妹妹又要撒娇了,她握住殷觅棠的手刚想将她扯开,就听见殷觅棠低落的声音:“我不敢问……”
殷络青的手顿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哄她:“那就别问,睡觉。”
……她不是太会哄人。
更何况殷络青心里也有气。问她?她问谁去!
背后是低低小小的啜涕声。
殷觅棠将脸埋在姐姐的背上,她不想哭的,可是眼泪止不住。真丢脸,姐姐又要笑话她了,她使劲儿将脸上的眼泪往姐姐的背上蹭。
殷络青垂下眼睛,眼底也带了一圈湿意。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强硬地把殷觅棠推到被窝里,又吹熄了灯,在一片黑暗里上了床。
“我没哭……”很久之后,殷觅棠认真地说。
“是,你没哭。刚刚是我哭了。”殷络青给殷觅棠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殷觅棠偏过头,在一片黑暗里望向姐姐的方向。她扯了扯姐姐的手,姐姐不理她。好像是真的睡着了?殷觅棠往姐姐身边凑了凑,抱着姐姐睡觉。
姐姐的身上还是臭臭的。
——殷觅棠觉得书卷味儿就是臭臭的。
殷觅棠这一觉睡得很沉,她本来就不是爱早起的孩子,第二天早上没人叫她,让她睡到了很晚。她醒过来的时候,还没挣开眼睛,就伸出手往身边摸。
摸啊摸,没有,再摸。
殷觅棠一边往外边儿摸,一边往外边儿挪动小身子,最后终于啪叽一声摔到了地上。殷觅棠坐在地上,顿时清醒了。
她呆呆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也没下人进来,她才自食其力地抓着床沿儿站起来。她揉了揉屁股,光着小脚丫往偏屋去找姐姐。
“姐姐……”
殷络青并不在偏屋里,殷觅棠光着小脚丫继续往里面走,她猜姐姐一定又早早起来到小书房里读书写字。最里面的小书房还是爹爹特意给她收拾出来的,给她单独用。
殷觅棠好像隐约听见了爹爹的声音,难道爹爹又一大早来教姐姐写字了?殷觅棠疾走了两步。
“你怎么知道你娘去找你弟弟了?”殷争问出这话,负于身后的手都在发抖。
殷觅棠那零星一点的睡意也被赶跑了,呆呆站在门口。
殷络青低着头,“我、我偷听的……”
殷争深深吸了口气,他蹲下来,双手握住二女儿的肩膀,努力用不发颤的声音,问:“你还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殷络青红着眼睛摇头,“娘什么都不跟我说……”
殷络青忽然就哭了,她使劲儿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娘白天和平常一样有说有笑,可是她晚上等我和姐睡着了以后就会偷偷跑出去哭。有时候在路上,夜、夜里要睡在马车上。她怕吵醒我们,不敢哭出来,就用簪子扎、扎自己掌心……”
殷争很想在女儿面前不落泪,可是他做不到。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和魏佳茗幼时便相识,后来十一年朝夕相处的夫妻。
魏佳茗是个不会落泪的人。
殷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把殷络青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哄她:“不哭了,不哭了……”
等把殷络青哄得情绪稍微好了些,殷争才继续问她:“络青,把你听到的一切都告诉父亲。”
殷络青点点头,她用手背擦了脸上的泪,带着哭腔的继续说:“开始的时候娘亲瞒着我和姐暗地里哭,后来,夜里姐也不见了。再后来,姐也变得不爱说话。我去问姐,姐不肯告诉我……娘亲把我们送到姨母家里,然后她说她要出去办事情,让我们在姨母家里听姨母的话,等着她回来接我们。后来,后来姐跑去和她说话,她们吵了起来。”
“然后呢!”殷争急迫地追问。
殷络青吸了下鼻子,“姐以前不会和娘亲吵架的,我担心,就跑去偷听了……”
她有些不安地低着头,双手捏着衣角。她对于自己偷听这事儿有些愧疚,她觉得正直的人不应该去做偷听这种事。
“我过去的时候,她们已经不怎么吵了,我、我只听见姐忽然跟娘喊了一句‘我也要和娘一起回鄂南找弟弟’……”
弟弟。
殷争闭上眼睛。
他心中乱成一团麻。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魏佳茗为何一定要瞒着不肯告诉他?
殷络青低着头,不停地哭。她害怕。
殷争发现了殷络青的异常,殷络青平日里虽然文文静静的,却也是个外柔内刚的小姑娘,很少会哭成这个样子。他把殷络青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青青不哭了,没事。听话。”
殷络青总是很听话的,可是这一次,她挣脱开殷争的胳膊,向后退了一步,用一种带着畏惧的目光望着殷争,她问:“是不是因为弟弟,你和祖母把娘亲赶走了?”
殷争皱眉,什么“弟弟”,他根本一头雾水根本想不明白,更是不明白二女儿为何突然这样说。他问:“谁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自己乱想的?”
“我、我偷偷听姨、姨母和她女儿说……说娘是和别人生的弟弟,弟弟不姓殷。所以、所以……”
“胡说八道!”殷争怒喝了一声。
殷络青不由自主轻颤了一下双肩,又向后退了一步。
殷争放缓了声音,把二女儿拉到身边来,说:“爹不是说你,是说你姨母。至于你姨母说的话都是假的,不要信。”
殷络青静静望着殷争,她的眼眶里噙了泪珠儿,将要落下。
殷争望着二女儿,耐心地问:“络青是相信你姨母还是相信爹爹?”
殷络青没说话,可是她往前走了两步扑到父亲的怀里,用行动证明了她还是选择相信她的父亲。殷争叹了口气,轻轻拍着二女儿的背。
这与信任无关,而是殷争这十一年一直在京中为官,每夜必回家陪伴妻女。生孩子这种事情又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生出来一个。十一年的朝夕相处,他当然十分清楚魏佳茗根本就没生过第四个孩子。
外门的殷觅棠用手背使劲儿蹭去脸上的泪,悄悄转身往回走。她是光着小脚丫跑过来的,走起路来倒也不用刻意隐瞒便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是她站在门外很久,小脚丫不仅脚底脏兮兮的,还被风吹得发凉。
“姑娘,你跑到哪里去了?”赵妈妈手里提着殷觅棠的鞋子,站在寝屋门口四处张望,看见殷觅棠的小身影,她急忙笑盈盈地迎过去。
见殷觅棠光着小脚丫,她又是心疼又是责怪地把她抱起来,嘴里不停念叨:“怎么就光着小脚乱跑了?小心凉气从脚心钻进去,染了风寒……”
赵妈妈啰里啰嗦说了很多,殷觅棠听见了,也没听见,她将小脑袋搭在赵妈妈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