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倪胭点点头,和他一起往季家走。
两个人在长长的前院沉默地走了很久,季绪临问:“你们快结婚了?”
倪胭撒谎:“是呀。过了今晚的晚宴,我和哥哥会去找父亲说这件事。”
季绪临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又是沉默地走了一段,快要走到楼前,季绪临侧过脸看她,问:“为什么是他?”
倪胭停下来,对着他的眼睛,反问:“还能是谁呢?”
季绪临眯起眼睛,似有些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倪胭嘴角的小梨涡消失了,她收了浅笑,静静望着季绪临:“其实季衡有句话说得很对。他可以不顾一切阻挠和我结婚,让我堂堂正正嫁进季家的大门。还有谁能做到呢?不说这个圈子里的少爷们,就算是村里种地的庄稼汉,谁会向这样短命和不孕的我求婚?我以前也以为不会再遇见了。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终于让我等到了第二个人的出现。”
她垂下眼睛,将鬓边的一绺儿发丝掖到耳后,克制了下情绪之后,努力笑了一下,重新抬眼看向季绪临:“你从一开始就把我看透了不是吗?没错,我就是故意接近你勾引你,全都是为了报复季衡。我在心里十分恶毒地想要做他四婶,看他给我敬茶。呵……”
倪胭自嘲地轻笑一声,“但是季衡点醒了我。我输了,没能勾引成功,搞不定你。因为你是季绪临啊,我永远没有当他四婶看他气疯的那一天。”
倪胭向后退了一步,仰望着季绪临:“季叔叔,谢谢你这段时日纵容我胡闹。就把……那些过去都当成晚辈的不知分寸。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晚辈计较。”
季绪临向来沉静的眸中浮现讶然和震动。
他没有想到倪胭会这样对他说。即使他早猜到了她的目的,也绝对没有想到倪胭会对他直白说出来,而且是用这样一种淡然冷漠的口吻。
一时之间,季绪临有些说不清心里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古怪,也很陌生。
“绪临。”陈钟眉从一侧走来,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轻轻扫了一眼倪胭,重新把目光温柔投降季绪临,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小妍是晚辈,被小衡看见你们单独聊这么久,恐怕要吃醋呢。”
季绪临轻轻推了下眼镜,含笑望着她:“陈小姐,贸然开玩笑恐怕不宜。”
陈钟眉脸上的笑有些僵,她很快调整了表情,匆忙说:“绪临,我是为了你和小妍着想呀。”
季绪临听她说完才疏离地开口:“陈小姐,我们好像不是很熟。”
陈钟眉脸上的表情彻底僵在那里。
“四叔,我先上楼了。”倪胭不想参与进他们两个的对话,先一步上楼去。她不知道季绪临对陈钟眉说了什么,也有可能季绪临什么都没有再与陈钟眉说。因为她刚上楼,就听见季绪临也跟着上楼的脚步声。
可是从这一天起,倪胭就再也没有见过陈钟眉。
·
傍晚,倪胭换上露背的黑色小礼服,将柔软的黑发松散挽起来之后,又难得地化了个精致的妆。
季衡等在外面早就不耐烦:“你终于肯出来了。”
他一抬头,看见倪胭的时候愣了一下。姚家的女人总是美的,而且自带一种骨子里的独特气韵。换了身礼服又化了妆之后,那种只属于姚家女人的优雅彻底显露出来。
“走吧,我的前夫。今天可是最后一天和你假扮夫妻了。”倪胭难得正眼望季衡,她浅浅地笑着,主动将手搭在他的臂弯里。
季衡舔了下牙齿,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和倪胭一起沉默地下楼赶去宴会。
而季绪临已经提前去了寿宴。
季家老太太的八十大寿,宾客自然不会少,而且来者非富即贵。季衡的父母还有他两个姑姑一家也都一早从国外赶了回来。
到了地方,倪胭跟在季衡身边简单地跟几个长辈打过招呼,就自己躲在一旁吃甜品去了。
她一边观察着宴会上的来宾,一边搜刮着何允妍的记忆。勉强把这些人和记忆中的脸对上号。倪胭的目光很容易落在季绪临的身上。倒不是她故意找季绪临,而是他站在人群中过分显眼。他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来宾都会过来跟他打招呼,有点身份地位的还要敬一杯酒。别人喝酒,他杯中却是水。若是换在别人身上恐怕惹人不悦,但他是季绪临,从不饮酒的季绪临。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鹤立鸡群。黑色西装和酒红色的领带内敛而严谨,在男宾的装扮中绝对低调,可在场的男人中没有比他穿西装的样子更好看。
所谓好看嘛,大概就是让倪胭又一次有想撕烂他身上西装的冲动。宴会上的女士频频朝季绪临看去,估计和倪胭有同样冲动的女人不在少数。
那一圈子的人中好像有人讲了个笑话,周围的人都爽朗地大笑起来。季绪临也跟着笑起来,可是他即使笑着,表情也透着一种冷淡疏离。在一片觥筹交错中,颇有一种颠倒众生的滋味。
倪胭丢下手中吃水果的小叉子,从身后经过的侍从手中接过一杯红酒。酒杯轻摇,她望着人群中的季绪临眯起眼睛。
继出其不意、装傻充愣、欲擒故纵、激将法之后,现在该玩什么了呢?
晚宴一侧一阵骚动喧闹,倪胭偏过头看去,隐约想起那个醉酒的男人叫耿自厚。几乎是和季绪临齐名的人物。可惜,他的名声比起季绪临简直太烂了。虽然季绪临芯子也是黑的,可是这个耿自厚连面子都是黑的。和季绪临表面的上流贵族风度不同,这个耿自厚从头到尾都是烂的,手段卑鄙,狠辣恶毒,吃相极为难看,毫无底线和原则。还是个出了名的酒鬼和色鬼。
倪胭勾起嘴角,好看的眼中闪现亮色。
想到了。
该玩玩英雄救美了。
一口饮尽杯中的红酒,倪胭朝着骂骂咧咧浑身酒气的耿自厚走去。
席间一阵骚动,季绪临刚抬眼看去。有人在他背后叫他,他转过身去,成功错过倪胭被耿自厚带走的一幕。
·
赵文卿今天公司有事耽搁了,很晚才到。他握着一杯红酒四处寻找,怎么也找不到倪胭。期间他给倪胭打了个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季衡也在找倪胭。刚刚他母亲问道倪胭,让他把倪胭喊过去说话。季衡答应了一声,去刚刚分开的地方寻找。他看着倪胭原本坐过的空椅子,皱起眉头。他抬眼看见赵文卿,几步追过去,语气不善地问:“允妍呢?”
赵文卿古怪地嗤笑了一声:“大少爷,你自己老婆你问谁?”
“少他妈跟我装傻。就问你看没看见!”
赵文卿痞气地翘着腿坐在高脚凳上,翻了个白眼。
“被胖叔叔抓走了。”何文荣抱着一块大蛋糕,“被打了,打死她活该。”
九岁的小男孩,皮肤白嫩,珠圆玉润,吃得满嘴奶油,样子十分可爱。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文荣,你看见你二姐了?”季衡皱着眉问。
赵文卿也收起了脸上嬉笑的表情。
何文荣往嘴里塞了好大一口奶油,笑嘻嘻地说:“是呀,被好几个男人拖走的。真开心。嘻嘻嘻。”
赵文卿直接跳起来,吼:“何文荣,那是你姐!”
何文荣脖子往后缩了缩,有些畏惧。可是眼睛里却是一种泄气,他小声嘟囔:“死了才好!”
赵文卿直接将这胖小子拎了起来。奶油蛋糕掉到地上,何文荣睁大了眼睛,惊恐地说:“哥哥不要打我!”
赵文卿忍下一巴掌怕死他的冲动,冷静地问:“谁?你二姐跟谁走了?”
“我不认识。好多男人,其中有个大胖子,醉醺醺的大胖子。”
“文荣!”何文荣的妈妈跑过来,“文卿你这是做什么?干嘛和一个孩子计较!”
赵文卿把何文荣扔给他妈妈,脸色铁青。
“胖子……”季衡脸色微变。他挥了下手,招来侍从,问:“去看看耿自厚走没走。”
赵文卿猛地抬头,转身直接冲出去晚宴。
侍从离开了,又很快回来,解释耿自厚刚走,还带走了一个女人。季衡看着赵文卿离开的方向,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
他要管吗?
他为什么要管那个女人的死活?那个女人被弄死了不是正好吗?那他就不用眼睁睁看着她躺在床上无声无息地永久睡去。
死了也好啊。死了一切都结束了,他就再也不会做噩梦,再也不用害怕她的死。
不要管,不要管。
季衡的眼中闪过一种奇异的光。
他转身朝着热闹的人群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很好啊,不要总觉得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你就是你呀,你有你的好。”
“阿衡,你是不是又跑去跟人打架啦?不是说好了吗?不打架不让我担心的。”
“要不然算了吧。不要因为我惹你家人不开心。其实我很羡慕你,奶奶那么疼你。不要让奶奶难做。”
“没有关系的。我总是要先离开的。你以后会遇见更好更合适的人,相伴一辈子。珍惜眼前时光不就好了吗?”
“阿衡,谢谢你让我在短暂的生命里能穿上婚纱。谢谢你给我的这场像梦一样的婚礼。”
季衡抹了一把脸,扯松领口转身往外大步走去。他招来几个迎宾问了耿自厚离开的方向,赶忙追了过去。
耿自厚的车停在了宴会后面的巷子里,季衡追到巷口立刻听见了倪胭的喊声。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他冲过去猛地敲了敲车窗,车窗摇下来,他望向倪胭。
倪胭抬眼看见是季衡,微微惊讶了一下。
季衡努力压下心里的怒火,勉强用平静的表情看向耿自厚,说:“耿叔,不知道小妍怎么惹你生气了。如果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替她道歉。”
他弯着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脸上的腮也因为咬牙而呈现一种紧绷的形态。
听见季衡的话,倪胭更是惊讶地看着他。
耿自厚叼着支烟,打了个酒嗝,顿时酒气冲天:“你女人?”
“小妍是我妻子。”
耿自厚嘿嘿笑了两声,他文着黑龙的粗胳膊从车窗里探出来,拍了拍季衡的肩膀,醉醺醺地说:“你这小子毛长齐了了吗?跑来跟我抢人?你老婆?放心放心,借叔玩一玩就还你。保证不玩死。”
“耿自厚!”
耿自厚掐灭了手里的烟,从车窗扔出去。他冷笑一声:“你这种毛小子也他妈敢来老子这里咋呼?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他拍了拍季衡的脸:“今天就算是你家的季四爷也甭他妈想碍老子的兴致!开车!”
耿自厚最开始的确是色迷心窍。可他又不是个傻的。他把倪胭拖出来的时候,就把倪胭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这两年,季绪临屡屡让他吃瘪,他早看季家不爽。恨不得奸了季绪临的老婆闺女,偏偏那只笑面虎老狐狸连个女人都没有。
当然,耿自厚也就是这么想一想。如果季绪临真的有了老婆闺女,他还真不敢下手。
侄媳妇?
他季绪临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侄媳妇把他怎么样。啧,又能解了兴致,又能打季家的脸。
爽!
耿自厚冷笑了两声。
耿自厚的车开走了很远,季衡站在原地仍旧气得浑身发抖,他颤抖地拿出手机拨通季绪临的号码。
“四叔。”
“你去哪儿了?今天别乱搞,你父亲在找你。”季绪临低沉轻缓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季衡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他闭上眼睛,声音死气:“四叔,救救允妍。求你救救允妍……”
手机落在地上,季衡蹲下来,耷拉着头一动不动。
是有多没用,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婆被别人带走。他束手无策,还要去求另一个男人。
车中的倪胭眼中沉静一片,她盯着自己掌心的星图,静静看着季衡的星图接连亮起第五颗和第六颗星。
她本来是为了激季绪临那老东西的……
呃,意外之喜?
·
季绪临走进宾馆,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靠着桌子坐在地毯上的倪胭。她的手腕被绳子捆在桌子腿,露背的黑色礼服是湿的,光洁的后背被浇了红酒,挽起的头发也散落下来。
倪胭抬起有些脏的小脸蛋望向季绪临,她微微笑了一下,嘴角的小梨涡很浅很浅。
季绪临轻轻推了一下眼镜。他面无表情,镜片后的眸子也是一片沉色,看不出喜怒情绪。
“季老弟,接到你电话不甚荣幸呐。知道你对她感兴趣,我就没开动。咱们兄弟两个一起?”耿自厚下半身围着浴巾,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
屋子里站了一排他的保镖。
“新荣岗那片商圈让给你了。”季绪临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一边走到倪胭面前蹲下来。他把西装外套披在倪胭的身上,又去解绑在她手腕上的绳子。
耿自厚摸了下下巴,又开口:“季老弟……”
“宰玉堂那块地也给你了。”季绪临在他再提要求之前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耿自厚眯起眼睛,望着季绪临把倪胭小心翼翼地抱起来,他莫测地嘿笑了两声。
“今天太晚了,只好下次再叙旧。”季绪临抱起倪胭转身往外走,两个保镖拦在门口,他回头沉静的眸子望向耿自厚。
耿自厚和季绪临对视了片刻,挥了下手。
季绪临抱着倪胭走出宾馆,脚步沉稳地走在夜晚的长街中。即使离开了宾馆,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是没有表情,似乎根本看不出来对倪胭的担心。
也是,他永远都是这样让人看不出喜怒。
倪胭在季绪临的怀里安静地望着他精致的面孔,许久之后她好玩地轻笑了一声。
季绪临垂眸瞥她,平静地问:“好玩吗?”
倪胭目光坦荡地点头:“挺好玩的,这招英雄救美成功了。”
季绪临似笑非笑:“哪有你这样的,耍心机之后还要立刻不打自招。哪怕先骗个几天也成。我看你小心思小手段不少,用得最高超的一招却是厚脸皮。”
倪胭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光明磊落地说:“可是你明知道我是故意耍手段还要来救我,这样岂不是更好玩?”
季绪临望着她沉默。
倪胭拉了拉他的领带,问:“喂,你怎么看出来我是故意的?”
季绪临的腔调拉得低而长,语气中带着点无奈:“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稍微动一点脑子就不会弄成这样。”
“就因为这个?”倪胭皱了下眉,“行吧,我就当你夸我聪明。”
季绪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语气显出些微疲惫:“何必冒这么大风险。”
倪胭语气似有点不高兴的小埋怨:“是你来的太迟了。”
季绪临停下脚步,垂下眼睛看她:“何允妍,你讲点道理。下次再玩这样的把戏提前给我点暗示。至少让我知道。”
倪胭睁圆了杏眼瞪他:“季绪临,你也讲点道理。我连你手机号都没有。”
四目相对了片刻,季绪临沉声:“再气我就把你扔到地上去。”
“不要。走路很累,你抱着舒服。”倪胭攥着他酒红色的领带,在自己的手背上绕了一圈,又用小脸蛋在他的衬衫上蹭了蹭。
季绪临看着她,忽然觉得刚刚损失的那两个项目也没什么关系。
“允妍!”
倪胭和季绪临一起寻声望去。
夜色里,赵文卿一脸焦急奔赴而来。
季绪临再低头看怀里的倪胭,她的眼睛里刚刚的撒娇嗔意已经全部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老王:我女朋友演技真好,不愧是我教的。
老赵:呵呵
康泽:呵呵
老季推眼镜:楼上那个十八线就不要乱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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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评论到3000,立刻赶加更。
不仅加更还提前更,不仅提前更,还这么多字!
这样的作者太他妈可爱了吧!哦不,太他妈高冷了吧!
第34章 霸总的前妻〖15〗
第34章
“允妍!”赵文卿跑来时气喘吁吁, 又是焦急又是心疼。他再看向季绪临的时候,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放我下去吧。”倪胭望进季绪临的眼中, 她的眼睛好像又恢复到和他坦白时疏离冷漠的样子。
季绪临望着她一时没动。
“放我下去吧。”倪胭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慢慢松开缠在自己手背上的领带。
季绪临看着她的动作, 抱着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不过终究还是绅士地略弯下腰,把她放了下来。他看向赵文卿,说:“带她去医院看看。”
赵文卿扶住倪胭, 他抬头深看了季绪临一眼, 又匆忙收回视线,急切地问倪胭:“哪里不舒服?”
倪胭冲她笑了一下,将手搭在他的肩头, 微微靠着他, 用力吸了口气, 说:“胸口有点闷。”
倪胭没有说谎,她在耿自厚那里吸了不少二手烟,何允妍的身体又亮红灯了。而且她被浇了红酒, 有点感冒。
赵文卿扶着倪胭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背对季绪临, 倪胭狡猾地勾起嘴角。
季绪临一个人站在行人不多的长街,目送她离开。
夜色宁和。
季绪临望着倪胭离开的方向忽然轻笑了一声。他摇摇头,轻推了一下眼镜, 将眼中的杂绪赶走。
他回到寿宴,继续从容应酬,眼中含笑, 姿态优雅,一直忙到下半夜两点寿宴彻底结束。
宾客走尽。
他在舞池旁的伴奏区弹钢琴,醇厚低沉的钢琴声流淌在空空荡荡的大礼堂。
曲子忽然破了一个音,季绪临双手压在黑白琴键上,嗡嗡的钢琴声循环,又渐无。
到底是他纵容着她胡闹,还是他被她耍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
季绪临摘下眼镜,微微仰头靠着椅背合上眼。
半个小时过去,天亮了。季绪临睁开眼,眼中的疲惫尽散,静如湖泊。他又是毫无破绽的季绪临了。
·
倪胭去医院打过针服了药就沉沉睡着了。这个身体状况不太好,倪胭又喜欢舒舒服服睡觉。所以每次何允妍的身体乏了,她都选择立刻放纵地补觉。
她第二天睡到半上午才哈欠睁开眼。一睡醒,她立刻发现掌心中赵文卿的星图亮起了第六颗,而季绪临的星图也终于慢吞吞地亮起了第四颗。
六六.四。
倪胭勾起嘴角,对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允妍,你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坐在床边的赵文卿抬起头来。他眼底一片青色,显然是一夜没有睡。
“已经好多了,让哥哥担心了。”倪胭目光柔和地望着他。
赵文卿揉了揉她的头,起身去端一旁温着的粥。
倪胭坐起来去接粥,赵文卿手腕向后收没有把粥递给她。他握着汤匙一勺一勺喂给倪胭。
倪胭弯着眼睛笑:“哥哥,我没有那么娇气的。还是可以自己吃东西的。”
赵文卿板着脸,固执地一口一口喂给她。
倪胭抬着眼睛看他,问:“哥哥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没有。”
——脸色还是很臭。
倪胭吃了小半碗就不吃了。
“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赵文卿问。
“没有。”
“不行。你得说有,快点说。我去给你买。”
倪胭翘着嘴角忽然放粗了嗓子:“你幼不幼稚。”
赵文卿微微怔了一下,莫名觉得有点耳熟。他好像曾经对倪胭说过同样的话?
“好吧,我想吃冰糖葫芦。”
赵文卿食指弯曲,用关节敲了敲她的头:“何允妍你故意气我是不是,大夏天的哪来的冰糖葫芦。”
倪胭揉了揉头,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只能勉为其难地选冰淇淋啦。”
“太凉了,医生说你不能吃这么凉的东西。”
“辣条总行了吧?”
“医生说你也不能吃辛辣食物,而且你就不能选个有营养的?”
倪胭服了,她弯着眼睛笑:“好,我要燕窝鲍鱼灵芝鹿茸十全大补汤。”
赵文卿瞪了她一眼,收拾好粥碗,丢下个“等着”,黑着一张脸走出病房。
“等等!”倪胭把他喊住,眯起眼睛甜甜地笑,“还想吃棒棒糖。”
赵文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他走出病房,脚步忽然虚浮,踉跄了两步,扶着墙壁站稳。他闭上眼眉头紧皱,努力压抑心里的那种恐惧。
昨天晚上他一夜没睡,坐在床边一直望着着倪胭。睡着的倪胭喜欢蜷缩着抱着自己,嘴角的小梨涡看不见,安安静静的,乖巧得不像话。
他望着她,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赵文卿不敢眨眼间,他恨不得将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用来望着她。
昨天晚上得知她有危险的时候,赵文卿心里是慌的。不,他连自己的心在哪都不知道。可医生的话却更像一道晴天惊雷。
医生说,她现在不够爱惜身体,甚至很久没有吃抗生素,已经只剩下一年了。
她才二十岁啊!她为什么要这么任性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啊!
他知道她生命短暂,可是他一直以为她还有几年的。没想到这一天离得这么近。
赵文卿抬头,略湿的眼睛看着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的季绪临。
季绪临友善地轻轻颔首,询问:“她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