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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无错用指背刮了一下耳轮, 然后转过脸来正视着青雁。他漆色的眸子卧在一汪静潭里, 渡着一层柔和的流光。他声线含笑, 道:“倘若公主所言为真, 羿国倒是要亲自问问陶国皇帝的诚意有几分。”
青雁心里顿时一慌。她分明知道段无错是故意这么说的,他不大可能会因为这事情,千里迢迢跑去找陶国皇帝对峙。可她是个冒牌公主,所以她会心虚。
她小脸儿一白, 咬了一下软厚的唇瓣,然后红着眼睛望向段无错。她说:“湛王何必逼我?我知自己的不好,所以这几日才放低了身段,千方百计地讨好你。只盼着日后你若知道真相,也念着我的讨好而息怒。如今晓得珉王亡妻,我也算为自己谋了个更合适的人选。我是好与不好,不会再做你的妻,还请湛王高抬贵手。”
青雁惨白的小脸蛋上,一双红红的杏眼透着楚楚的委屈。她声音本就很甜,故意放缓时,又多了一层软糯。于是她的声音就像央求一样,一字一字跳落在段无错的心上。
“若我非要你做贫僧的妻,又当如何?”
青雁杏眼圆瞪,怔怔望着他,樱口微启,不知言语。她耳边回荡着段无错刚刚说的话,反复分辨。
“嗯?”段无错将双手搭在青雁身子两侧的窗台上,而后慢慢弯腰靠近她,想要更近地去探究她这双带着惊慌的鹿眼里的秘密。
青雁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她脑子里是空的,心里是慌的。随着段无错的靠近,身子已经本能地做出反应,不由自主地向后仰。
可她坐在窄窄的窗台上。
段无错的浑话继续慢悠悠地钻进她的耳朵。
“曾委身于他人也没什么不好,经验丰富,趣味也变多。如醉人美酒,是那甘泉不会有的别样韵致。”他一身僧衣,一副出尘貌,偏偏云淡风轻吐出惊人言,一本正经的混账德性。
青雁樱口哆嗦了一下,她望着段无错开开合合的薄唇,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耳朵。
段无错眼尾堆了一抹风流。他越发俯身,握着青雁的袖腕,拿开她的手,凑到她耳边继续低声说:“贫僧青灯苦佛受佛门五戒所困,若得公主指点尝鱼水之欢实乃人间至愉。”
青雁使劲儿挣开双手,只想逃开段无错如网似囚的目光,和他的浑话扰袭。她忘了自己坐在窄窄的窗台上,一边推着段无错一边身子后仰。直到整个上半身栽出去,她才惊呼一声,急急伸手胡乱去抓,抓住段无错的僧衣衣襟。
段无错没动,双手仍旧搭在青雁身子两侧的窗台上,他含笑望着她惊慌的眸子,从容而优雅。只是想起他满口的浑话,只觉得这张好皮囊下藏着祸心。
凉风吹过耳畔,青雁是真的怕了。怕这样从三楼摔下去。她用力抓着段无错的衣襟,他身上松松垮垮的僧衣被扯乱,露出里面雪锻中衣。窄腰上随意一系的青带,就这样缓缓落了地。
段无错从窗户望一眼珉王经过官道的车队,不急不缓道:“公主不必如此心急。这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似为不妥。”
青雁耳朵发烧,松了手。她伸手胡乱去抓窗户,手心磕过窗棂跌下去,她身子跟着一跌,连腰臀也往外跌去。
段无错这才拉了她一把。青雁身子仰悬窗外,段无错是她唯一的借力点。便随着段无错这一拉,她惯性似地狠狠撞进段无错的胸膛。她是温娇的,可他雪锻下的胸膛冷邦邦的。
隔着一条官道,对面楼宇窗廊间投过来几道探究的目光。
段无错关了窗户,手掌落在青雁纤细的脊背,轻轻拍着她。他似乎在漫不经心地哄着她、安慰她。可是随着他掌心的每一次轻落,青雁纤细的脊背都会不自然地弓一下。
几次下来,青雁整个身子都僵了。她一动不动,将凌乱的心跳烙在段无错的胸膛。
段无错感觉到了,平静的眸子里这才略微染上了几分别样的意思。他垂眼看着僵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若有所思。
于他而言,青雁是个一览无余的小姑娘。像一张白纸一样,清清楚楚写尽所有小心思。
忽觉自己有些过分,把这小姑娘吓着了。
不过所有戏弄的前提,是他早已默认会娶了她。自那日得了文和帝意思,他已默认了五分。那夜他去别宫瞧了她的长相,便是默认了八分。
至于她想不想嫁给他,并不重要,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段无错扯起唇角轻笑。如此想来,倒又不觉得自己过分。妻子这东西可是要供着一辈子的,怎么着也得将她养得有趣些,往后的日子才趣味足多。
他捡起粘在青雁裙子上的一颗瓜子儿,放入口中咬开,细微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包间内,很是明显。
瓜子儿壳磕开的细微声音,刚好和青雁的一声心跳重叠。
像有一层云雾将青雁笼罩着,这一刹那,所有的云雾都随着这一声细响散去。遥远的叫卖声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青雁的心跳慢下去,双颊的绯红也在退烧,慢慢冷静下来。
段无错捏着青雁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然后将刚嗑出的瓜子儿仁塞进了她的嘴里。
他的指腹很凉,不经意间碰过她柔软的唇。
四目相对了一瞬,青雁使劲儿推开他,灵巧地从他身侧挪开,跳下窗台,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环佩叮当入耳,段无错也没拦她,而是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僧衣青带。
青雁推开门,正好撞见苏如澈。
苏如澈站在门口,不知道何时回来的,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我……我先回去了。”
苏如澈笑着说好,眉眼间看不出异常。
青雁拉着刚迈上三楼的闻溪,快步往楼下去。她不想再留在有段无错的地方,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檀香让她发晕。
苏如澈望着青雁下楼的背影,眸色冷下去,甚至眼白逐渐泛了红,溢出仇恨来。她搭在门边的手微微用力,不算长的指甲抠进老黄木上。
她再也不相信青雁是个痴傻的公主,只觉得青雁心机满满。苏如澈整个神经是绷着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干掉这个讨厌的女人,她才能得到湛王。
还有嫉妒。
她的视线花了,斑驳光影之下,仿佛扑进段无错怀里的人不是青雁,而是她!
疯狂的藤蔓再一次在她心里阴暗的角落肆意生长,恨不得缠满她的整颗心脏。藤蔓生长着密密麻麻的细刺,随着她的愤怒,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她已经为了湛王疯狂过一次,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可陷害,又哪里会对青雁心慈手软。不过是瞬息间,一个狠毒的计划已经盘旋在她的心头。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苏如澈回过头,用一张属于十五岁少女的天真烂漫笑脸迎上段无错,甜甜地喊一声湛王。
段无错不知何时理了衣裳,一身僧衣没有半分褶皱。
他随意“嗯”了一声作应,也没有看她一眼,缓步往外走去。
苏如澈的目光流连地凝在段无错的身上。她恨不得现在就跟段无错走,一刻也不与他分开。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还不到时候。她压下满心的渴望,整理了情绪,去寻程霁。
程霁,程木槿的弟弟,也是左相的嫡长孙,更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逗猫遛狗、花天酒地、吃喝嫖赌,又或者仗势欺人。所有纨绔子有的恶习,他都有。旁的一般纨绔子不敢有的恶习,他也有。
苏如澈去了程家。
程霁蹲在墙头,嘴里叼着支女子的珠花,眯眼瞧着下方的苏如澈,痞笑问:“呦,小郡主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厮混?”
苏如澈说:“听说你前几日争满香楼的头牌,结果输给了一个穷书生?”
程霁的眼神顿时阴翳下来,他舌尖舔过珠串上的南然珠,问:“怎么,小郡主想来陪小爷快活?”
言罢,他哈哈大笑。
苏如澈忍下恶心,令丫鬟将青雁的画像交给程霁。她板着脸说:“我是没见过满香楼的头牌,可却不信她会有花朝公主美貌。只是可惜花朝公主意欲嫁给珉王。”
程霁嗤笑了一声,随手展开画像,去瞧画卷上的嫁衣美人。
程霁脸上不甚在意的痞笑略散了散。
苏如澈瞧着程霁脸上的表情,心里有了谱。她悠悠道:“程霁,你上回输给一个穷书生,这回不会再输给痴傻眼瞎的珉王吧?”
程霁将画卷随手一放,从墙头跳下来,落在苏如澈身前,苏如澈向后退了一步。
程霁把玩着珠花,笑道:“小郡主,你把我程霁当傻子不成?呵,居然想利用小爷。”
“随你怎么想。”苏如澈说完,转身就走。
程霁立在原地,舌尖慢悠悠舔了一圈牙根,抱胸的手快节奏地敲着臂弯。一瞧,就是正在算计着什么。
与此同时,段无错进了宫,去见文和帝。
“阿九,你来了!”
一见段无错,文和帝顿时眉开眼笑。分明前一刻还因为皇后,因为后宫妃子子嗣,因为杂多的朝政而愁眉不展。他起身,说:“快快,快坐!”
段无错没坐,开门见山:“花朝公主,我要了。赐婚罢。”
文和帝反应了一下,才迟钝地:“啊?”
文和帝本是双手搭在长案上,此时不由站直了身体,像个慈祥老人家般抄着手。脸上的笑还没散去,只是却有几分僵。他望着段无错,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的,这章掉一波红包~
第022章
第二十二章
段无错目色温和。隔着一张摆满奏折的长案, 他将文和帝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漆色的眼底无波,心里亦是毫无波澜。
他用的是最寻常不过的语气, 就像对自己的兄长随口说了一句家常话。可问题就出在这里,文和帝是皇帝,所谓君是君臣是臣。偏偏他们两个人之间看不到这层君臣关系。
奇的是,满殿的宫人无人觉得诧异。
文和帝有口难言呐!
按理说, 陶国派来公主和亲以示友好,那这位和亲公主既默认会入宫,做他的妃子。当日长安殿,他瞧见花朝公主容貌, 顿时心旷神怡。可偏偏出了岔子,皇后口口声声拿紫眸、命数说事,以有害未来小太子为由,不准花朝公主入宫。
文和帝对皇后这些年的善妒也是清楚得很, 他知道皇后所说未必是真。可顾念着未来小太子,他还是准了皇后的提议。
然后, 他舔着脸去求段无错。把好话说尽, 才使段无错接手了这烂摊子。
……可是皇后早产, 十一公主降生。
以国师为首的术士们, 一个个当初是怎么说这胎是皇子的?连个胎儿性别都算不明白, 他们算的命数还有什么用?再言,未来小太子还不知道过没过前世的奈何桥呢,还说什么命数相克的屁话。
自从苏如清的事情之后,皇后一直冷着脸, 文和帝几次吃瘪。心里烦得很,不由想起花朝公主来。已是改了主意,打算重新将她迎入宫。
段无错来之前,文和帝正在苦思冥想该如何与段无错开口,说他改了主意,打算将花朝公主纳入后宫……
不过是片刻之间,文和帝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又变。从惊讶,到懊恼,到犹豫,再到委屈。
“那个……会不会对陶国不好交代?”文和帝目光游移。
“陛下下旨时用上次给臣弟写信的说辞即可。”段无错复述当初文和帝写给他的信——”陶国花朝公主明眸善睐,负气含灵。孤龄勘为其父,不忍将其缚于深宫断其二八好年华。然,陶国和亲以为交好,自不能枉其意。遂将其许配给湛王……云云,陶国必不会觉得怠慢。”
文和帝张了张嘴,被自己当初的话堵了嘴。他绞尽脑汁想了想,又说:“可是啊,阿九你现在是出家人。哪有将花朝公主嫁给出家人的道理?不不,阿九你可别误会。为兄不是处处替陶国的脸面着想,也是为阿九你的修行着想啊!”
段无错没接话,含笑望着他。
大殿内,安安静静的。
宫人们个个低着头,好似灯柱。
很长一段沉默之后,文和帝讪讪,尴尬道:“为兄这是年纪大了,可以先赐婚。再等半年后阿九还俗,再行大婚之礼嘛。”
“陛下英明。”段无错道。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文和帝挠了挠手背,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真诚些。实则,心里好像滴血一般。待段无错转身出去,他赶紧招来刘正平,扶着刘正平地手臂,一阵一阵“哎呦哎呦”。他将手摁在自己心窝,说:“孤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他又问:“孤当日为什么那么急给他写信?你怎么不拦着?皇后为什么不能再早几日早产?”
这话,刘正平哪敢接啊。
半晌,文和帝重重叹了口气,心疼地说:“罢了,再早几日早产,对孤的小十一可不好啊……”
刘正平这才接话:“陛下,说起来是不是该给苏家姑娘位份了?”
文和帝一怔,想起苏如清来。当日他睡得稀里糊涂,醒来时还以为屋内的人是淑妃。拉着苏如清的手腕将人揽进怀里,才发现不是淑妃。可他是帝王,享受主动送上门的女人好似天经地义。而且抱都抱了,何况还有卷情香的影响。
文和帝琢磨了一番,决定去看看苏如清。
当日晚上,青雁被闻溪逼着学弹琴到很晚,才获准爬上床去。她一下子扑上软绵绵的锦被,将脸埋在被子里。
闻溪给她摆好鞋子,说:“真善郡主邀你明日过府小聚,你去不去?她这个小姑娘心思歹毒至极。多说多错,不如推了。”
青雁揉着发麻的手指头,慢吞吞地开口:“如果是公主,她会不会去?”
闻溪道:“若是公主远嫁至此,定要重新梳理人脉,和京中贵人结交。所以她必然会去的。”
青雁哼唧了一声,声音懒懒:“所以我不想去都不行……”
她打了个哈气,抱着被子,纤细的身子朝床里侧一滚,卷在暖和的被子里。刚刚弹琴的时候,她就已经很困了。
闻溪立在床榻旁,瞧着青雁在被子像只虫子似地拱啊拱。她逐渐蹙了眉。白日隐香楼时,青雁和段无错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她犹豫了一会儿,在床边坐下,去拉盖在青雁脸上的被子。她问:“青雁,有件事情你要老实告诉我。”
青雁胡乱“嗯嗯”两声应着。
“你可还仍是处子之身?”
青雁又“嗯嗯”了两声,细软的声音像猫儿踩奶撒娇似的。闻溪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随口敷衍。她去拉青雁的手腕,严肃说:“青雁,这事很重要。你说你曾嫁过人又没结成?”
“嗯嗯……”
“青雁!”闻溪沉了沉嗓子。
青雁哼唧了两声,扯来被子盖住脸,她当真是已经困糊涂了。
闻溪却不敢马虎,知道这事可大可小。念在青雁年纪小,不好详细问她。闻溪凑过去,换了个问法:“青雁,你有没有心上人,有没有喜欢过旁人?”
“嗯……喜欢小姐。还喜欢公主。”她软软的脸蛋蹭了蹭枕头,又说:“还喜欢闻溪姐姐……”
闻溪生气,声音略大了些:“我是问男的!”
“那……喜欢弟弟……”
闻溪气馁。她再问,青雁连哼唧都没有,已经沉沉睡着了。
翌日清晨吃早膳时,闻溪才问青雁:“你有弟弟?”
“有呀。就是因为有弟弟,阿爹才把我给卖了换粮食。”青雁咬一口香香的蜜果菊枣糕,随口说。
似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拿起盘子里的馒头,说:“用我换了三个馒头呢,比这个大多了。”
闻溪微微惊讶地望着青雁,半晌没说话。
兆国覆灭后,战乱不休。即使是如今十国并立,也仍是动不动就打仗。这天下苦难人实在是太多了。
闻溪转了话题,问:“你可有接近珉王的计划了?”
青雁张着樱口,正要咬一口菊枣糕。闻言,她只是用舌尖舔了舔菊枣糕两层间的绿色果酱。唇舌间有了甜味儿,她才说:“暂时用不着了……”
青雁心里隐隐觉得,这婚事,她再挣扎也扑腾不出多少水花来。
吃过早膳,青雁带着闻溪和几个侍卫应约赶去兴元王府,苏如澈的住处芳澈院。
今日苏如澈不仅请了青雁,还请了些闺阁姑娘。两位相门女和单芊月也来了,还有些面生的姑娘。
青雁起得迟,来得很晚。在她还没有来之前,赴约的姑娘们谈话的话题可都是围绕着青雁。
这些姑娘并非都见过青雁容貌,却都听说了花朝公主貌美。她们免不得跟见过青雁容貌的人打听。偏偏还要踩低捧高一番,以示拉拢。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别看都是大富大贵的权贵女,却要按照家族在朝中地位分个一二三四五。
这些姑娘分明还没见过青雁的模样,却言之凿凿地肯定花朝公主的容貌不过如此,定然不如真善郡主,也不如程、陶两位相门女。
“……古人言闻名不如见面,我却觉得很多人是见面不如闻名。那些什么第一美人的名号不过吹捧罢了。小郡主俏丽,木槿姐姐温婉,宁心姐姐娇媚。那劳什子异国公主怎么能和咱们陶国的美人儿们相提并论呢。”
“就是,就是。我虽没见过这位花朝公主,却听说她容貌实在是平平。不过是仗着一双紫眼睛罢了。”
“要我说,好好的一双眼睛是紫色,怎么可能好看呢?多吓人呐!”黑脸姑娘捂着嘴笑,“说不定长得还不如我呢!哈哈哈……”
“嘘,那个是不是花朝公主?她过来了……”
花园里围坐在一起的莺莺燕燕们,齐齐抬头望向款步走来的青雁。
青雁今日打扮得很是低调,一身杏色与蓝灰色相搭,很是素净。就连遮面的幕篱也是最寻常的白纱。
她款步走进花园,轻轻挽起幕篱白纱,莞尔一笑,温温柔柔地开口:“我来迟啦。”
初春的花园,有一瞬间的寂静。
为招待众人,苏如澈令人仔细装扮了花园,摆上许多盆名贵玉兰与水仙。娇嫩的花儿,不知怎的好似在一瞬间变得黯然失色。
青雁只是敷淡妆,描过眉,点了浅红唇脂而已。一张小脸蛋儿却腮凝新荔,灿若芙蕖。
苏如澈的俏丽、程木槿的温婉,还有陶宁心的娇媚,皆不及她。偏偏她还多出文和帝御笔亲提的——负气含灵。
她根本不必着争奇斗艳的盛装,她只要站在那里浅浅笑着,芙蓉亦羞。
先前笑言“说不定长得还不如我”的黑脸姑娘羞得咬唇。幸好长了张黑脸,旁人瞧不出发烧的双颊。
苏如澈压下心底的嫌恶,亲昵地拉着青雁坐下说话。
短暂的寂静后,众人逐渐反应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只是气氛早已发生了变化,言谈之间对青雁的针对越来越多。
青雁始终眉眼弯弯,不去争辩。一时之间旁人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说着说着,说到青雁与段无错的婚事。
黑脸姑娘忽然捏着嗓子说:“这婚事大概不能成,湛王很挑的。”
其实,坐在这里的姑娘都是这么想的。
苏如澈微笑着,心情莫名愉悦。
丫鬟忽然脚步匆匆地赶来,惊慌禀告:“湛、湛王来了!”
苏如澈一下子站了起来,问:“来府里找谁?来哪儿?”
丫鬟不必多回答,因为大家都看见了段无错的身影。他就那么自然地走进后宅,丝毫不顾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疑惑不已。
青雁身子往后缩了缩,轻轻蹙眉。她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然后,她便眼睁睁看着段无错穿过蜿蜒小径,立在她面前。
段无错弯腰,拉起青雁的手腕,将一串重重的钥匙放在她手心。
青雁手心一沉,心里也跟着一沉。
段无错将她的手指慢慢收拢,悠悠道:“湛王府烧光了,修葺之事你来做。”
作者有话要说:段老九:家钥匙都给你了,看你往哪跑。
小青雁:QAQ分明不想嫁,还要先负责装修……
这章也有红包掉落噢。明晚见,大家。
第023章
第二十三章
一双双不敢置信的眼睛盯着青雁, 这些目光让青雁觉得像针扎一样难受。偏偏面对面前的段无错,已让青雁毫无招架之力。被他握在掌中的手像被火燎似的。她哪里还有精力顾及旁人一道道复杂的目光。
苏如澈的目光紧紧凝在段无错和青雁交握的手上, 如胶一般挪不开。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直到后来段无错离开,她才发现她攥帕子太过用力,最喜欢的小指指甲不知何时已磕断。
段无错就那样走了, 甚至没等青雁说出反驳的话,也没等小花园里的莺莺燕燕们反映过来。
半晌,青雁握着沉甸甸的钥匙坐下来。而落在她身上的各种探究目光却还没有移开。
程木槿最先开口:“恭喜公主。”
青雁回过神来,目光轻飘飘游过在座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她慢慢弯起眼睛笑起来, 说:“还是未知数呢。”
黑脸姑娘翻了个白眼,才说:“那可真是奇了怪了。还是未知数,就将湛王府修葺的任务交给你,这是将公主当成什么人了?莫不是奴仆, 或者匠工。”
青雁一脸无辜的小模样。她眨眨眼,惊讶地说:“我也不知道呀。这位姐姐若是也想知道, 还请这位姐姐去问了湛王, 再来告诉我。那简直是要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