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吞了吞口水,放开他的手,向他靠近,主动吻上他的唇。他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她吻得更深了那么些,直到他的眼睛不复刚才的清明,直到她感觉到他的手摸到了自己腰上。当她被他压到身下时,她竟然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而他想的则是——这才算欢*爱,而不是例行公事,更不是一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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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程羽菲和安亦城没再见面,她也不知道那天后他们算什么,他们算和好了吗?可他们也没有吵架,更谈不上和好了。至于在公司,因为领导方面的压制,虽然同事偶尔看她的表情还是意味深长,她都无视,何必去花费时间在一个讨厌你的人身上,她很坦然的迎上别人的目光,毫不退缩,渐渐的,也没人说她什么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越表现得心虚难受,别人越发故意针对你,当你表现得落落大方,并且强硬不催时,别人自然也不再关注了。人都只喜欢欺负弱者。
安亦城这些天一直出差,在他出差回来的当天晚上,接到了夏孜孜经纪人的电话,说夏孜孜正在某个酒吧,现在正不停的喝着酒,嘴里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现在能过去安抚一下夏孜孜的情绪。安亦城接到电话后,就让司机转了方向,直接去那酒吧。
安亦城一向把工作和私生活非得很清楚,如果是工作到这种场合,他不会有任何情绪,如果是在私人时间,那么就有几分不舒服了。他在私生活里,不喜欢这种嘈杂的场所,更不喜欢类似于疯狂的行为,那些所谓的行为发泄,在他看来,是毫无意义的。真正的走投无路或者陷入困境的人,是没有时间或者精力出来这般发泄,能发泄的人,其实都还没有陷入真正的困境中。
他到的时候,夏孜孜已经喝了不少酒了,他瞧着那些空瓶子,不满的看向坐在夏孜孜身边的方沐,“你就这样让她一直喝?”
方沐有苦说不出,她只是个小小的经纪人,什么都得听夏孜孜的,要知道夏孜孜现在是当红女星,不少公司都在挖她,而换掉一个经纪人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方沐哪里敢管夏孜孜丝毫。
安亦城皱着眉看着夏孜孜,出现在这种场合,还这么酩酊大醉的姿态,如果被媒体拍到了该怎么办?
夏孜孜其实并未完全喝醉,她手中捏着一个酒瓶子,眼睛却看向他,“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出现在我面前呢!”
他们之间,现在见面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说几句话都无比艰难,她好痛恨这样的感觉。她想他,很想他,想他想他一直想他,才用着这种方式逼着他来见自己,她看着这个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有时候真的很怀疑,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呢,难道就因为他一直拒绝自己,所以就真将他当成自己一辈子的目标了?
是那样的吗?
安亦城拿掉她手上的酒杯,放到一边,“我送你回去。”
夏孜孜只是对着他笑,也不反对他的动作,被他扶着走出了这里。她喜欢和他靠近的感觉,让她安心,就像她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给他打电话,他一定会赶来一样,她就是知道。
坐进他的车里,她的酒意渐渐消散,却低低的哭了起来,“安亦城,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恨着我,所以想这么折磨我?”
他肯定是恨着她,才一直不肯接受她,这样可以让她难受,就弥补了她当年对他做的事。
“你喝多了,少说话。”安亦城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我就知道,你对我当初的离开耿耿于怀,我当初就那么走了,出国了,完全没有去考虑你的处境。”夏孜孜一直未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她老是在想,如果她当年没有离开,她和安亦城还会像现在这样吗?她每想一次,就难受一次。
“夏孜孜,你真的想太多了,你走或者留下,对我的生活都不曾有影响,真的,你更不必把我当年的遭遇当做你的自责,那和你没关系。”
“如果我知道你当年生活得那么艰难,母亲生病,你还得辍学…甚至还不得不找高利贷借钱,我一定不会离开,让你陷入困境。”
“够了,我说了,这些都与你无关。”而且,以他的性格,即使生活过得再困苦,也绝对不会让一个女人养着,那段时间的确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日子,但都过去了,没什么好去回忆的,那些东西,也不值得去回忆。
安亦城把车停下,这次并未去扶她,而是让方沐去扶她。
方沐扶着夏孜孜,可夏孜孜就是不肯走,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安亦城和她对峙了许久,夏孜孜挥开方沐扶着自己的双手,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安亦城,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件事,你告诉我答案。”
她从初中开始,就爱上这个男生了,她爱上他的优异,也爱上他的坚毅,她从未看过哪个男生能像他这般有着坚毅的眼神,只看着他,就会知道,他一定可以出人头地,他一定可以拥有灿烂的明天,他也一定可以肩负一个女人的幸福,她爱上了这一份坚毅。
她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从哪一天开始就从他身上移不开了,于是千方百计的出现在他面前,希望他可以记住自己…就那么的一天又一天,现在她都二十六岁了,从十二三岁到二十六岁,人生能有几个十几年呢?
她全耗费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了。
她为着他,求自己的父亲,给他母亲安排工作。求着自己的父亲,在学校设置奖学金,因为她知道,他是那个最优秀的人…那一切的一切,全都只是为着他。
安亦城只是透过车窗看着她,没说话。
夏孜孜笑了笑,轻轻开口,“你当年为何不肯跟我一起走?”
她要出国,她的家人可以安排他一起去,而他的母亲,她的家人也可以一起照顾。她不信他不知道她对他的情意,她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他那么聪明,当然知道那是为何。
他如果跟着她走,那么他一定不用经历后来那么多痛苦的日子,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成为夏家的女婿,瞬间飞黄腾达,成为她夏孜孜的丈夫,而不是一个连自己母亲的医药费都出不起的穷小子。
他选择放弃,于是她气极败坏,真的就那么离开了,别对他说——安亦城,你会后悔的。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但她知道,自己很后悔。
他看着她,表情很真挚,“我尊重你,同样也尊重我自己。”
他说完,降下的玻璃缓缓上升。
夏家自然能给予他一个美好的人生,却是一个被人控制的人生,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做出那样的决定,用自己一辈子的爱情换取一辈子的面包,他不可以就那么出卖了自己,他尊重自己的心意,同样他也尊重那个爱恋自己的女孩,她该拥有一个爱她的男人,而不是他这样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
夏孜孜看着那辆越来越远的车,心口酸痛难当,她看着方沐,“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送上门人家都不要。”
方沐不敢说话。
夏孜孜冷冷的笑了笑,“那又如何,只要他还是一个人,那就意味着我有机会。”
别人不清楚,夏孜孜自己也不清楚,像她这么一个对任何事物的兴趣都不超过三天的人,怎么就偏偏对一个人这么执着了,或许这是她唯一的执着吧,于是难能可贵了起来,那么当然得好好的珍惜。
第十六页
安亦城的车没有开出去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小嘉的手机,不由得快速的按下通话键,可惜接电话的却不是安明嘉,而是标榜着一定要为小嘉找出亲生母亲的阮遇铭。
“出差那么久都不管你儿子,你这父亲当得够可以的啊!”阮遇铭的声音阴阳怪气得可以,“如果不是我常常来陪小嘉,小嘉得多寂寞…”
安亦城无视掉阮遇铭的一切话,“让小嘉接电话。”
阮遇铭郁闷,“我这么经常来陪你儿子,你不表示下感谢就够了,竟然这么无情,我这才说了一句话,就要求把手机给你儿子…是不是太无情了啊…”
安亦城表示十分的无语,这阮遇铭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对小嘉的事表示出了非一般的好奇心,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跟着小嘉进行研究,安亦城深感无奈,只是在转念间又想到有他陪着小嘉,小嘉也不会那么无聊,因此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阮遇铭那些无聊的行径了。
“让小嘉接电话。”他没有半点动容。
阮遇铭在那边狠狠的翻了个白眼,都说大哥和五哥狠,比起无情起来,这位四哥也不差啊。
“小嘉睡了,我刚哄睡着的。”阮遇铭这才说了实话,他顿了两秒,突然喊道,“四哥。”
“嗯?”
“你也该考虑给小嘉找个母亲了,你看你这么频繁的出差,不可能把小嘉带着,让他一个人呆在家,多可怜…有个女人在家就不一样了,不仅可以陪着小嘉,还能满足你…嘿嘿…”
回答阮遇铭的是安亦城直接挂断了电话,阮遇铭看着已经被挂断了电话的手机,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原本是要问四哥什么时候回来,结果还没有开口问呢!
安亦城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想着现在回去小嘉已经睡了,还会打扰小嘉睡觉,当即又转了方向。他将车开到了程羽菲所住的小区,这个小区离主城有些远,优点是交通还算方便,但因为陈旧租金很低,各项设施都已经老化。他把车停好,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想到她这里来。
车灯全都关闭,四周漆黑一片,他取出烟和打火机,把烟点燃,猛的抽了几口。
他其实也很想知道,如果当年的事重来一次,他会不会愿意与夏孜孜一起离开。他的家境不好,不对,应该是很差很差才对,住的是很老旧的房屋,那样的房屋总会让人怀疑一场暴雨或者狂风就会让其轰然倒塌,那屋子夏天闷热,冬天燥热,可他却在那里住了二十年。他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是母亲将他一手带大,可以说母亲将她的一生都献给了他,吃苦受累都是为了让他好好念书长大后出人头地,于是别人可以成绩不好,但他不行,那是母亲这辈子对他的期待。
他的母亲,比同龄人老了太多,每次摸着母亲手上厚厚的茧子,他就在想,他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让她幸福。而他大概就属于很多人讨厌的那类人,会对着母亲愚孝,母亲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可他没想到,母亲连这个机会都不曾给予他,并且他终究还是辜负了母亲的期望,他没有按照母亲希望的那样念大学,做个优秀的人才,他退学了,连一个大学毕业证都没有拿到。
他的母亲,每天都出去捡废品去卖,供他念书,却不肯让他帮忙,她老说,她可以去碰这些,但他不可以,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念书,好好念书,别的都不需要他管。
他一直不懂母亲的执念来自于哪里,直到母亲死前才告诉他,他的父亲不是早亡,而是嫌弃她没文化,娶了一个有文化的大学生。那时她的母亲怀着她去找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不要她,她不再缠着那个男人,而是独自离乡背井,生下了他,从那时开始,这个女人便将自己的孩子当做自己的一切了。
而夏孜孜的出现,就像是扔给一个已经饿很久的人一块面包,然后问他,你吃不吃?
夏孜孜为他母亲安排了一份工作,避免了他母亲每日出门奔波,并且因为夏孜孜的缘故,他得到了好几次的奖学金…因此,他对夏孜孜十分感激。但就像母亲最终推掉了那份工作一样,母亲说,在最艰难的时候接受别人的好,那就意味着卖掉自己的未来,而她不希望去卖掉自己儿子的未来,于是母亲又开始了捡废品的生活。
他常常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他跟着夏孜孜一起出国,母亲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早逝了。母亲的身体原本就不好,又舍不得花钱,即使生病了连药都舍不得买,而是一天拖一天。
…可如果他和夏孜孜在一起,这一切都可以避免,母亲可以住在豪华的屋子里,还能享受佣人的服侍,能吃到她这辈子从未舍得吃的美味食物…并且她也不会那么早的离开人世。
夏孜孜提出的建议那么诱人,如果说他没有动心,他也会笑话自己很虚伪,但他却也知道,假如从来一次,他还是会拒绝夏孜孜的建议,他的未来,早在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
于是后来所谓的悲剧,其实全都只能算必然,包括他母亲的死。
他闭了闭眼睛,过往反复的出现在他的脑海,让他摒弃不得,那些痛苦的和难以忍受的东西,通通都已经过去,而他却牢记着那一刻的感受…睁开眼睛,把手中的烟蒂扔进车里的烟灰缸中,这才打开车门下车。
程羽菲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来这里,打开门时,看着他的表情还是不可思议。她确实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过来,他住的地方虽然不算金碧辉煌,但格调高雅,而她住的地方,虽然收拾得还算干净,但那股简易的朴素味怎么都遮掩不了,她莫名的有些自卑,为他突然的到来。那时他是白衣的少年,她坚信他有一天会变成人上人,哪怕薛佳柔在她面前暗示过,以他那样的家境他这辈子又能如何?可现在,是他变得光鲜亮丽,而她家破产,她过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们当年对彼此的印象,此刻完全应该调换了。
她没喊他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他,表情从开始的诧异变得有几分惆怅。
“不认识了吗?”安亦城挑挑眉,笑容清淡,没嘲讽,也没露出别的情绪,好像就是自然而然的感受。
程羽菲这才让开,请他进去,只是还是没有忍住,“你怎么会来?”
他们之间有过协议,这样的关系不能让她弟弟知道,这也是为何每次都是她去他那里的缘故,他这样贸然出现,如果她弟弟在的话,那该如何?
安亦城脚步一顿,背对着她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眼睛微微一眯,身上的冷意直接透了出来,“不欢迎?”
他语气僵硬,似乎情绪很差,她张张口,觉得不能继续说这个话题,她只是奇怪他在今天来这里,并没有他所想的意思,但要是继续纠缠下去,或许真会闹得很不愉快的。
“我只是感到奇怪而已。你吃过饭没有,饿不饿?”她立即转移话题。
他径直走过去,坐到沙发上,这才抬起头,“没吃。”
“那我去为你做点。”她说着就向厨房走去,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才想到,他是怎么知道她就住在这个地方的?转而又想,他知道很奇怪吗?
她随便的炒着菜,想到他刚才的反应,似乎丝毫没有觉得她住的地方有何不妥,更未有何不满。她过去对薛佳柔说,她希望那样的男生,怎么样的呢?在困境时能够坚硬应对并且有着不服输的姿态,在顺境时也能看清自己的身份内敛从容…那时她期待他会是这样的人,如今看来,他其实就是这样的人,却莫名的戳中了她心里的某个地方。
如果一个人,完完全全的符合你心中对未来另一半的期待,这该是多么要命的一件事。
安亦城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在一起,眉眼下垂,似乎看着地面。厨房里传出炒菜的声音,还有那菜香味,这种感觉,多么久违。他的母亲,每天会为他做好饭菜,亲自挑选他喜欢的菜,绝不在他的吃食上亏待他,每每他想帮忙,母亲都不肯,母亲将一切劳累和脏累的事做完,让他一辈子都不去碰那些东西,以为只要这样,他这辈子就真的可以过上最舒心的生活了…
他咧嘴笑了下,如果说他这辈子还有对不起的人,那个人一定是他的母亲,母亲穷其一生希望他变成的人,他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程羽菲端着菜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脸上似有若无的苦意,她不懂,却感觉到几分心疼,“吃饭了。”
他听到她的话,向饭桌这边走过来,没有专门的饭厅,饭桌也就摆在了客厅的一角,而他很确定,她不会带谁回这里来,这是个能忍受生活给予的挫折,却也十分要面子的女人。她在公司出了那样的事,却从未开口对他提过,让他帮忙解决一二。
只是一些小菜,她坐在桌边,就看着他吃。
他吃了好几口,才看她一眼,“你不吃?”
“我晚上吃过了,不饿。”
“我不喜欢别人看着我吃饭。”
她神色尴尬,这才走到了一边,不坐在餐桌旁。
她走开后,他快速的吃完,便放下了碗,而程羽菲则过去收拾碗筷。
她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神色难定,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总觉得他今天的行为很奇怪。
“明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他如此说道。
他所有的奇怪,都来自于此?
程羽菲也不清楚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应该安慰吗?她见过他的母亲,那是一个会联想到勤劳美的女人,而没有人知道,她当年做过怎么样的傻事,她知道他的母亲在捡废品,便去买饮料来喝,喝完后,把瓶子放到他母亲会经过的地方…那饮料好像是四元钱一瓶,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去买一元钱的矿泉水,把水倒掉,这样不就多了好些瓶子…
那样的傻事,她放在心底,从未告诉旁人,哪怕是薛佳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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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话,半响后,才接过话,“你和你母亲感情很好。”
“没有人会与对自己全心全意的母亲感情差吧?”他幽幽的开口,却像是真有了说话的欲望,“她这一生都在为我,每一个考虑都在为我,从未想过她自己丝毫。”
母亲有时候是亲情的代名词,母爱伟大得让人找不出任何形容词,但她却脱口而出,“你累吗?”
“什么?”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后迅速分离,他不是真不懂,她也不是真的难以回答,是啊,他的母亲很伟大,一生都为着他奉献。但有没有人问过他,他想不想要那样的奉献,那样的爱,也会像山压在胸口,母亲付出了一生,可要求回报的也是一生,比如他必须按照他母亲要求的一切去做。可他的母亲已经过世,在这种时候去想他母亲做的一切也曾对他造成负面影响,那样的话她说不出口,而他也根本不愿意那样去想,哪怕他的确按照母亲的要求去做,去做的事无所谓快乐与否,只是母亲说那样,他便那样去做了。
沉默许久后,他才又开口,“她为我做尽了一切,你能想象,我那样的家庭环境,我从小到大没有洗过一次衣服没有做过一顿饭吗?甚至,我连菜市场都没有去过。”
他简简单单的话,却让她吃惊之余有些心慌。当她以一个旁观者去想她母亲做的事,有利有弊时,能否真切的感受到,一个母亲,为着自己的儿子洗着衣服,每一点污迹都洗得干干净净,而那双手在日益操劳中越发粗糙,她为刚才升起的念头而忏愧。
她记得的,他的衣服,白净,很白净,那样的洗衣粉完全可以去打广告,她很长时间都在纠结,他的衣服怎么就能洗得那样白呢?
这些全都是他母亲的功劳。
“你的母亲很爱你。”哪怕爱得很另类,却无法否认,那就是爱,哪怕这样的爱有所不足,可大多数人,不对,是绝大部分人都无法做到的带有偏执的爱。
他笑了下,他是个没有童年的小孩,在别的小孩在玩闹的时候,他手中就被母亲塞了几本书,于是那些书,成为了他生活的主旋律。他曾在屋子里的窗口,默默看着那些玩闹的小朋友,他觉得他们笑得很开心,哪怕是争执的模样,都让他无比羡慕,哪怕母亲告诉他,那些人没前途,而他一定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他不知道母亲的观点正确与否,只是他没有办法去反对,一个给予了他生命,并且愿意为他奉献一生的女人,他没有办法选择和辜负。于是他的人生,就像一杯无色无味的水,每天那般生活,无所谓喜怒,无所谓开怀,他甚至不懂得,何为真正的愉悦,何为真正的痛苦,他只知道,他得完成书本上的每一个习题,他得把卷子上的每一个题都理解透,他得拿下高分,别人得到高分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他得到高分则是理所应当,那原本就属于他的职责。
他过去似乎并未想到这些,是真没想过,现在这样的念头冒出来,让他心惊,原来如此,是这样吗?某些事,仿佛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她见他沉默,气氛有些凝重了,“你母亲,是怎么过世的?”
“她原本就身体不好,后来又过度劳累,没多久就离开了。”他唯一感到安慰的大概就是母亲死得很安详,同时母亲去了,没有见到他后来有多惨烈,也算是变相的安慰了。
她却隐隐的有些猜测,他当年的退学,与他母亲过世有关系吗?是因为她母亲生病,他必须照顾他的母亲,这才选择退学?
“听说你后来退学了?是为…”她的“为什么”还未表达出来,就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他是那个能控制冰霜的人,在一秒之类,迅速让周遭的一切凝结成霜。
她只是好奇和不可思议,谁都知晓他把念书看得比谁都重,考上的又是那样一所人人都羡慕的大学,因此在有人传出他退学时,她才那么意外。她当年以为他选择退学,是为了夏孜孜,现在看来,那种可能性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