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阮生刚接手“阮氏”时,妈咪问电梯要不要换成新的,他说不,他喜欢维多利亚时代的东西,他喜欢旧式风情。除此之外酒店的装修全换:他喜欢欧陆风,他喜欢早茶厅的天花板上有硬朗的线条,他喜欢酒店的后花园里有大片芬芳的紫罗兰——原来他所有的喜欢,她都记得。

电梯缓缓而上,至38层,打开,从里头走出一名戴软帽墨镜的男子。

恩静原没有多想,只是在目光触及男子那硕大的、没有任何名牌标识的黑色背包时,她突然间一个激灵:38楼全为总统套房,可这男人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目标客户群哪!

脑海中同时浮现过一幕幕影像:01号房间,昏暗的灯光,蛋糕与红酒,以及…她和他之间并没有那么好的关系——电光石火只一瞬,恩静已从方才的自怜自艾里抽出身来,她按下楼层键,迅速来到保安室里:“帮我调出38楼的所有监控,马上!”

保安一见是阮太,哪能不马上?视频调出来后,恩静很快便找到了那墨镜男:就在走廊最尾端,01号门外,那人踌躇踱步,似在深思,许久后,才拐了个弯走到对面。

“这是哪?”她指向墨镜男走进去的地方。

“是公用洗手间,太太。”

“从这进得了01号房吗?”

“怎么可能?一个东一个西…”保安说,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不对不对,有一个办法:公用洗手间的窗外有个小平台,从那里爬过去,可以通到01号房附带的阳台外!”

“大概要爬多久?”

“很难爬的诶,正常人估计得二十分钟吧。”

“很好,今晚的事请你帮我保密,明天阮先生会升你职。”恩静一边说,也不管小保安为那句“升职”表现得多兴奋,便快速离开了保安室。

五分钟还不到,38楼01号又响起了门铃声。

室内依旧有嘤嘤哭声在延续,可阮东廷一开门,恩静便走进去,也不管何秋霜泪眼未干怒意未平,她便说:“何小姐,现在有些急事,请你先离开吧。”

“你说什么?”秋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陈恩静,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恩静没有接口,只是静静看着她。

“阿东都没说话,你凭什么敢…”

“凭结婚证书上填的是我的名字。”她看了眼腕表,没时间让这女人继续待下去了,她径直转向阮东廷。

一旁何秋霜还在盛怒中:“好啊,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到底是谁给你这个胆…”

她只看着阮东廷:“你等的人大概再十五分钟到。”

不知为什么,这男子竟从头到尾都没开口,只是定定看着她。

直到这句话落下,他才挑眉,有些意外的样子:“你怎么知道?”

“监控。”

他转过头:“秋霜,你该回去了。”其实原本也没打算让她久留的,方才留她在这哭,不过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后续事宜。

可秋霜还不愿意善了:“可是我…”

“回去!”

他脸又拉了下来,这一回,秋霜气焰再盛也只能自行收敛:“好吧,那、那你有空了记得来看我啊!”

阮东廷没说什么,于是她恨恨地瞪恩静一眼,离开了。

房间里静了下来。灯光依旧昏暗,红酒加蛋糕,蜡烛立于一旁,这样的温馨宁和,就仿佛刚刚那道插曲不曾存在过。

“还好你回来了,否则再打电话找你,可能要误事了。”阮东廷看着她:“刚刚…很抱歉。”

恩静不知该怎么回应,只是笑了笑,要走过去拉开窗帘时,又听到他问:“还痛吗?”

她轻笑了一下,明知他看不到的:“不痛了。”然后,她拉开了窗帘。

外头就是与公用洗手间相通的小平台了。在那平台上,偷偷摸摸的人会在今晚拍到什么呢?

“是因为怀疑装那监控器的是家贼,所以才特意在众人面前演出这一着吗?就因为监控器后的操作者始终风平浪静,你等了两个多月,实在没兴致再守株待兔了,所以决定主动出击?”

“猜出来了?”

她淡笑:“是啊,看到这满屋浪漫时,就应该猜到了。”

在众目睽睽下让她被放鸽子、让某些“有心人”得知“阮太今晚被爽约”,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约了她来这,那么接下去呢,接下去又该是什么场景?

十分钟过去了,屋内的人还没开灯,就着那盏昏暗的小灯,阮东廷拿起一早就倒好的酒给她,碰杯,饮尽。所有的言语,音量皆低得仿佛情人间的蜜语——窗外是否有闪光灯一闪一熄?闪了多少下?是否拍到了满意的作品?

谁知道?反正这城市璀璨纷繁,分分钟都有好戏上场,那么,明知山有虎,他何不在这虎视眈眈下,将好戏做绝了?

“等等你可以别挣扎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在对面的镜头里,‘阮先生’吻‘幽会对象’的时间到了。”

红酒杯倏然落地——她的。

那一秒里,恩静只觉得密密麻麻的电流窜过她身体——可不,不是电流,是他宽厚温暖的手,突然间,抚上她的背。

恩静紧张得连手都在发抖,却换来他低沉的笑声:“怕?”

“我…”

“别怕。”另一只宽厚的大手轻包住她的半边脸,英俊的面孔朝她缓缓而下:“知道么,你这么近地看,真美…”

薄唇同时覆上,就在她唇边,慢条斯理地,就像在品尝一件易碎品…

原来如果他愿意,也是可以这样温柔的:薄唇轻吐着暧昧的情话,一双手渐渐游移在她背后,气息仿佛是意乱情迷的,只那双深邃的眼始终清醒而理智…

许久许久:“你觉得他拍够了吗?”

恩静才生生从这混乱里拉出神来:“差、差不多了…”

他抽开身,似笑非笑地拉上了窗帘——在所有外人看来,这就是两人即将“进入下一个阶段”的前兆了吧?

可事实上,杜绝了所有镜头后,他转过身来:“你睡床吧,沙发留给我。”

 

那只蛋糕最终停留在了那里,未曾开启。

也不知是不习惯陌生的床榻还是不习惯房间里有他,恩静翻来覆去,一小时后仍是没睡意。

对他来说,今晚这一切不过是揪出幕后黑手的手段,可对她来说,却是磨人的冷战被划上休止符的开端——自那日厨房争执后,终于,他终于,还是和她说话了啊。

沙发处传来阮东廷的声音,在静夜里尤显低沉:“睡不着?”

她“嗯”了一声,几分钟后,又开口:“突然想起来,这是婚后我们第一次在同一个房间里过夜。”

他不知在想什么,静了片刻后,又突兀地开口:“后悔吗?”

“什么?”

“嫁给我,你后悔了吗?”

后悔吗?如果是正常女子,大概是要后悔的吧?顶着“太太”的名,被另一名女子以捉奸的姿态摔巴掌,而事后,明明红烛昏罗帐,他也依旧没有躺到她身旁。

房间里突然又一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恩静很轻地笑了一下,也没想到他其实看不到的:“所有人都说,我陈恩静嫁给你阮东廷,是脱了胎换了骨,是麻雀变凤凰。”

“你自己呢?”

她没回答了。

突然间就想起那年他向自己求婚后,陪她回家、向爸妈和哥哥征求意见的场景——所有人都说,陈恩静能嫁给阮东廷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说陈家是祖上积德父母做人厚道,才能求得这样的金龟婿,可事实上没有人知道的,连阮生也未曾知晓,其实一开始,阿爸是反对的。

在那几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尽管阿妈和大哥都喜上眉梢,可阿爸犹豫和怀疑的眼神却一次又一次地浮上她脑海——

“意思就是,嫁给他,你就要跟着他迁到香港了是吗?”

“可是啊,如果他没有对你好呢?你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地嫁过去,而且是嫁到那样的豪门,要是他没有对你好呢?”

“要是你受了委屈,阿爸又怎么会知道呢?”

“要是阿爸不知道,让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受委屈,那该多难过啊!”

那时他尚不知,自己的女儿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同意嫁给这个陌生人的,可父女连心,陈父还是隐隐地嗅到了不寻常:“爸爸虽然穷,没能让你过好日子,可是,爸爸还是会怕、怕你将来不快乐啊。如果你不快乐了,爸爸要怎么原谅自己呢?怎么原谅因为想替大哥还债而让你嫁过去的自己呢?”

那几个夜里,她辗转反侧,那么害怕未来的自己会辜负父亲的期待。可他啊,这个陌生人,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却像是看透了阿爸所有的担忧,每每一有长假,便一手提礼物一手拉着她,亲亲热热地来到娘家。即使不过是做戏,也做得派头十足,兼得面面俱到。

记得有一次,在回泉州的飞机上,她问他:“为什么?”关起门来便形同陌路的人,为什么要陪她来这做这一场戏?

“我承诺过你的。”

“承诺?”

“第一次跟我回香港时,你问过我什么,还记得吗?”

自然是记得的。那次她问他:“阮先生,你可不可以让我的家人都觉得,嫁给你是正确的?”

他答应了。

原来这么小的一件事,他始终也没有忘记。

他承诺过她的,从来都是有做到的。也所以那些一早就说过没有的,或许,便是永远都不会再有的。

后悔吗?该怎么后悔呢?这一切,她早就该明白了啊。

恩静轻叹了口气。

房内还亮着昏暗的台灯光,他还没入睡,就坐在沙发上等着她的回复。

可她许久也没有回复。大半天后,才又听到他拨打手机的声音:“我需要你的帮忙。”

恩静不知电话那端的人是谁,只是听到阮东廷说:“天没亮就会有关于我的丑闻曝出,你查查是哪家报社做的。还有,帮我传一个风声:‘今晚阮东廷在‘阮氏’本店38楼01号开房,同不知名女士。’找五家靠谱的报社,现在就传出去。”

电话挂上,房内又恢复回宁静。

也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隔天一大早,恩静就醒来了。

阮东廷不知上哪儿弄来了她惯用的化妆品,恩静心领神会,在他冲凉时,细细地打点起自己的门面:秀眉,长睫,姣美的红唇,用阮东廷让人送来的化妆品一一点缀,精神又美好。

八点十五分,她化好了妆,他也已一身清爽。

差不多了。恩静在镜中看到阮东廷朝她点了点头,于是她起身,拿起包包,打开门——

咔咔咔。

房外,镁光灯闪耀。

 

“做什么?给我太太过个生日也值得你们兴师动众?”阮东廷的表情是面对狗仔时最常见的那种怒。

门外挤了十来个记者,相机“咔咔咔”,可记者们却面面相觑了:怎么会是这样?昨晚他们收到的不是这种风声啊——阮东廷在“阮氏”38楼01号开房,和不知名女士——不知名女士?不知名女士?!!竟是阮太太!

呵!亏得他们以为有爆炸性丑闻,硬是起床出门,在这苦守了一夜!

结果“阮生同不知名女郎密会”,生生变成了“阮氏夫妇过生日”!

阿忠已将车停在了酒店外面,上了车后,阮东廷拿起手机,估计是打给昨晚那个人的:“怎么样?查出是哪家做的吗?”

那端传来了有些耳熟的男音,这会儿恩静就坐在他身旁,于是能听到那人说:“《X报》,头版头条呢,自己回家看吧。”

“好,新酒店的餐厅承包商我会填你的名字。”

“爽快!哦,对了,你太太就在旁边吧?”

没想到对方竟提及自己,恩静有些错愕,却见阮东廷突然间莫名地冷了脸:“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和她聊聊啊…”

“不方便,再见。”不由分说挂电话,阮东廷转过脸来,看着恩静疑惑的表情,“连凯夫。”

原来是他!她就说,怎么声音听着这么耳熟。

不过念及上回两人的争执,恩静还是转移了话题:“昨晚在监控室的保安帮了我们不少忙。”

谁知他不吃这一套,还是冷着一张脸:“我会奖励。”

“我看了他的名牌,叫…”

“人事部会处理。”他淡淡打断,口气里有种莫名其妙的不爽。

很明显是不想和她多说了,恩静无奈地看向窗外。

阮家正笼罩在一层紧张的氛围里。秀玉一看到他们就松了口气:“看你们一起回来我就放心了,快看看这报纸,写的都是什么啊?”

餐桌上除了咖啡早点外,还大咧咧地躺着一份报。恩静拿起来一看:《失约阮太生日宴,阮东廷深夜幽会妙龄女》——硕大一排繁体字以头条的姿态占据了大半个版面,而尾随其后的,便是昨晚她与阮东廷在01号房里的场景:对饮的,耳鬓厮磨的,拥吻的…

东廷看也没看那份报一眼:“放心吧妈咪,明天的报纸会有消息出来,证明那个‘妙龄女’就是恩静。”

秀玉这才放心:“好,做得好!”

是的,做得好,做得妙!没有人知道原来他早就布了一道局,就像一张密密的网,罗住了那么多人的心跳。难怪要半夜安排一堆记者到门外蹲点,不就为了借他们的相机,告诉全世界说那“妙龄女”其实是阮太本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阮东廷换了衣服便又去酒店了,婆婆出门,初云也出门,只余恩静一人在花园喝下午茶时,突然,老管家张嫂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太太太太,你快来看看,厨房里竟然有监控!”

这群人,呵,办事效率真是有够低的,两个多月前阮东廷便已发现的监控他们到现在才发现?亏得天天守着厨房…不,不对!

恩静突然蹙起眉:为何监控到现在还没拆除?明明她已经离开厨房好久了,如果是为了偷拍她和阮先生,为什么“内贼”至今仍未将监控拆除?或者说,那“内贼”装监控的目的,其实并不是拍她与阮先生?

可晚上将这问题说给阮东廷听时,阮生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是害怕被发现,所以才不愿意去拆。”

“怎么说?”

“万一被当场发现呢?别忘了,装监控有被发现的风险,拆监控同理。”

“可是…”恩静仍蹙眉,满心疑惑。

“嗯?”

“何小姐她…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昨晚会约在那里呢?”

阮东廷已经伸到了电话上的手顿了顿,那一瞬,他抬眼望向了恩静,那双眼里分明有一闪而过的愕,只是错愕过后,他又淡淡垂下了眼:“我会问清楚。”

说完又拿起电话,在书桌后面,丝毫不避讳她地拨下号码:“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恩静默默退出了书房。

在阖上门时,她仍听得到他森冷的声音:“安监控器的人和昨晚偷拍我的记者一定有联系!我不管你行不行,总之这周内我要知道那个人是谁,否则下周市面上是否还有你们的报纸…”

她离开了这个充满威胁的书房。

楼下,秀玉正一面审问着工人一面研究那个被拆下来的监控器,恩静走过去:“妈咪,能不能借我看看?”

那监控器体积极小,又是与厨房墙壁颜色一至的深褐色,安在角落里,不仔细看谁也发现不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颜色、看着监控器背面刻着的小小字母“X-G”,半晌后,才回房拿起电话:“Marvy,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喝个咖啡。”

 

“不懂,说实话我对监控器也算是有研究了,但这牌子——没有,绝对没有听说过!”一杯咖啡饮入肚,对面美得令人惊艳的女子给她的回答就是这样。

这就是恩静昨天致电的女子,Marvy。

虽是好友,可此女的风格与恩静截然不同。她的美是嚣张的,姿态是高冷的,修长身子看似慵懒地依在靠背椅上,可盯着恩静的那双眼里,却有着担忧的痕迹:“怎么样,和你家‘阮先生’还好吗?”

可以说,Marvy是她在港入学后交到的最真心的朋友。可饶是如此,在这问题上,恩静也只是合宜地笑笑:“还不错。”

“那个何秋霜…”

“谣言而已。”

Marvy挑起眉,精明的大眼定住她。

这态度表明了好友的信任度有多低,恩静自然清楚。可她只是笑笑,不想多作解释。

解释有用么?人生在世,有太多事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Marvy懒懒地呷了口咖啡:“入学那天我们被分到同一个班,那时我还不知原来你就是阮东廷的太太,只觉得为什么这女子明明华服在身、豪车接送,可看上去,却像是孤身一人来到了陌生地。”

恩静握着咖啡杯的手一僵。

远方夕阳缓缓而下,也是孤身一人,不知要落往哪里。

“恩静,人活着的最高宗旨就是对得起自己,坏男人们都该让他们去死,知道吗?”Marvy靠过身来,拍拍她脸蛋,成功逗出了恩静的笑后,才拿起她那看上去很贵的包包: “还有Case,先走了。”

大概所有人都想不到,这时尚的、高冷的、美艳的且听说曾被杂志评为“香港第一美名媛”的女子,其职业栏上填着的,竟是“私家侦探”四个字。

恩静淡笑:“你啊,什么时候才能闲一点哪?”

“哪能闲得下来?众人都说我‘主职大小姐,副业小侦探’,这两职业哪个不需要抛头颅洒热血?”

恩静被她说得“卟噗”一下,笑出声。

“对嘛,就该这样,笑的时候开怀地笑,哭的时候痛快地哭。”她站起身,不打算抢着买单了,因为两人相约的地点就是“阮氏”附属的咖啡厅。

只是要走往大门时,Marvy又突然顿了下脚步。

敛了敛素来高傲的神色,她俯下身来:“可是恩静,你有多久没开怀地笑过了?在大学里初见时,已觉得你有心事。可为什么我今日看你,却是比一开始更落寞了呢?”

直到好友远去,恩静才发觉自己唇边的笑已僵硬了好久。

夕阳落下了,带着它不知为何每日要东起西落的使命,盲目而彻底地沉沦。

为什么我今日看你,却是比一开始更落寞了呢?

为什么呢?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薄月已上柳梢头,恩静拿起包,却在起身时听到一把惊喜的声音:“姐姐!”她顺着惊喜的方向转过头去,就见一名不熟悉的浑血女孩儿,穿着粉红公主裙、绑着漂亮公主辫,带着满脸俏生生的兴奋奔至她面前:“姐姐不认得我了吗?”

“你是…”

“我就是做公益那晚发现你很会唱南音的靓女啊!爹地说你是当晚第一靓,我是当晚第二靓呢!”

恩静凝眉想了一秒,才突然回忆起来:天,竟是那晚在公园里遇到的小朋友!娇俏的嗓音娇俏的面孔,还有一双彰显着混血身份的蓝眼睛——这不就是那晚嚷着让她上台去献唱的小女孩吗:“你怎么在这里?”

“和爹地…”

“巧啊,恩静小姐。”一道温存得近乎妖孽的嗓音和小朋友一同响起,女孩儿一听,又兴冲冲地奔过去:“爹地爹地…”

“乖了,有没有叫姐姐?”竟是Cave。

陈恩静只觉得眼前一阵眩:“爹地?”这人不是传说中的黄金单身汉吗?怎么…

“领养的,不行?”Cave看出了她心思,亲昵地亲亲怀中的小宝贝儿,妖孽的桃花眼不经意地瞥过她桌前:“X-G?”

“你知道?”

这妖孽男抱着女儿大咧咧地坐到她对面,就Marvy方才的位置:“来,45度角抬起头。”

“什么?”恩静跟着他指的方向抬头了,那45度处正是餐厅的墙角,一只黑色摄像头正吐着红色信号。

连楷夫说:“这个监控器就是‘X-G’,不只这一个,你们‘阮氏’有几个特别重要的场所,用的都是这款监控器。”

“你确定?”她的表情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讯息。

“怎么不确定?当时在伦敦念酒店管理,我们一伙人合租一栋房,房东用的就是这款监控,能录音,且十米外的人连毛孔都拍得清清楚楚,所以回国后,大家把企业里、家里的重要场合装都上了这款‘X-G’。”

这么说来,当时合租的人都知道这款监控器了?恩静尽量问得不着痕迹:“十米处都能拍到毛孔?看来这监控果然是企业和大户人家里的必备品。”

“看来我们恩静妹妹今天是发烧了吧?这监控器什么价位,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