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与不问,他答与不答,都已经不重要。
无论他如何回答?她都会坚信自己的执念,而无论她如何问?他也会坚守自己的原则。
所以,她不需要问,因为,答案,她已经知道。
古烨微微一笑,然后淡然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到窗边,看着院角墙边的那株正在被暴雨凌虐的腊梅,背着她的眸子幽暗慑人,荡漾着莫名的光芒,有时候,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世上,很多事情,真的很奇妙。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人生里面会遇到这样一个女人,亦敌亦友,有情无情,谁也不知道他和她之间会存在什么样的变迁。
而这一切,他或者她,都只能坚守各自的原则,静静的等待着那一天,是生?是死?
甚至是是恨?还是悔?
这是他们特有的默契。
定王府,布置的精致华美的厢房。
长孙衍执着杯,静静地喝着杯中的酒,窗外的大雨伴着狂风依旧没有停,敲打在窗上,也敲打在他心里。
高床软榻上,传来一声轻嘤宁声,让他握着酒杯的手停顿在半空中。
苏眉幽幽转醒,醒来的那一刹那,她昏睡前的意识回到她的脑中,让她猛地坐起来,急切的下床,却在坐起身看到坐在那儿的人,停下了动作。
长孙衍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朝她走来,沉默却温柔的把她抱起放置在床上,拉起被褥给她盖好。
“你淋了雨,受了风寒,你身体还在发热呢,我已经让太医来看过了,药,稍后就会端来。”
“我淋了雨,那一切都是真的发生了?”苏眉怔怔看着他,喃喃地问道,是真的吗?这一切不是她在做梦,是真的发生了吗?
长孙衍的动作微顿,瞬间便恢复正常,修长的手在她的额前探了探,温和地回答:“是真的,我接了你的绣球。”
苏眉敛下眼,沉寂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道:“谢谢你,长孙大哥。”她很想问,为什么,他不喜欢她,但是,她也知道,有时候,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
对他,她能说的,也许只有谢谢。
“别傻了,你好好休憩一下,我去让人端药来。”长孙衍帮她掖了掖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长衍大哥…”
长孙衍停住,转过身,惊讶的看着她:“怎么啦?”苏眉张嘴欲说什么,却在话快要出唇的时候吞了回去,只是温婉一笑:“没什么。”长孙衍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眸子在转过身子后,眸子复杂黯然,他和苏眉,没有了回头路了,只能往前走。
这是他的选择,他该要负起责任,苏眉是无辜的。
只是,他自己都不清楚,他这样做,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宸的话?
他的脑海中,一直是她的话和宸的话…
如果他是因为她的话,而下意识的做出了这个选择,那对苏眉来说,不仅仅是不公平,更多的恐怕是他的猜忌。
而如果他是因为宸,因为大局,那么这一切又都是利益,对苏眉更不公平。
他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没有人能告诉他。
苏眉凝视着长孙衍的背影,俏丽秀美的脸宠漾起着一抹坚定,上天既然替她作出了选择,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这样做,她都会一直站在他的身边,陪伴他,哪怕,他的心里没有她,她也不悔…
因为,与其嫁一个素未平身,她不喜欢的男人,她情愿就这样放纵自己的心意!
经过今天,她知道,她对他,不只是喜欢,而是爱。
夜,已经很深了。
下了整整一天的暴雨终于在入了夜的时候停了,夜空如浓墨,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虽然雨停了,但窗外的风,依旧刮着,直拍拍地打在窗纸上,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窗内,烛火跳跃,不时地爆起一朵亮亮的灯花,随后一缕黑烟就蜿蜒升起。
楚晚幽坐在床上出神,暴雨中那一幕让她心情汹涌,淡淡的闷痛如石块一样压在她的心上。
一切都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她该感觉到欣慰,她与长孙衍无缘,但她希望他能遇到一个让他幸福的女人。
如果不是她感受到了他们前面那无法避开的痛,她会真心的希望长孙衍能看到苏眉的好,两人能够幸福。
可是她的心里更多的是担忧。
但愿一切是她多想了,他们的婚姻不是一场悲剧,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她想她也许会有淡淡的自责。
心里暗叹!
抬手轻弹,烛火熄灭,楚晚幽轻轻的支撑着头,缓缓的闭上眼睛养神,在烛火熄灭的那一瞬间,她脸上有着疲累。
世间种种事,却唯独看不透这情之一字,这里面存在太多太多的变幻莫测,苏眉嫁给长孙衍,那苏怀良又该要如何选择?
按情来说,他不应该牺牲掉自己两个女儿的幸福,但是这个时代,人的思想是一根直线到底的,忠诚使命感胜过千千万万的情。
无论苏怀良如何选择,残酷依然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半醒半梦中!
楚晚幽倏地睁开眼睛,目光盯着窗边,外面漆黑一片,窗户关着,但她知道,窗外面,有人。
十之八九,是长孙衍。
她住在这里,并没有刻意隐藏,只要想知道,就都会知道她住在这里。
而她也交代过冯雨,在这个院子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丫环,院子里面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动静,她都不需要有什么反应。

第一百零五章
隔着一层窗,长孙衍静默的立在那儿,黑暗里,谁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是悲是喜?
明天,就是他成亲的日子,可是他想娶的女人,从来就都只有她。
但,他要娶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过了今晚,他和晚幽,这一生,都无法回头了。
陪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他心里的她。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消散在空中…
风,停了,天,也即将亮,长孙衍站在窗前一夜无声,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那里即将划出一道光芒。
他伸出手,留恋的想要抚着窗,就如同是抚着她一样,但伸出的手却终是停在了半空,紧握成拳,缓缓的收回:晚幽,如果有来生,我会不顾一切,让我的生命里只有你,没有家国大事,没有朝堂忠诚,那样,是否能牵你的手?
在光线朦胧的时候,长孙衍才终于转身,绝然的离去,他告诉自己,从这一刻开始,他对她的情将会封尘在心里最深处,永远永远不会再翻起。
长孙衍离开后,楚晚幽打开了窗。
光,已经蒙蒙亮了,窗前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长孙衍的气息。
让她的眉间有些落寞,轻轻的倚在窗前,目光没有焦点的出神,从这一刻开始,那个倚在窗前一身风华,心却有千千结的男人只是她心里的一道风景。
风景如画,虽美,却永远只是风景!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暴雨的洗涤,漆黑的夜暗,仿佛都只是为了新的一天的睛空万里。
小院的平静被打破,楚晚幽从内院走出来,高挽的发髻,及腰的长发,不着一丝凡俗气息的绝美面容,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冷气,一时之间,竟然看得呆了。看着停在院子里面的人,无视他们发呆的表情,楚晚幽问道:“什么事?”
“啊?嗯,是…今日是定王大喜之日,奉皇上之命,特来邀请姑娘前去定王府观礼。”带着旨意前来的官员有些恍神地说道,心里暗叹,好美的女人。
楚晚幽垂下长长的眼睫,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容:“我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这…”前来的官员连忙回神,有些迟疑,想了想,他低头恭敬的说道:“请姑娘明示,也好让在下回复我皇。”
皇上可是交代了,一定要得到姑娘的确切回复,否则他人头不保。
“我会去的。”不管凤修宸想干什么,她都会奉陪。
“是,是,是…”听到这位美的惊人的姑娘回话后,前来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那张绝色之容后,稳了稳神,低下头有礼的拱手后,带领着众人离去。
气势雄传,富丽堂皇的定王府到处挂满红绸,锣鼓喧天、鞭炮长鸣,整个场面都沉浸在喜庆热闹的氛围里。
午时三刻,定王府早已经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繁缛的拜堂仪式毕,观礼的人也都兴高彩烈,楚晚幽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古代结婚,繁文缛节数不胜数,她的记忆里,她也经历过一场婚礼…
那场不被祝福,精心设计的婚礼。
长孙衍的婚礼在她看来,虽然笼罩着一层暴风雨前的平静里,但她还是希望,长孙衍和苏眉能齐心协力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
如果两人再经过一场风雨,也许会懂得,爱,其实真的只是一种心情,平凡才是真!
到那时,她可能才会真的松了一口气了。
但是,这一切都未发生,暴风雨带来的影响,她也只是估计,等到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恐怕伤痛是难免的…
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叫嚷着跟去新房的人群中,有着醒目的一对新人。
新郎玉树临风,新娘子的千娇百媚都盖在了盖头下。
楚晚幽目光落在了一身大红锦袍的长孙衍身上。
新郎淡淡地笑着,抬眼不动声色的搜寻着四周,最后目光停在楚晚幽身上,隔着众多的人群,耳边是喧哗声,可是长孙衍都听不见,看不到。
他的目光紧紧的锁住那抹如幽兰的身影,他原本平静朦胧的眸子刹那间似是有千言万语,又似是平静无波的湖水,里面的汹涌波涛只有他自己知道。
楚晚幽迎上长孙衍的目光,绽放一抹微笑,眸中有着他能明了的祝福!
长孙衍接收到了她表露出来的涵义,心,突然在这一刻生痛,在他成亲的日子里,她却微笑着祝福,这一刻,他不知是释怀,还是介怀…
身体被一群人簇拥着前行,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晚幽,对不起!长孙衍的唇无声的开启,是他放弃了她!
楚晚幽微愣,而后淡然一笑,朝他点头示意后,转身缓步走出定王府,不曾回头,也看不见长孙衍眼中的深深的眷恋。
走出定王府,楚晚幽抬头眯起望了一眼绚丽的阳光,似是散步的不急不燥的走在大街上。
直到…
“楚姑娘,请”一队禁军拦住了她的去路。
楚晚幽抬眸看向来人,美眸微闪,嘴角原本挂着的笑容转淡,虽然不曾消失,但神情完全不同。
皇城西郊,古木参天、石阶如梯、景致幽雅的百翠园,山石矗立、静穆幽深、气势雄伟。
诗情画意的览亭中,凤修宸正默眺望着远方,明黄色长袍,四周皆是戒备森严的禁军,无端的让人感觉到了一种肃杀之气。
楚晚幽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站在这里的禁军全部都不是普通的侍卫,各个都散发着杀气。
“皇上,楚姑娘来了。”一名侍卫速度的上前禀报。
凤修宸转过身子,嘴角勾起一缕不明的笑容,走回亭,在铺着黄色软垫的石块上坐了下来。
浓密的双眉,挺拔的鼻梁,长相颇英俊,薄唇似扬非扬的形成一个寓意不明的弧度,倔强坚毅的脸部线条中带着孤傲寡情的意味。
“凤帝请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凤修宸懒散的睨了她一眼,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楚姑娘前段时间帮了朕一个大忙,朕一直没有好好当面谢谢楚姑娘,今日机会难得,朕才请姑娘上百翠园,欣赏一下这里美景。”
楚晚幽走进亭内,在凤修宸对面坐了下来,绝美的面容上挂着有礼但疏离的笑容,道:“凤帝客气了。”
凤帝?凤修宸眸中飞闪过一道冷肃的光芒,她是他显统国的子民,却把自己完全当成祥云国人了?
“衍今日大婚,朕心情颇悦,朕敬姑娘一杯。”凤修宸端起桌上的金龙杯,说道。
楚晚幽低下头,看着摆在她面前的酒杯,眸瞳微眯…
凤修宸扬眉,看向沉默不语的楚晚幽,佯装惊讶的出声“怎么?楚姑娘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朕吧?姑娘如今虽然是隽帝的人,但姑娘也别忘了,姑娘是黑河人,而黑河是朕的疆土,黑河楚家可是黑河国第一世家,难不成楚姑娘从来没想过回到黑河楚家吗?”
楚晚幽心头嗤笑,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凤修宸别说拿黑河楚家,就是拿整个黑河,她都不会放在眼里。
现在,她更确定这杯酒有问题。
这杯酒,她是不可能喝的。
“凤帝说笑了,楚晚幽辱没楚家门楣,又岂有脸面再回到楚家?”楚晚幽敷衍地说道,心里想着如何脱身。
不是她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凤修宸居心颇测。
她的静默让凤修宸唇角扬起一抹诡魅的笑容,斜睨了她一眼,双手轻拍。
很快,侍卫带着一个男人走进了亭中。
“草民楚有为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晚幽静坐在那儿不动,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凤修宸品味着杯中的美酒,并没有让跪在地上的人起身,眼角余光若有似无的打量着楚晚幽,在看到毫无表情的面容上,他心里微怔,但很快就冷冷一笑。
“楚有为,抬头看看坐在朕面前的楚姑娘,与你是何关系?”每次面对她,他都很疑惑,一个身份卑贱不堪的女子,是从哪里来的冷傲清高?
楚有为抬起头,五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宜,鬓角的头发略微带着白霜,眉毛浓黑而整齐,闪动着一对精明、深沉的眼睛,乍看之下,在他身上,依稀有着与楚晚幽相似的影子。
此时,那双精明的双眼在看到楚晚幽时,微微睁大,飞快的闪过一丝震惊,惊呼出声:“晚幽?你怎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晚幽怎么会在这里?楚有为心里飞快的转动着,思忖着皇上的用意,但越想就越心惊。
这个女儿,自从在古家被贬为家妓子,让家族蒙羞,他就断绝了与她的父女之情。
而后,虽然他就算在黑河,也时不时的听到一些关于晚幽的传闻,但他并不相信那些传闻,情愿相信是同名同姓之人,也不相信是他那个低贱的女儿,毕竟他也是男人,他很难想像世间竟然还会有男子对这样一个女人上心?
楚晚幽旁若无人,视楚有为为无物,抬起头盯着凤修宸,淡淡一笑:“凤帝目的何在,何不直接道明?”就算眼前的人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但不是她的父亲,她不可能会把楚家人当作是亲人,这一点,凤修宸很快就会知道。
听着她直言不讳的话,凤修宸哈哈大笑:“楚姑娘爽快,倒显得朕矫情了。”凤修宸挥挥手,侍卫把还未搞清楚状况的楚有为带了下去。
楚有为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那儿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的晚幽,深沉的眸子慢慢的眯了起来,难道,天下传闻祥云国隽帝宠爱楚晚幽,这位楚晚幽真是他的女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喝了它。”凤修宸停止大笑,突然冷冷地看着楚晚幽面前的酒杯说道,既然她外疑了,他也不跟她虚以委蛇了。
楚晚幽挑高眉:“楚晚幽从不喝酒,凤帝未免强人所难?”而且不是普能的强人所难。“好,既然不喝酒,那就饮茶。”凤修宸冷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太监,那名太监连忙退了下去,很快就端着一杯茶进来,恭敬的摆在了她面前。
“你是聪明人,朕并不想杀你,又何须有所顾忌?”
楚晚幽微笑,不想杀她,但却想控制她?

第一百零六章
她端起她面前的酒杯,眉目如画,浅笑盈盈,却在眼波流转间,厉光一闪,身影快的让人根来就看不清楚,她上前一步,左手狠勒着凤修宸的脖子,执着酒杯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进了凤修宸的口中…
这一切动作,眨眼之间,等到侍卫反应过来的时候,楚晚幽已经坐回到了对面,如果不是皇上的猛咳声,他们会以为刚才上幻觉。
刷刷…侍卫手中的兵刃都指向了楚晚幽,但被指着的人却面不改色,处之泰然的冷眼看着。
凤修宸动作极快的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一粒黑药丸塞进了嘴里,吞咽下去。
“来人,抓住她。”呆在那儿的太监也猛地回神过来,声音尖锐的喊道。
“退下”凤修宸的声音有些低哑,他冷眼一瞥,原本围了上来的人都退了下去。
“凤帝是聪明人,刚才,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楚晚幽淡淡地说道。
“你…”凤修宸眼中喷火的死盯着楚晚幽。“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不敢,而是看在长孙衍的情份上。”这只是其中一点,最重要的是,留着他,可以省下不少事。
“你…”不只是喷火,凤修宸分明是在咬牙切齿了,心里却极为的震骇,楚晚幽什么时候,武功如此高深莫测了,在孤山,虽然知道她的凤血刀厉害。
但是,凭她刚才眨眼之间的动作,已经不是快来形容了。
楚晚幽起身,慢慢的移动步子,头也不回的说道:“今时今日,我不再是当初的楚晚幽,没有人能用武力控制我,就算是凤帝贵为帝王亦如此。”刚才那一瞬间,她想过干脆杀了他,但是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的理智否决了,因为杀了一个凤修宸确实容易,但是杀了显统国的皇帝,就不容易了,那恐怕就真的天下大乱了,如果这样,未知的变化,不太多了,谁也不能预料会发生什么事,她不想这样麻烦。
“楚晚幽,就算你没有杀朕,但你应该知道,朕绝对不会善罢干休今日的耻辱。”
凤修宸脸色铁青的低吼道。
“随便你,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把心思动在我掌控不到的人和事身上。”有多余的心思,他不如多想想如何迎接古烨的反击。
到时,希望这个倨傲的男人不会输的太惨。
悄无声息间,时间过的飞快,除夕到了。
汾安街上,到处都洋溢着喜气,一派热闹的场面,街上的店铺也都贴上了鲜红的对子,除旧迎新!
楚晚幽看着冯雨忙前忙后的忙乎着,把这栋独立的小院布置成过年的气氛,让她摇头轻笑之余,心里也浮出些许的惆怅,不知不觉中,在这里,她过了近大半年的时光。
现在回想起来,恍然如梦。
冯雨手里拿着米糊糊着放置在桌上的红对子,眼角余光偷偷的瞄着坐在那儿出神的主子,心里暗忖,主子的脸色的笑容这几日也越来越少。
本来这些过年弄的东西,她是不懂的,但为了让主子感受到过年的气氛,她特地在街上问人,才知道过个年竟然有这么多的规矩,挂像祭祖、供奉神飨,送灶接福,贴对子,扫尘翻新,熬年守岁…
楚晚幽回过神来,看着冯雨在那儿无意识的糊着米糊,眉梢微扬,敢情这冯雨也在出神?她走过去,看着那张字迹还算工整的对子被好糊的墨都化开了。
“冯雨?”难得看她这样入神呢?
“啊…主子”冯雨被惊醒,连忙低下头,看着她买来的对子被她糊的墨都散开了,脸色轰的一红,然后又一白,倏地跪下:“请主子责罚。”她刚才在想什么?竟然犯这样低等的错误。
“起来,你并没有犯错。”楚晚幽一只手捋过宽大的袖口,另一只手拎起被冯雨放在桌上的鬓刷,再看了一眼另外两幅对联,微微一笑说道:“我来刷,你来贴,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过年,但人活一百年,也只有一百个年,确实要好好过一过。”
十五岁之前,每年过年的时候,爸妈都要带着她和哥哥上街准备好年货,然后在年前那几天,一家人合乐融融,幸福的布置。
自从失去他们,每年过年,就只有她陪着妈妈过了,到了年关那几天,无论多忙,她都空出时间去陪妈妈,但再也没有了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现在再想起这些,她恍然如梦,这些真的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也许她该要学着忘记了,毕竟这都是前世的事情了,这一世,她就算过了这个年,也才二十岁,让她年轻了十岁。
冯雨看着主子有模有样的刷着对子,惊讶的呆住了。
楚晚幽抬头看着愣在那儿的冯雨,微挑了挑眉,好笑地说道:“还愣在那儿?”“啊,是,主子”冯雨暗地里掐了一下的大腿,好疼,她不是做梦?
这个让她永远也看不透的主子,今天竟然也会做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此时亲眼看到,她还真是不敢相信。
拿起一条对子,她神游似的走到门庭前贴上,眼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站在桌边熟练的摆弄着那些的主子,她的嘴慢慢的张大。
主子…在干什么?
楚晚幽拎起篮中的鱼和肉,放在一旁,再把菜拿出来择…
“主子,这…这些我来吧。”冯雨飞快的冲进来,手脚慌乱的不知往哪儿摆。
主子在她心里,就如天上的月一样,高不可攀,只能让她无限景仰。
但如今看到主子这样的一面,让她无疑于看见月亮掉了下来一样的惊骇。
“过年的时候,要一家人都过手,才像过年。”楚晚幽微笑着说道,就不知道继祖怎么样了?宫清僕按着她的要求训练她,虽然是在战场,但是性命,基本上,她已经放心了。
至于她能不能立功,完成她的梦想,就要看她自己了。
冯雨呆住了,主子刚才说什么?一家人?主子把她当成一家人吗?
“今晚是大年三十,需要守岁的,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要过,我们就过一个热闹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