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青雁也没怎么当回事。
单芊月似乎有些急,频频看向身后的马车。
青雁倒也能理解。单芊月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注重名声,也要脸面。这般抛头露面已为不妥,何况还遇到了这群农家地头蛇,闹了不愉快。
胡记汤包的老板哪里还敢让康王妃排队,赶忙将包好的汤包送过来。青雁将汤包分了些给单芊月,随口叮嘱:“瞧着这片不算太平,你下次经过的时候多带些人。”
“是。多谢王妃关心。”单芊月带着汤包,脚步匆匆地上了马车。
青雁本想坐在胡记吃汤包,出了这事儿,也没了心情,带着汤包上了马车,打算让马车继续往锦绣楼去,她在马车上吃汤包先垫垫肚子。
闻青将竹笼打开,汤包的热气慢慢升腾着。闻青闻了闻,说:“似乎是这个味道。夫人尝尝。”
说着,她将筷子递给青雁。
青雁接了筷子,夹住一个汤包,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急急塞进嘴里。
“不对劲……”青雁的眉头一点一点揪起来。
“什么不对劲呀?”
青雁“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变了脸色。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着的闻溪睁开眼睛,诧异看向青雁,警惕问:“怎么?”
青雁说:“那个胡记老板的袖子很干净,手指也干净……”
闻青懵懂问:“老板爱干净还不好吗?”
闻溪脸色一沉,迅速拔了发间的银簪,刺入汤包。
看着簪子变黑,闻青惊呼一声,声音都在发抖:“有有有……有毒!”
若青雁是真正养尊处优的长大的公主,兴许不会发现异常。可是从小为奴为婢和底层人打交道,她知道底层人是什么样子,再爱干净的人也不会有那样一双手。
“那个胡记人来人往那么多人……”闻青声音越来越低,被自己的猜测吓得瑟瑟发抖。
青雁冷静地说:“这些汤包是胡记老板亲自送过来的。旁人买的汤包未必有事。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立刻回去。”
闻溪道:“我们只带了四个侍卫,对方有心给你下毒,现在回去是送羊入虎口。”
“最近我四处走动,这片这么荒凉。对方采用下毒的手段而不是派人杀我,可能是有所顾虑,不会明着下手。”
她闻溪想了想,掀开垂帘,喊最近的一个侍卫过来,将事情简单与他说了,令他立刻回王府调派人手。侍卫很快拍马往回走。
青雁说:“一个人不够。”
闻溪琢磨了一下,又喊了个侍卫让他换一条路赶回王府。
如此,她们这边只剩下了两个侍卫。
闻青并不知道闻溪的身手,不由吓白了脸,连双肩都缩着。
“没什么可怕的,别担心。”青雁安慰她。
闻青心想夫人在这个时候还顾虑着她、安慰着她,这让她大为感动,甚至是瞬间红了眼睛,她望着青雁发誓一般地说:“夫人放心,若有人胆敢来害夫人,青儿就算是死也要护着夫人!”
青雁被闻青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了。她刚想说话逗逗闻青,忽然脸色大变,惊呼道:“康王妃的表妹!”
在胡记买汤包的路人所买的汤包里有没有下毒不确定,可是单芊月拿走的那份汤包是青雁分过去的,是有毒的!
青雁的额角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她立刻吩咐:“快,去追康王府的马车!一定要追上!越快越好!”
“吁——驾!”
马车立刻调转了方向,车厢里的三个人不由扶着车壁才稳住身形。
大概正如青雁所猜的那般,给她下毒的人所有顾虑,并没有出现拦截刺杀的行为。至少在青雁的马车追上单芊月的马车之前,都没有歹人出现。
青雁的马车之所以那么快追上单芊月的马车,是因为单芊月的马车停在溪边。
青雁赶忙跳下马车,奔过去。
“王妃?”车夫急忙行礼。
“不要吃汤包!”青雁顾不得其他,直接拉开车门,望着单芊月怀里的男人不由怔住。

第058章

第五十八章
单芊月吓了一跳, 手一抖,水囊掉落, 里面的水洒出来。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被人撞见与一个男子如此举动亲密,怎么能不慌张。她手忙脚乱的将水囊收起来放在一边,白着脸拉住青雁的手腕, 急说:“王妃上来说话!”
她那么急迫,抓着青雁的手即使在发抖,也那么用力。
青雁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撞见了不该看见的场面。她无心多管别人的事情, 也理解单芊月现在的慌乱。她冲闻溪点点头,上了马车。闻溪立在马车外,关了车门。
单芊月蹙着眉不知道怎么开口,青雁先问:“我给你那些汤包可有吃?”
“没, 还没有。他吃不下……”单芊月咬唇。
青雁顿时明白过来单芊月买这汤包是给那个男人的。
“太好了,刚刚那个胡记老板有问题, 这汤包里有毒。”青雁抓起小几上的汤包, 从窗户扔了出去。
“有毒!”单芊月惊呼了一声。
“是。应该是想毒我, 偏生我分了你一些, 差点连累了你。”
单芊月缓缓点头, 晓得了青雁为何急匆匆追过来。不过她更在乎的是怎么跟青雁解释眼下的情况,免得青雁对外乱说。
青雁看了一眼躺在长凳上的男人。男人似乎受了重伤,一直在昏迷。他身量高挑又消瘦,肤色极白, 即使闭着眼睛也遮不住隽秀的五官。
是个文质彬彬的好看男郎,就算他不省人事,也隐隐盈着一层书卷气。
青雁说:“我追过来就是因为汤包的事情,无心过问你的事情。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什么都没看见。”
单芊月狐疑地打量着青雁的表情,兴许是因为青雁的眼睛永远都是干净清澈的,这让单芊月莫名信了几分。
青雁弯起眼睛来,说:“好啦,我要回去了。你下次出门若只带这么少的人就不要再走这么荒凉的地方了。若是再遇到蛮横不讲理的贼人闯了马车,那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单芊月眼睛一红,咬着唇羞窘地点头。
“你也早些回去。”青雁轻轻拍了单芊月的手背安慰她,转身打算下去。
“王妃!”
青雁回头,见单芊月在逼仄的马车里身形动了动,竟是跪了下来。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远嫁过来,本来就不认识几个人,也没处碎嘴去。起来!”
“不……王妃救命啊!救救我,不……救救他!”
单芊月努力克制着,也没止住眼泪,豆大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下来。
青雁怔了怔,重新打量起昏迷的男人。
她帮单芊月解围,是因为单芊月乘坐着康王府的马车,而康王妃对她很好。她急急追来,是因为那汤包是她给单芊月的,不能害了无辜。
可是青雁并不是很想多管闲事,还是这种不太光彩的事情……
“我实在帮不了你什么呀。”青雁推脱。
单芊月哭着摇头,说道:“王妃一定以为她与他苟且。可是其实……我和他不认识……”
青雁惊讶地瞧着她。
单芊月咬咬牙,明白若是想让青雁帮忙只能讲实话。
“我遇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他还是站出来帮我驱走地痞,乃至被地痞殴打至奄奄一息。我们素不相识,他在本就受伤的情况下舍命相救,是个大善人。他既对我有恩,我又怎么能不报恩!我请了好些大夫,他们都没有法子了……兴许……兴许……”单芊月声音低下去,“兴许只有宫里医术高超的太医有法子了。”
青雁听明白了,单芊月想让她帮忙请宫里的太医为这人诊治。
青雁问:“你为何不找你表姐帮忙?”
“我之前惹表姐生气,已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这事儿……表姐也未必会帮我……”单芊月哭着说。
……康王妃不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
青雁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她看着面前一哭一昏的两个人,犹豫了。
“咳咳……”
昏迷的男子一阵咳嗽,竟是吐出血来。
单芊月拿着帕子给他擦血渍,哭着说:“大夫说他没几日可活了。若他就这样死了,那就是我害死了他……”
青雁有些走神。
“王妃?王妃?”单芊月用一双饱含希望的泪眼望着她。
“他现在住在哪里?住在你家里?”
“我不方便带他回家,母亲会骂死我的。先前将他安顿在一家农户,现在正打算带他找一家客栈暂住。”
青雁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是我抱怨,为旁人偷偷看诊的话,我请不动太医,只有湛王才能请得动。”
“王妃肯帮我了!”单芊月一双泪眼中立刻爬上了欢喜。
“我说的分明是我请不动太医,我想帮也帮不了你。”
单芊月抓着青雁的手,急切地说:“可是夫妻一体,你愿意帮我,不就是湛王愿意出面吗?世人都知道湛王疼你,只要你与他说一声就好了呀。”
世人都知道湛王疼你……
青雁在心里将这话重复了一遍,感慨果然世人都是瞎子,永远只能看得见表面,不知真相。
青雁的视线越过单芊月,望向躺在她身后的隽秀公子。年纪轻轻,又心善……他若这样得不到救治死去是有些可惜。
就算万一单芊月说的话不是真话,救人一命总不是坏事。更何况青雁从小在复杂的环境下长大,很会察言观色,觉得单芊月说的是真话。
青雁叹了口气,刚要说话,马车忽然一阵晃动,她急急扶住车壁稳住车身。
紧接着,是在溪边打水的婢女翠玲的一声惊呼。
“怎么了?”青雁急忙问。
“公主坐好。”
闻溪话音刚落,一支箭直接从车窗斜着射进来,刺入对面的车壁。
单芊月下意识地俯下身来,伏在昏迷男子的身上,护着他。
青雁赶忙挪到车门前,将车门推开一条缝,朝外望去。然后她就看见了许多围过来的黑衣人。青雁心里“咯噔”一声,刚刚还猜测对方只是下毒,顾虑着某些原因不愿在明面上动手,这些人这么快就来了……看来是先前的自己太乐观了。
剩下的两个侍卫如临大敌,闻溪抽-出腰间的软剑冷静应对。单芊月去打水的侍女吓软了腿,至于单芊月的车夫已经中了一箭,跌落下去。而闻青则还在青雁原本的马车上。
青雁眯起眼睛打量着远处的弓箭手,知道死物比活物更容易射中。她丢下一句“老实待着”,钻出车厢,坐在车夫原本的位置,握紧了马缰和马鞭,朝着回去的路赶马车。
闻溪回头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拦截斩杀冲到近处的黑衣人。
青雁几次感觉到箭-矢擦着她的额角而过。
不能多想,多想要害怕,害怕双手就会发抖,双手发抖就不能好好赶车。青雁使劲儿咬着榴齿,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什么都不去想,只想着怎么赶车……
冷风从背后袭来,青雁下意识地偏了偏身子,长箭刺过来,擦过她的肩膀。衣衫划破,落地的长箭上沾着她的血。
疼。
青雁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使劲儿甩着手中的马鞭。
单芊月在颠簸的车厢里爬到车门口,从门缝朝外望,眼睁睁看着那箭伤了青雁的肩膀,不由惊呼一声。见青雁纹丝不动,连看都不看一眼,她第一次对青雁产生了几分钦佩之意。
难道这就是身为公主的风范吗?
“你看!”单芊月大声说。
单芊月在背后尖叫了好几次,青雁并没有理她。
“左边!左边!”单芊月又急急喊了两声。
青雁这才抽空朝着左边扫了一眼。
——御林军。
青雁顿时松了口气,握着马鞭的力道也松了松。她这一放松,手一抖,手中的马鞭脱手落到地上去。青雁一怔,赶忙想要弯腰去拾。
眼前忽然晃过一道青色。紧接着,她另一只手抓着的马缰也被人抢了去。
青雁惊讶地抬起眼睛,望着骑马追来的段无错,惊奇问:“你怎么从这边来的?”
——明明御林军从那边赶来的。
段无错勒马缰,将马车停下来,扫了一眼青雁受了伤的肩膀。划破撕裂的衣袖垂着,露出血迹斑斑的皙白胳膊。段无错脱下僧衣,罩在青雁的身上,然后跳下马背,问:“谁在马车里?”
“是康王妃的表妹,恰巧遇到的。”青雁说完急急又补充了一句:“她也吓坏了,带回府去吧。”
段无错没同意也没反对,掀开车窗的垂帘。青雁张了张嘴想要阻止,到底没出声。
单芊月怯生生地望着段无错,吓得一身冷汗。
段无错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车厢里的两个人,放下垂帘,对青雁说:“进去。”
青雁钻进了马车。
单芊月用眼神询问青雁,青雁摇了摇头。青雁伤口的血迹将她外面的僧衣都染透了。单芊月赶忙在一旁的药箱里翻找着,她说:“备着给他用的外伤药,倒是可以先给公主应急。”
侍卫将青雁原本乘坐的那辆马车赶过来。段无错在外面叩了叩门,让青雁换车。
单芊月将药塞给青雁。
换了马车,青雁刚坐下,段无错也钻了进来。原本躲在车里的闻青已经不知何时出去了,青雁便自己解了僧衣,歪着头上药。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青雁怔了怔,才将药瓶递给段无错。段无错用水囊里的水弄湿了帕子,擦去青雁伤口附近的血渍。然后将药水倒在掌中,轻轻覆在她的肩上。
“唔……”
青雁的五官立刻拧巴了起来。受伤的时候不觉得疼,此时才觉得刀刃割肉的钻心之痛。
段无错抬眼看她,见她虽然疼得皱了眉,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不疼?”他问。
“疼呀。”青雁如实说。只是她望着段无错的眸子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湿润。
段无错沉默。
接下来回家的路不算短,可段无错一直没再说什么,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检查一下青雁伤口的出血情况,直到两辆马车到了家门。
马车停下来,段无错隔着车门问:“不二到了吗?”
光头的不二喊了一声“爷”,紧接着说:“程家。明面上是程木槿,暂且不知左相是否知情。”
段无错亲了亲青雁的额角,道:“你先回府。”
然后,段无错直接进了宫。
皇帝正召集朝中诸位大臣商议政事,段无错走进大殿时,争论不休大臣停下来,诧异地看向他。
“程霁是我杀的。”段无错微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隽秀的小郎君是谁,他嘛……前文既出现过又没出现过嘿嘿.

第059章

第五十九章
本就安静的大殿顿时陷入了死寂。一道道目光悄悄飘到左相的身上。
左相半张着嘴, 吃惊望着段无错,有些懵。
京城这样的地方, 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旁人的眼睛。那天晚上程霁的尸体是从段无错府中抬出去的,这事儿不少人知道。段无错也没有故意遮掩隐瞒。
更何况,那天晚上程霁虽然是一个人扮成太监溜进府,他的两个小厮却守在外面。程霁死后, 程家抓了程霁的小厮逼问,小厮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是以,程家一直都知道程霁是怎么死的。但是程家却没法将这事挑破,因为程霁溜进段无错家中的理由实在太不像话, 不仅让程家没面子,也是犯了刑法的罪。
程霁溜进段无错家中想要轻薄王妃,反被杀害——这让程家怎么说?
程家一方面不甘心,一方面又不得不哑巴吃黄连。这也就是为什么程霁之死没了下文, 成了悬案。
甚至,太后也是知情的。
左相吃惊段无错今日进宫忽然将事情挑破, 这是为何?程霁虽然是他唯一的嫡孙, 可是人都已经死了, 左相固然心痛, 也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嫡孙至全家老小暗卫不顾。
可以说, 左相一边在心里恨着段无错,将有仇不能报的冤屈都栽到段无错的头上。可另一方面,当段无错将事情挑破,左相却并不愿意。
心思流转间, 左相陪着笑脸,开口说道:“湛王玩笑。天下人皆知湛王与陛下兄弟情深,代帝出家诚心礼佛,遵佛门戒律,修得菩萨心,断然不会破杀戒。”
左相的言下之意是暗示段无错若他承认杀了程霁,便是对佛门不敬,更是对祭拜先帝为百姓祈福的心不虔诚,不仅抹去他这近三年的佛门修行,也是重罪。
立刻有旁的臣子在一旁附和:“老臣相信此事并非湛王所为。”
“臣也相信。”
“年初的连环杀人案,歹徒作案手法完全一致,想来程家公子亦是遭这歹徒所害。而据老臣所知,先前的一桩命案案发时,湛王出现在旁处,且有人证。所以这命案定然不是湛王所为。”
“湛王为羿国安康鞠躬尽瘁,臣相信湛王绝非杀害程家公子的凶手!”
殿内的臣子陆续表态,高座上的皇帝仍旧是一副懵怔的表情。殿内大臣的话从他左耳进右耳出。他频频看向段无错,用眼神询问他。可是段无错从始至终面带温和微笑,无视了皇帝的频频暗示。
“老臣也以为……”
“诸位大人。”段无错含笑打断他们的话。他温和的眸光慢悠悠地扫过大殿内文武臣子,不紧不慢地道:“贫僧竟是不知在诸位大人心中是如此端正之人。”
他眉目温和,语气也随和。可是因为说话的人是他,所以谁也不敢真的把他的和善当真。
“诸位如此信誓旦旦,是不是还要以向上人头为贫僧作保?”
一阵沉默。
刚刚信誓旦旦站出来的人谁都不敢再吭声,个个低着头,揣摩着事情发展的形势。
“不能?”段无错捻着佛珠,唇角温和的笑意渐渐冷下去。“那就闭嘴吧。”
聒噪啊。
又是一阵沉默。
高座之上的皇帝隐约觉得该他说话了,可是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段无错连个暗示都不给他,他不知道说什么啊!
左相几番犹豫,才开口:“湛王殿下是否因为某些闲言碎语而产生了误会。”
段无错捻着佛珠的动作停下来,轻叹一声。他看向左相,问:“左相想听虐杀程霁的详细过程吗?如何敲碎了他的四肢,剖开他的胸腹,再将他的内脏器官喂入他的口中。”
他语气淡淡,殿内的一些文臣却被眼前浮现的惨死画面惊得几乎要吐出来。
左相有些发抖。多年官场沉浮让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沉声说:“佛门……”
“呵。”段无错一声轻笑打断左相的话,他说:“佛家重因果,惨死的结果是程家小儿自己种下的因,贫僧不过顺水推舟。”
左相想起疼爱的孙儿惨死的画面,声音在发抖:“湛王殿下说的好生轻巧!也不怕为自己种下恶果。辜负陛下信赖,为羿国带来厄运!”
段无错笑得慈悲。
他慢条斯理地说:“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所为不过依佛祖提点而为之,是渡羿国国运之善举。”
高座上的皇帝更懵的。至少先他们的对话他还能听懂,现在他们在说什么玩意儿?他要说点什么?皇帝偷偷端起长案上的茶盏,装作喝茶,决定暂且不参与,先观望观望……
有臣子上前一步,发问:“敢问湛王殿下如何要取程家公子的性命。”
左相目光游移,犹豫了。如果段无错只是承认杀人,却把杀人的理由瞒下来,那么左相便是受害者。可若将程霁当夜潜入段无错府中的目的揭出来,于左相而言何尝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偶然听程家小公子酒后醉言,其祖父与兴元王暗中勾结,意图秋日起兵征战陶国,再以军功、军力和民心逼陛下退位。”
满庭哗然。
“咳咳咳咳……”高座上的皇帝剧烈咳嗽起来。
今日相商政事,兴元王也在,只是在刚刚段无错出现之后兴元王一直没有说过话。
好巧不巧,就在刚刚兴元王的确提议出兵陶国。
一直观望看戏的兴元王意外地看向段无错,冷声发问:“湛王此话可有凭证?”
“没有。”段无错从容道。
左相显然没有兴元王冷静,先是丧孙之痛,如今气得发抖,山羊胡翘起来。他指着段无错:“你你你……你血口喷人!”
然后他朝皇帝跪下,高呼冤枉。
大殿内的人这才一个个想起来皇帝还坐在高位上。
皇帝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问段无错:“贤弟,你可有证据?”
“有人证。”
“谁?”
“程霁。”
皇帝皱了眉。
段无错温和笑着:“兴元王与左相为羿国兢兢业业,不该受到任何污蔑。如今死无对证,再也不会有人冤枉兴元王与左相。”
“你还要谢你不成!”左相气得跳脚。
段无错含笑看向左相,深邃的眸子里静若寒潭。他语气缓慢:“那依左相大人来看,我为何要杀程霁?莫非贫僧这僧衣是假,这经文是枉读,当真是滥杀无辜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