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剩下的心衣团了团塞进霍澜音搭在枕侧的手中,这才走出寝殿,梳洗过后,不等天亮就去上早朝。
霍澜音是被饿醒的。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抬手揉眼睛,手中的心衣飘落。
她捡起心衣,指腹捻过缺了一角的地方,眉头一点一点揪起来。
“主子醒了,奴服侍您更衣。”素河进来,将干净的新衣服放在床边。
主子?这个称呼倒是有些耐人寻味。霍澜音说:“不必了,我自己来。”
“那奴让宫女准备早膳。”素河起身退出去。她再进来时,霍澜音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揉着后脑。
素河走过去,跪在床榻前,帮霍澜音穿鞋。
几个宫女端着洗漱用具走进来,毕恭毕敬地服侍着霍澜音。霍澜音饿得很,纵使宫女挽发的手艺一绝,她还是忍不住在宫女挽发一半的时候,说道:“先不用梳了。”
梳发宫女一惊,立刻跪地求饶:“奴平时给太子殿下梳发,很久没梳过女子发髻,手法生疏令主子不喜,请主子降罪。”
霍澜音看向她,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罢了。
“你起吧。我只是饿了,一会儿再梳。”霍澜音又揉了揉后脑。好像是昨天晚上胡闹的时候不知道磕到哪儿了,有点疼。
霍澜音吃过早膳,刚在梳妆台前坐下,素星递给一个通体白玉雕的小盒子,毕恭毕敬地说:“这是番邦小国进贡的药,止痛止痒。主子的后脑可需要涂一些?”
霍澜音讶然。若不是素星这般说,她都没注意到自己揉了两次头。
“不用了。”霍澜音道。
对这些宫女,霍澜音不曾挑剔,但也不曾太过和善,一直是疏离的态度。
不过是见风使舵,虽未必有坏心,倒也没几分真心。她不会因为这些宫女喊她一声“主子”,就真当自己是她们的主子了。至少现在还不是。
小太监匆匆赶来,立在门口,经宫女传话,素星亲自走到门口去与他说话。
霍澜音察言观色,注意到虽然这一早上看见了无数宫女,可这东宫管事的宫女恐怕是素星和素河,她不由多看了两眼,记下这两个宫女的脸。
就连昨日跟她进宫的山河,也只是候在一旁。
“主子,皇后娘娘召您去一趟栖凤宫。”素星禀告。
霍澜音蹙了下眉,转瞬舒展开,该来的怎么都会来,没有必要担心、躲避。
霍澜音乘坐肩舆到了栖凤宫,她扶着山河的手走下去。由着栖凤宫的嬷嬷领进偏殿候着。
“霍姑娘且等一会儿,娘娘那边有些事。”嬷嬷说道。
吴吉玉正在偏殿饮茶,瞧见霍澜音进来,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淡淡收回目光。

第148章

第148章
她既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霍澜音也没有主动的打算。她同样神情淡淡地走到一旁坐下,端起宫女递过来的香茶,驱驱路上染的寒。
对于吴吉玉的印象, 也只停留在有些傲气的名门世家女罢了。她家世显赫,可京中家世显赫的人实在太多了。霍澜音早没了初听季嬷嬷介绍京中权贵时的惊讶。
两三刻钟后,翠风迈进偏殿来请人。
“我和她一同?”吴吉玉问。
翠风垂目温声:“娘娘是这样吩咐的。”
霍澜音先一步起身, 款步往外走。
吴吉玉望着霍澜音的背影,皱了下眉,很快恢复她带着丝天生骄傲的淡漠感,也起了身。
霍澜音和吴吉玉一同迈进正殿,规矩行了礼。
“免礼。”
屋内的炭火烧得很足,暖如春日,皇后穿着春日薄衫,懒洋洋靠在美人榻上,将手递给一旁的宫女为她修涂丹红的指甲。
一侧的桌子上, 放着一幅还没有画完的万里江山图, 奔腾而下的河流气势磅礴,连绵不断的群山高耸入云。绘者下笔凌厉线条豪迈, 应当出自男子的手笔。
“娘娘,前几日我与母亲去万安寺祈福, 路过梅林, 好运得了落离大师的香料,今日送来给娘娘。”
吴吉玉身边的丫鬟将一个白玉盒呈上去,交到翠风手中。
皇后“嗯”了一声, 缓缓说道:“你和你母亲有心了。”
“娘娘喜欢就好。”吴吉玉道。
皇后微微点头,翠风将白玉盒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从盒中飘了出来,整个温暖的殿内不仅有了春暖,亦有了春香。
“你父亲最近似乎遇到了些麻烦。”皇后漫不经心地说。
吴吉玉心中一凛,飞快思考起来,难道是三二七一案的事情?事实上,当日殿审念出的名字远没有三百二十七人之多。可越是这样,没有被念到名字的臣子越是要担惊受怕。难道父亲也在名单之中?吴吉玉急忙说:“父亲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既没有做过那些事,就不需要担心。他还说陛下声明,定然能还给一个清白。”
皇后唇角勾出一抹轻飘飘的笑容,说道:“嗯,本宫也觉得你父亲是贤者能臣。”
吴吉玉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揣摩起皇后今日看似随意说的话究竟有什么深意。她可不相信皇后只是随口提及。
吴吉玉扫了一眼一旁的霍澜音,皱了下眉,还不曾再开口,就听皇后道:“宫里人不多,有空多进宫陪本宫说说话。”
吴吉玉又惊又喜,急忙应下。知道皇后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她很有眼色地主动告退。
自打进来,行过礼后,霍澜音一直安静地立在一旁,等着皇后问话。
皇后最后一个指甲修染完,她伸出双手仔细瞧了一番,不甚满意地放下手。这才看向霍澜音,开口:“听说你曾经设计假死骗过让之,寻了个小城凭着雕玉调香的本事隐姓埋名过日子。”
“是。”
皇后轻叹了一声,说道:“让之说本宫骗了她。可本宫骗了他什么?北衍尚武,他若习得天下第一武力,他的父皇自然高兴,器重他。那功法也的确有让人武力大增的本事,如今他不过练到第九重已有这样的威力。若是练到第十重,那还了得。”
霍澜音到底是顾虑着皇后的身份,没有反驳顶嘴。
“不过那的确是邪功,一个不留神就傻了疯了,死了也是有可能的。”皇后轻笑了一声,端起一个琉璃盏,轻轻晃着里面的酒。
一派胡言——霍澜音忍了又忍,才将这话忍在心里,没说出来。
皇后将目光从轻晃的酒盏移到霍澜音的脸上,饶有趣味地说:“说说你吧。”
霍澜音的心立刻一紧,打起精神来应对。
“明白为什么要你在的时候和吴吉玉提到她父亲吗?”皇后抿了口酒,“本宫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可别让本宫失望。”
霍澜音怔了怔,心下茫然。她垂着眼睛,瞧上去安静温顺,实则努力回忆自打迈进殿内的每一个小细节。慢慢的,思路理顺,隐约有了个不太确定的猜测。
——那些名册和罪证是皇后暗中给哥哥的?
霍澜音抬起眼睛,目光略显游移,将要开口,皇后却抢先说:“这反应,慢了。”
霍澜音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立刻说:“民女愚笨。”
皇后却笑了:“也不妨事,想通了就好。本宫耐心有限,也不算良善人。没有达到目的的棋子留着不如毁了。你说是不是?”
霍澜音的背后顿时沁出一层冷汗,整个人入赘冰窟。
皇后起身,款步走到一侧的桌子前,拿起画笔,沿着画了一半的奔腾江海继续画下去。
原来这幅画不是出自什么男子之手,竟是妩媚美艳的皇后所画。
皇后没有再看霍澜音,注意力已经落在了笔下的山河,道:“退下罢。”
“娘娘万安。”霍澜音恭敬地屈膝行礼,悄声退下去。
一直到走下台阶最后一层,她才惊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主子,您可是不舒服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山河关切地询问。
霍澜音抬起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细细的指尖儿果然在发抖。
“主子……”
“距离下早朝还要多久?”霍澜音问。
山河摇了摇头,道:“按理还有接近一个时辰,只是最近事多,时常耽搁,时辰就说不准了。”
霍澜音忽然想到今日好像是周自仪休沐的日子,赶忙让山河去吩咐车轿,立刻回家。
山河完全摸不着头脑,霍澜音进去时,她分明也跟着进去了。可她完全没听懂皇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这是很寻常的一场对话罢了。虽然隐约觉得皇后不会将霍澜音召过去只会唠家常。
霍府离东宫本就很近,霍澜音还没想到对策,马车已经停在了霍府门口。
霍澜音令山河去问了下人,得知周自仪今日的确休沐,而且碰巧没有回周府管理修葺一事,她也没先回自己的住处,直接去书房寻周自仪。
“哥哥!”
周自仪看了一眼霍澜音的脸色,问:“冷?我让清风添些炭。”
霍澜音摇头,急急几步走到周自仪面前,语气焦急:“暗中派人将朝中官员贪污受贿的名单和罪证交给哥哥手中的那个人,应该是皇后!”
周自仪“咦”了一声,语气略显诧异:“为兄不是没有怀疑过娘娘。只是在这份名单里,有很多纪家的人。倘若皇后添上几个纪家人的名字是为了不被旁人怀疑,没有道理今日轻易让你知道。”
周自仪顿了顿,审视着霍澜音焦虑的眸子,问:“阿音,皇后今日还与你说了什么?”
霍澜音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犹豫开口:“皇后给了我警告。她催促哥哥。倘若没有达成目的……哥哥,我担心你的安危!”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最近很多贪官想要害周自仪,霍澜音都没有太担心,今日皇后的警告,却让她不寒而栗,当真觉得皇后轻易可以要了哥哥的命。
周自仪脸上挂着温和的浅笑,道:“阿音,为兄一直认为你明白,你懂得。今日怎么忽然慌成这样?”
“我只是觉得皇后一举一动让人捉摸不透。她必然不是单纯想要除掉朝中的贪官,一定别有用心,有她自己的目的。”
“那又如何?”周自仪轻笑,“倘若能除掉朝中污贪之暗,为兄便做这棋子,也是无妨。”
霍澜音沉默下来。
兄长可以为了自己胸中的正道,不顾生死义无反顾。可是她不能。她只是个凡夫俗子,自私的凡夫俗子。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是她所愿,家人平安顺遂亦是她所愿。
周自仪含笑摇头,道:“阿音……”
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周自仪的话。
清风敲门,匆匆忙忙进来,禀告:“不好了,来了好多官兵!”
霍澜音心中一沉。
官兵在周自仪的书房中翻出了反诗。霍澜音急忙夺来去看,的确是周自仪的笔迹,但以霍澜音对兄长的了解,这首诗的遣词造句绝对不是周自仪写的!
周家人赶过来,惊慌成一片,赵氏又哭又闹,周玉清不停说着好话,整个庭院一片嘈杂。
霍澜音望向被官兵押解的周自仪,事到如今,他的脸上仍然挂着儒雅的和煦笑容,从容不迫。眼前的一切未来的危险好像都与他无关。
“清者自清,不必担心。”——这是他留给家人的话。
临走前,周自仪犹豫了一下,将霍澜音叫到面前,温声道:“一切都当按程序来走,不要去求别人帮忙。为兄自有分寸不需你去求情,你也莫要难为他。”
霍澜音惊讶地抬眼,湿湿泪光盈在眸上。
霍澜音艰难点头。周自仪颔首,从容地含笑转身。
当日周自仪没有回来,周家的下人都说他被打进了天牢,再也回不来了。
霍澜音坐在月下,心中空空的。
“音音。”姚氏走出来。
“母亲!”霍澜音惊了,赶忙去扶她,“您怎么出屋了?”
“不碍事的,今日觉得好了些。”姚氏在石凳上坐下歇了好一会儿。
“母亲若能每日下床走动走动对身体也是好的。”
姚氏点了点头,道:“倒也希望活得更久一些,要不然哪里舍得音音。”
霍澜音不敢想母亲的身体。
半晌,姚氏感慨道:“虽然你没了亲哥哥的庇护,可你周家哥哥对你极好,大概也是上天的一种补偿。”
霍澜音弯唇。什么亲的假的?周自仪就是她的兄长,唯一的兄长。
周自仪临走前不准她去跟卫瞻求情。霍澜音一直陷在挣扎中,走不出来。
可她也没能犹豫太久,因为三日后,卫瞻出事了。
三日后的早朝,卫瞻忽然发病,伤了朝臣,若不是霍平疆等几位武将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已经血流成河。
作者有话要说:噢,没有粗大起来,可能是因为毛球还没长大,尾巴不够粗长吧qaq
啊,我好像在国庆节的时候完结qaq!

第149章

第149章
卫瞻发病的时候, 皇后正在烦心。
三二七案中那些贪官罪臣几乎没有是被冤枉的,只不过是犯事儿大小不同罢了。皇后承认,她当然夹带私货。可若这些人当真两袖清风没有一丁点错处, 个个都像周自仪那般顶天立地,也不至于被她抓住这些把柄。
皇后的目的是想将这满朝文武进行一场大清洗。能够暗中换上自己的人最好,就算只能更换极少的自己人, 朝廷大量人员调动提拔新人,无疑也是对旧势力的强有力打击。
她没有看错周自仪,此人果真无畏生死,捅出这震惊朝野的大案。不过皇帝身体不佳已七八日不曾上早朝,都由卫瞻代理。若时间久了,再想将卫瞻赶下去无疑十分困难。
她必须加快脚步。
但是,卫瞻故意压下了三二七案。虽然他在朝堂上震怒誓言彻查,可是进展呢?这案子如今实实在在地僵持住了。
是以,她才暗暗敲打了霍澜音, 让她去催促周自仪再做进一步的动作。当然了, 她又不可能将所有赌注都压在周自仪的身上,周自仪不过是那枚打头阵的棋子。她还安排了其他重臣, 最近就会在朝堂上做出别的大动作来。
可是周自仪因为反诗入了狱?
别说是皇后不信,就连朝中旁的大臣也不相信这是周自仪所为。人人都以为是三二七案中牵扯到的大臣做出反击, 以来谋害周自仪。
但是皇后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劲。所以, 她暗中派人去调查了此事。
暗探渗透半个北衍的皇后,着实花了些力气才查出来。
“你确定反诗是太子派人送进周自仪书房的?”皇后脸上的表情是一旁的翠风、红风极少见到的威严。
“是。属下确定!”
“竟然才查出来!”皇后随手拂了桌面上价值连城的宝瓶。
黑衣人立刻跪下:“属下失职!”
“太子送到霍澜音身边的几个宫女做的?”皇后又问。
“不是。是周家身份尴尬的那个表少爷,赵宝意。”
皇后凤目中一丝讶然, 怒意倒是稍消。她微微向后靠,倚着椅背,美艳的脸庞上这才有了平日里的慵懒傲然来。
“退下罢。”皇后挥了挥手,黑衣人退下,殿内只剩下翠风和红风两个属下。
皇后轻轻扯起唇角,笑道:“我儿终于怀疑三二七案的幕后人是本宫。”
翠风跪在皇后身边为她捶腿,开口:“人人都以为是三二七案中牵扯的大臣报复周大人,却没人想到是太子殿下对周大人的另一种保护?”
“错。”皇后揉了揉眉心,“他是不是有心保周自仪尚待研究,拖延朝臣大清洗之事才是真的目的。”
翠风皱眉:“娘娘,若太子殿下继续代理朝政,恐对娘娘的大事不宜。陛下的身体又……”
皇后想到仍旧卧床的皇帝,心下烦躁,骂道:“三王爷这个混账东西居然给陛下下毒。陛下也是个蠢的,连眼皮子底下的身边人都摆不平,给小人可乘之机!”
这话,翠风可不敢接了。
三王爷本可以不用死那么早,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暗中对天子下毒。他还有利用价值,皇后才忍耐他颇久。可震怒之下的皇后,直接将他杀了。棋子千千万,丢掉一颗,还有旁的。大不了多费些心思。
皇后自诩非善类,可即使为了大事有所为,亦当有所不为。
“咚咚咚……”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这在规矩森严的栖凤宫,是极少发生的。
红风疾步赶去开门。
——“太子殿下在朝堂上发病,伤了许多大臣,如今被霍将军、秦将军钳制住,尚且未恢复神智!”
皇后猛地站起来,惊问:“划伤他的血也不能止住他的暴戾?”
“霍将军试过,没有用处!”
皇后的脸色逐渐冷下去。
卫瞻非要反其道而行,修习阴阳咒,企图彻底掌握这门功法。如今他卡在第九重,不上不下。他表面上压制了阴阳咒,且获得了强大了力量,可实际上,邪门之力岂是那么容易掌控?邪力死灰复燃不过早晚之事。
“太子如今在哪?”皇后问。
“已经被两位将军强制带回了东宫。”
“宣江太傅立刻赶去东……”皇后忽然想到江太傅已经死了。她也没有想到卫瞻绝情冷血至此,在得知江太傅是她的人之后,不念幼时师徒之谊杀了他。
皇后立在殿中。半晌,才开口:“红风,令影卫寻找一个叫司徒十三的人。找到后,立刻带去东宫。”
“是。”红风领命。
皇后难得连衣服也没换,直接去了东宫。
纵使有了心理准备,见到卫瞻的时候,皇后还是惊了惊。卫瞻被沉重的铁链捆绑在床上。鸦发散乱,露出一双猩红的眼。他身上的衣服乱了,全然没了往日的高傲模样。体内的痛苦让他不受控制地剧烈挣扎,铁链撞击声,还有重床晃动声。
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都到了,围在一团,不停商议着对策。
皇后朝锁着卫瞻的床榻走过去。
“娘娘且慢!”
素星急忙拦住了皇后的脚步,道:“这铁链未必锁得住殿下,以防万一,娘娘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这样的铁链也能挣脱开?”皇后的目光扫过两指宽的铁链。那铁链在卫瞻的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他露在外面的手腕上被勒出了一道道红痕。
“是,刚刚殿下挣脱开一次。几位将军不得不又加了几道锁链。”
皇后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往前。隔着段距离,望着被绑在床上的卫瞻。不由想起他小时候,还是刚刚会走路的年纪,生了病,她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时隔多年,她仍然记得当年心疼。
然而这一回,是她亲手将他推进了深渊。
“娘娘?”翠风轻唤。
皇后回过神来,转身走到外殿叮嘱了太医几句,又叮嘱侍卫将东宫围住,以防卫瞻失控。
皇后迈出大殿,一股冷冽地寒风迎面扑来。冬天了,天气越来越冷。栖凤宫里温暖如春,她过来的时候也没加衣,有些受不住这样的寒冷。
“娘娘,当心身体。”翠风展开臂弯里的狐绒斗篷。
皇后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也没有登上凤舆,缓步往栖凤宫走回去。
翠风不敢多言,默默跟在后面。
走了没多久,开始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皇后抬眼,前方是好似没有尽头的红墙。飘落的皑雪沉甸甸地落满她的青丝。
曾经,她有着疼爱她的父母,感情深厚的兄弟姐妹,宠她敬她的皇帝丈夫,两个出类拔萃的孝顺儿子。未嫁时,她是享有盛名的美人贵女,嫁了人她是云端的皇后,日后会成为太后。
她简直拥有了一切,活成了天下女子嫉妒的模样。
皇后忽然开口:“翠风,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跟在后面翠风往前快走了两步,回话:“奴的父母家人死于战乱,奴自幼跟在娘娘身边做事。娘娘心想事成便是奴所愿。”
“还有呢?真正你想要的,自私一些。哪怕是些觉得不到的东西。”
翠风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奴想上战场,想着帅服,想在史册留名。”
她双目中的光很快熄了,黯然下去。她知道这些不可能。紧接着,她听见皇后轻笑了一声,说:“这有何难。”
翠风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前方的皇后。
“去年,本宫随口问了红风,这孩子说想开学堂教书,听孩子们喊她先生。可是她当时连字也不识得几个。”
翠风忽然想到从去年某一日开始,红风每日晚上都要读书背诗。才一年而已,她已经认识了绝大部分常用字。
翠风的心忽然猛地跳跃着。
“别以为本宫会帮你们,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皇后懒懒打了个哈欠,神色中带了几分疲态。
她没有回栖凤宫,而是不知不觉走到了皇帝的宫殿。
娴妃正在殿内伺候。见皇后到了,娴妃赶忙下跪行礼。
“退下。”皇后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娴妃低着头,视线里只能看见皇后的裙角。她恭敬地退了下去。
皇帝睡着。
皇后没有唤醒他,只是坐在龙床旁,一言不发默默陪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舍就有得。她要的有点多,早就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
当日下午,霍澜音才得知卫瞻在早朝时发病的消息。她匆匆赶去皇宫,可是皇宫戒备森严,侍卫被往日多了三倍。纵使她拿出了卫瞻的扳指,宫门侍卫也不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