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镜微眯了眼。原来这只软绵绵的小猫儿也是会生气的。他松了手,才发现把顾见骊的脸颊捏红了。这么娇嫩的吗?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手腕却被顾见骊拉住。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顾见骊却只是低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姬无镜沉默半晌,扯起一侧嘴角笑了起来。他揉了揉顾见骊的头,口气随意:“叔叔逗你的。回不回家了?”
“回家……”顾见骊声音小小的,点了点头。
姬无镜手腕翻转,将顾见骊的手握在掌中,牵着她往外走。
临出门前的那一刻,顾见骊迅速擦去眼角的湿意,抬起头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神情又变得端庄婉雅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她总是不喜在人前露出不体面的样子来。她看着姬无镜的背影,心想自己的体面在姬无镜面前倒是完全保持不住。她如今亦不想花什么心思在姬无镜面前硬撑着维持体面。想来是因为她几次在他面前丢脸,她在他面前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陈河还在院子里,他一手负于身后立如风下松,那只猫儿倒是不见了。
“还没走。”姬无镜瞥向陈河的目光不太耐烦。
陈河温声问:“真的没商量?”
“我找不到杀他的理由。”姬无镜古怪地笑了一下,“一把老皮做人皮灯笼又不好看。”
陈河有些犯愁地看向姬无镜。按理说姬无镜这个性子,很容易得罪人,他不喜别人,别人也不喜他。偏偏皇帝对姬无镜还不错,免了他一些礼节,连姬无镜及冠的字都是皇帝以玄镜门赐下。他中毒之后,皇帝更是关怀,宫中太医勤去诊治,进贡的珍稀补药也赏赐了不少。
陈河悄声叹了口气,罢了,让姬无镜去杀皇帝的确没什么道理,不必再难为他。
天上忽然升起一道讯号烟。
一个小太监紧接着一路疾跑过来,疾呼:“出大事了!”
姬无镜带着顾见骊和陈河赶去御花园的时候,侍卫围了一层又一层,密不透风。御花园离这里并不远,他们赶过去时,事情才刚发生没多久。今日元宵宴,臣子带着家眷入宫。一年中唯有今日臣子与家眷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欣赏美景。刚刚正是几位臣子的妻女在御花园里散步时撞见了这一幕。
——二殿下姬岩迫三殿下姬岚未婚妻在梅林里正行苟且之事。两人衣衫不整,红梅铺满地。
陈河拍了拍前面侍卫的肩让他让路。
侍卫口气不善:“走开走开,不要往里凑……”
他话还没说完,回头一看,见姬无镜和陈河两尊冷脸鬼杵在那里,吓得魂儿都快飞散了,忙颤颤巍巍地让开路。
挡在前面的侍卫都把路让开。
刚走到里面,顾见骊就看见昌帝挥手就是一巴掌,朝二殿下姬岩的脸上打下去。姬岩一趔趄,跌在地上。他裤子还没有穿好,狼狈不已。昌帝骂声不休,恨铁不成钢。
姬无镜侧过脸朝顾见骊面前吹了口气,低声说:“小孩子家家的,不许乱看。”
顾见骊真是服了姬无镜总把她当成小孩子,只不过二殿下如今的样子的确是极为不雅的。根本不用姬无镜说,顾见骊发现二殿下衣冠不整的时候,早就移开了视线,非礼勿视。
三殿下姬岚的未婚妻缩成一团捂着脸哭,宫女拿来斗篷裹在她的身上。她哭得悲戚,呜呜咽咽,让人动容。宾客虽然已经被侍卫遣散了,可今儿个的事儿定然是传了出去,也不知道这位未来的三王妃日后可如何是好。
姬岚匆匆赶过来,给昌帝行了礼。他似想求情,可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未婚妻,眉峰拢皱,给二皇兄求情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顾见骊有注意到侍卫禀告姬岚赶来时,他埋首哭泣的未婚妻明显颤了颤身子。
“侵占弟妻,你简直丢我皇家的脸!你还想干什么,啊?”昌帝勃然大怒。
姬岩狼狈地整理着衣服,慌乱地跪在昌帝的脚边。他的声音都是抖的:“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是被冤枉的啊!”
昌帝朝着姬岩的肩膀一脚踹过去,大怒:“谁扒你裤子了?把姑娘家的身子都占了有什么脸来喊冤枉!拿鞭来!”
昌帝是真的愤怒。他先前对姬岩有多器重,如今就有多愤怒。原本他看好前太子,偏偏他还活着前太子就意欲篡位!最近他日益觉得身子骨没那么结实了,正考虑着立姬岩为太子,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来。他原本就知道姬岩贪恋女色,宫中爱妾伶人不计其数。男人好女色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姬岩连自己弟媳的主意都打!还没当上太子就有了抢夺之心,如真是立他为太子,说不定和前太子一样盼着他早死!昌帝如何不气?
他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鞭子,用力甩在姬岩的身上,一鞭子又一鞭子。
鞭子劈头盖脸打下来,姬岩不敢躲避,声泪俱下地高声喊着冤枉。
姬岚走到他的未婚妻面前,命令一旁的宫女:“带孙姑娘回去歇息。”
孙引兰拿开捂脸的手,用一双泪眼望向姬岚,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似又千言万语,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有四个多月,她就要嫁给他了。可是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她知道她嫁不了他了。
宫女将孙引兰搀扶离开后,姬岚走到昌帝面前求情:“父皇,二哥平时向来守礼,这其中说不定……”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跪地的姬岩忽然站起来,掐住了昌帝的脖子,逼迫着昌帝不得不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树上。
“你、你……”昌帝再发不出别的音来,惊恐地望着姬岩阴森的眼。
侍卫大惊,立刻喊着“救驾”,围上去。
姬无镜手腕一转,一枚铜板飞出去,准确无误地搭在姬岩后颈处的穴位。姬岩身子一僵,瞳光迅速涣散,松了手,身体沉重地向后倒去。
侍卫立刻冲过去扶起昌帝,又钳制住了姬岩。姬岚和另外两位殿下也匆匆赶过去,扶住昌帝,一脸关切。
昌帝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大手一挥下令侍卫将姬岩关起来。
只是关起来,并不是打入天牢。姬岚和另外几位殿下心中暗暗思量。姬岩真的酒后失态也好,别人陷害也好。他若真的无法继承大统,对于其他几位殿下来说都是好事。
这种情况下,陈河不能在立在一旁袖手旁观,定然要过去做事。临走前,他颇为无奈地看了姬无镜一眼,压低声音:“这救人是侍卫的事情,侍卫们没本事,还有东西二厂。你玄镜门是杀人的,抢什么功?”
姬无镜笑:“我乐意。”
陈河简直要怀疑姬无镜是故意跟他作对才出手救昌帝。虽然,姬无镜即使不出手二殿下也伤不了昌帝。陈河很是希望姬无镜和昌帝间生出些过节来。
顾见骊望着远处昌帝的方向,目光微沉。她抿了抿唇,拉姬无镜的袖子,说:“我们回家吧。”
“好啊,回家算账去。”姬无镜转身。半日折腾,姬无镜的身体的确也有些受不住。
他回家之后不仅要抢一笔钱,还要等昌帝的赏。
两个人刚刚走到宫门口,侍卫一路小跑追过来,带了昌帝召见他们夫妇的旨意。
顾见骊想起姨母的话,心中一沉,可昌帝说了要见他们夫妇,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借故躲开。

第51章 第051章

第51章
顾见骊一路上心事重重, 十分不安。到了殿前, 向昌帝行礼之后,她悄悄向后退了一步, 恭敬低下头, 默默听着昌帝与姬无镜的对话。
越听, 心越沉。
她听得出来昌帝对姬无镜的关怀与器重。算了算,姬无镜在玄镜门中为昌帝做事已有十一载。
顾见骊心口有些发闷。
她盼着昌帝不会注意到她, 叫她过来也只是顺嘴一提,等他与姬无镜说完话, 她就可以回去了。
又或者本来就是姨母多虑。
顾见骊安慰着自己一切都还没到那般差的境地。
昌帝与姬无镜只是说了些让他好好调养身体,早日回玄镜门的话。姬无镜将要退下, 昌帝这才随意看了顾见骊一眼。
昌帝当然知道姬无镜的妻子是顾敬元的小女儿。
对于顾敬元和骊云嫣的两个女儿,即使她们两个小时候常常去咏骊宫, 昌帝也没见过几次。他对顾在骊还有点印象, 对顾见骊却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印象里的顾见骊还是个小孩子,穿着浅粉的襦裙, 像朵娇嫩的花儿似地扑进骊云莞怀里。
如今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才发现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是啊,已经嫁了人。
“你父亲身体可还好啊?”昌帝发问, 语气发沉。
顾见骊恭敬回话:“承蒙陛下记挂, 父亲身体已无大恙了。”
昌帝微眯了眼, 一阵恍惚。望着面前低着头的顾见骊, 隐约想起当年他将骊云嫣赐婚给顾敬元时, 骊云嫣也是这样轻轻低着头,温雅守礼。昌帝也记得当时赐婚时,他心里的不舍和愤懑。
“为何一直低着头?”昌帝发问。
顾见骊蹙眉了一瞬,仍旧用恭敬的语气回话:“回陛下的话,臣妇弄湿了妆容,无颜对圣颜。”
昌帝这才注意到顾见骊挽起的乌发半湿不干,连身上的衣裙也不是太合身。
“在朕印象里,你还是个梳丱发的小姑娘。一眨眼长这么大了。”昌帝顿了顿,“抬起头来。”
顾见骊犹豫了一瞬,心里盼着只是她与姨母多想,慢慢抬起头来,娴静而立。
大殿内忽然静下来。
许久之后,昌帝才重新开口:“朕记得你姐姐叫在骊,你叫什么?”
“回陛下的话,臣妇名见骊。”
“见骊,见骊……”昌帝陷入沉思,许久后点点头,道:“你父亲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陛下谬赞。”顾见骊迅速重新低下头。
姬无镜奇怪地看了顾见骊一眼,对昌帝请辞。
昌帝默了默,看着顾见骊,说:“你姨母一直惦记着你。今日入宫可去见过她?”
顾见骊心头一跳,莫不是今日去咏骊宫见姨母被陛下知道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好昌帝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又说:“你姨母最近心情不大好,你不若在宫中住上几日陪陪她。”
顾见骊大惊。
她不知道昌帝的真实用意到底是不是单纯地让她陪骊贵妃。顾见骊有点慌,下意识地觉得不该留下来,留下来是不安全的。
她心里慌得七上八下,面上却是一点不先,脸上甚至挂着得体的浅笑。她温声回话:“臣妇谢过陛下体恤。只是夫君身体不适,需要日夜照料。民妇不敢失了为人_妻的责任。更何况臣妇染了风寒,不宜入住宫中。若是将风寒染给娘娘,臣妇万死难辞其咎。”
大殿重新安静下来。
姬无镜侧过脸,轻声一阵咳嗽。随着他的咳嗽,面色逐渐变得苍白。
顾见骊急忙搀扶住他,关切问:“可还好?”
姬无镜摇摇头,示意无事。
顾见骊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向姬无镜。四目相对,姬无镜在她的眼中只看见欲言又止。
昌帝回过神来,笑着说:“是朕一时糊涂了。”
他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顾见骊顿时松了口气。她不敢显露出来,唯有跨过门槛时才悄悄舒了口气。
姬无镜看了她一眼,皱眉,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宫殿。
回去的马车上,顾见骊心事重重。她想先去父亲那里一趟。她想问问父亲的打算,也想将今日的事情说给父亲听。她有些慌,本能地想要寻求父亲的庇护和意见。
姬无镜神情恹恹地靠在车壁,脸色也不太好看。顾见骊看着姬无镜如此,知道姬无镜今日是真的累了,她不忍心再拖着姬无镜折腾,早些回家才好。犹豫再犹豫,她还是没开口,想着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明日单独出府去见父亲也好。
姬无镜撩起眼皮看向顾见骊,懒懒问:“看我做什么?”
顾见骊装作不经意地随口说:“五爷,我听说有些人会卖妻。倘若有人出高价,五爷可会把我卖掉?”
刚说完,她又笑着说:“我随口说着玩的。五爷别当真。”
姬无镜审视着顾见骊的神情,慢悠悠开口:“看心情啊。”
顾见骊笑着点点头,装成只是随口说了个玩笑的样子。她掀开马车小车窗旁的车帘,看看外面的热闹。
街市上人不多了,晚霞倒是烧满天际。顾见骊仰起头望着烧满天的落霞,落寞地浅浅笑着。
本就不是他想娶的妻,又怎敢奢求他为了她与他效忠的皇帝相抗。
他这样做是正常的,是对的——顾见骊如是想。
到了广平伯府,顾见骊让小厮回去搬来姬无镜的轮椅。她见姬无镜累了,想推着他回去。
“不用了,你先回去。我去老头子那一趟。”姬无镜扶着车壁下了马车。
顾见骊跟出去,犹豫开口:“我瞧着你脸色不是太好?要不要先回去歇一歇?”
“不。”
顾见骊便不再说了。看着姬无镜往主屋去,她独自往小院子走。还没走到呢,就掩唇打了个喷嚏。今日在西厂洗了澡,头发还没干透就出来,如今又天寒,显然是又染了风寒。
顾见骊快走了两步,赶忙回去让季夏熬风寒药。
她可病不起。
堂屋内,广平伯正和三个儿子围着火说话。下人禀告姬无镜过来,广平伯着实意外。
事实上,姬无镜已经很多年没有主动找他。姬无镜上次喊他父亲是什么时候他都不太记得了。
广平伯压下好奇,朝进屋的姬无镜招手:“来来来,外面冷,过来坐。暖和暖和。”
“不坐了。”姬无镜立在门口没往前走,“我过来是告诉你一声,三天内把聘礼补上送给顾敬元。你那三个儿子当初娶媳妇用了多少聘礼,一分不能少。”
广平伯没曾想姬无镜过来竟是为了这事儿。他愣了愣,才说:“无镜啊,这聘礼哪有婚后再补的道理?这都娶回来了……”
“要我再说一次?”姬无镜凉凉反问。
大爷姬无铮不悦开口:“无镜,怎么跟父亲说话的?”
姬无镜连看都不看姬无铮一眼,完全懒得理他。
广平伯心里气闷啊!这个儿子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少花钱娶媳妇明明是家里赚到了,他怎么还能帮着亲家来要钱?
“无镜……”
姬无镜没了耐性,不耐烦开口:“嫌拿不出手?”
他随手指了指三个兄长,凉薄开口:“那就把他们三个当初娶媳妇的聘礼加一起。”
他轻轻勾唇,狐狸眼挑起几分阴翳。他也不等广平伯答应,转身往外走。
广平伯望着姬无镜的背影张了张嘴,气恼姬无镜的态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让管家照办。
因为他心虚。
当年他嗜酒如命,醉后常常做些糊涂事儿。有一年,他喝醉了酒,和权势滔天的东厂督主打赌,将两个儿子当成了赌注,输给了东厂督主。
老四姬无错受了宫刑,天寒地冻哭着往外跑,伤口发炎,就那么夭折了。
老五姬无镜运气好一些,还没受宫刑就从东厂跑了出去,撞上了前太子,被前太子留在东宫当玩伴儿。后来广平伯醒了酒,跑去东宫寻人,姬无镜却不愿跟他回家了。至于后来姬无镜是怎么从东宫去了西厂,拜了前任西厂督主为师,又是怎么练了一身武艺去了玄镜门……这些事儿广平伯一概不知。这个儿子啊,再也不会与他说这些。这二十多年,这个儿子完全把他当陌生人。
也是从那事之后,广平伯戒了酒。可憾事已酿,于事无补。
广平伯望着燃烧的炭火叹了口气。他忽然想起来,那一年他原配临终前让他好好照顾几个孩子。可她病故三个月不到,他就因醉酒一时糊涂害了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四岁……
姬无镜回到院中时,顾见骊已经将热水给他备好。顾见骊抱着他的寝衣跟他往小西间走,说:“水里加了药的,你多泡一会儿。”
姬无镜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手掌贴在顾见骊的额头,说:“又发烧了。”
“已经喝了药的,睡醒就不会有事了。”
“去睡,不用等我。”姬无镜说。
顾见骊虽然点头答应下来,可她还是想等姬无镜的,担心姬无镜需要照料。可是汤药里助眠的成分起了作用,她犯了瞌睡,侧躺在床上睡着了,连被子也没来得及盖。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姬无镜已经熄了灯,上了床准备歇息。
她胡乱扯了扯被子,面朝里侧蜷缩着睡去。姬无镜在她身后揽着她的细腰,将她拉进了怀里抱着。顾见骊迷迷糊糊睡着了,姬无镜的手不经意间滑过她的寝衣放在她肚子上时,她虽有些别扭,却也没太大抵触。习惯了。
直到姬无镜捏了捏软桃。
顾见骊一下子睁开眼,睡意全无,顿时清醒过来。

第52章 第052章

第52章
顾见骊整个人僵在那里, 身上有些发冷。姬无镜泡了很久的药浴,身上是热的, 他手上的热感传来, 顾见骊身子奇异得又冷又热。
顾见骊咬唇, 贝齿在娇嫩的唇上咬下一道白印子。
她一动不敢动, 又紧张又抵触,还有着对未知的些微恐惧。
他是以为她睡着了吗?
顾见骊不仅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一丝一毫声响。连呼吸都轻浅了起来。她在心里盼着姬无镜当她睡着了一会儿就会收回手, 甚至盼着姬无镜只是半睡半醒时无意间的动作。
然而他掌心的薄茧滑捻的感觉提醒着顾见骊——他是清醒的, 有意识的。
顾见骊搭在脸侧的手慢慢攥紧锦褥。
漆黑寂静的夜里, 感官那般清晰。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将她笼罩, 推着她往一个陌生的天地走去。
她隐隐明白将要发生些什么,却又并不完全懂得。只隐约记得小时候无意间从嬷嬷闲谈的口中听说过元怕、落红等词儿, 她只知道是痛的, 亦觉羞耻难堪。出嫁时只当成嫁个将死的人,也没有那个心情, 陶氏什么都没教她。人呐, 对一件事情越是一知半解, 越是害怕。
对未知疼痛的些微畏惧和说不出口的羞耻感,让顾见骊对揉捏的手掌忽略了不少。她甚至想, 姬无镜身体不好大概是不能行房的, 若只是手这样……也……可是……
千回百转, 心乱如麻。
“顾见骊。”
“啊……”顾见骊下意识地低呼出声, 轻呼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反应过大了些, 顿时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身后的低笑声擦着她的后颈传来,让她的脖子有些痒。
姬无镜睁开眼,视线里是顾见骊露在寝衣外泛着莹白的脖子。他放在肚兜下的手忽用力一捏,又凑近顾见骊的后颈,咬下去。
双重疼痛让顾见骊眉心紧蹙。她迅速紧紧闭上眼睛,压下眼底轻颤的湿意。
姬无镜松了口,他看了一眼自己留在顾见骊后颈上的牙印。落下的牙印并不完整。他皱眉,又凑过去在原来的地方咬了咬,将牙印凑个完成,这才满意地笑了。
他上半身微微抬起,捏着顾见骊的下巴,将她的脸抬到眼前,打量着她的神色,问:“怕吗?”
顾见骊缓慢摇头。
姬无镜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笑:“求求叔叔,叔叔就放过你。”
他戏谑的口吻让顾见骊有些恼了。到底是万千宠爱养大的贵女,即使历了难学会了再三隐忍,骨子里的傲气挫得了一时,挫不了一世。
她直视姬无镜的眼睛,执拗地硬气开口:“没有什么可求的。该我尽的责任我会尽,只是劝五爷当心身体。”
又生气了。
姬无镜审视着顾见骊闹别扭的眼睛,心里升起了诧异。这小姑娘最近跟他生气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从一早出门入宫到这一刻,一天内跟他气了三回。
明明她原先不是这样的,原先的她见了他只会害怕,经过他身边恨不得绕着走。
“是谁告诉这事儿伤身的?又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连行房的力气都没有的错觉?”姬无镜不紧不慢地低声问。
再说了,姿势那么多。明明有累不到他的姿势。
顾见骊抿唇望着姬无镜,不说话了。
姬无镜看了她半晌,神情阴翳地嗤笑了一声,重新躺下来,又把顾见骊的脸推过去——不想看。
他把顾见骊娇软的身子重新勾进怀里抱着,一直放在她肚兜里的手拨弄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舍地退了出去,将她的肚兜拉扯好,又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她的寝衣服帖地贴在她的身子上。
手好像没地方放。他将手搭在顾见骊的细腰上放了一会儿,又越过顾见骊的身子,在她身前摸索了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在了掌中。
又困又乏。姬无镜打了个哈欠,将脸埋在顾见骊的背上,蹭了蹭。怀中的身子娇娇软软的,就那么大点儿。尤其是她的腰,细得易折。
算了,这孩子还太小了。若真怀了他的乖闺女,生产时太危险。
对她的兴趣正浓,她死了可不行。
姬无镜很快睡着了,顾见骊却没睡着。她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姬无镜握住她的大手。她慢慢发现,在有些时候只要她拒绝姬无镜竟然真的不会勉强她。不,不仅是她拒绝,只要她露出些不情愿,他便不屑一顾懒得坚持。
倒也不是只要她拒绝,他就会依从。在很多时候,姬无镜都是很固执一意孤行的。只是有时候会顾虑她的想法。至于他什么时候一意孤行什么时候会理会她的想法?顾见骊却分不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