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伸长脖子去看,看见后面的马车上装着些木质上等的家具。
“我们可没定东西!送错了!送错了!”
“绝对没有,就是这里。我们可不管,反正东西送来了!伙计们,卸货!”
霍澜音走出房,看着这些家具铺子的伙计放下家具,立马走人。
“这怎么办啊?还有人白送?”小石头问。
霍澜音沉默了好一会儿,刚要开口让他们将东西收好,隐隐又听见了马蹄声。
紧接着,一家又一家的铺子派了伙计过来送货。
成衣、绸缎、胭脂水粉、米盐,还有一整套打磨玉器的工具。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冯家一家四口围在一起,摸不着头脑。
霍澜音走出院门,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王景行的身影。她微微皱眉,只好回到房中。
她坐下没多久,又有人来敲门。
“这回不知道是送什么的,嘿嘿。”小石头笑着去开门。
然而这次并不是哪家铺子的人来送货。
“公子,是不二楼的伙计。”
“将人请进来。”霍澜音暂时不去想王景行的事情,打起精神来。
“梅无先生,我家老板让我来带个话儿。他说今日下午店里来的那位大老板想要一件首饰。这首饰是您亲手打磨的,不过好像在前年便卖了出去。我们老板是来问先生可能再做一枚一模一样的?哦,这是图样。正是这枚扳指。”
霍澜音将图样打开,看见上面画着的扳指时,惊讶极了。
这枚扳指是她前年所做,被卖了高价。后来不知道怎么辗转到了卫瞻手中。冬日在西泽时,霍澜音急需用钱,拿了一个廉价的香囊跟卫瞻换回这枚扳指,然后她将扳指卖给了琳琅阁的老板,另寻了一个大小重量相同的扳指缠布系在胸前……
想到这里,霍澜音不由自主将手指搭在自己的胸前。然而她的胸前空空如也,那枚假扳指已经不在那里。
“先生,可能再做一枚一模一样的?我们老板说了,他提供原料,明日您可亲自去店里瞧瞧,可能找到合适的原料。至于酬劳,自然不敢亏待先生。”
“我试一试。”霍澜音道。
“好咧!那明儿个等先生大驾光临!”
霍澜音让莺时客气地将人送出去。
她坐在梳妆台前发了一会儿呆,才拉开梳妆台铜镜下的小抽屉,取出里面那枚用玄色布条缠绕的假扳指。她轻轻摩挲着假扳指,不由想起卫瞻。
她已许久不曾想起卫瞻。
当卫瞻再一次跳进脑海,霍澜音立刻摇了摇头,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个人,恨不得将这个人彻底尘封在最深处,再不想起,再无瓜葛。
她甚至想拒绝不二楼的老板重新雕磨那枚扳指。可不二楼的老板出手阔绰,又特别暗示会是高价。她哪里还舍得拒绝。
她不是周家二姑娘,没有家族背景,每一分钱都要靠她自己来赚。拒绝的骨气不能太多。
“姑娘,吃饭啦。”莺时推门进来。
霍澜音赶忙将扳指放回抽屉。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霍澜音带着莺时和小石头去不二楼。
院子里,小芽子坐在石凳上晃荡着一双小短腿,说:“隔壁刘奶奶搬家啦!”
霍澜音经过隔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停在隔壁的院门前。她不过刚停下来,隔壁的院门从里面被拉开,王景行出现在院内。
霍澜音毫不意外。她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喊了一声:“表哥。”
王景行回以微笑,轻轻点头:“表妹。”
霍澜音笑着说:“表哥这是生意不好吗?有大宅子不住,来住农家小院。”
王景行望着霍澜音的眼睛,道:“身在异乡对这里不太熟悉,有个照应总是好的。”
分明就是不放心霍澜音,可他却永远都不会直白说出来,永远都会用这种委婉的、不会让人觉得唐突尴尬的说辞。
“没想到表哥竟将生意做到了丰白城。”霍澜音垂着眼睛,随口说。
“前些年行商经过这里时,便觉得丰白城人杰地灵,百姓富足。今年想做玉石生意,便多来了几次。没想到……”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霍澜音沉默下来。
“你母亲很好。”王景行主动道。
霍澜音抬眼惊讶看向他,轻轻点头:“多谢。”
她拿来莺时手里的帷帽戴好:“下次再与表哥闲聊,我要去城里一趟,有些事情要去做。”
王景行颔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然而霍澜音刚走了没几步,就发现王景行又在后面跟着她。她回过头望向王景行。王景行没等她开口,先光明正大地说:“顺路。”
小石头偷偷掐了一下莺时的胳膊,用眼神来询问莺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
莺时的眼睛也是亮的,翘着嘴角傻笑。她开心呀!她觉得自家主子实在是吃了太多的苦,若是王家表哥当真对姑娘一片真心,好好对姑娘,那该多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王景行:一群小笨蛋猜不到我
第067章 情敌
还没走到鉴玉街, 忽然开始下雨。
小石头“哎呦”一声, 一脸的懊恼,说:“出门前,我阿娘说最近常下雨让我带着伞的, 我给忘了!我这就回去……”
小石头眼珠子转了转,看向霍澜音头顶上的伞。
王景行撑着伞举过霍澜音头顶为她遮着雨,而他站得不近, 整个人都在伞外, 任由雨水落在他的身上。
“表哥……”
霍澜音刚想说不用,王景行晃了晃另一只手里的雨伞, 打断她:“出门时见你没带伞,就为你多带的一把。”
说着, 他看向莺时。
“哦哦!”莺时回过神来, 立刻接过王景行手中的伞。
王景行微微颔首, 撑开另一把雨伞, 也不再多言, 继续往前走。
他看见霍澜音没带伞, 会为她多带一把, 绝不会为了同撑而故意只带一把。倘若是巧遇他手中只有一把伞, 他也只会将伞让给霍澜音一个人用。
霍澜音多看了一眼王景行的背影,轻叹了一声。她回过神来, 道:“小石头, 现在雨不大, 等下恐会越下越大。回去比到前面铺子买伞更快些, 你还是回去取伞吧。”
“好哩!”小石头应了一声,双手抱着头,飞快地往家跑。
霍澜音和莺时撑着一把伞往前走。王景行走得并不快,始终和霍澜音保持一定距离,旁人瞧着倒不像同行。
霍澜音望着王景行的背影,想起去年兄长对王景行的评价。
“王家家风端正,从老到小行事正派又不死板,良善又不愚钝。景行这孩子不论才貌还是行事都没可挑剔之处,除了是庶出倒也没旁的缺点。”
周自仪是个骄傲的人,他是极少夸人的。
莺时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霍澜音,压低了声音说:“姑娘,王家表少爷为人可真好。对姑娘也上心得很呢!”
霍澜音垂下眼睛,没回应。
远在西泽时,王嘉瑜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这次再遇,王景行虽然只字不提,可他做的一切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
霍澜音眉心微微蹙起,心里有些乱。离了家,才知一个人的不易。倒也从未想过寻个男人嫁了做依靠。只是再遇王景行,分明不过一日,心里却生出几分感动来。
雨越下越大,就算撑着伞,倾斜洒落的雨水也湿了裙子。
王景行停下来,待霍澜音走得近了,说道:“这雨下得急,先到前面避一避。等这雨小了些再走。”
霍澜音往前望去,前面有一处小寺庙,一些路人站在檐下避雨。
不仅檐下有人避雨,小寺庙里面也站了些避雨的人。霍澜音进到寺庙中,略弯下腰用帕子去擦裙子上的水渍。
原以为是急雨,却没想到一刻钟之后不仅没有变小的势头,反倒越下越大。原本在檐下避雨的人也都躲进了屋子里,开始闲聊起来。从丰白城的趣事谈到国家大事,一会儿谈到边疆西夷图谋不轨,惹得群情愤慨。一会儿又谈到朝中形势,京中几大势力。
“纪家的气焰还没因为前太子被废而有影响?”
“嚯,你想什么呢?莫不是忘了当今皇后可正是纪家女儿。圣上还在咱们丰白城光着屁股乱跑的时候,纪家可就在京中大摇大摆作威作福喽!再说了,谁不知道圣上只是一气之下废的太子,总要重立回去重新当太子爷的。”
“嘿嘿,听说前太子发配边疆的这一路走得像游山玩水似的。想在哪儿停下来小住几日就停下来,看上了谁家女儿谁家不是巴巴送上去?甭说咱们北衍,就是戏本上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
“是走了挺久,估摸着应当到了吧?再不到可实在过分了吧哈哈……”
“到了到了,三月就到西荒了。我做生意刚从西边过来。听说前太子到了西荒也是过享福日子,好吃好喝地供着,逍遥快活着呢。就等圣上一句话,随时都可以回京咯……”
“……”
霍澜音默默听着那一行商贩的谈话。白纱遮了她的容颜,她轻垂着眼睑,藏起眸中的情绪。
莺时有些担忧地望向霍澜音。自从她们逃走,再也没有提到太子爷。她担心霍澜音听到旁人谈论卫瞻会想起过去不开心的记忆。
再说了,过去半年,再听到卫瞻的消息,莺时心里也犯怵。当初她是真的以为自家姑娘是被野狼给吃了,那么绝望和难过的情况下才敢用那样的语气斥责卫瞻,如今想来还要后怕。
王景行看不见霍澜音的表情,可是看见莺时望向霍澜音时眼中的担忧。他收回了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大雨忽然变小,只剩下蒙蒙细雨。避了半天的商贩们立刻收拾东西往外走。霍澜音并不急,等其他人都走了,才迈出小寺庙的门槛。
她回过头,挽起帷帽的白纱,抬眼望向王景行,问:“表哥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景行直视霍澜音的目光,反问:“这重要吗?”
霍澜音一怔,心里忽然变得轻松许多,她的眉眼间逐渐浮现笑意。
相视一笑。
王景行问:“我更想知道表妹现在可好?”
“嗯。”霍澜音轻轻点头,“很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自食其力,日子简单、充实又惬意。”
“这便足够。”王景行弯唇。
霍澜音将白纱放下来,和王景行一起往前走。她说:“对了,还请表哥回到西泽之后不要将我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也不要让旁人知道我就是梅无。”
“连你母亲也不说?她总是很挂念你。”
霍澜音有些惊讶,她转过头望向王景行,诧异问:“表哥见过我母亲?”
王景行别开眼,说:“只是去看望过几次。”
霍澜音了然,诚心道谢:“多谢表哥的照拂。”
王景行淡淡笑着,道:“不过是顺路罢了,表妹不必记挂在心里。”
霍澜音也没有将话说穿,而是说:“还是暂时不要与我母亲说。等过一段时日,我再稳妥些置换套大些的宅子,再将她接过来。”
王景行几乎脱口而出——“宅子的事情我给你办。”
然而,他没说。
君子不可乘人之危。他不允许自己的帮助成为霍澜音的负担。倘若真的如霍澜音所说,她享受于现在简单又充实的自食其力,他自然不能去打扰。
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个人几乎没有再说什么话,直到到了不二楼。不二楼的伙计远远看见霍澜音,立刻跑出来迎接。
王景行立在外面没有跟进去,道:“贤弟先忙,我也有些生意的事情要忙。”
听见这一声“贤弟”,霍澜音不禁莞尔。她笑着点头:“王兄尽管去忙自己的事情。”
王景行含笑颔首。
他站在不二楼的门外,目送霍澜音走进去。
王家的伙计张望了一阵,找到王景行的身影,急忙跑过来,急说:“二爷,您去哪儿了?几家掌柜的亲自过来,账本堆了可厚一层,就等着您来查账了!”
“知道了。”
王景行一手负于身后,不紧不慢地离开。大片零碎的记忆浮现在他的眼前,皆是霍澜音从小到大的一颦一笑。霍澜音并不知道,在很多年前,王景行总是站在远处默默地望着她。那时她还是个梳着丱发的小姑娘,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他站在远处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出落得越来越漂亮,成为了西泽众多男儿心仪的第一美人,看着西泽媒人踏破周家门槛,看着她与沈家定亲……
王景行知道周自仪对他的评价。高兴不过一瞬。庶出,便是两个人之间最大的沟壑,阻断了他所有的念想,使他从未有过奢望。
即使霍澜音如今从云端跌进泥里,于王景行而言,霍澜音永远都是他心中的云端月。
王景行刚走过对街,忽停下来,回头指了指对面的不二楼,道:“约一下不二楼的老板,把不二楼盘下来。”
“啊?”伙计有些意外,“这不二楼可是丰白城玉石生意的龙头,不二楼的老板老奸巨猾。这价钱……”
“随他开。”
霍澜音由着不二楼的伙计领到三楼。店伙计一边领路一边说:“那个大老板今儿个在,我们老板正在接待。老板让我带先生先去挑原料。”
店伙计打开玉料库房,里面摆放着各种上等的玉料。
“我们老板说了,一定要选到和先前那枚扳指一模一样的料子。”
霍澜音诧异地问:“那位买家是要仿造?”
店伙计笑了,道:“先生说笑了。都是出自您的手,哪来仿造一说。”
霍澜音捻摸一块玉料,摇摇头:“这世间每一块玉都是独一无二。就算还是我来操刀,也雕磨不出一枚一模一样的扳指。那位买家既然指名要我操刀,不若信任我,让我重新雕磨一个全新的扳指。”
“这……要不我去问问?”
霍澜音点头。
店伙计出去好一会儿,不二楼的赵老板亲自过来。他捋着胡须笑着说:“赵某做了这么多年玉石生意,十分认同梅无先生的话。刚刚转达了先生的意思,那位买家想要见先生。”
“好。”霍澜音很想做这笔买卖,答应下来。
赵老板亲自带着霍澜音登上五楼。霍澜音知道不二楼的大致布置,店中价值连城的玉石都放在五楼。
走到五楼玉厅外,赵老板开口:“纪公子,梅无先生到了。”
他又为难地看向霍澜音:“这帷帽……”
霍澜音摘了帷帽递给莺时,独自迈进厅中,好奇地望向纪公子。
纪公子一袭白衣,青丝高束,身量修长。他背对着霍澜音,把玩着柜台上的无价美玉——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所以这个纪公子又是谁呀,猜对也有红包嘻嘻嘻
第068章 真容
“纪公子。”霍澜音的视线逐渐上移, 慢慢皱起眉。面前的纪公子给她一种熟悉感, 可她分明不认识什么姓纪的人。
纪公子转过身来。
霍澜音微微惊讶。纵使有着西泽第一美人之称,霍澜音还是因为面前这位纪公子的容貌惊了一下。
他肤色很白,将完美的五官衬得格外鲜明生动。若用“漂亮”一词形容男子总觉得不合宜。可霍澜音一时之间竟寻不到更贴切的词汇。若非要换个词汇, 那便是完美——完美不似凡间人。虽用“漂亮”一词形容他,他却和女气毫不沾边。相反,剑眉朗目, 轮廓分明。他是温和的, 却也是耀目的,流转的眸光中又带着天生的高傲仪态。一身简单的柔缎白衣遮不住他骨子里的华贵, 却为他添了几分画中人的仙意。
玉厅很暗,却因他一瞬间明亮鲜活起来。
半开的小轩窗投下昏黄的光影, 细小的尘埃在光影里跳跃着。
四目相对, 霍澜音瞬间回过神来, 心想这样的贵族公子哥儿定然出身高贵, 说不定是从京中来的。怪不得赵老板如此看重。
纪公子好似从画卷中走出, 朝霍澜音走来, 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 可当霍澜音再去看他, 不得不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当他走近,霍澜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有些困扰地仰头望着他。
“梅无?”他开口。他的声音是四月风, 是石落清溪涟漪起。
“是, 我是。”霍澜音蹙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兴许是她想多了吧。她不仅不认识什么姓纪的公子哥儿, 也不曾听过这个声音。她不再乱想,打算努力劝说。
“纪公子,听说您想要一枚和望山一模一样的扳指?”
望山,正是那枚扳指的名字。
梅无虽然作品不多,可每一件玉器都被爱玉之人所知。这枚望山也是梅无很出名的作品,曾被高价拍卖。同时,自然也有很多人想要这枚扳指。
“是。”纪公子望着霍澜音的眼睛,“得不到的总是不甘心。”
不知道为什么,四目相对时,霍澜音莫名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她别开眼,继续说:“这世间每一块玉石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再雕磨一块再像望山的扳指,也不是望山。”
“做不出来?”他视线下移,落在霍澜音的领口。
霍澜音犹豫了一下,诚恳道:“我很想接下纪公子这笔生意,可若纪公子想要一枚和望山相似的扳指,我倒是可以做出来。但若是要一模一样的扳指,我实在是能力不足。若公子相信我的手艺,我愿为公子特别雕磨一枚更合适的扳指。不知公子可否……”
“好。”
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反倒是让霍澜音惊讶地怔了一下。她分明还准备了好些说辞,竟也没能说出来。
霍澜音弯起眼睛来,说道:“定然不会让公子失望。”
她低着头从肩上背着的木匣中取出软尺,道:“公子伸手,我来量一下尺寸。”
纪公子抬起右手,忽然又放下,将左手递给霍澜音。
霍澜音垂着眼睫,将软尺绕过他的拇指,轻轻缠绕了一圈。她的指尖儿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她有些别扭地迅速收回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默默在软尺上做好记号。
“好了。”霍澜音收回软尺,抬头看向纪公子,这才发现他一直在审视着她。目光有些古怪。
她说:“也不知道纪公子的喜好。公子和我一起去三楼选玉料如何?”
“好。”
到了三楼的玉料室,纪公子走在霍澜音身侧,浏览着室内摆放的一块块玉石。他几乎没怎么开过口,也看不出对玉石有多大的兴趣。霍澜音只好硬着头皮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玉料。
偌大的玉料室,除了两个人轻缓的脚步声,只有霍澜音不曾停歇的甜软讲解声。
直到将玉料室中所有的玉石都看了一遍,纪公子还是不曾说出要选用哪一块,霍澜音有些苦恼地问:“公子,这些玉料你都不满意吗?我瞧着许多都很合适。”
纪公子随手从柜子里拿了一块玉料子递给霍澜音。
霍澜音接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笑着说:“可以的。这块玉石不管是色泽、大小还是质地都是很适合做扳指。公子好眼力,若是没有再看好的玉料,就选这一块好啦。”
“好。”他说。
霍澜音脸上的笑有些僵,再次略别扭地向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上纪公子的目光,面前的这位大客户都会给她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纪公子瞥了一眼霍澜音左肩上背着的木匣子,道:“很香。在卖些什么香料?”
霍澜音念了几种香料的名字,问:“公子可需要?”
他随意点头,道:“拿出来瞧瞧。”
霍澜音将木匣子放在桌子上,取出里面的几种香料递给他。
纪公子扯开塞子,将几个小瓷瓶放在鼻前依次闻了闻。霍澜音仔细瞧着他的脸色,却发现他始终面无表情,那双隐隐带着一丝极浅笑意的眸子也同样看不出来情绪,倒是轻嗅香料的样子有几分认真。
等他将最后一瓶香料也放下,霍澜音才开口:“可是都不满意?”
“都不好闻。”
霍澜音皱眉,她将香料一瓶瓶放回木匣子,好声好气地说:“许是香料不和公子的喜好。”
能做成扳指的买卖已是大喜事。相比之下,这些香料能不能卖出去倒也没那么重要。
“纪公子,那我这便回去雕磨扳指。定然不会让公子失望。”
纪公子点头。
霍澜音转身的时候,纪公子忽然用修长的手指挑起了一绺儿她高束的长发。霍澜音懵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警惕向后退了退。
其实霍澜音不过是在外面行走时穿着男装戴着帷帽遮掩,她知道自己女扮男装并瞒不住人。声音瞒不了人,离得近了也很容易发现她的女儿身。
纪公子古怪地笑了一下,似乎说了个什么词儿,可是霍澜音没有听清。他转过身去,留给霍澜音一个挺拔的笔直脊背。
霍澜音也不敢再在玉料室多待,握紧木匣子的肩带,又望了一眼古怪的纪公子的背影,转身走了出去。
先前小石头回家去取雨伞,已经回来,和莺时等在楼下。两个人说说笑笑,不知道小石头说了什么惹得莺时开心地几乎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