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笠低下头,凑近倪胭,在别人眼中就像是在不停哄着妹妹。他却贴着倪胭的耳朵低声说:“妹妹哭起来可真带劲。”
·
韦子耀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他的眼前仍旧是倪胭泪水肆意的脸,还有望着他时的泪眼。
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只剩下麻木。
“子耀。”韦妈妈敲了敲门,没听见回应,仍旧把卧室的门推开,她看见垂头耷脑的韦子耀和一地的空酒瓶,不由叹了口气。
韦妈妈担忧地皱着眉,她避开地上的空酒瓶,走到韦子耀身边,挨着他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子耀,你几年你是怎么了?能不能跟妈妈说说?”
“没什么。”韦子耀还是一如既然地不想多说。
“你总是说没什么没什么,不用我管你的事情。可是我是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的人,你怎么可能会瞒得过我?我又怎么可能不去管你的事情?”
韦妈妈指着满地的空酒瓶,加重了语气,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里还是以前的你?我的子耀乐观开朗、意气风华,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嘴里的别人家的小孩。一直都是别人去追赶、学习的人,也一直都是妈妈的骄傲。绝对不是这个垂头丧气借酒消愁的样子。”
“妈,我很烦啊,你能不能不要啰嗦了。”韦子耀不耐烦地向后仰躺在床上。
“你这是嫌弃妈妈啰嗦?可是妈妈不啰嗦你谁啰嗦你?你今年都多大了?给你介绍的几个女孩子,你连见都不见!秀秀那么好的女孩子喜欢你,倒追你,可是你呢?一直一张死脸!她哪里配不上你了?还有啊,你爸给你找的关系,想把你送到国外去发展,你居然也拒绝了!你说说你……”
韦子耀随手抓了个枕头盖在头上,不想再听下去。
他当然不能出国。虽然这两三年,他一共没见到倪胭几次。可是他至少离她很近,如果他出国了,虽然也同样是见不到她,可是离得距离就远了。如果一旦她有了危险,需要他出现的时候,他不能及时出现怎么办?
不是秀秀不好,不是别的女孩子不好,可是别的女孩子再好又有什么用?他心里放了一个人,纵使那个人离得他很远很远,可是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他把她放在了心里,哪里还能再放下别人?倘若从未得到便也罢了,可是他们都快要结婚了,他居然因为她的身份,轻易丢下了她……
正如韦妈妈所说,他一直都是别人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小孩。他骄傲了二十多年,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后悔。即使后来他发现他喜欢上了倪胭,也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年过去了,相思逼人疯,他开始后悔了。
眼泪从眼角滑落,陷进床褥里。
哭着哭着,韦子耀慢慢睡着了。这一晚,韦子耀做了一个没很美好的梦。都说梦境都是黑白色的,可是这一晚,韦子耀的梦是彩色的——一场彩色的婚礼。
梦里,他回到了多年前的教堂,穿着笔挺的西装。她穿着漂亮神圣的婚纱,手捧鲜花,一脸灿烂地缓步向他走来。
在他坚定的“我愿意”之后,他单膝下跪,将戒指为她戴上。
即使是梦中,韦子耀的心也砰砰地跳,直到那枚戒指终于套在她的无名指。梦里的他和梦外的他同时松了口气。
他牵住她的手,用尽所有力气和迟到的悔恨。
“洄沿,我爱你。我再也不会松手。”
睡梦中的韦子耀忽然清醒,他坐起来,大口喘着气,汗水浸湿了他身上的衣服。
“原来……只是一场梦……”
与此同时,刚刚睡着的倪胭被掌心里的微微刺痛弄醒。她蹙眉醒来,看了看自己掌心里的星图,原来是韦子耀的第六颗星亮了起来。
她懒懒打了个哈欠,困倦倒是消了不少。她索性起身下床,在真丝睡裙外面随意披上一件外衣,去楼下厨房找些夜宵。
厨房的灯亮着,传出来切东西的声音。
“哥哥?”倪胭靠在门边,望着花笠的背影。
花笠将一小块苹果扔进嘴里,问:“要吃水果吗?”
“还要牛奶。”倪胭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转身,“我去外面等你。”
她推开门,走进庭院的小花园,坐在长椅上。在这样的夏夜,微微凉爽的微风拂面,让人特别舒服。倪胭吸了吸鼻子,闻着周围鲜花的芬芳。她合上眼,任由夜来送来真真花香。
花笠将一碟水果、一碟甜品,还有一杯牛奶放下,在倪胭身侧坐下。
“你看,昙花开了。”花笠说。
倪胭睁开眼睛,顺着花笠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花丛中的昙花在慢慢绽放。倪胭还没有见过昙花盛放的样子,不由好奇地瞧着,十分专注。
花笠看她一眼,笑了笑,将一瓣橘子送进倪胭嘴边喂给她吃。倪胭视线仍旧凝在昙花上,张开嘴吃了,顺便舔了一下花笠指尖上沾到的一点橘子汁。
花笠诧异地深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只是下意识的行为。花笠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心想这女人撩人已经成了种本能。
“开了。”倪胭说。
花笠抬眼。
花丛中的几朵昙花同时在一瞬间怒放,芳香的气息浓郁。
花笠咧着嘴角笑笑,说:“这样千载难逢的时候似乎应该做些浪漫的事情。”
“比如?”倪胭拿起桌子上的一小块甜点小口吃了。
花笠将她唇边沾到的一点点奶油抹去,收手时,倪胭拉住了他的手腕。倪胭唇畔染笑,眸中闪烁着醉人的风光,她拖长了懒散语调:“我好像知道了呢……”
花笠轻轻吹了口气,一瞬间,粉色的花瓣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在翩翩飘落的花瓣雨中,花笠倾身而来。
厉决从车上下来,立在城堡门口。
“嘿,阿决这么急着回家啊?咱们酒局还没结束呢。”车里的人探头出来。
“明天见。”厉决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虽然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十分坚决,他语速不快,吐字却极清晰。
“那好吧,咱们明天见了哈。”车子里面的人朝厉决挥了挥手,车子扬长而去。
厉决转身,一步一步走进城堡。两旁的路灯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长。
第168章 小狼狗〖12〗
第168章
厉决脚上的皮靴一步步踩在庭院里的砖路上, 寂静的夜里只有他的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
一阵风拂过, 带来阵阵从花园里飘出来的花香。
厉决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他侧过脸,路灯昏暗的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刀削一样的剑眉微微拢皱,他望着花园的方向, 轻轻吸了口气。略微犹豫之后, 他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
花墙上攀着的花叶随着夜风轻轻摆动,厉决的脚步停了一瞬,才绕过花墙。
倪胭双手捧着玻璃杯正在喝牛奶,花笠低着头, 挑着盘子里的水果来吃。
厉决漆黑的眼睛瞬间亮起,他朝着倪胭快步走了两步,又莫名停下来,盯着倪胭的目光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花笠。他的视线扫过花笠, 又重新放在倪胭身上。
倪胭抬起头, 眼中迅速染上惊喜:“阿决,你回来啦!”
她放下玻璃杯, 站了起来。玻璃杯中的牛奶轻晃。坐在倪胭身旁的花笠将挑中的一块梨肉塞进嘴里, 他上半身向后靠在长椅上,让自己的坐姿更舒服一点,他望着厉决,脸上挂着笑。
厉决又一次看向花笠,花笠一边嚼着水果,一边懒懒散散地朝厉决招了招手。
厉决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看向倪胭。
倪胭已经走到了厉决面前,动作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仰起头来望着他。她抬手比量了一下厉决的个头,弯着眼睛笑:“我的阿决已经比我高了这么多啦。”
如今的厉决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十四岁的野孩子,他的身量彻底拔高,高大挺立。蓝色军装更是将他的身量拉得越发硬朗,胸前的银勋章在月色的映照下散发着带着寒意的银光。倪胭再也不能将他当成半大孩子搂进怀里,只能仰望着比她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的他。她站在他身边,只剩下小鸟依人的感觉。
“他是谁?”厉决低下头望着倪胭微微红肿的唇。
倪胭恍惚了一下,不是因为厉决的话,而是因为他的声音。厉决的声音对倪胭来说太陌生了。她教会了他说话,而如今分别几年他再回来,却是另外一种低沉磁性的陌生嗓音。
她教他说话的时候,他十四岁,大概正是变声的时期。如今他从少年变成了男人,声音也不再如曾经那样尖细怪异。
倪胭觉得有一点欣慰,却又有一点失落。
“他是我哥哥,许洄河。”倪胭给厉决介绍。
花笠站了起来,扯着嘴角笑着开口:“晚上好啊,妹夫。这居然是我们第一次见。”
厉决拢皱的眉峰这才舒展开,周身散发的冷意也悄然消散。他冲花笠略微颔首,抬起手臂搭在倪胭的肩上,轻易一带,就将倪胭带进怀里,揽着倪胭的肩转身就走。
望着厉决揽着倪胭离开的背影,花笠脸上的笑慢慢散去。
走到花墙处,倪胭回过头望向花笠。四目相对,倪胭挑起眼尾,眸中是尚未褪去的蜜意旖色。就在刚刚,厉决绕过花墙的前一瞬,倪胭才匆忙将花笠推开。如果她的动作慢了一瞬,又或者厉决多迈出一步,此时定然是另外一番情景。
倪胭朝花笠挥了一下手,语气轻快:“哥哥晚安呐。”
“晚安——”花笠拖长了腔调,神色不明的眼中噙着一抹浅笑。长椅后的路灯打下来光照在他身上,他身后的花草隐在暗处,只有他现身于光圈中。
倪胭在厉决停下脚步之前,转过身,仰头望向厉决,问:“怎么深更半夜回来?回来之前也没说一声。”
厉决本来要停下的脚步便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他“嗯”了一声。
“嗯什么啊?”倪胭轻笑出声,轻轻在厉决的胸口推了一下。
绕过花墙,厉决松开倪胭,他大长腿往前迈了一大步,在倪胭身前蹲下来。倪胭无奈地笑了笑,趴上他的背。厉决手臂穿过倪胭膝下,小心翼翼地背着她。他站起来,踩着院子里铺满的方砖,一步一步往前走。
倪胭将下巴搭在厉决的肩窝,歪着头望着他的侧脸。不过两年多一点,他不仅身量迅速拔高,就连五官都发生了变化,像是被时光或经历打磨过,脸上的线条也变得十分硬朗。他的眼神从小时候的干净单纯变得冷而深,不变的却是眼睛里一如既然的坚决。许是因为匆忙赶回来,他的下巴上青色的胡茬还没来得及剃去。
倪胭抬手,用手背摩挲着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
厉决转过头来,近距离地静静望着倪胭。倪胭翘起嘴角,她抬起手,像多年前那样揉了揉厉决的头发。
厉决眼中的眸光忽然滞了一瞬,一瞬间,那些记忆涌上来,那些回忆中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记忆里的倪胭和面前的倪胭逐渐重合。
厉决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三年,他靠着回忆度日。将她想了千万遍,念了千万回。一次次极限的训练,一次次生死交错的瞬间,是记忆里的她让他撑了过去。他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回来见她。他得变得最强的人,只有最强才能让她完完整整地只属于自己。
他想了一千次一万次的她,如今他终于回来了,如今她真的就在自己身边,鼻息间全部都是她的气息。
为什么深更半夜回来?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哪里顾得上白天和黑夜。他甚至因为能够回来见到她,而几个日夜未曾合过眼。
他睡不着。
无论是睁开眼还是合上眼,眼前都是她。
厉决深深吸了一口气,贪恋痴迷地吸取有她的味道。
“阿决,走啦。”倪胭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脖子。
“嗯。”厉决点头,他转过头,目视前方,背着倪胭一步一步往回走。探过倪胭膝下的手臂越发收紧。他背的不是倪胭,而是他的全世界。
花笠斜靠在花墙上,手里端着一碟点心,含笑望着厉决背着倪胭远走的背影。他脸上挂着笑,漫不经心地吃着点心。点心很甜,上面一层奶油,里面一层果肉,外面还涂着巧克力。
特别甜,特别甜。
整块点心被花笠吃下,口腔中还是萦绕着浓郁的甜味儿。他抬手,用指腹抹了一下唇。
啊……
花笠后知后觉地发现甜的不是点心,而是倪胭留下的味道。
远处,厉决已经背着倪胭走进了楼中,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花笠没心没肺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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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卧室,倪胭踢了拖鞋,光着脚走在地毯上,随意地坐在床角,弯下腰来随手揉了揉角。
厉决站在她面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在倪胭身前单膝跪下,一手握住她的脚腕,一手给她揉脚。
即使他学会了说话,可是大概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而是喜欢沉默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倪胭双手搭在床上撑着身子,身子找了个比较舒服的角度,微微向后仰着。她含笑望着厉决的手。大概是他幼时生活环境的缘故,在他十四岁的时候,他的手就比倪胭的手大了很多。倪胭还记得那时候强硬地给他修剪指甲时,曾惊讶了一下他的大手大脚。
没想到三年之后,他的手又长大不少。她的脚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显得那么小。
倪胭忽然皱起来,她欠身拉住厉决的手腕,问:“你的手怎么了?”
厉决左手的小手指缺了一小节。
厉决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倪胭,说:“没事。”
倪胭蹙眉。
即使他不说,倪胭也能想到这三年他受了多少苦。和他一起接受培训的人有很多死在那里再也没有回来,而就算是活下来的人又有哪个不是九死一生?
倪胭抬起头望向厉决眨了眨眼,问:“我不在身边,阿决怕不怕?”
厉决犹豫了一下,他抿着唇,点了下头。
“来,抱抱。”倪胭伸开双臂。
厉决的沉静的眸光闪过一抹异色,他眼睫颤了一下,然后像小时候那样扑进倪胭的怀里,将脸埋在她胸口蹭了蹭。
倪胭轻轻拍着厉决的后背,温柔地开口:“是不是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
厉决在她怀里点头。
“我们睡觉好不好?”
厉决在她怀里又一次点点头。
倪胭笑了笑,她将怀里的厉决拉开一点点,望着他的眼睛,像他小时候那样捏了捏他的鼻子,笑着说:“要先洗澡哦。”
厉决忽然抬手,在倪胭眼前晃了一下。
“怎么了?”倪胭诧异地问。
厉决试探地将手贴在倪胭的脸上,又学倪胭那样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他紧抿的唇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倪胭在最初的疑惑中回过神来。她弯下腰,将额头贴在厉决的眉心,轻轻蹭了蹭,说:“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你回家了,我是真的。”
厉决眼中的亮色一点一点绽开。
倪胭好笑地摇摇头,她望着厉决问:“我不在你身边看着你,有好好照顾自己吗?有好好吃饭好好洗澡吗?”
厉决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咦?”倪胭睁大了眼睛,做出惊讶的表情来,“该不会是三年没洗澡吧?”
“有洗。”厉决皱眉。
“真的?”倪胭故意逗他。
厉决的眉头皱得更紧:“三年不洗澡会臭。”
他声音有点闷闷的,还有一点急。
倪胭失笑:“怎么还是傻乎乎的……”
“我要生气了。”厉决闷声说。
倪胭一下子笑出来,她歪着头含笑望着厉决,问:“怎么还能不生气?比如我给你洗澡?”
“我自己洗。”厉决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目光有些抵触。
倪胭托腮,眸光流转:“害羞吗?阿决是忘记了当初是谁教会你洗澡的?”
厉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闷声说了一句“我去洗澡”,然后转身朝着卫生间走去。
倪胭笑笑,也不阻止。卫生间里响起水声,倪胭懒散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随意整理着长发,看见自己微微有些红肿的唇,倪胭愣了一下,她回头望向卫生间的方向。
她将手搭在唇上,这才想起唇上沾染的花香。略作犹豫之后,倪胭去了另外一间浴室,仔细洗了个澡。
倪胭重新回到卧室的时候,厉决已经洗完了澡。他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白色的浴巾,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身上狰狞的疤痕。他坐在床角,正低着头用毛巾擦头发。听见开门声,他抬头望向倪胭。
倪胭走过去,手轻抚过厉决硬邦邦的胸膛,指尖儿反反复复抚摸着他心口位置上的疤痕。狰狞的疤痕证明着曾经这里有着怎样可怕的伤口。而且这个位置就在心口,显然当时他受的伤万分凶险。
厉决拉住倪胭的手腕,不舍得将目光移开半寸地望着她,说:“那次我以为再也回不来。”
大概是因为他是后来才慢慢学会说话,又说话不多,说这样长度的句子时,他的语速很慢,稳稳地咬重每一个音。
倪胭温柔地笑着,她将亲吻落在厉决的额头,柔声说:“你已经回来了,都过去了。不怕,不怕了。”
厉决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蜷缩在倪胭的怀里睡觉,只是现在的他身高已经比倪胭高了太多,这样的姿势蜷缩在倪胭的怀里有些怪异。
他几天几夜没有睡过,如今靠在倪胭的怀里,顷刻间入眠。只是他在睡着半个小时之后忽然惊醒,他整个身体紧绷,睁开眼睛望见倪胭的睡颜时,才逐渐放松下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倪胭很久,才重新合上眼。
又过了接近一个小时,厉决再次从睡梦中睁开眼,他不安分地猛地抬头望向倪胭。莫名的紧张让他胸口起伏不歇。
倪胭这三年都是一个人睡,忽然怀里多了一个人有些微不适应,她睡得并不沉,每次厉决醒过来她都知道。
“我在呢,一直都在呢。”倪胭懒懒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凑到厉决面前,吻了吻他的眼睛,“阿决睡觉了……”
虽然知道倪胭看不见,厉决还是重重点了下头。
倪胭又打了个哈欠,半眯的眼睛缓缓合上。厉决在她怀里抬眼望着她许久,他动作轻微地从倪胭的怀里出来。他蜷缩的大长腿慢慢伸直,枕着枕头,动作缓慢地将手臂从倪胭颈下穿过去。
倪胭翻了个身,动作自然地窝进厉决的怀里,双膝微微蜷缩抵在厉决的腿上。
厉决在一片黑暗的夜里望着怀里的倪胭,慢慢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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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倪胭迷迷糊糊醒来。她睁开眼,便对上厉决的目光。倪胭扯了扯嘴角,说:“早啊。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
倪胭笑笑,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不小心碰到厉决身上起了变化的部分。倪胭愣了一下,剩下的困顿也消散了。她翘起嘴角,仰着头望向厉决,眸中闪烁着温柔而又妩媚的笑意。
“小阿决今天早上又尿裤子了吗?”
厉决愣住。他转瞬间又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脸上迅速染上一抹绯红。
倪胭忍俊不禁。
“还是这么容易脸红吗?”倪胭伸出手来捏了捏厉决的脸。
厉决皱着眉推开倪胭的手,闷声闷语:“不要再笑话我了。”
“好啦,不和你闹了。”倪胭坐了起来,“走吧,今天早点起来。二哥应该已经知道你回来了,现在说不定在楼下等着呢。”
厉决犹豫了一下,他还不想这么快下楼,他还有事情没有对倪胭做,还有话没有对倪胭说。可是习惯性地听从倪胭,让他没有拒绝。
倪胭说的不错。
厉决是昨天夜里回来的,回来的时间太晚,仆人没有惊动厉准,而今天一早,厉准醒来时,就从仆人口中得知了厉决昨天夜里回来的事情。
倪胭和厉决下楼的时候,厉准、云莎莎还有花笠都坐在楼下客厅里。
云莎莎时不时望向楼梯的方向,将倪胭和厉决下楼,她最先站起来,温柔笑着问:“阿决还记得我吗?”
厉决轻轻点了下头,喊了声:“二嫂。”
云莎莎笑笑,默然低下头。谁都没有发现她低下头的瞬间,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不是说后天才回来?怎么昨天夜里就回来了?”厉准问。
厉决随口敷衍了一个“嗯”。
厉准皱眉。心想这是什么回答?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厉决不管是对他还是在特训基地一向很少说话,寡言到像个哑巴的程度。
花笠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巧的匕首,一直没抬头。
“走吧,先吃饭。”厉准道。
几个人一起走进餐厅吃早饭,厉准偶尔问厉决两句关于在培训基地时候的事情,厉决每次都是一两个字回答。如果他用三个字回答,那一定是——不知道。
在厉决第五次回答“嗯”的时候,倪胭轻笑了一声。
厉决和餐桌上的其他人都转过头望向倪胭。
倪胭轻咳了一声,转过头望向身侧的厉决,说:“二哥是想问你在培训基地有没有被人欺负,二哥在担心你。”
厉决望着倪胭,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没有人能欺负他,他们都打不过我。”
也只有对着倪胭,厉决才会说这么多话。虽然他学会了说话,但是厉决并不习惯于说话,对于他来说,他觉得说话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能不说就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