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栗子咧嘴一笑,蹦蹦跳跳地去请大夫。
“快一些!”顾见骊的第二句话传来,栗子蹦跳的步子一转,像一只兔子一样冲了出去。没过多久,她就拎着一个大夫的后衣领,把人“请”回来。
顾在骊斜靠在床头,望着顾见骊和陶氏焦急担心的脸色,她扯起嘴角笑了笑,说:“不碍事的。”
“不碍事怎么会忽然昏倒?”陶氏不赞同。
顾见骊询问大夫:“我姐姐怎么样了?”
大夫诊了许久的脉,终于松了手,拱手道:“恭喜,这位夫人是有孕了。”
屋子里的几个人却在同时愣住了。
顾在骊双唇阖动,不敢置信。她试过很多方子,在过去的三年里一直没能怀上。这个时候怀上了?
顾见骊望了一眼姐姐的脸色,再次询问大夫:“可确定了?”
“确定确定!”
一片寂静里,顾在骊轻叹了一声,平静地开口:“大夫,麻烦您开一副堕胎的药。”
“啊?这……”大夫看了看这个人的脸色,又看了看另一个的脸色,了然。
顾见骊蹙眉,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更不知道该不该劝。她瞧着姐姐平静的脸色,拉起她的手,温声问道:“姐姐,你可想好了?”


第010章

第10章
顾在骊轻轻颔首:“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陶氏张了张嘴,想劝,生生憋了回去。陶氏了解这两个继女,或者说了解顾敬元养育孩子的态度。顾敬元会指点子女不同的路不同的结果,却将最终选择权交给子女,就算他不赞同也不会阻止。于是,这两个自幼失去生母的姑娘从小便能自己拿主意,自立得很。而且两个姑娘都有些执拗,自己认定的选择,别人也是不能制止的。顾家人也都习惯了——为自己负责,不干涉别人的抉择。
顾在骊是自己煎的药,她举起碗来,平静喝下。
苦涩汤药入口,她想起这三年喝下的无数助子药,忽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这三年,她一心求子为的是什么?
并不是单纯对子女的欢喜期待。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几乎囊括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女人必须驯服。母凭子贵,女子这一生的意义仿佛被定在了传宗接代之上。生出儿子来,衣食无忧,生不出孩子或者生了女儿就要忍受流言蜚语,若夫君说一声无妨便要感激涕零。
多可悲。
这三年苦心求子所为不过少一些夫家苛责,少一些闲言碎语,少一些地位不稳的担忧,少一些本不应该有的愧疚。三年蹉跎,已经磨掉了最初只是想要一个可爱孩子的初衷。
最后一滴苦涩汤药饮尽,顾在骊唇角轻翘。
还好,这一切都结束了。
顾见骊拉起姐姐的手,笑着说:“姐姐等我,等我也和离,从广平伯府逃出来,天天和姐姐在一起。”
“好啊。”顾在骊望着妹妹笑起,“这世间男儿都是那么回事,不敌我妹妹半分好。”
“嗯嗯!”顾见骊诚心应着。
陶氏看着手拉手说话的姐妹俩,无言以对。
顾见骊和姐姐面对面躺在床上,手拉着手说话,就像小时候一样。她们说起曾经的趣事,说起许多未来的祈盼和打算。顾见骊与姐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只是可惜白日太短,她不得不回广平伯府。
回广平伯府的路上,顾见骊微微偏着头,侧额抵在一侧的轿子,随着轿子轻微的颠簸,轻轻晃动着。可她浑然不觉,想着家里的事情。想着父亲的冤屈,想着继母的不易,想着姐姐的日后,想着幼弟暂停读书的惋惜。
“见骊!见骊——”
陶氏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顾见骊急忙喊停了轿子,诧异地下了轿迎上去:“怎么追过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见骊已经走了很久,陶氏一路跑过来,喘得胸口起起伏伏,脸上也是一片涨红。
陶氏拉住顾见骊的小臂,气喘吁吁地说:“今天只顾着你姐姐的事儿,都忘了仔细问你在广平伯府可受委屈了?”
顾见骊鼻子一酸。
“您刚刚问过了,我也和您说了我一切都好,都好。”顾见骊努力压下喉间酸涩。
陶氏摇头,喘息着说:“我怕你这孩子报喜不报忧!”
“没有呢。”顾见骊微笑着摇头,“一切都好呢。若真是过得不好,今日也不能回来不是?”
陶氏这才点了头,她把怀里的一双鞋子塞给顾见骊,絮絮说着:“今天早上才刚做好,你这孩子怕冷,里面垫着绒垫,缓和。”
顾见骊点头,攥紧陶氏给她做的鞋子。又在陶氏的催促下上了轿子。轿子重新抬起,顾见骊垂眼望着手中的鞋子,簌簌落下的眼泪滴落在藕色的鞋面上。
顾见骊舍不得离开父亲,也担心如今的姐姐,可如今境况她任性不得,踩着落日的余晖回了广平伯府。
她还没走进小院,远远看见小院子里有很多人,小丫鬟的脚步都是匆匆的。
“这是怎么了……”顾见骊心里一沉,提着裙角,快步往回赶去。
“呦?五婶终于肯回来了。”姬月明站在门口,身上披着件红通通的毛绒斗篷,手里捧着个热乎的暖手炉。她看着顾见骊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顾见骊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并不想理姬月明,疾步迈进门口。
广平伯府的女眷们都坐在厅中候着。
这场景多么眼熟?和昨天夜里姬无镜醒来时,这些人赶过来看望姬无镜的情景太像了。
顾见骊问:“出了什么事儿这是?”
大夫人开口:“五弟忽然昏倒,宫里的太医赶过来医治,暂时还没醒过来。”
顾见骊慢慢转动脖子望向里屋的方向。姬无镜那双狐狸眼猛地浮现眼前。那个讨厌的人,就这么又病倒了?明明今早离家的时候,他面色虽苍白却好好的啊。
二夫人看了顾见骊一眼,开口说道:“你刚嫁过来,不清楚五弟的病情。”
言下之意似乎是在告诉顾见骊别以为昨天姬无镜醒过来就万事大吉。
拉顾见骊过来给姬无镜陪葬是整个广平伯府的意思,眼下,其中二夫人更是希望如此,因为她顾虑着如何跟自己的儿子交代。
顾见骊最初的惊讶过后,目光逐渐平静下来,只是静静望着里屋的方向。
姬月明跟着顾见骊走进来,她笑笑,走到顾见骊身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我昨儿就说了,你真的能冲喜。你一来,我五叔就醒了过来。可如今你离开府里一日,我五叔又昏过去了。你说说,是不是怪你?”
她嘲讽轻笑了一声:“也不对,也许昨天只是五叔回光返照呢?”
顾见骊抬手,一巴掌狠狠打下去。
姬无镜生死未卜,这里的人一个个肃着张脸,厅里聚满了主子奴仆,可一点嘈杂之音都没有。衬得这“啪”的一声耳光脆响异常响亮。
姬月明被打懵了,脚步踉跄了两下,向一侧跌倒。她跌倒了,也撞倒了三角高桌,桌上的青瓷花瓶碎了一地。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就算是经历过不少事儿的几位夫人也一时没反应过来。顾见骊那一巴掌打在姬月明的脸上,却好像把一屋子的人都打懵了。
姬月明捂着生疼的脸,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顾见骊。
顾见骊立在原地未动,高高在上俯视着姬月明:“明姐儿,你平时不懂礼数目无尊长便罢了。你年纪小,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今日拿你五叔胡言乱语成何体统?你五叔再如何,也不能任由你这个晚辈拿他性命胡言诅咒!这一巴掌是我替你五叔打的,倘若你再咒他半句,一封御状告到圣前,扬你不孝不敬不慈不善之名!”
顾见骊不过刚及笄,她声音也是偏甜软,可是怒视训斥时气势惊人,骇得众人一时呆怔。
情势所迫,顾见骊隐忍了很久。可也不必什么事儿都忍耐。尤其像姬月明这种蠢的,自己把脸送上来,她要是再忍岂不是跟姬月明一样蠢了。
“你……”姬月明伸手指着顾见骊,气得身子发颤,“你这是拿我五叔当借口羞辱我!”
“月明!”大夫人一下子站起来,“休要再胡言!”
女子的名声太过重要,姬月明的婚事本就不顺利,不能再背着这样的恶名。
“外面在吵什么?你们是不是不知道老五不能受吵闹!”老夫人扶着宋嬷嬷的手走出来,目光扫过外厅的场景,皱起眉。
厅里的一个嬷嬷赶紧迎上老夫人,絮絮将刚刚的事情叙述给老夫人。
顾见骊垂着眼,藏在袖子里的右手轻轻握拳再松开,再握起。这是她第一次打人巴掌,不懂技巧,手好疼……她不由想起季夏来,季夏若是回来,就不用她亲自动手了。
感受到姬月明仇恨的目光,顾见骊大大方方地回视。其实顾见骊想不明白姬月明为什么要处处针对她。这样的针对已经不是单纯的看不顺眼了。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
听着嬷嬷的叙述,老夫人的目光从顾见骊转到姬月明,又从姬月明转回顾见骊。她不由想起丫鬟的碎嘴来。顾见骊嫁过来,昏迷小半年的姬无镜便醒了过来,顾见骊今日回家离开了一日,姬无镜又不大好了。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些?虽说邪门,可却是事实。
府里的几位爷都不是老夫人亲生的,她和哪个关系都不远不近的。她只想要自己日子好过。顾家的事情不敢沾染,而姬无镜能不死还是不死比较好……毕竟老夫人还记得前些年姬无镜未病时的风光。
“见骊,你要好好照顾无镜,多费些心。”老夫人开口。
“是。儿媳定当尽心尽力。”顾见骊温顺回话。
老夫人又不悦地瞪向姬月明:“日后都不要再过来吵你五叔了!回你自己院子去罢!”
“母亲……”大夫人想给女儿说好话,老夫人一个眼神把她想说的话堵了回去。
姬月明不甘心地瞪了顾见骊一眼,愤愤转身。
若不是顾见骊,她的婚事不会这样不顺畅。偏偏顾见骊还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真是可气得很!
姬月明双手搅着帕子,在心里把顾见骊骂上一千遍一万遍。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姬月明独自一人愤愤胡乱走着,走到一处假山时,瞧见两道人影鬼鬼祟祟的。看着身形,有些像赵奉贤和宋管家的儿子宋宝运。
姬月明好奇地悄声走过去。
“就这些钱,不能再多了!”是赵奉贤的声音。
宋宝运笑嘻嘻地说:“表少爷,您那天晚上醉酒干的事儿可不是什么小事儿。要是传出去可不咋好听……”
姬月明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脆响声暴露了她。

第011章

第11章
府里的人都走了,小院再次安静下来。
栗子捧着刚煎好的药递给顾见骊,乐呵呵地:“煎好了!”
顾见骊犹豫片刻,问:“栗子,你能做好喂药的事儿吗?”
栗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她缩着脖子,有些畏惧地指了指里屋的门槛,然后连连摆手:“不让进!”
姬无镜不让栗子进里屋?
“那你把林嬷嬷喊来。”
栗子还是摇头:“也不让进!”
顾见骊蹙眉,栗子笨了些不让进里屋伺候可以理解,怎么连林嬷嬷也不让进?无法,顾见骊只好自己硬着头皮端药进屋。
姬无镜还如初见时那般脸色苍白,似乎忽然醒来的一日是假的一般。
“你该不会真的只是回光返照吧?”顾见骊喃喃自语,“早知道不如趁着你清醒讨一张休书……”
顾见骊侧过脸,忍不住一阵轻咳。
她放下空了的碗,将手背贴在额头,果然有些热。
今天早上她在水汽弥漫的西间睡着,醒来推开窗户,猛地被冷风吹了一头,有些着凉了。
夜里顾见骊又抱着鸳鸯喜被睡在罗汉床上。着凉的缘故,她脑袋沉沉的,而且身上发冷。取暖的火盆架在床头,离得有些远。顾见骊总不能和一个病人抢火盆,只好将整个身子缩进被子里取暖。
若是平时发生些什么响动,顾见骊一下子就会醒来。可今晚大概是因为着凉头脑发沉,赵奉贤走到跟前拉开她的被子,凉意袭来,她才醒过来。
“赵……”
赵奉贤捂住顾见骊的嘴,让她不要叫出来。
一片黑暗里,顾见骊睁大了眼睛瞪着赵奉贤。她清楚得看见赵奉贤眼神里的坚定——他没有喝醉,他是清醒有预谋的!
胡乱挣扎中,顾见骊踹在赵奉贤的身上,又狠狠咬上他的手。
赵奉贤吃痛低呼了一声,同时松开手。
顾见骊飞快向后退去,可还没等她呼救,一柄冒着寒光的匕首抵在她的玉颈。
“叫啊,你要是叫,我立刻捅了你的脖子!”赵奉贤低声威胁。
顾见骊胸口起伏,愤然质问:“赵奉贤,你怎么还敢来!忘记昨天夜里的下场了?”
赵奉贤嗤笑了一声,口气带着嘲讽:“昨天是我一时糊涂被姬昭这个狗东西虚张声势骗了!太医几次三番说过他活不到过年,昨儿不过回光返照。哼,昨天我就不该走!他醒过来又怎么样?不过一个废人!就算我当着他的面吃了你,他又能奈我何!”
赵奉贤忽又了脸色,由阴翳狠辣变得色眯眯。他垂涎的目光扫过顾见骊鼓鼓囊囊的胸口和纤细的腰身,手中的匕首又逼近几分,紧紧贴着顾见骊的脖子,威胁:“我的小娘子,你好好想想,整个府里根本没人在意你的死活,就算有人听见你呼救也不会来多管闲事。说不定还有人再啃你一口。乖乖听话,自己把衣服脱了。我会好好疼你的……”
顾见骊慢慢抬手,搭在腰侧的系带上。
赵奉贤咽了口口水。
黑暗中银光一闪,不是赵奉贤手中的匕首,而是顾见骊从被子里拔_出的匕首。她身子后仰,堪堪躲开抵在喉间的匕首,又用尽全力踹向赵奉贤。
赵奉贤“哎呦”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
顾见骊身娇体软,力气小得很。应该是不能踹倒赵奉贤的。偏偏赵奉贤精虫上脑,满脑子都在想入非非,根本没有料到娇弱如顾见骊会反抗,这才吃了亏。
顾见骊跳下罗汉床,大声喊:“栗子——”
没错,整个广平伯府没人在意她的死活,甚至是盼着她死的。她连林嬷嬷和长生都不会信任。可是栗子不一样,她单纯如白纸,不懂算计和阴谋,兴许是希望。
“不知好歹的东西!”赵奉贤爬起来,轻易抓住顾见骊的手腕,将她拉回来,摔在罗汉床上,而后扑过来。
顾见骊握紧手中的匕首,再不犹豫,朝赵奉贤的脖子砍去。
赵奉贤叫了一声推开,他摸了摸脖子,摸了一把血。只是可惜顾见骊力气实在太小,赵奉贤脖子上的伤口并不深。
顾见骊又趁机大声喊了几遍栗子。
赵奉贤呲着牙指着顾见骊:“我心疼你才让着你,你再不听话。别怪我粗鲁了!”
看见那伤口这样浅没有真的伤到赵奉贤,顾见骊眼中浮现一抹失望。脖子不行,那是哪里?
眼睛!
父亲曾说过:“倘若知道前方无路已是必死的局,束手就擒远不如玉石俱焚。”
不等赵奉贤再扑过来,顾见骊握着手中的匕首朝他奋力刺去。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便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你发什么疯!”赵奉贤连连后退。
他手里也有匕首,可是他不舍得划破顾见骊香嫩的身子,那样就不完美了,享受程度也要大打折扣啊……
赵奉贤只想逼迫顾见骊并不想伤她,顾见骊握着匕首乱挥,他只好退了又退。直到他手臂和脸上落下两道划痕,他这才终于反扑,在手被顾见骊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后,拉住了顾见骊的手腕,夺了她手里的匕首。
匕首落了地。
“我真是小瞧了你!啧,看上去娇娇弱弱的没想到骨子里到底是战神的女儿!”赵奉贤擒着顾见骊的手,将她逼到墙角。
屋子里很暗。
顾见骊后退的时候脚步趔趄了一下,赵奉贤下意识地垂眼去看。顾见骊忽然拔-出发间的簪子,鸦色长发落下。
赵奉贤惊讶抬眼的瞬间,顾见骊手中的簪子恨恨刺进赵奉贤的眼眶。鲜血喷出来,溅在顾见骊脸颊上两滴。
“啊——”赵奉贤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视线受阻,他吃痛后退,被脚下的小杌子绊倒,跌坐在地,捂着鲜血不止的眼睛叫得凄惨。
顾见骊飞快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冲上去朝赵奉贤的身上刺去。
动作快得像是发生在一瞬。
顾见骊不知心脏在哪里,她只是一刀又一刀地刺。赵奉贤伸手去挡,她就砍他的手。能刺哪儿就刺哪儿。
她发疯般刺下去,一刀又一刀。
最穷困潦倒时,她即使当了母亲的遗物,也没有卖掉父亲给她的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顾见骊也不知道自己刺下多少刀,她浑浑噩噩地重复着刺、砍的动作,直到赵奉贤再也不能动了。
手中的匕首落了地,顾见骊跌坐在地,望着血泊里的赵奉贤开始全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求生时的勇气烟消云散,只剩下巨大的恐惧。
她杀了人……
漆黑的夜里,她颤着身子,无助啜涕。
身后的咳嗽声,骇得顾见骊魂飞魄散。她僵僵转过身子,眼泪湿了脸。
姬无镜小臂支撑着,勉强坐起来,尚未开口,一大口血吐出,染红他雪色的寝衣。本就苍白的脸色在一瞬间褪去所有血色。
有什么东西从他指尖射出,屋子里的几盏灯忽然点燃,照亮整间屋子。姬无镜扫过一片狼藉的屋内,最后望向泪水涟涟的顾见骊,这个让他两次功亏一篑的罪魁祸首。
“给我倒杯水来。”姬无镜沙哑开口。
顾见骊身子僵了僵,木讷地爬起来,浑浑噩噩地倒了水,将杯子递给姬无镜。她全身都在发抖,递到姬无镜面前的杯子里已经洒了大半的水。
姬无镜喝了口水,撩起眼皮看顾见骊,问:“害怕?”
顾见骊六神无主,眼神有些空。
姬无镜把杯子递到顾见骊面前,说:“喝下去。”
顾见骊望着姬无镜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伸手接过杯子,小口小口把杯子里剩下的水都喝了。凉水入腹,顾见骊打了个寒颤,空洞的眼睛逐渐恢复了神采。
“冷静了?”姬无镜问。
顾见骊僵硬地点了下头。
姬无镜又是一阵咳嗽,才握住顾见骊的手腕。他的手很凉,像顾见骊喝下的凉水那样凉。
姬无镜用力一拉,将顾见骊拉到床榻坐下,他双臂环过顾见骊的身子,在她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他一边饶有趣味地把玩着顾见骊发僵的手,一边贴着顾见骊的耳朵,低声说:“咽喉、心脏、眼睛,都不是最好的下手部位。”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姬无镜阴冷低沉的声音擦过她的耳尖,也在她的心上擦过。
“男人身体上的弱点在这里。”姬无镜将顾见骊僵硬的手揉捏至柔软,然后拉着她的手放在他裆间,摆弄着她的手让她握住。
当意识到自己掌中握的是什么东西,顾见骊整个人都懵了。刚刚缓和下来的身子又僵了脊背。
姬无镜握着顾见骊的小手教着她:“只要轻轻一捏,男人就会浑身无力,丢盔弃甲再无还手之力。如果像这样转动一圈,男人的性命就在你的掌中。嘶——”
姬无镜倒吸了一口凉气,牙齿咬着顾见骊的耳尖儿磨了磨:“我在教你,不是真让你捏碎。”
顾见骊缩手,想松开烫手山芋。姬无镜握住她的手没放,在她耳边问:“可学会了?蠢孩子。”
顾见骊慌忙点头,姬无镜这才松手。顾见骊死死低着头,整张脸红得发紫。姬无镜弓着腰低头去看她的脸,狐狸眼似笑非笑:“我在教你怎么防身,不许乱想。”
他抚在她脸颊的气息让她心尖轻颤。
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姬月明气势汹汹:“没想到五婶竟然趁着五叔病重与表哥私通!”
浩浩汤汤的人涌进来,看见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一时呆住。
“这、这是……”
姬无镜扯起嘴角笑得阴翳:“很久没杀人,手痒。” 

第012章

第12章
顾见骊猛地偏过头,目光怔怔地望着姬无镜。就连那股子从来都没有过的巨大羞窘也被暂且压了下去。
姬无镜这话让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接话。这话……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随意杀人可这话偏偏是姬无镜说出来的……
满屋子的血腥味儿熏得人脑子发昏。
姬月明望着赵奉贤的尸体,有些吓傻了。明明今天还见过、说过话,如今就这么死了?
恐惧的感觉袭来,她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跳。她动作僵硬地抬起头望向床榻上的两个人。
姬无镜盘腿坐在床上,顾见骊长发松散披在身上,坐在姬无镜怀里,姬无镜在她身后拥着她,样子十分亲密。一群人冲进来“捉奸”,顾见骊下意识想要起身,姬无镜压住了她的手,没让她动。
两个人身上都沾了很多血迹,明显顾见骊身上的血迹多一些,尤其是那双手,几乎被鲜血染红。姬无镜手上的血迹倒像是握着顾见骊的手而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