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死了。”霍平疆打断她的话,“今日才复生。”
霍平疆起身,将姚氏抱了起来。
“我给音音求的平安珠!”姚氏伸手想要去捡。
霍平疆面色冷毅,抱着姚氏大步朝马走去。他说:“再不需神佛,你有我了。”
“可是音音……”姚氏担忧地望向小巷的方向。
霍平疆一直没从姚氏的脸上移开的目光,这才顺着她的目光朝小巷的方向望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对她说:“没事。安心。”
才爬起来的纪鹤轩看着霍平疆带着姚氏上马,目瞪口呆。他后知后觉,这个老妇人就是霍将军那个传说中的发妻??
“那……霍将军还是那个傻子太子妃的爹?”纪鹤轩迅速给了自己一巴掌,又“呸”了一声,可再不敢说什么傻子不傻子的。
他忽然想起来今日的任务,赶紧翻身上马去追霍平疆,在后面笑呵呵地说:“恭喜霍将军和嫂子团聚!这个时候到酒楼吃一杯庆祝才行!”
立在不远处的周荷珠脸色发白,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霍澜音被人拉进小巷之后,被那人拉上一匹早就停在那里的马,朝着西面的巷子林冲去。那一片的民宅密密麻麻,小巷交纵,最是藏匿行踪的好地方。
马很快停下来,霍澜音又被拽下马,拉进一间不起眼的民宅。
“我把人带过来了,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善待我的家人!”男人说完,手中的匕首一横,割喉而亡。
霍澜音缩着肩向一侧躲避,躲开溅起来的鲜血。
屋内昏暗,崔欣媛慢悠悠地把玩着一把小刀。她笑着说:“怎么就傻了呢?真是可惜。”
霍澜音抬起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好像没听见崔欣媛的话一样。她用好奇的目光将整个屋子打量完,才看向崔欣媛。然后她瞪大眼睛,指着崔欣媛,大喊:“丑八怪!”
崔欣媛的脸上有几道可怖的刀疤,毁了容。
崔欣媛顿时黑了脸,状若癫狂地朝霍澜音冲过来,抓住霍澜音的衣襟,朝她愤怒地大喊:“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的一切!”
霍澜音挣扎,红色的珠串儿轻晃。
“我到底哪一点不如你?在西泽的时候,你什么都压我一头!我风风光光地嫁到京城,消息传到西泽,那些人是多羡慕我……”崔欣媛又哭又笑,“可是你毁了这一切!因为你,我的孩子没有了!我的孩子没有了,婆婆不停往房里塞人,那些贱人抢了我相公的心!她们还毁了我的脸!啊啊啊啊……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孩子,没有相公的宠爱,没有貌美!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崔欣媛大吼大叫,双眼瞪得很圆,眼白不满血丝。整个人的状况很不好,精神似乎已经出了问题。
霍澜音使劲儿挣扎,推开她,向后退。
崔欣媛也不追,她望着霍澜音阴森森地笑着,晃着手指头说:“你跑不掉的。你欠我那么多,你得还!你也要让你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
霍澜音捂着肚子使劲儿摇头:“没有孩子!”
“那就怀!立马给我怀!”
“小嫂子!”宋家桃忽然推门进来,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看了看崔欣媛,又看了看霍澜音,顿时明白了过来,赶忙冲过来挡在霍澜音身前。
“小嫂子,你病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滚开!”崔欣媛说的每句话都像是在尖叫。她一边尖叫着,一边冲过去。
宋家桃咬咬牙,奋力将崔欣媛推开,拉着霍澜音就跑。
霍澜音看了宋家桃一眼。
崔欣媛捂住自己的耳朵尖叫了一声,吼:“给我追!”
宋家桃一边拉着霍澜音跑,一边嘴里嚷嚷个不停:“完了,完了!我听见脚步声了。是不是坏蛋追来了!崔欣媛真的疯了嘛,这是干嘛吗……我的观音菩萨啊!霍澜音,我以前是被小嫂子骗了,对你态度才不好的。我现在能分得清好坏了!你放心,我保护你!”
霍澜音古怪地瞧着身侧的宋家桃,听她说话像捡豆子似的。
宋家桃瞧见一个小宅院的侧门,伸手推了一下,发现能推开,就赶忙拉着霍澜音跑进去。
“我真是蠢死了嘛。发现小嫂子抱着硕婉的神情不对劲,应该跟哥哥说,跟父亲说,跟谁说都好嘛。怎么能想着自己解决的。更蠢的是我刚刚居然让两个丫鬟给我买糖去了。真的是蠢死了嘛……怪不得家杏和家苹都说我笨……”
“轰”的一声,木门被踹开。
宋家桃看着冲进来的几个男人,尖叫了一声,不停地说:“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闭嘴。”
“完……”
有什么擦过宋家桃的耳边,前面冲过来的几个男人里面,立刻有一个人倒地。
宋家桃眨眨眼,后知后觉地转过头,看向身侧的霍澜音。
霍澜音抬着手腕,宽大的喜服袖口下,腕上绑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弩暗器。她目光冷静沉着,遮面的红色珠串儿轻晃。
弩的机关拨动,又是几个人倒下。
霍澜音回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弓,取了三支箭,搭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冲进小院的人已经全部倒了下去。
宋家桃张着嘴,呆滞地望着霍澜音。
霍澜音转过头,看向宋家桃。隔着轻晃的红色珠串儿,宋家桃还是看见了霍澜音轻轻勾起唇角,狡猾地笑了。
她慢慢合上嘴,举起双手来,诚挚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我……我受惊过度傻了!我应该也可以演好……吧?”
院外响起整齐的马蹄声,然后卫瞻出现在门口。
“音音!”
霍澜音神色忽然一变,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扑进卫瞻的怀里,呜呜地哭个不停。
卫瞻轻抚着她的头,问:“是谁将你掳走的?”
“呜呜……大胡子!粗眉毛!”霍澜音手舞足蹈,想要比量出一个男人的形象来。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二王爷!”
“好,孤知道了。”卫瞻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安抚。
卫瞻虽淡然,可跟着一并过来的军队却是一片哗然。
宋家桃挠了挠头。
霍澜音乖乖偎在卫瞻怀里,她侧过脸看向宋家桃,悄悄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宋家桃将手背在身后捏了一下自己。如果这不是一场梦,那她一定是真的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拉着大臣密谋废太子的二王爷:……啥???

第170章

第170章
“人没进宫?”皇后略显诧异。
翠风摇头, 回禀:“一直派人盯着的。果然如娘娘所料,二王爷私下联络了赵大人、柳大人等大臣,定是要一起提出二废太子。只是……守在宫门的眼线的确发现了赵大人、柳大人等几位大臣进宫, 却独独不见二王爷。”
皇后凝眉,在殿内缓缓渡着步子,思索着。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 用邪功让卫瞻失控从而失去继位的资格。卫瞭平庸且年幼,算不得阻碍。而且他心性良善如白纸,知晓自己并非皇子,大概会心灰心冷无颜继位。然后她借助旁人之手捅出三二七案,将朝臣进行一波大换血。即使不能全换成自己人,就算换些没什么资历的年轻人,也阻她不得。
太子地位动荡,有心人自然要有所行动。在废太子之事上,二王爷一定会十分尽力。他只要行动, 就可以被皇后抓住觊觎皇位的把柄。等二王爷鼓动臣子废掉太子之后, 她自然也可以以大不敬之罪除掉二王爷。毕竟他徒有王位,并无太多的实权。
待她继位掌权日后年迈, 是把皇位留给卫瞻,或者在两个儿子的下一代中挑个喜欢的小殿下小公主, 都行。
在皇后的计划里看似每一个利用旁人的关键点都很重要, 可是将朝堂大换血才是一切的根本,也是最难的地方。
然而计划出了纰漏。
三王爷那个小白脸自作主张毒害陛下,使得陛下龙体大恙, 命不久矣。皇后怒而杀之。不得不提前行动,改变原本缓慢的计划,釜底抽薪。她再次搜寻可用棋子,最终用周自仪的正义捅出三二七案,想以最快的速度搅乱朝堂。
可是周自仪被卫瞻丢进了牢中,甚至她后来安排的几个查案大臣也相继出事。人人都道卫瞻沉迷美色,只有皇后知道卫瞻暗中给她使了多少乱子。三二七案就这样耽搁下来,虽然人心惶惶,甚至有臣子心虚辞官告老还乡,可远没有达到皇后将整个朝堂大换血的目的。
正当皇后犹豫不决是否要将计划再往后拖一拖,按照原计划先搞定朝中文武大臣时,卫瞻忽然又非要娶一个傻子为太子妃。卫瞻这自废的行为,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卫瞻也失了人心,二王爷会急不可耐地加快夺权的步伐。
事到如今,就算皇后想往后拖都拖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将计划再次提前。也就是卫瞻不在宫中的今日。待二王爷带着大臣到皇帝面前二废太子,她再出手,先处置二王爷,再逼宫夺权。
这红墙绿瓦的森然深宫,早已布满她的势力。
“娘娘!”红风脚步匆匆地赶进来,“太子和太子妃去祭祖的路上出了纰漏!”
皇后已有所料,淡然地听她禀告。
“车队进行的路上,忽然有人放冷箭惊了马队,造成一片混乱。硕婉公主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混乱中,有人将太子妃劫走。太子亲率人马去追,所幸太子妃并无大碍。不过……太子妃哭着闹着说是劫走她的人是二王爷。太子殿下勃然大怒,派人擒拿二王爷。”
听到这里,皇后讶然。
——这不可能。二王爷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控中,二王爷眼下忙着联络大臣二废太子,巴不得卫瞻迎娶傻子为妃。他根本没有时间,更没有理由这么做。
皇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瞬间一深。
她猛地转身,看向翠风,问:“太子妃去偏殿拿首饰的时候,可有异常?”
翠风一怔,努力回忆了一番,忙说:“太子妃挑了很长时间,最后选的那几件首饰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前也禀过娘娘的。”
一阵沉默之后,皇后忽然问:“她有没有动过香料?”
“有的,太子妃在香料架子那边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抹抹这个,闻闻那个。奴还感慨着,太子妃到底是以前喜欢调香,即使如今智力下降,也忘不了曾经的爱好。太子妃还结结巴巴地说要给娘娘调香料呢,她都记得没有忘……怎么了,娘娘?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皇后脸色发冷,下令:“立刻去将偏殿烧了!”
她又抬眼望向殿门的方向,声音低下去:“应该来不及了。”
“娘娘,什么来不及了?”
皇后没有答案,慢慢勾唇,笑了。皇后有格外让翠风注意霍澜音有没有带走什么东西,可是疏忽了她可能留下什么东西——不容易被发现的东西。
皇后早就该知道,会调香的人,大多也会制毒。哪怕只是藏在指甲里的那么一丁点。
她回身走向美人榻,懒散坐下,拉开小几的抽屉,取出里面一块质地廉价的玉佩,反复摩挲着。又吩咐红风煮上一壶好茶,颇有闲情逸致地等着卫瞻的到来。
若是旁人来搜查,皇后一句训斥,谁还敢动?必然是要卫瞻亲自过来的。
茶还没有煮好,卫瞻已经到了。
皇后笑了笑,说:“令红风煮了你最喜欢的茶,只是这水还没有烧开,得再等一会儿。”
卫瞻径直走向一旁的茶桌坐下,一言不发,等着茶水。
红风端着热茶进来时,搜查的人也搜查完毕,前来禀告。
“启禀殿下,末将果然在娘娘的香料盒中发现了毒-药残渣,初步判定正是毒害陛下的毒!已请太医过来,做进一步的确定。”
卫瞻垂眼,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拨着茶面上飘着的两片茶叶,然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才道:“母后和三皇叔勾结暗中毒害父皇,后来恐事情败露,杀害三皇叔。实乃心思歹毒罪无可赦。”
他将茶盏放下,起身望着前方,面无表情地说:“儿臣愿陪同母后到父皇面前请罪。”
皇后眯着眼睛,看向自打进来一眼没看向自己的卫瞻。她忽然轻笑了一声,起身走到卫瞻的面前,顺手理了理他的衣襟处的褶皱。卫瞻这才睥向她。
“走罢。”皇后率先往外走。
翠风和红风对视一眼,急得不行,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卫瞻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抬脚跟上去。
皇后走出殿内,一眼看见坐在华舆上的霍澜音。这才知道卫瞻回宫至今往栖凤宫来,霍澜音竟也一并跟来了。
霍澜音望着庭院中的一棵树,似有些走神。
皇后冷哼了一声,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怒意,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到头来败在了一个那么小的细节上。若是在其他环节输了,她心服口服。可是败于这样一个小把戏,让人冤枉,让她觉得自己被戏耍。这种被戏耍的感觉比失败更让她无法接受。
她停在霍澜音面前,冷声开口:“西泽小香香,你这是从头装到尾还是半路开始装的?”
霍澜音收回目光,看向皇后。
皇后继续说:“当初宁肯死于狼群也要逃离的勇气呢?你想要的自由呢?男人给你点宠爱,就这么快臣服了?小丫头,本宫原以为你懂深宫后宅的枯燥和黑暗,想要逃离这样的日子。到头来,也还是和其他女子一样一生困于后宅相夫教子靠着男人的宠爱过活罢了。真让本宫失望。”
霍澜音动作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身子忽然晃了晃,朝前栽去,靠在皇后的肩上。皇后愣了愣,继而蹙眉,她拍了拍霍澜音的脸:“喂,你这个怀坯子可别再讹本宫!”
卫瞻已经赶了过来,扶住霍澜音,关切问:“怎么了?”
霍澜音低着头,摇摇头。
卫瞻下令:“送太子妃回东宫,再去请太医为太子妃诊治。”
然后他又轻轻拍了拍霍澜音的手背,低声道:“等我回去。”
皇后拂了拂肩头被霍澜音靠过的地方,生气地往前走,脚步没了往日的从容慵懒,带着几分怒意。
卫瞻看着霍澜音的华舆离开,才转身去追皇后。他也不急,只默默跟在后面,没多久也追上了皇后。他也不继续往前与她同行,始终落后几步。
其他官员默默跟在后面,气氛有些紧绷。
刚到皇帝的寝殿,正好遇到二王爷从里面出来。瞧见卫瞻和皇后,二王爷先是脸色尴尬起来。
卫瞻含笑开口:“二皇叔劫走太子妃是为了孤的名声着想,并非要加害太子妃。二皇叔的苦心,孤都明白。”
二王爷的脸上一道红一道白。昨日一起密谋的臣子就在旁边,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违心的话:“是,是二叔一时糊涂了。不会再过问殿下的私事。改日定要登门看望太子妃……”
赵大人和柳大人死死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派人传话,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只请皇后和太子进去。
皇后和太子仍旧是一前一后,穿过长长的大殿。
皇后说:“原来让之也是很想要皇位的。”
卫瞻“嗯”了一声,道:“父皇南征北战终于抢到了皇位,母后处心积虑也想称帝。儿臣继承父皇和母后的心志,对皇位当然势在必得。”
皇后嘲讽:“呵,还以为你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弱者才二选一,儿臣都要。”
皇后停下来,回头看向卫瞻,道:“你做这些就不怕失了人心?”
“人心?”卫瞻嗤笑了一声,“加俸一月,减税一年。什么人心得不来?若是不够,再翻一倍。”
皇后默了默,又道:“你既然想从毒害陛下之事着手将本宫拉下来,又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
卫瞻脱口而出:“这样不管不顾帅气一些,能讨我的泥泥欢心啊。”
皇后嗤笑了一声。
卫瞻神态稍微认真了些,又道:“母后既然想夺权,在我幼年杀了我便是,又何必兜那么大的圈子骗我习阴阳咒?”
皇后深看了卫瞻一眼。
卫瞻却忽然大笑了两声,换了种语气,道:“依母后的性子,并不怕输,只要输得漂亮。如今被这么小的绳索绊倒,摔了个狗吃屎,应该觉得很憋屈吧?”
皇后咬牙,脸颊上向来的淡然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怒而转身大步往前走。
卫瞻望着皇后的背影,慢慢收了笑,眸色深下去。
——不然呢?难道一刀杀了你吗?
面对抉择,人总会有很多选择,在最终选择之前,会犹豫,会走弯路,可能最后选择了一条曲折的路。可也正因为选择的时候反复考虑过,就算走了歪路,也不会后悔。
皇后也好,卫瞻也罢。
两个人走到门口,李公公说道:“陛下请娘娘先到偏殿候着,请殿下先进来。”

第171章

第171章
皇帝靠坐在床头, 皱着眉道:“平疆说今日会进宫给孤带芝麻巷的豆沙冰。这个言而无信的东西!”
“祭祀车队出事,当街混乱,霍将军也许在处理。”卫瞻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 欲言又止。
皇帝摆了摆手,道:“说吧,你想如何处理?”
这是终于说到皇后之事了。
卫瞻低着头, 没有立刻答话。如何处理?正因为他不知如何处理才将此事拖了这样久,今日又将事情推到了父皇面前。
他到底是狠不下心来。
可是很明显,皇帝还是在要他的答案。再难的决定,还是要自己做出选择。
卫瞻屈膝跪下。
“母后和三皇叔勾结谋害父皇,罪可当诛。”卫瞻每说一个字,那柄横在心间的钝刀就往下压一分,闷痛加重,“但……百善孝为先,依儿臣之意, 当以不敬之罪将其囚于栖凤宫, 终身不得踏出栖凤宫半步。”
皇帝望着跪在身前的卫瞻,沧桑的目光里仿佛早已猜到。
“依你。”
卫瞻合上眼, 顿时松了口气,那些压在心里一年多的闷痛终于开始皲裂。
皇帝略显疲态, 道:“孤倦了, 你退下吧。”
“是。”卫瞻起身往外走。
皇帝的目光跟随着卫瞻,当卫瞻将要走到门口时,皇帝忽然开口:“下毒的事情是老三一人所为, 你母后并不知情。相反,她是在得知老三给孤下毒后,一气之下把老三给杀了。”
卫瞻立在门口,身体微僵。半晌,他转过身问:“父皇,您就不怪她?”
“怪什么?怪她太有野心?”
卫瞻顿时犹豫了,不知道这种事情,自己身为一个晚辈该如何开口。
皇帝恍然:“哦,你是说敏之。”
卫瞻微怔。他曾猜到父皇知道此事,可却不太懂父皇的淡然,甚至平日对敏之也还算好。
“气啊。这世间哪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女人给别人生孩子不气的?”皇帝骂了句脏话,“当年得知这事,老子真想一巴掌拍死她。但是说来也巧,娴妃恰巧捧着补汤来献好。孤便在女人的温柔乡里消了气。”
卫瞻古怪地看向自己的父皇。
“翌日醒来,看着怀中美人,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可气的。让之,你看看孤,再想想你母后。孤比她年长十九岁,是做她父亲的年纪。若从外表来看,说她是孤的孙女也有人信。”皇帝说到这里自己竟笑了,“立她为后,因她是纪家女儿。她对孤亦无男女情长。国事繁忙,陪她甚少。更何况,孤还有旁的妃嫔在侧。睡着旁的妃子痛斥她的不专,亦是没脸。她将身为皇后要做的事情都处理得很好,甚至有时候孤为政事烦扰犹豫不决,她也能出主意,想法独到。孤想不到比她更适合做皇后的人。”
卫瞻仔细瞧着皇帝的脸色,心想父皇岂止是不怪母后?父皇在说起母后时,眉宇之间竟带着几分骄傲——真够神奇的。
卫瞻反复琢磨着父皇的话离开。
他刚走,皇后便进了寝殿。皇后神情有些低落,不似往日的骄傲。她动作自然地坐在床边,垂着头,说:“陛下早就料到了结果是不是?”
皇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难得拿出几分温柔来:“好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皇后转头甩开皇帝的手,冷笑一声,道:“败者不需要借口,也不配得到安慰。”
皇帝“哈哈”笑了两声,“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皇后敢想其他女子不敢想之事,已然配得上奇女子之称。孤因皇后而自豪。”
“这话听在本宫耳中,只觉得讽刺。”皇后明显不想再多说这个,“你们父子可是商量好了本宫的死法?”
“让之为你求情,将你终身囚于栖凤宫。”
皇后微怔。
皇帝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打量着她的神情。
皇后忽然拍开皇帝的手,很烦躁地说:“本宫真的是受够了!你知不知道你的手上多少茧子多糙,偏偏每次都要像摸小狗一样摸本宫的头!每次回去,本宫都要用蜜膏仔细护理头发!”皇后深吸一口气,“既然你们父子已经有了结果。本宫这就回去坐牢!”
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只觉得心里烦躁得很。
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唉。明日再回去,留下多陪陪孤。也不知道还能见到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