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休大步朝着厨房走去。
此时并不是用膳的时候,厨房里的人都闲坐着唠家常。瞧见沈休怒气冲冲地冲进来,都吓得大气不敢喘。
“煮粥!熬汤!软的!补身子的!”
沈休抱着沈宁就在厨房里坐下,竟是就在这儿坐着等了。
沈家的家仆就没有敢招惹沈休的,尤其如今的沈休比离家之前还要高大强壮,他们做起事情来就更加尽心尽力,此时被他盯着,恨不得生出十双手来忙活。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厨房的人就做好了几种最快的粥,摆在沈休面前的桌上。
“要吃哪个?”沈休看着面前十来道粥羹和小菜,有些茫然。
其实沈宁很饿,可是她根本不想吃。她不想张嘴,一张嘴的时候整个脸都火辣辣的疼,这种疼就让她想起那一日遭受刑罚时的屈辱。
沈宁摇头,可她的肚子偏偏在这个叫起来。
沈休皱了皱眉,随便舀了一勺粘稠的肉羹,他想了想,估计沈宁不能把嘴长得太大,又让伺候的下人取了更小的勺子,然后重新舀了一勺递到沈宁嘴边。
沈休盯着沈宁紧闭的嘴唇,说:“你要是不吃,我就把你肚皮割开,把这些粥全倒进去,然后再用针线把你肚皮缝了!”
沈宁小小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她急忙张开嘴将嘴边的肉羹吃了下去。
沈休这才满意,他又舀了一勺递到沈宁嘴边。
沈宁鼓起勇气望着他,小声地说:“不、不吃甜椒……”
“谁给你惯的臭毛病,还挑食!”沈休嘴上抱怨,可终究是换了一碗粥一口一口喂沈宁吃了。
整个厨房的下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大气不敢喘。一个伶俐的小丫鬟悄悄跑出去,去找何氏去了。
何氏听说沈宁在沈休那,吓得脸色苍白,她急忙小跑着赶去厨房。可是等她赶到的时候,沈休已经把沈宁抱走了。
沈休又回到了折筝院,他抱着沈宁跃上屋顶,抱着她在屋顶上坐着。
沈宁有些怕高,从来没爬过屋顶,此时有些害怕地环住沈休的脖子。
“松开,松开!”沈休有些不耐烦地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小东西扯下来。沈宁果真就离得她远远的,她有些害怕,也不敢乱动,只是偷眼瞧着下面。
沈休犹豫了一会儿,从袖子里翻出一个盒子。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用核桃雕成的一棵小树,被一根红色的绳子拴着。
“把手拿来。”沈休说。
沈宁盯着这棵小树,没敢动。
沈休没了耐心,直接把沈宁的手扯过来,然后将这棵小树系在沈宁的手腕上。
沈休看着沈宁用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的小手,心里怪怪的。他说:“我可告诉你,要是长歪了,我就……我就……”
沈休想了想,朝沈宁的手背上一拍。
沈宁疼得双肩一抖。
“下次再闯祸,再不听话,可就不是打手板了,我就把你这双手砍了!”沈休怒气冲冲地说。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沈宁只会当对方是故意吓唬她,可是是沈休说的,她就觉得是真的。她低着头,整个人缩成一团。
沈休叹了口气,说:“都八岁了,该懂事了!”
沈宁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了沈休一眼,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用核桃雕着的小树。这是……沈休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等何氏领着一堆丫鬟妈妈找到折筝院的时候,就看见沈宁窝在沈休的怀里已经睡着了。
何氏懵了。何氏身后那一堆丫鬟妈妈们也懵了。
沈休懒得看她们,他抱着沈宁跳下来,稳稳落地之后,又把熟睡的小姑娘抱回她的院子。沈休一直把沈宁放在床上,他离开的时候突然被沈宁枕头边上的一个小东西吸引了目光。
沈休小心翼翼地将藏在沈宁枕头下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个黑玉所做的小盒子。可是外表似被烧过,已经不成样子了。沈休将盒子打开,看见装着几件古怪的东西——
一条端午时戴着的五丝线,一块小巧精致的长命锁,一个透着粉嫩的手镯,还有一只用草叶编的蚂蚱。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好东西,竟这般被她神神秘秘地藏着。沈休将东西重新放回了沈宁枕头下面。
戚珏缓步走进沈却的屋子,沈却已经睡着了,他立在床边望着她。沈却似乎在做梦,眉心紧锁。
戚珏弯下腰,将掀开的被角被沈却盖好,却听见她小声呢喃着什么,戚珏便有些好奇地凑过去听。
“鞘,松、松手……”
戚珏整理被子的动作霎时顿住。
过了好一会儿,戚珏才缓缓起身。他的目光落在系在床幔上的一个九扣锁上,九扣相环,九环相锁,一看就是鞘做的小玩意儿。
戚珏的目光似粘在那个九扣锁上,他的视线慢慢向下移,落在沈却的脸上。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竟然笑起来。
戚珏收回视线,大步向外走去。
沈却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蹙眉,她轻声呢喃着:“鞘,松手,别动先生的琴……”
第二日沈却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头很重,她使劲儿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绿蚁端着水进来,说:“姑娘,今儿个可起晚……”
绿蚁的话戛然而止,她双手捧着的铜盆跌到地上,热水洒了一地。
“怎么了这是?”沈却蹙眉。
“姑、姑娘……你、你的脸!”绿蚁脸色煞白,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居然结巴起来。
“我的脸怎么了?”沈却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脸,可是她的手刚刚抬起来,她便看自己手背上有着一块块红色的斑点,异常刺目。
沈却微怔,她撸起自己的袖子,竟发现她的胳膊上也全是这样的红色斑点!她连鞋子也没有穿,急忙跑去梳妆台那儿去照铜镜,而她的脸上果真也有许多这样的红色斑点。
“怎么会这样?”沈却也读过一些医术,可她竟然发现脑中一时不知这是什么症状。
“姑娘,疼不疼?痒不痒?有没有破了的地方?”绿蚁急切地问。她走过来,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沈却手背上的斑点。
沈却茫然地摇头,正是因为这些红色的斑点并没疼痛、麻痒的感觉,她才觉得奇怪。
“奴婢去找先生过来!”绿蚁不再耽搁,急忙往外跑。
等绿蚁刚刚找到戚珏的时候,她愕然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染了那种斑点。
居然……居然是传染的吗?
戚珏肃容,道:“这几日你们这些伺候的丫鬟先不要进阿却的屋子。”
沈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垂眉给她涂抹药膏的戚珏,有些好奇地问:“先生,我得了什么病?会传染的是不是?可是为什么传给了绿蚁,却不会传给先生?先生你要不要也避一避?”
“这些红点也是奇怪,忽然一夜之间长出来的。还不痛不痒的呢。”沈却皱眉道。
“别担心,不会有事。每日涂药,要不了多久就会痊愈。”戚珏说。
“真的?”沈却望向戚珏,“那要多久才能好?”
戚珏看她一眼,道:“一个月。”
沈却立刻苦了脸,说:“鞘说他下个月就要离开鄂南城了,那岂不是不能送他了?还有他答应要送我的东西,我不催着,指不定要忘呢。”
“送你的东西?什么东西?”戚珏眸光微沉。
“是……”沈却忽然住了口。
沈却甜甜笑开,说:“秘密呢,不告诉先生!”


[正文 第62章 囚禁]

沈却将手探出窗外,傍晚时分并不灼热的光映在手背上,暖融融的,很舒服。她手背上的红色斑点已经很淡了,若是不放在光源下映着瞧看,已经瞧不出多少痕迹了。
沈却叹息一声,觉得这时光无比漫长。她很纳闷怎么会突然得了这样一种怪病,日日待在屋子里简直无疑于坐牢一样的日子。幸好有戚珏照料着。她的先生医术果然高超,说是一个月光景就会痊愈,如今果真好得差不多了。
“姑娘,您要不要点心?凉瓜?蜜茶?”绿蚁站在外面,并不进来。
“不用了。”沈却有些烦躁地说。任谁被独自一人关在屋子里待一个月都会烦闷不堪,就算是山珍海味,也会逐渐没了胃口。
刚开始的时候,戚珏还可以每日陪着她。教她弹琴,和她下棋。日子悠闲而惬意。可是最近这段日子戚珏越来越忙,甚至每日只能睡上一两个时辰。
如此,沈却就觉得更加孤单了。
“先生回来了吗?”沈却问。
绿蚁摇摇头,说:“先生最近都忙,许是又要入夜才能回来了。”
沈却果然没有等到戚珏回来一起用晚膳,她叹了口气。
桌子被摆在门口,绿蚁和红泥将精心准备的菜肴一件件端到桌上,然后又退回院子里,并不靠近。沈却独自坐在桌边,看一眼桌上的东西,再看一眼远远站着的两个丫鬟,就把筷子放下了。
绿蚁和红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无奈。她们两个已经趁着戚珏不在,偷偷给沈却多做了点她平时喜欢的甜品,可是看来效果还是不怎么样。
沈却问:“囡雪去哪儿了?”
“回姑娘,囡雪出去给您搜买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了。”红泥说。
“算了,”沈却摆摆手,“不吃了,都撤下去吧。”
绿蚁和红泥十分无奈,却也是没法子。倘若这个时候戚珏在的话,还可以哄着沈却吃一些,但是她们两个的话沈却是绝对不会听的。他们两个只好将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肴甜品全部收了起来。
等绿蚁和红泥两个丫鬟将桌子收拾了,然后关上房门的时候,沈却看见门外的景色一点点被压进门缝里,心里十分不舒服,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囚禁了。
沈却伸出双手,仔细看了又看,还是觉得斑点几乎看不清了,今天等戚珏回来了一定好好问问他,自己是不是已经痊愈了。这种坐牢的日子实在是不难熬。
她正胡思乱想地回身,竟然看见鞘斜站在屏风后面!
沈却急忙伸出手捂住嘴,才不让自己惊呼出声。她勉强压下心里的震惊,怒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女儿家的闺房也闯!先生说的没错,看来你还真的曾经是个采花贼。”
鞘不甚在意地笑笑,他随意拖了一把矮凳坐下,说:“啧啧,我要是不偷偷溜进来,也看不到你啊。”
沈却觉得这样很不妥,可是如今她身边都没有人跟着,绿蚁和红泥都去收拾东西了,想要喊她们两个也是不易。她只是微微向后退了两步,说:“前些日子不小心染了病,会传染的,所以不能乱走动。”
“切,”鞘嗤笑了一声,“你这怪病还真是怪,不疼不痒,就是不能见人。啧啧……”
沈却蹙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鞘耸了耸肩,“一会儿我就要离开鄂南了,你不去送我,我只好来跟你告个别。”
沈却点了点头,说:“府上的机关都弄好了吗?这次离开还会再回鄂南吗?”
鞘苦笑,道:“戚珏为人谨慎,覆盖整个沉萧府的机关暗道怎么可能会完全由我一个人来造?我只不过是做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将会由别人来完成。”
沈却微微惊讶了一下,又很快释然。她知道鞘说得很对,以戚珏的谨慎,不仅会找第二个人完成接下来的建造,恐怕最核心的部分还是会由他自己来造。
鞘又说:“至于回不回来那就不好说了,随缘吧!”
沈却想了想,十分认真地点头,说:“对了,劝你以后安分一些,不要总是乱闯姑娘家的闺房。先生晓得你脾性可以不介意,倘若是别的不熟识的人恐怕就要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了。”
“他不介意?”鞘像听见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你是不是一直被他养着养傻了啊?”
“你这人说话真是讨厌。”沈却皱眉。
鞘收起嘴角的笑,看着沈却,认真道:“我的归期本来还有几日,之所以今晚就有了别的任务,完全是因为戚珏想要我快点滚蛋。怎么?不相信?大概是那次带你逛地道的时候惹了他不高兴吧。而且你仔细想一想,你这病是不是太蹊跷了点?”
“你的意思是……先生给我下毒?这不可能!”沈却蹙眉瞪着他。
鞘伸了个懒腰,道:“对对对,这不可能,都是我胡说了行了吧?你的先生只会疼着你宠着你才不会给你下毒,而他对你的喜欢就是喜欢,才不会是多年的占有欲。”
鞘是在说反话。
沈却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你就甘心像一只金丝雀一样被他囚禁一辈子?”鞘咄咄逼人。
“囚禁”这个词一下子扎进沈却的心里。她脸色逐渐发白,竟是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鞘站起来,走近沈却,说:“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厮守一辈子?而不是被动地接受戚珏给你的庇护?”
“我喜欢的人就是先生。”沈却仰着头,说道。
“呵……”鞘嗤笑,“你确定你喜欢他?你确定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傻姑娘,你根本不喜欢他。你只是出于多年的依赖和习惯罢了。他管制你,约束你,同样给你疼爱。可是可怜的你一直被他护着,然后逐渐麻木,从而被动的接受。你傻乎乎的把这种依赖和习惯当成了喜欢。”
沈却双唇阖动,竟发不出声来。
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鞘毕竟是习武之人,他的感觉自然要比沈却敏锐得很。
鞘脸上咄咄逼人的神色瞬间消失,他忽然伸出手将沈却一拉,轻易将她拉进怀里拥着。
“你做什么!”沈却一惊,急忙去推鞘。
鞘瞬间松手,然后一脸慌张地望向沈却身后。
沈却微怔,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转身,就看见戚珏一手负于身后,立在门口。鱼童站在他身旁,一脸愤怒地望着鞘。
“先生……”
明明没有做错事,可是沈却心里一阵慌乱。
戚珏的目光凝在沈却慌张的表情里,他对鞘说:“在我还没动杀意之前,滚出去。”
鞘说:“我觉得我应该解释一下,嗯……其实……”
戚珏这才将目光从沈却脸上移到鞘身上。
只是一个眼神,鞘剩下的话就没有再说出来。他轻轻颔首,看了沈却一眼,从戚珏身边走出去。
鱼童急忙追上了鞘。
沈却望着戚珏,说:“先生,是你给我下了毒。”
“是。”戚珏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说。
“直到今日我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真正的你。”沈却盯着戚珏,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联想之前她所查到的那些事情,她竟是一时糊涂了。
沈却深吸一口气,说:“你明明知道我和鞘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知道。”戚珏缓步上前,“否则他已经死了。”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先生……你、你居然真的会给我下毒?我……我也对这场病症十分疑惑,可我怎么都没有想过会是你下的毒!你把我当成什么?关着我管着我,让我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按照你的既定轨迹而行才是正确的?是不是我就不可以有我自己的判断?不可以有我自己的选择?”
“判断?选择?”戚珏目光渐沉。
“真是长大了,你不是已经有了你自己的判断?反正你也已经认定了我与敌国勾结,成为戚国的叛类。至于选择,你想要什么选择?嗯?”
“我……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也不想再受你的影响,不想任你摆布!”沈却推开戚珏朝着门口跑。
“今天你要是走出去,就不要再回来了。”戚珏的声音在她背后冷冷地响起。
沈却身子一僵,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用不再管她来要挟吗?
沈却回过身,忍住心里的不安和即将攀上眼角的眼泪。她说:“好,承蒙先生多年教导教育之恩!沈却就此拜别!”
转身之后眼泪还是落下。沈却在等,在等戚珏喊她。哪怕只是轻轻叫她一声“阿却”。
可是她什么也没等到。
忍住回头的渴望,沈却提起裙角大步朝外跑去。
戚珏始终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沈却的身影穿过回廊,在郁郁葱葱的花草间渐行渐远,乃至逐渐消失不见。


[正文 第63章 骗局]

“你居然真的跑出来了,怎么样?决定离开这座牢笼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了?”
沈却刚刚跑出沉萧府,就看见鞘站在大门外抱着胳膊似乎在等她。
沈却有点诧异,她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来?”
鞘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诶,试试呗。”
沈却越过他,往前走。
“喂喂,你就这么跑出来虽然勇气可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要去哪啊?”鞘追上沈却。
去哪儿?
普天之大,竟除了身后之地再无容身之处。
“要不然你跟我私奔吧?跟我回溪义城如何?那里四季如春,绝不像鄂南这样热死个人。”鞘跟在沈却身后瓜瓜不停的讲,沈却只是一路沉默往前走。
“喂,你就这么闷头走了半个时辰了,到底要去哪儿?”鞘终于忍不住站在沈却身前拦住她。
沈却涣散的眸光一点点凝聚。
“鞘?”
“是我啊,你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傻了吧?”鞘伸出手在沈却眼前晃了晃。
沈却推开挡在面前的鞘,转身往回走。
鞘拉住沈却的胳膊,道:“千万别告诉我你要回去。”
“就是要回去。”沈却挣脱开鞘的手。
“你难道要一辈子耗在戚珏身边?就真的没有想过去找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过一辈子?”鞘对着沈却离开的背影喊。
沈却的脚步顿住,她转过身,看着鞘,说:“在刚刚离开沉萧府的这半个时辰里,我想了先生十六次。”
“什么?”鞘有些没听懂。
“我八岁那一年有过一次离家出走,我走啊走,走了好久。后来肚子饿了,忍不住回去,远远看见先生站在门口守着我。那个时候先生的眼睛还看不见。他就那样站在大雪里,侧着耳仔细听着。而等我靠近的时候,他抬起头问:‘是阿却回来了吗?’”
“你看那边那个九糖铺。”沈却伸手指向不远处一个标着沉萧暗纹的糖点铺子。
鞘点头,道:“有名的糖点铺子。”
沈却笑着说:“以前沉萧府是不做甜品生意的,小时候我每天都要喝药,药很苦。先生就想法子给我找甜点哄我喝药。那九糖铺,正是我最喜欢的九种甜品。”
“还有那儿,”沈却伸出手指向另一侧路边的一棵柳树,“我小时候很调皮的,欺负先生看不见偷偷把药给倒掉了。可是还是被先生发现了。当时先生就站在一棵柳树下冷着脸喊我过去,然后随手折了一根柳条狠狠地抽我的手心。”
鞘皱眉。
“还有,你看那边那个缠着母亲要抱的小男孩。”沈却弯了弯眉眼。
“你不懂,我有多渴望先生抱着我。如果没有先生,我早就死了。当年他救我的时候我死死攀在他怀里怎么都不肯松手。后来他告诉我当时他差点后悔没把我重新摁回水盆里。”
沈却目光渐柔,她低声说:“其实我小时候是不能正常走路的。”
“什么意思?”鞘问。
沈却垂了眉眼,道:“因为腿上的烧伤,有好几年的光景我都是一瘸一拐地走路。然后附近几家姑娘会嘲笑我,欺负我。”
鞘有些惊讶地看着沈却。
“然后我就会偷偷拿了先生的银针藏在那些人的鞋子里,衣服里。我还会从先生的药厨里偷腹泻的药,给他们下毒。后来事情败露了,那些姑娘们喊了父亲找上门。”
“然后呢?”鞘问。
沈却笑了一下,说:“当时很怕先生会不高兴,我故意用石头磨身上的烧伤,让自己瞧着更可怜一点,还会跟先生哭,哭诉别人都有父亲做主,可是没有人给我撑腰。”
鞘嘴角抽了抽,说:“还真没看出来,你小时候那么多心计。你现在倒是……”
沈却摇头苦笑,说道:“那一次先生果然没有怪我,还暗中使了手段折磨了那些欺负我的人。可是……他三个月我没理我。”
“因为他看出来你那些小计谋了?”鞘可以猜到那么大点的小姑娘在戚珏面前玩心计简直是个笑话。
沈却顿了顿,说:“鞘,你知道吗,我的任性和偏执都是装出来的。因为先生喜欢我这样肆意潇洒地活着。我越是任性他越是以为我过得好。倘若我有一丁点小心思他就会蹙眉。我已经习惯了先生在身边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多想,或者说是因为先生不希望我多想。”
鞘有些不懂地说:“你们两个人的这种相处方式还真是……让人费解。”
沈却深吸一口气,说:“如果你认为这不是喜欢,那我宁愿不要你所说的喜欢。我只要先生。”
她转身往回走,再不犹豫。
“姑娘!”
马车停在沈却身前,绿蚁、红泥和囡雪都从马车上跳下来。
囡雪将一个信封递给沈却,说道:“先生说旅途奔波,这是一些商铺地契,都已经写了你的名字,无论你要去哪儿,都可随意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