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成婚已经十八年了。”袁顷悍抬手,动作很温柔地抚摸着盛令洪的脸颊,又将她因为小睡而压坏的鬓发小心翼翼地掖到她耳后。
“你嫁给我的时候,我官职不高,家中更是一穷二白。你身为公主,是低嫁。后来倒是跟着我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可惜……再后来又跟着我被贬到了边塞那等苦寒之地。你身为金枝玉叶着实是跟着我吃了很多苦……”袁顷悍细数过去十八年,“这些年,我们也有争吵。但是总算是磕磕绊绊走了过来。”
听袁顷悍说了这么多,盛令洪的脸色缓和下来,温声说:“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说这些东西?”
“因为你跟我吃了这么多苦,所以我特别想把最好的东西双手碰到你眼前……”
盛令洪笑着说:“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其实你很有能力,只不过是这些年运气差了点罢了。”
“是啊,是运气差了点……”袁顷悍怅然地叹了口气。
他双手捧起盛令洪的下巴,靠近她的眼睛,问:“洪儿,我把凤冠抢来送给你好不好?”
盛令洪望着袁顷悍的眼睛,心里颤了颤。对于这个样子的袁顷悍,盛令洪的心里是感动的。盛令洪本来就是一心想要做人上人的人。听袁顷悍这般说,自然是极其高兴的。
她开心地点头。
袁顷悍话锋一转:“可是现在有一道坎挡在我们面前。”
盛令洪一怔,脸上的笑僵在那里。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袁顷悍伸出手轻轻摸着她的孕肚,温柔地说:“洪儿,命数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真的因为这个孩子影响了我帝位,影响了你的后位……你真的甘心吗?”
盛令洪脸色逐渐苍白,她盯着袁顷悍的眼睛,发现袁顷悍的眼中有一团炙热的火焰。她太清楚这种目光了,当初幼时在宫中,她的那些皇兄妄想夺位时便是这种目光。
她伸出手死死抓着袁顷悍的手腕,动作僵硬地摇头:“这是我们的孩子!”
“没关系的,堕了他,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到时候,你想生多少个都行……”袁顷悍的声音越来越温柔。
盛令洪还是摇头,她声音干涩:“袁顷悍,你知道的。当年我小产过,本来就十分不容易有孕。如果这个孩子没了,我以后根本不可能再怀身孕!”
“我的洪儿不怕……”袁顷悍吻了吻盛令洪的额头,“等我成了皇帝,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把全天下的大夫都找来给你医治。到时候你的身体会康复,我们想要多少孩子都行……”
“不!”盛令洪尖声大喊,“袁顷悍!这个孩子已经快七个月了!我能感受到他!他在动!”
盛令洪慌忙拉住袁顷悍的手覆在他的肚子上,慌张地说:“你感受到了没有?你感受到了没有?他已经很大了!我们的孩子已经很大了!他成型了!他在动啊!”
袁顷悍俯下身来,将耳朵贴在盛令洪的肚子上,仔细听了一会儿。
“你听到了吗?”盛令洪问。
“听到了。”袁顷悍重新坐直身子,“我们的孩子告诉我他希望自己的母亲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洪儿,你难道真的不想成为皇后吗?你难道真的愿意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从而错失皇后之位,甚至下半生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
盛令洪愣住了。
她当然想当皇后!
她当然不想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
“洪儿,眼下已经不仅仅是争夺皇位的事情了。倘若我们失败,定王父子会要我们的命的!”袁顷悍对着盛令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盛令洪身子一颤,显然是被吓到了。
她不想死。
袁顷悍拉住盛令洪的手,摸上她自己的孕肚。他温柔地问:“洪儿,你听到了吗?咱们孩子很孝顺。他说他愿意为了父母的长命百岁牺牲自己……”
盛令洪第一次犹豫了。
身为母亲,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一直想着如何保护这个孩子。可是就在刚刚,在听袁顷悍说了这通话之后。盛令洪居然犹豫了。
倘若这个孩子的性命和她自己的荣华富贵放在一起,只能二选一。她该怎么选?
有一个声音一遍遍在她耳畔响起:
——抱住这个孩子就不能做皇后,下半生就要一直过苦日子,甚至丧命!
袁顷悍笑了。
他再一次温柔地吻了吻盛令洪的额头,又继续向下,吻了吻盛令洪的眼睛、脸颊和唇。他说:“看,你也犹豫了。”
他的吻再一次落在盛令洪的孕肚:“遵从你的本心吧……”
袁顷悍起身,将坐在美人榻上的盛令洪一并拉了起来。
盛令洪浑浑噩噩的。
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好像踹了她一脚。盛令洪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惊恐地望着袁顷悍:“不!已经七个月了!我会一起死的!”
“不会……”袁顷悍温柔地摇头,“相信我,一切都交给我……”
“不!”盛令洪护住自己的肚子开始往后退。
然后她一个柔软的女人哪里能逃得过武将袁顷悍的钳制?更何况她如今更是一个怀着近七个月身孕的笨重孕妇……
袁顷悍轻易地将她拉过来。
盛令洪抓着美人榻旁的高脚桌,高脚桌倒了下来,上面的果盘里摆着的瓜果糕点洒落了一地。
在盛令洪的尖叫声中,袁顷悍抬脚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
第94章
肖折釉离开袁顷悍的住处后,并没有直接回去, 而是去找了师延煜。
“你终于想起来要过来给我一个解释了?”师延煜坐在凉亭里。在他面前的石桌上放了一壶酒, 他举起酒盏浅酌,斜着眼睛看向肖折釉。
肖折釉对袁顷悍说了很多假话, 但是其中有一句却是真的——她的确和袁顷悍一样是被师延煜囚禁在这里的。
既是囚禁,又怎么可能没有监视。
师延煜既然知道袁顷悍去斗南寺时所发生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肖折釉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小动作。
肖折釉走进凉亭里, 在师延煜对面坐下,说:“其实就算我解释, 恐怕王爷也是未必相信。”
师延煜眯起眼睛深深看了肖折釉一眼, 说:“是不是因为我把你留在这里,让你失望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我又怎会怪王爷的做法。”
师延煜却摇摇头, 有些无奈地说:“本来你和沈不覆和离之后,本王还觉得靠着死缠烂打说不定还有机会。可如今……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把你扣留在这里, 以你的性子恐怕是不可能接受本王喽。”
师延煜叹了口气。
肖折釉看着表情夸张的师延煜, 说:“王爷多心了。”
师延煜立刻笑起来, 笑嘻嘻地问:“你的意思是本王还有机会?”
“不,”肖折釉摇头,“不论王爷是不是把我扣留在这里都不重要。”
师延煜一愣, 顿时黑了脸,他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说:“原来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本王嘛。”
肖折釉觉得这个样子的师延煜特别小孩子气。
可肖折釉也明白师延煜这个人真真假假,尤其喜欢伪装自己。谁要是真把他当傻子, 才是真的愚蠢。
肖折釉心里还有事,她也不想再和师延煜说这些重复了很多遍的废话,直接说:“袁将军最近会想法设法地逃走。”
师延煜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看向肖折釉。他有点想不通肖折釉到底想做什么。
“至于他会什么时候逃走,如何逃走……这些我便是通通都不知道了。”肖折釉顿了一下,“当然了,王爷可以选择不相信。”
师延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酌了一口,说:“信啊,你说的话本王怎么会不信。但是……有些事情本王不太懂。比如,你当初为什么要从我姑姑口中打听关于沈不覆亡妻的事情?比如,你为什么要收买止楼大师说那些话?”
师延煜盯着肖折釉脸上的表情,不想错过她眼中的任何一丝异样。
肖折釉轻轻勾起嘴角,望着师延煜的眼睛,不答反问:“如果我不说,王爷会像对待师沁月那般对待我吗?”
“当然不会,本王哪里舍得?”师延煜摊了摊手,“肖折釉,小打小闹没关系,本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别太过火了。”
师延煜似笑非笑地看着肖折釉。
肖折釉想了想,说:“我与王爷一样,若无冤无仇不会平白无故害人,两相安好最好不过。王爷虽说将我扣留在此,可毕竟多次照拂,我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连累王爷。”
“肖折釉,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是……谁招惹了你?你与谁有仇?”师延煜问。
“没有。”肖折釉否认。
师延煜一晒,道:“你这人吧……心事藏太重。还是那句话,若是本王能做到的事情,你尽管说。本王很愿意帮你的忙。”
肖折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是看着师延煜难得郑重的神色,改口:“的确是有些小过节,我自己可以处理,也想自己来处理。不过王爷请放心,绝对不会影响到你。”
师延煜还要说话,远远地看见一个丫鬟脚步匆匆地往这般赶来。
“何事?”师延煜问。
“王爷,袁夫人那边出事了!袁夫人小产了!现在府里的大夫都赶了过去。”小丫鬟急忙禀告。
“小产?”师延煜皱了下眉,“眼下如何了?”
小丫鬟摇头:“大夫只说情况凶险,暂时还不知道……”
师延煜忽然看了肖折釉一眼,又问:“可知道她是如何小产的?”
小丫鬟还是摇头,说:“奴婢暂时不知。当时袁夫人尖叫了一声,整个人瘫在地上,身下流了好些血!总管让奴婢先来禀告王爷,那边还有人守着。”
师延煜点点头,道:“下去继续盯着吧。”
“是。”小丫鬟悄声退下去。
师延煜审视了一会儿肖折釉脸上的表情,可是肖折釉很平静,在她的脸上并不能看出任何端倪。师延煜若有所思地说:“你好像并不是很意外。”
肖折釉垂着眼睛,说:“听说那个孩子命数不好,许是命中注定。”
“这样啊……”师延煜笑了笑,“你不过去看看?”
“不了,”肖折釉摇摇头,“我不太喜欢那场景。要说的事情已经告诉王爷了,那我不打扰王爷浅酌雅兴,先退下了。”
“也好。”师延煜缓缓道。
师延煜立在凉亭里,看着肖折釉逐渐走远的背影,自言自语:“肖折釉,你到底想做什么?”
肖折釉回到偏院以后,吩咐绛葡儿守着,让绿果儿一回来就去见她。
她早就吩咐绿果儿守在袁顷悍那边打探消息。
肖折釉回到房中,她斜躺在床边,用手里一个色彩斑斓的手鞠逗着不弃玩耍。听着不弃“咯咯”的笑声,她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可是这份轻松里面又添了一抹悲凉。
她的女儿本也可以这样慢慢长大……
过了一个多时辰绿果儿才回来,她急匆匆赶到肖折釉床前。
肖折釉随手指了一下绣墩,说:“搬个绣墩过来坐着说罢。”
“诶!”绿果儿依言搬了个绣墩,坐在床边。
“夫人,是袁将军一脚踹在袁夫人的肚子上的!当时真是吓死奴婢了,没想到那个袁将军那么狠的心肠咧!连怀着身孕的妻子都不放过。当时啊……袁夫人直接瘫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肖折釉抬了一下手,阻止绿果儿说下去。
她问:“袁夫人和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那个孩子没保住,袁夫人暂时还活着哩,不过很凶险,几个大夫正在救她!”
“倒是命大……”肖折釉口气悠悠。
肖折釉是故意拖延了时间等盛令洪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这种感受过一次又一次的胎动之后再失去的滋味不好受吧?这种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断向外喷涌鲜血却无能为力的滋味不好受吧?这种看着自己已经成型的孩子死去不好受吧?
这种……被自己的丈夫杀死孩子的滋味更不好受吧?
肖折釉眯起眼睛,冷笑。
“云太医进府了没有?”肖折釉问。
绿果儿偷偷看了眼肖折釉的脸色,立刻低下头,心想夫人的脸色可真可怕!她急忙说:“云太医已经被烟升姐姐带来了,正在客房里歇着哩!”
“很好,领云太医去给袁夫人医治,再将先前准备的人叁送过去给袁夫人。”
“是,奴婢这就去办!”
肖折釉轻轻摇晃着手里的手鞠继续逗着不弃玩儿。不弃挥舞着小手,去抓肖折釉手里的手鞠。他嘴里咿咿呀呀不停说着只有他自己能懂的话,急得不像样子。
“给你就是了。”肖折釉将手鞠递给不弃。
不弃立刻紧紧抱着手鞠,开心地“咯咯”笑个不停。
肖折釉看着不弃,想起的却是前世失去的那个孩子。
盛令洪,你可要坚持住千万别这么死了。还不够呢……
肖折釉眼中浮现俞浓的仇恨。
沈不覆站在围屏之后,透过屏风望着肖折釉不甚真切的身影。之前他每次来看望不弃的时候都会远远看一眼肖折釉就立刻离开,而这一次他过来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肖折釉将他的扳指戴了出来。
为什么?她有危险?
因了这一层担忧,他没走,所以听到了刚刚肖折釉与绿果儿的对话。
听着肖折釉逗弄不弃的声音,沈不覆眉峰皱起来。他诧异肖折釉为何关注袁夫人的事情,而且提前准备好了云大夫和人参。她提前知道袁夫人会小产?
沈不覆甚至想过不如直接问她。
他走出屏风,望向斜躺在床上的肖折釉。却在肖折釉回头的时候,迅速闪身回到围屏之后。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慢慢握成了拳。
明明是他养大的小姑娘,明明是他曾经的妻子,可是沈不覆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再站在她面前……
懦弱、窝囊。
沈不覆忽然想到了这两个词。
他这辈子上一次这般懦弱、窝囊的时候还是二十多年前,不敢面对盛令澜的时候……
沈不覆忽然惊觉他不能把肖折釉和盛令澜放在一起比较。
不能。
他不能。
第95章
一团乱。
盛令洪的哭声断断续续,伴随着她一声声绝望痛苦的诅咒、谩骂。
袁顷悍守在门口, 脸色苍白, 看着丫鬟端进去一盆盆清水,不久后, 一盆盆清水被鲜血染红,再端下去。
血淋淋。
盛令洪的每一声哭声都像一把尖刀扎在袁顷悍的心口。
痛?
有的。
毕竟是自己接近二十年的结发妻子。
但更多的痛是因为那个死胎。只是一眼,袁顷悍就再也忘不了那个死胎的可怖样子。那是他的儿子?原来六七个月的婴儿是那个样子的……
那样小小的、皱巴巴的黑紫色一团。
可是很快的, 止楼大师的话又钻进袁顷悍的耳中。
他没有做错!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个孩子而已!他又不缺儿子,日后等他当了皇帝还会有更多的儿子!死这一个与他命数相克的儿子又算得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盛令洪的贴身侍女惊呼一声, 大声哭着喊:“公主!公主!公主!”
袁顷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看向床上的盛令洪。
这样脆弱的盛令洪让袁顷悍心中一阵不忍,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妻子。可是他也没办法……
袁顷悍有些后悔了, 他不是后悔除掉这个孩子, 而是后悔没有早一点除掉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已经快七个月,没有药能堕掉他了, 所以他才只能采取这样残忍而凶险的方式!
他是不得已!
大夫将参片塞进盛令洪的口中, 又是掐人中, 又是银针扎。盛令洪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床边这一大群男男女女的人。
她身上几乎没穿什么衣服,只用被子遮着胸口。
盛令洪咬着嘴唇, 好像是正在承受着奇耻大辱。她慢慢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流出来。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或者说眼下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她攥着身侧的被子,忍受这种撕裂般的疼痛, 也同样是忍受这种天塌的仇恨!
她恨!
这种仇恨让她拼命想要活下去!
纵使几个大夫都在拼劲全力相救,可是盛令洪还是觉得意识正在一点点散去。要死了吗?不!她不甘心啊!她还没有坐上皇后之位……
朦朦胧胧中,她隐约听见贴身侍女在她耳边说:“公主您一定不会有事的,肖氏请了太医过来……”
盛令洪好像睡了很久,她觉得自己醒过来几次,可是每一次都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又一次沉沉睡过去。第三天的傍晚,她才勉强睁开眼睛。
“公主!您醒了!”小丫鬟的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盛令洪费力地睁大眼睛环顾四周,屋子里只有她的小丫鬟翠娥一个人。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一个音都吐不出来。
“公主您别急,奴婢去给您端水喝!”翠娥小跑着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温水回来,又小心翼翼地将盛令洪扶起来,喂她喝了大半杯。
盛令洪喝了半杯水,嗓子稍微好了些。
“袁顷悍在哪?”盛令洪很费力地说话,每说一个字的时候,嗓子就好像被刀子割了一下。
“将军在书房……”翠娥目光有些躲闪。
盛令洪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翠娥不是很机灵的丫鬟,平日里心事都藏不住,什么都摆在脸上。
可是盛令洪实在是太累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不迟。她只想好好休息,养好身子。
翠娥看出来了,急忙说:“公主,奴婢扶您躺下来。”
盛令洪点点头。
盛令洪又一次睡着了,她这一觉又睡了一日。她在第二日半下午的时候醒过来,已经清醒了许多。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就感觉到身下一阵撕裂似的疼痛,疼得她忍不住叫出来。
“公主!”翠娥听到声音急忙跑进来。
又是一顿折腾之后,盛令洪才稍微没那么疼了。她喝了翠娥喂的药,听着翠娥的禀告。
原来那个孩子连埋葬都没有,被袁顷悍派手下直接丢到了荒山。
原来袁顷悍对师延煜解释她和他的手下私通,这个孩子是个野种,所以他才会一怒之下,狠心用这样一种粗暴的方式杀了这个孩子。
原来袁顷悍还扮出痴情的样子口口声声说念在过去十八年的夫妻之情上,决定只要她和他编出来的那个奸夫恩断义绝,他便不会休妻。
“哈哈哈哈……”盛令洪弯下腰哈哈大笑,笑到眼泪流了出来,笑到她全身上下都开始发痛。
想起出事那一天袁顷悍的温柔,想起他对她承诺的皇位……
现实给了盛令洪狠狠的一巴掌!
“他不仅为了算卦之说不顾本宫的死活杀了那个马上就七个月的孩子,还泼了本宫好大一盆脏水!居然说本宫与他的手下私通怀了野种……哈哈哈哈……”盛令洪疯狂大笑,“也是,他要取得师延煜的信任……呵……袁顷悍!你好狠的心!”
“公主,您别难过,别哭了……”翠娥在一旁劝,可是翠娥也跟着小声啜泣了起来。
可是盛令洪怎能不哭不痛不恨?
另外一个小丫鬟匆匆进来禀告:“公主,肖氏过来看您了。”
若是平常,盛令洪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见。可是她难产时光着身子被一大群老老小小男男女女的人围观,她还怕什么狼狈呢?
肖折釉红着眼睛,她坐在床边,心疼地望着盛令洪:“公主您受苦了,还好您福大命大……”
肖折釉拼命忍着眼泪。
盛令洪艰难地喘息了两声,虚弱地说:“本宫知道是你请了太医过来,本宫还没有跟你道谢……”
这句话有些长,盛令洪歇了三次,才将这句话说完。
肖折釉急忙说:“不不不,公主您不必要谢我的。这完全是您福大命大。本来这几日不弃有些不爱吃东西,我才千辛万苦找了当初在将军府做家医的云太医来给不弃诊治。谁曾想到他刚来知州府,还没看过不弃,倒是先遇见公主的事儿。所以说还是您命大……”
盛令洪慢慢闭上眼睛,听着肖折釉的话。她心里太多的仇恨和痛楚,并没怎么在意肖折釉的话。但是因为她心里的苦楚,倒是有些希望找个人倾诉,找个不同于丫鬟的人倾诉。
“你哪里懂本宫经历了什么……”盛令洪缓缓说。
肖折釉心里冷笑。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面上却露出心疼而难过的神情,说:“我明白的,我的母亲和嫂子在生产的时候都经历过难产,嫂子运气好一些,母亲却是没挺过来……所以我懂那种感受……瞧着公主这般样子,心里跟着一并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