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妻缘/盛宠两世 作者:绿药

文案

霍玄作为盛国第一男,纵使是鳏夫的身份也博得无数女子青睐。
可他只想抱着亡妻的牌位走过余生。
不想遇见个小姑娘,身上处处有着小娇妻的影子。
为此,他把她圈在身边,护在身后。
等到小姑娘长大了,就变成了他的小娇妻。
多年后,当肖折釉第二次嫁给霍玄……
她发现这日子比上辈子更像公主了……

①1v1,he,苏爽甜甜甜~
②女主天姿绝色,男主忠犬宠妻狂,年龄差略大,雷者止步·
③不是男女主从头甜到尾的苏爽萌甜文,雷者止步·
(建议仔细看一遍排雷区②和③再追文,么么踹⊙▽⊙)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肖折釉,霍玄 ┃ 配角:师延煜,漆漆,陶陶,盛雁溪,罗如诗 ┃ 其它:


重逢

清晨第一声鸡鸣的时候,半旧的青灰色帐子动了动。架子床里的肖折釉忍着困意,慢吞吞地将帐子挂起来,又重新坐回床沿。
瞧着是个七八岁的娇弱小姑娘,又是将将醒来的迷糊时候,肖折釉却脊背笔直,端端正正地坐着。她微微低着头、阖了眼,一动不动缓了片刻,这才睁开眼睛。一双狭长的瑞凤眼窝在眉下,小半墨瞳被眼睑遮着,眼角又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来。显得乖巧文静得很。
她穿上整齐放在一旁的鞋子,缓步走至木桌边倒了杯水喝。她每迈一步像是尺子量过似的,身上白色的寝衣明明很旧了,却一道褶子都没有,更别说污渍了。
丝丝凉意并着凉水一并灌入肚,肖折釉眸中最后的那一抹困倦也消散了。她匆匆梳洗换衣,去了厨房。
天光尚未大亮,肖折釉将烛灯点起,照亮了厨房,也照亮了她皎丽的小脸。
肖折釉望着堆在角落的柴木,眸中终于浮现一抹嫌恶。可紧接着,她又是自嘲一晒,抱了柴木生起火来。
八年了,她居然还没能适应偏远小镇小户贫家女的身份。肖折釉也是不懂,她为何转世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完全没能把上辈子的事儿忘了。
身为尊宠无双六公主的上辈子。
倘若不记得那样尊荣的上辈子,这辈子倒能更舒心畅快些。肖折釉正出神,火花炸裂一声,火星子喷出来,在她雪白的手背上落下一块红痕。肖折釉疼得抖了一下肩。她蹙眉瞧着手背上红肿的印子,努力压下眼底的那一层酸意。
缓了缓,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皓白的细腕,拿起大菜刀切菜。一只手拿不动,要两只小手一起使劲儿握着。
“咚咚咚……”雪白的小手和钝重的菜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锅台有点高,她得搬个小杌子,小心翼翼踩在上面才能往大铁锅里扔菜。她睁大眼睛盯着锅,如临大敌。
肖折釉不会做饭炒菜。
上辈子身为公主的十五年,她连锅都没见过。这辈子倒是常见,可她才八岁,还没来得及学。平时这些事情都是嫂子做的,嫂子如今卧床不起,她只能试着来。
忙活了好一阵,肖折釉才勉强把饭菜盛出来。饭有点糊,两道菜也不出所料地焦了。肖折釉忙把嫂子之前腌的酱菜装了一碟凑份。
做完这些,她才挨个屋子喊人:“二婶、嫂子、巧巧、漆漆、陶陶起来吃早饭了。”
清泠泠的甜音里,带着一丝南方水乡小姑娘特有的软糯。
有的屋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的屋子里则是一点响动也没有。
“姐、姐!”一个四岁的小男孩张开一双小短胳膊,小跑着朝肖折釉扑过来。
肖折釉笑着将小家伙抱到一旁的长凳上,还不忘叮嘱:“陶陶下次慢点跑,别摔着了。”
“嗯、嗯!”陶陶直点头。
说话的功夫,肖折漆打着哈欠走出来。她瞪着杏眼挺稀奇地望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又古怪地看了肖折釉一眼。这个肖折釉又娇又傲,居然去厨房做饭了?
陶陶转过头来脆生生地喊:“二、二姐!”
肖折漆虽不喜欢姐姐肖折釉,对弟弟肖文陶却是疼爱的。她不过也才七岁,此时弟弟喊她,她冲他眨眼睛,笑嘻嘻地说:“陶陶乖!”
三个孩子坐在一张长木凳上等了好一会儿。肖折漆有些坐不住了,她晃荡着一双腿,小声嘟囔:“吃个饭还要等等等……”
她又悄悄去看了一眼姐姐,见肖折釉文静坐在那里,就像别人说的那样……好看得像有钱人家的小主子哩!
肖折漆恹恹收回了目光。
这就是她不喜欢姐姐的缘故,明明是自己的亲姐,可站在姐姐身边,自个儿就像伺候人的小丫鬟!
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他们的二婶带着闺女肖巧巧过来了。母女两个进了屋,在对面的长凳上坐下,看一眼桌上烧焦的菜,俱是皱了眉。
刘荷香不咸不淡地说:“秀君越来越敷衍了。”
“嫂子病着,是我做的。”肖折釉解释一句。她拍了拍陶陶的头,对他说:“去喊嫂子来吃饭。”
她之所以差遣陶陶,是因为嫂子平日里很喜欢陶陶,也许小家伙能把嫂子劝出来。
陶陶从长木凳上爬下去,小跑着去了。不过他很快又折回来,苦着脸摇头:“嫂、嫂不吃!”
“那我们先吃。”肖折釉把陶陶重新抱上长木凳。
她在其他人动筷之前站起来,将饭菜盛出来一份留给嫂子。
刘荷香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她不会吃的,刚当上寡妇心里委屈着呢,嘿!”
肖折釉轻轻看她一眼,平静开口:“对呀,二婶做了这么多年的寡妇,最明白了。”
她那静静的一瞥,完全不像个八岁的孩子。
刘荷香一下子变了脸色,愤愤瞪着肖折釉。坐在她身边的肖巧巧也助阵式地瞪着肖折釉。
然而肖折釉并不理会她们母女俩,继续垂眸分菜。
陶陶还小,听不懂她们说的话,可是他瞧着二婶和堂姐都瞪着姐姐,他顿时不高兴了。他也瞪大了眼睛,想要吓唬二婶和巧巧。可惜他才四岁,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团子,毫无阵势,瞪大了眼睛只能平添可爱。
刘荷香盯着肖折釉气定神闲的模样,恨得牙根痒痒!这个肖折釉在他们南青镇就是个异类!
整天挺胸抬头的德行还真把自己当大家闺秀了?给谁看呢?将来还不是嫁个农户,给别人暖被窝!如今父兄一块死了,连个好的庄家户都嫁不上了!
想到这里,刘荷香的眸色动了动,甚至闪过一丝笑意。她拿起筷子吃饭,可只吃了一口,就“呸”了一声,尖声吼:“你这孩子是想齁死我吗?”
肖巧巧也摔了筷子。
肖折釉疑惑地问陶陶:“不好吃吗?”
陶陶还没吃呢,听姐姐这么问,直接点头,说:“好、好吃!”
肖折釉这才看向刘荷香,她嘴角略微一弯,乖巧道:“我初次下厨,看来是不太合二婶的口味。”
“嗯——”刘荷香用鼻子应了一声,心里等着她说“重新做”或“下次注意”。
却听肖折釉说:“哦,那以后不带二婶和堂姐的饭了。”
言罢,她端起碗,小口小口吃着外糊内生的米饭。淡色的双唇轻动,两腮也一鼓一鼓的。
“肖折釉!”刘荷香一下子站起来。
刘荷香想起心里的计划,勉强压下怒气,冷笑地扫了一眼三个孩子,拉着巧巧直接摔门出去。
“走、走得好!这、这……些都、都归……咱、咱们吃!”陶陶舔了一下嘴唇,望着饭菜的眼睛亮晶晶的。
肖折釉有些歉意地揉了揉陶陶的头,如果她的厨艺像样一点就好了……
吃过饭,肖折釉去了院子西角的木棚。
望着架子上一排排陶埙,她微微怔在那里。肖家上数几代都是烧陶器为生,这些陶埙是父兄还在时烧的最后一批。
肖折釉迅速收起心神,不再多想。她将陶埙塞进布袋子里,直到把布袋子塞得满登登了,才挂在脖子上,转身往外走。
陶陶站在门口,眨巴着眼睛瞅着她。
肖折釉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陶陶在家里等着,姐姐去集市卖了它们给你带糖吃!”
陶陶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小手拽着肖折釉的袖子,结结巴巴地说:“跟、跟姐姐一……一起去!”
肖折釉犹豫了一瞬,才暖暖应了一声“好”。
盛国南方多河流、湖泊,南青镇就像嵌在纵横交错的河流里,傍水而居。出了院子就是蜿蜒流长的河水,河水对面仍是马头墙、小青瓦的民居。石桥要隔好远才有一条,于是河边停靠了许多小木船,可撑船划到对面。若是河流狭窄处,也有那顽皮的孩童直接泅水过去。
今日是集市的日子,青石板路上有不少人。肖折釉牵紧了陶陶的手,小心他被挤得落了水。
肖折釉摸了摸布袋子里的陶埙,略垂了眼脸。如今父兄不在了,嫂子病着,下头两个小的,二婶母女俩又是那样恨不得踩你一脚的为人。她得寻出路,她得养家。
“姐、姐!”陶陶忽然使劲儿拽了拽她的袖子。肖折釉低头瞧他,才发觉陶陶白着一张小脸,慌张地望着远处。她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了赵德越。
肖折釉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她拉着陶陶转身就跑。
赵德越也看见了这姐弟俩,急忙高喊:“站住!”
肖折釉紧紧抿着唇,拉着陶陶快得更快了。可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又领着一个四岁的奶娃子,哪里能跑得过一个成年男子?
肖折釉牵着弟弟跑上石拱桥,她看一眼马上追过来的赵德越,对陶陶说:“抓紧姐姐!”
在赵德越登上桥的时候,肖折釉抱起陶陶,一下子跳进桥下的河水里。
赵德越追过去,朝下方的河水望去,平静的河面中不见了那两个孩子的身影。
“给我搜!”他立刻命令属下。
一条飞檐翘角、雕栏云柱的两层画舫木船沿着河流缓缓而下,遮住了姐弟两个的身形。
肖折釉正是因为看见了远处这条画舫才跳了下来,她拉着陶陶屏息泅到船的这一侧,以期掩觅行踪。她不能让赵德越抓住,更不能让他知晓她家住何处。幸好南青镇的孩子自小就都会泅水。
肖折釉一边观察着陶陶的情况,一边仔细听着赵德越那伙人的声音,听出他们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搜去,她这才松了口气。
可没过多久,肖折釉就感到一种带了寒意的压迫感。她回过头望向画舫,见一高大男子坐在船侧雕栏内的一把椅子里,周身无声聚成一道迫人的气势。
肖折釉的视线顺着黑色的靴子逐渐上移,慢慢落在他冷傲又深邃的俊脸上。冷傲源于他的秉性,源于他多年杀伐手段。岁月又慢慢在他眉目上镀了一层深邃。剑已归鞘,他不再盛气逼人,却自带强大的气场。
等到对上他冷邃的眼神,肖折釉怔了半瞬,终于把这人想起来了。
霍玄,大盛国手握重兵的一品骠骑大将军。
也是她上辈子身为盛国六公主时的……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划重点】:这真的是一个苏爽甜甜甜的宠文,一切如文名。


传言

肖折釉没有想到这辈子还会再遇见霍玄。虽然上辈子她是嫁了他,可她一共就同他打了两回交道。
第一次是在那次宫乱中,浮梨宫的雕花理石地面被鲜血染红。她一袭盛装,端坐在玉案前。耳边全是宫女和宦官的尖叫、哭喊,还有乱臣贼子的大笑。
霍玄便是这个时候踏进浮梨宫的,他一身银色铠甲,手握一把鸣鸿重刀,杀人如斩鸡。
肖折釉不清楚他到底是哪一党的,反正……不是她父皇一党。她镇静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最后,他停在玉案前,收了刀,略颔首:“臣,救驾来迟。”
暗舒一口气,她藏在宽袖里的指尖颤了颤,稳了稳情绪,端着脸说:“霍将军免礼。”
“此地脏乱,还请公主移步朝凤阁。”霍玄细细盯着她的脸。
她轻点头,缓缓起身。可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她才发觉双腿发颤,一个踉跄,身形一晃。霍玄抬手,扶了一下她的小臂。他的嘴角悄然略略一勾。
她慌忙移开眼,只觉自己丢了脸。
第二次就是他们大婚那一日。
宫乱之后,她原本的三皇叔登基为帝,改国号定元。皇宫要迎来新的皇帝,先帝几个尚未出嫁的公主就显得尴尬了些。定元帝便给未出嫁的几位公主同时赐婚。
绣着双喜百凤图的大红绸缎被掀开,肖折釉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霍玄腰间的鸣鸿重刀。
她抿了一下唇,抬头正视他,问:“将军能不能先把刀收了?”
霍玄解下腰间的重刀扔到一旁,在肖折釉略惊愕的目光中,直接压了下来。隔着繁复厚重的大红嫁衣,肖折釉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铠甲的冰凉。红帐中一片旖旎,她被霍玄掰着下巴啃咬时,心中还在愤愤这个不讲规矩的人,大婚之日还穿着铠甲佩着重刀!
霍玄成婚第二日就要出征。
大军整装待发,几位副将全部在霍府院中候着。而霍玄敞开手脚坐在太师椅里,一言不发,让所有人干等着。
肖折釉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忍了身上的酸痛,走到霍玄面前,装模作样地理了理他身上本就十分规整的铠甲,端庄淑娴地说:“将军一路平安。”
霍玄直接站起来,揽住她的腰身,轻易将她抵在身后的集锦槅子上。集锦槅子里摆放的玉石古玩一阵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来。
“等我回来。”他声音低沉,似命令,又似许诺。
“好……”虽不理解他的郑重,她仍旧垂了眉眼,扮出一抹温柔。
他平安回来了,她却没能等到他……
“咳、咳咳……”陶陶的咳嗦声,把肖折釉久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急忙拍着陶陶的后背,让他把呛了一嘴的水吐出来。
霍玄慢慢转动扳指的动作一停,他收回审视的目光,略一点头,候在船头的两个侍女这才小碎步跑过来将肖折釉和陶陶拉了上来。
肖折釉本想带着陶陶直接泅水离开,可是瞧着陶陶发白的小脸儿,她心里不无担忧,这才任由那两个侍女拉上船。
两个侍女将他们两个拉上去以后,把他们带去船头的位置。肖折釉明白这两个侍女是故意把他们带得离霍玄远一点。
布袋子里的陶埙灌了水变得很沉,肖折釉把布袋子放到一旁,忙问陶陶:“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陶陶喘了两口气才摇摇头,他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确定陶陶无碍,肖折釉才松了口气。
两个侍女有条不紊地给肖折釉和陶陶拧衣服上的水,又拿了干净的帕子给他们擦头发。
“阿燕、阿莺,你们在忙什么呢?”从船舱里缓步走出一位娇美的年轻妇人,好奇地打量着肖折釉和陶陶。
两个侍女同时弯膝行了一礼,其中一个规矩回话:“回夫人的话,这两个孩子掉进水里去了。”
夫人?霍玄的续弦?
也是,她已经死了八年,他怎么可能没再娶,说不定已经儿女成群了。
肖折釉转过头望向霍玄,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霍玄小半侧脸。他一直面无表情地望着河边,他在看什么?看风景?
娇美妇人看了一眼船侧的霍玄,用目光询问侍女。见两个侍女点了点头,她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着走向肖折釉和陶陶。
“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摔着了?吓着了?”她拿着帕子仔细擦着肖折釉额头一块脏痕。
肖折釉有些狼狈地转过头,说:“多谢夫人,我和弟弟没事。家里人要担心了,不叨扰夫人了。”
“也好。”她温柔一笑,又吩咐侍女:“阿莺,去把糕点装一点给这两个孩子带回去。”
她又似自言自语地低声加了一句:“瞧着怪可怜的……”
肖折釉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被人同情可怜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当侍女将包好的糕点送过来的时候,她多想拒绝。可是瞧见陶陶渴望的眼神,她还是垂着眼睛,局促地小声说:“多谢夫人。”
画舫靠近岸边,肖折釉牵着陶陶下了船,逃一般地离开。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陶陶使劲儿拽着她的袖子,一连喊了她好几声。
“怎么了,陶陶?”肖折釉这才停下脚步。
见陶陶大口喘着气,肖折釉一怔,略歉意地蹲在他面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是姐姐走太急累着陶陶了……”
陶陶使劲儿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地说:“姐、姐!是……是不是我、我想……想要糕点,你、你生、生气了?我、我不……不、不要了!”
“没有,没有!姐姐没生气……”肖折釉把陶陶搂在怀里,“姐姐以后会给陶陶买好多糕点,陶陶想吃什么都有。缕金龙凤蟹、缕子脍、赤明香、玲珑牡丹鮓、单笼金乳酥、玉尖面、十远羮……”
陶陶挠了挠头,姐姐说的东西都是什么?他怎么一样也没听说过?
肖折釉抬起头,又看了一眼画舫。画舫已经走远,雕栏内的椅子空着,霍玄已经不在那儿了。
她是肖折釉,不再是那个六公主了。霍玄,只是个陌生人了。
“走,咱们回家!”她摆出笑脸,牵着陶陶往家里走。
“好!”陶陶也咧着嘴一起笑。
若肖折釉没有那么慌乱,再仔细一点,定能看见画舫檐下挂着的羊角灯上写的是“罗”,并不是“霍”。
画舫里面比外面瞧着更要富丽堂皇,一干小物无一不精致。一层的船舱里摆了一张方桌,上面放着精致的早膳。
霍玄侧着身自坐一面,他长臂随意搭在长椅的椅背上,从阑槛钩窗望向河岸的拂柳□□。在他对面坐着一位十分俊俏的公子哥儿。他是南广州知州罗闵江之子,名罗立风。
先前那位娇美的年轻妇人名苏若云,她从外面进来,在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侍女将最后两道膳食仔细摆上。
这画舫一清早就出发了,几人临行前都未用过早膳,准备在船上吃。用早膳的时辰也比往常晚了些。
待两个侍女转身出去了,苏若云才在罗立风身边坐下。她刚一坐下,身侧的罗立风立刻凑过来,在她嘴角啄了一口。
苏若云震惊地抬头去看对面的霍玄。霍玄此时正望着窗外,并没有瞧见这一幕。她悄悄松了口气,可心里真是又气又恼又羞。小巧的绣花鞋从水红千褶裙底探出来,使劲儿踩了罗立风一脚。
罗立风一脸春风得意。
霍玄转过身来,目不斜视地端起桌上的定瓷茶碗。
罗立风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霍兄,这南青镇的景儿不错吧?”
“尚可。”
霍玄话不多,更是极少夸赞。尚可两个字已经代表他对这里十分满意了。
“我就说这儿一定合适!等会儿下了船转转,霍兄一定更满意!”罗立风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壶,作势要给霍玄斟酒。
霍玄略一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道:“服丧之中,不沾酒肉。”
“嗨,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我的错!”罗立风一脸懊恼,他立刻把霍玄面前的酒樽移走,甚至连同酒壶和自己的酒樽也收到一旁。
“不必如此,你随意。”霍玄拿起银箸,吃起摆在他面前的素菜。
苏若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霍玄一眼。
难道传言是真的?
相传当年霍玄妻子死后不过三个月,媒人就踏破了霍府的门槛,皇城里不知多少权贵之女想要替补上将军夫人的位置。
霍老夫人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笑着敷衍。媒人们竟想出在皇宫门口堵霍玄下朝的法子,甚至霍玄的轿子也会半路被媒人拦下来。
就连定元帝也暗示了宫中公主有委身的意思。
谁也没想到霍玄竟是放出话,要为妻子守丧十年。
古往今来,还没听说哪个男人会为妻子守丧的,更何况是十年!谁都以为这只是霍玄应付媒人的借口,可是这一眨眼八年过去了……
苏若云七八岁的时候曾见过一次那位六公主,见过很多皇城贵女的她,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惊艳之姿。
那样的美貌是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的吧?
可是……
她已经死了啊!死了八年了啊!
真的会有一个男人为了妻子守丧十年?苏若云又悄悄抬眸看了一眼霍玄。她才不相信呢,其中必有隐情!

 

媒人

肖折釉牵着陶陶回家,她刚迈进院门,就远远瞧见堂屋里吵吵闹闹好多人。她心里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领着陶陶快走几步,匆匆进了堂屋。刘荷香拽着肖折漆,肖折漆则红着眼睛,显然是哭过了。在她俩对面还坐了四五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呦!釉釉回来了!回来的正是时候!”刘荷香脸上堆满了笑,十分亲切地迎上来。她亲昵地拉着肖折釉的小手,拽着她往前去。
“你这孩子不知道是摔了还是怎么了,头发怎么还湿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掌拢肖折釉贴在脸上的湿发。
肖折釉微微侧头,躲开了。
刘荷香也不介意,笑呵呵地把肖折釉推到身前,任由屋子里那几个妇人上上下下打量。
“这南青镇谁不知道俺们家釉釉多水灵,像城里的闺女似的!就算我什么都不说,把人往这儿一推,你们自己看看她这小模样?现在年纪还这么小,等再过几年,还不知道得出落成什么模样呦!谁能娶了她,那可是绝对不亏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