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现在这些对你来说,还似懂非懂。
娘的要求或许对你的身份来说是苛刻的,或许长大后你会埋怨娘!甚至会把娘的叮嘱抛在脑后。
但这是娘最美好的心愿,虽然未来如何,娘不知道,但是这是娘相信我的傲人一定不会让娘失望的。
就算爹和娘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开心,因为你的开心,爹和娘才会感觉得到,才会开心。
最后,娘要告诉你的是,娘爱你,爹也爱你!
一阵风从打开的窗棂吹拂而进,让寝宫华丽的金纱帐幔随风轻摇。
透过纱幔,若隐若现的依稀可以看见大床上安然侧卧着一个人,只不过,床上的人已经毫无生命如同人偶一样,但尽管如此,床上的女人依旧美丽的惊人。
她的五官绝伦精致,紧闭的双眸遮住有着让人揣测臆想的绝美,白皙的肌肤和她头上那白发相映,有着令人讶异的风貌。
而此时,一抹透明的倩影立在床前,静静的盯着床上的人。
乔郁书眉头微锁,沉思了些时间才缓缓的敛下了眼帘,卷翘的眼睫浓密的几乎全部盖住了那双漆黑深沉的双瞳,心里自嘲一笑,她似乎忘了,楚晚幽早就死了,当她死了后,她的灵魂会是本来面目,就算她在楚晚幽的身体里面生活了近十年,那具身体与她早就合二为一,但她从楚晚幽的身体出来的时候,她依旧还是乔郁书,一个与床上那具躯壳有着不一样外表的灵魂。
十年?她来到这个时空进入这具身体,竟然已经近十年了?
但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不是过了十年,而是已经轮回了千万年。
那无尽的沧桑和倦累让她恍然隔世。
相比起她曾经以为的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这十年的记忆很短暂,短暂的几乎是眨眼即过的,却代替了她从前所有的记忆。
痛的,爱的,恨的,喜的,统统被代替了,她的生命有了另一个寄托。
十年,灵魂、意念虽然是她自己的,经历的一切也是她的,但身体却是这个叫楚晚幽的女人的。
想到这里,乔郁书优雅的唇半抿起,勾起一抹似嘲似怅的弧度,就算是她经历了一切,但在她进入楚晚幽的身体里面的那一刻开始,她延续的生命,不管经历了什么,都是楚晚幽的,而非她乔郁书的。
此刻恐怕她站在傲人面前,他也不会把她当成他的母亲。
一丝怅惆渐渐染上眉头,乔郁书看着梳妆台上铜镜中里面的人。
那是她自己,一个龙洲大陆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认识的人。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让她眉角一挑!
八岁的傲人漂亮的脸蛋上还有着稚嫩,但那双沉静睿智的双眸却有着超出年纪的气度。
此时,他正缓慢的走入内殿,脚步看似轻盈,但一步一步迈过来的的沉重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越靠近平常外人不准打扰的娘亲寝宫,他的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就越明显。
而这一切,他心里明白,娘心里思念着爹,太累了,她要离开他,去找爹了…
站立在外殿玄关处,盯着清雅的内殿,目光直接投在了床榻上。
“娘?”傲人盯着数层帐幔遮挡住的方向,沉静的眸子飞闪过一丝惶恐,声音也带着无法掩饰的不安。
乔郁书缓缓地转过身,看着傲人眸中的惶恐,心口揪心的痛,看着那张结合了古烨与楚晚幽两人优点的傲人,还稍嫌稚嫩的脸庞上有着古烨的俊美,也有着一丝楚晚幽的美丽,结合起来,他比古烨更俊美,也许是因为年纪还小,也许是因为所受的教育和环境不同,傲人少了一丝古烨身上的冷酷无情,多了一份古烨所没有的温和沉静。
但同样有着高高在上让人仰视的气势!
这是她的儿子,她与古烨的结晶。
他那双眸子里面所蕴含的一切,是她,一点一滴教导出来的。
他的沉静,聪颖,高贵,都是她就精心培养的。
此时看着他眼眸中流露出来的不安和伤心,让她控制不住的伸出手,她的儿子啊,本该过着无忧无虑童年生活,却不得不提早接受这一切他的年纪不该承担的重任。
她不是好母亲!她对不起他。
素白的手在快有触及到傲人的脸庞时,却如同轻雾一样化开,穿过了傲人的身体。
乔郁书愣了一会儿,她不能再触及到傲人了?
傲人未发觉到房里的异样,靠近纱帐旁掀开了帐幔,看着静躺在床上的人,他伸出手轻触及到了楚晚幽身上,轻轻的呼唤着:“娘…”
如他意料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沉静的眸瞳微微收缩,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起身背对着床,全身微微颤抖着。
娘真的离开了!
目光扫到一旁的案桌上放置的小木箱,他微趄一步走上前,双手握成拳,迟疑了一会儿,他才打开了木箱…
看完娘留给他的最后的一封信,傲人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本就濒临失控的情绪。
“娘…”哽咽声似乎堵住了喉咙口,一声娘无法成音。
傲人闭上眼睛,漂亮慑人的双眸弥漫着伤痛,泪,在俊美的脸庞上随之而下,他转身扑向床榻,失声痛哭…
娘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能掉泪,因为掉眼泪并不能改变什么!
但此时此刻,面对着娘的离开,他无法做到娘说的冷静,他无法做到,他努力了,但是他真的做不到。
他只想痛哭!因为这样,他才能不被心里的伤痛淹没,他才能不怨不恨,才能接受娘亲为了爹而抛弃了他的事实。
他还小,并不懂得娘和爹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感情,但他忘不了,四年前,他睁开眼睛看见娘竟然满头白发、双眸荒凉时的那种心情。
那时候,他不懂,娘的头发怎么会白?娘的眼眸中为何会笼罩着无尽的伤痛。
但四年的时间足够让他去弄懂娘亲的满头白发是怎么一回事?娘又因何而伤心?
但懂了,他也就害怕了,因为他的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娘会离开他的。
紧紧的抱着床上楚晚幽的身体,过了很久,傲人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他起身轻轻的靠在娘的怀里,声音哽咽沙哑的说道:“娘,放心去吧…从…今天过后,傲人会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娘亲的庇护和照顾了。”
傲人…
傲人的泪,傲人的话让乔郁书心痛难捺,紧紧的抓着胸口处,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缓解心脏传来的痛疼,下一秒,她只感觉到自己眼角一凉,两滴泪消散在空气中。
魂魄的泪无法成形,但乔郁书分明感觉到了眼角的冰凉凝固。
就在这时候,空气中传来一种无形的力量把她席卷,留恋的看了一眼傲人,乔郁书化成一缕轻烟消失在空中,心里默默的说道:
傲人,看了你最后一眼,娘终于有勇气以本来面目去找你爹了。
真正的楚晚幽早就不知道轮回到哪一个世界去了?
与其在这里纠结于娘的灵魂与娘身体的相差,娘宁愿相信上苍让娘来到这个世界,与你爹有着纠缠,一定有着它的用意。
不管娘是楚晚幽生命的延续,还是楚晚幽是娘生命的延续,她即是我,我即是她,对你来说,灵魂和身体,都是你的娘,我们早就成为了一体,无法分割。
至于你爹…
他从来都知道他爱的是谁!
一望无际的云层,四周弥漫着的全是云雾,视野茫茫,只见白雾缭绕,没有天,没有地,没有花草树木,只有着翻滚流动着的云雾。
四周死寂死寂的,没有任何生机。
一簇厚厚的云团飘过,有一抹透明的人影端坐在云团上,随云飘动,他的身边呈透明,几乎与云雾融成了一体,如果不细看,绝对看不出来云团上面有一个人,嗯,不对,严格来说,端坐在上面的绝不是人,而只是一抹成形的魂魄。
古烨缓缓的睁开眼睛,淡淡的扬眉,环视了一眼四周一成不变的云雾,轻叹一声。
他不知道来到这里后有多久了,从他来到这里后,这里的环境就是这样,没有改变过。
不过,倒也不能说没有丝毫的改变,至少他的身体清晰了。
刚开始进来的时候,他的身体透明的几乎随时都可能与四周的云雾消散融合在一起,但现在,他的身体不会消散了,他可以看见自己的手和脚,如果不是被困在这里,他以为自己还是人,还生存在天地间。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古烨抬手一摸,微微眯眼,还是这样。
他被困住了,困在一道看不见,只能摸得着的光罩内,只要他手一摸,就能触及到阻碍。
他站起身,四下走动着,随着他的走动,包围着他的那层阻碍也随着他的脚步而走动着。
无数次,他想要破除穿过这层无形中的阻碍,但每次他都被那道光罩伤及。
而伤及的下场是,他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有自己的意识。
就在他寻思着自己是否再要想办法试试破除这层阻碍的时候,一道悠长的声音传来,让他惊诧当场。
“家主还没有想明白吗?”
话音刚落,四抹人影出现在古烨前面一丈之远,静静的看着他。
“四长老?”古烨看清楚来人,双眸骤然射出骇人的光芒,冷睨着眼前的四人,极力压制着自己滔天的怒火。
四人皆有礼的颌首,天极长老看着家主身上原本从平和骤然变的阴沉的气势,再看看四周因为家主的怒而极速转动飘移的云雾,心里苦笑一声,硬着头皮上前劝道:“家主息怒。”
哎,就算他解释了,恐怕家主的怒,也很难消及啊,虽然他们这样做,是有苦衷的,但对家主而言,他们所做的,无疑是不可原谅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宁愿硬着头扛到底,把家主的魂魄也封锁住的原因。
他们实在是不敢挑战家主的怒,所以,他们才特地等时机,让家主在这里静心修身,相信经过这不算短的时间内,家主必定有着一些觉悟。
“你们还知道称本主一声家主?”古烨怒极反笑,轻轻的挑眉,虽然他如今只是个魂魄,但骨子里面的威严和霸气如影随行。
“家主的心中有疑惑,臣等前来,自当是家主解惑的,家主要杀要剐,皆时,臣等绝无二话。”地极长老上前一步,恭敬的拱手道。
“哦?”古烨敛下眼,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心里却极为的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天极长老扫了一眼古烨,一眼就看穿古烨所想,轻叹一声道:“家主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何历任古家主皆是正值英年仙逝?臣等身为古家家臣,与古家血脉相锁,又为何冒大不敬弑主?”
古烨倏地睁眼看着四人,沉默片刻,转过身背对着四人,淡淡的出声道,“说”
他也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古家到底有什么秘密连他都不知道的?还有这四人究竟是人?还是和他一样,变成了鬼?
如果是人,他们有如此惊天动地之能,又为何不能改变古家?
如果是鬼,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变成鬼?又为何能在人间生存?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为何非要他死不可?还是说?历任古家主都是他们杀的?
“小主子这一劫需要主子的命才能化解,一切皆是注定。”天极长老神情淡然,仿佛他说的话是天经地义。
古烨听到此话,猛地抬头盯着天极长老。
天极长老仿佛没看到古烨脸上的神情,缓缓的抬头,盯着雾蒙蒙的上空,神情安然如雕像,没有丝毫的情绪的说道:“家主难道就从未想过为何小主子是楚晚幽所出?”
古烨唇微动,但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缓缓的敛下了眼,让人无法看清楚此刻他在想什么?
“多少年了,老臣等了多少年,自己都快要忘记了…”五百年前,前任皇朝被推反,天下群雄四起,争夺这天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叫天不应,呼地不灵。
经过上百年的争夺杀戮,群雄中有三大家族冒出了头,大有力压群雄之势。
皇甫、宫、还有就是自诩为上古凤家旁支血脉后裔的凤家。
这三家的势力,财力和能力不分上下,成鼎足之势,谁也不服谁,但却都想消灭彼此的存在。
三大家族的形成,并没有给百姓带来希望,反而让百姓更苦。
战争杀戮在当时的龙洲大陆上是家常便饭。
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们日夜祈求上苍赐给他们安定平静的生活。
三大家族为了争夺地界,不择手段的派兵镇压攻打,虽然三大家势力非凡,但因为群雄并列,除了三大家,还有众多较小的势力存在。
那时候,三大家族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听说古家庄藏有上古流传下来的一门密笈,于是,三大家都把箭对准了古家庄。
古家庄地界位置得天独厚,依山傍水,土地肥沃,村民们以耕种为生,自给自足,生活的的平静安定,完全不受外界的纷乱所扰。
但平静的生活很快就被打破了!
古烨剑眉皱紧,眯眼看着眼前的四人,神情无喜怒的听着天极长老的述说。
三大家约好,密笈三家共同拥有,皆时各派出人共同练就绝世武功,为了逼出密笈的下落,村民们一个一个被押上了斩头台,当时古家庄村民们根本就不曾听说过这门心法,又怎么能交给三大家?
最后,古家庄的村民们一个一个惨死在了屠刀下,死不瞑目。
“但是没想到…”天极长老一声轻叹,悠远绵长。
庄主九岁的次子为了追一只白孤闯进了深山中,不仅逃过这一劫,还意外得到了三大家想要的那门密笈。
逃过死劫后,看着化为灰烬的古家庄,年仅九岁的古泊天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火种。
三大家瓜分完了龙洲大陆上众多的势力后,发现他们一时半会谁也不能消灭谁,于是他们学着龙凤两家共掌朝政那种各自称王,各自为政。
于是,有了凤家的显统国,宫家的祥云国,皇甫家的瑞丰国,三大家立国称帝后,忙着安国,一时之间无暇顾及其他势力,其他势力亦纷纷学着三国立国称帝。
龙洲大陆又是一番混乱!
长大的古泊天为了报仇,练就他偶然间得到的密笈,终于练就一身傲人的武功,成为古家第一任家主。
但当时三国势力已经公明正大的立国,并且是三大强国。
多少年过去了,古泊天发现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就撼动不了根基已然很深的三国。
老臣四人等是古泊天收养的孤儿,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教,家主临死前,担心我们四人日后有一天会背叛古家,会背叛少家主,他用自己的命逆天,把他身上的血分别灌输进了老臣四人心上,这就是血锁。
随着天极长老缓慢的话语,其余三人都面露凄然,仿佛随着天极长老的话而陷入了回忆的旋涡中。
古烨惊诧的抬头盯着四大长老,他们?如果按这样说,他们如今岂不是活了…
“四百多年了,不知不觉,老臣等竟然活了四百多年。”仿佛看穿古烨所想,天极长老幽然道。
古烨怔然,四百年…
当年家主逆天,利用他的血和古家的子嗣延传锁住了臣等对古家的忠心。
古家亡,老臣等亡!古家死,老臣等生!
为了家主对臣等的养育载培之恩,也为了家主对臣子的重托,为了血锁,臣等尽心尽力辅助历任家主成就大业。
一年…十年…百年…
欣慰的是,古家终于有所成就,不仅与三国并列于世,而且随着历任家主的努力,大有取而代之的趋势。
但,臣等也发现,古家家主英年早逝,而且子嗣单薄到每代只出一人。
而臣等却也从最初不用死时的庆幸到后来的自责,因为正是历任家主的死和古家的子嗣换得臣等的长生不死。
这是血锁的代价,也是当年家主逆天的代价。
这些年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臣等也慢慢的参透生死,窥得一丝天地奥妙,我们潜心修练,到后来,不理世间纷争杀戮,只是为了不想让古家的血脉子嗣成为臣等介入世间事的代价。
我们约定,除了每代少主出生时,臣等把当年家主所教给我们的武功和才能传承外。
为了不负家主所托,臣等也必须尽心尽力维护着古家的血脉传承,这不是为了我们的生存着,而是为了不辜负这么多年来古家拿命来维持臣等生命的灵脉。
天极长老幽幽的述说着…
古烨压下心里的惊滔骇浪,拿古家的子嗣血脉来成就古家的大业,先祖心里的恨真的这样深吗?
他相信,先祖最初的出发点是因为恨而想要消灭三国。
但最后呢?难道他消灭三国就不想独霸天下吗?
否则,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根本就不需要让古家如此强大到凌驾三国之上。
先祖这样做,不是让他的子子孙孙只为他的梦想而活着吗?
古家向来是冷酷无情的,就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冷酷无情,但此时,如此赤一裸一裸的面对着这一份冷酷,古烨的心翻起汹涌波滔的同时,心里也泛起疑惑。
如果说先祖为了自己的私心,如此对待古家后代,那么他呢?
他的梦想是他自己的?还是因为只是为了古家?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分不清楚了。
“老臣等了多少年?想着能出现破解古家的血锁的方法,皇天不负有心人,臣等日夜盼望的解锁人终于出现。”
“你的意思是说晚幽?”古烨回过神来,眯眼看着天极长老问道。
天极长老微笑着点头:“只有如今的楚晚幽才是古家的救赎,同一个人,同一个血脉,却不同的灵魂和命数,她与家主真心相爱而孕育了少主,换句话说,少主是家主与她的爱而存在的,小主子在爱中孕育,在爱中生存,改变了他的命数。”
“但为何…”
“如果家主不死,又何以替古家解脱?真正破除血锁的诅咒?让小主子换得新生,创造全新的命数。”
天极长老回过头看着古烨双膝缓慢一跑,其他三人亦同样如此。
古烨压下心里的惊讶,镇定的问道:“长老何出此言?”“破天剑,凤血刀,就是破除血锁的方法,只有能驱动凤血刀,又能让古家男人真心爱着且又能为古家生下子嗣的女子,才能为古家破除血锁。”
天极长老叹道,他们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这个机会,当然不能错过,逆天这么久,也该要解脱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苦忠?既然破天和凤血就是解除血锁的方法,为何非要我们死?或者这其中还有别的含义?”一道优雅的女音从雾中传来。
围绕在她身边的白雾仿佛有了生命似的散开,一抹白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古烨浑身一震,打量着眼前陌生,却让他心灵悸动的女子。
她身着白色长裙,那黑色微卷的长发以一种众人从未见过的方式披散在腰间,清丽脱俗的脸庞美丽优雅,微微挑起的双眉下,是一双深邃如潭水般的黑色眼眸,鼻子修长而挺直,两瓣樱色的嘴唇微抿成一抹弧度。
乔郁书微抿着唇,难掩自己心里的紧张,虽然她力图镇定,但在古烨打量的目光下,她还是忐忑难安。
他知道是她吗?他知道她才是他爱的女人吗?
压下心里的紧张,乔郁书对上古烨的目光,四目相对,谁也无法出声。
看着站在那儿看不出情绪的古烨,乔郁书缓缓上前,哑声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我叫乔郁书,你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
古烨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的人是那样的陌生,可是那双眼眸却是他熟悉,并且深爱的。
她无数次的告诉过他,她从来就不是楚晚幽,她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当然知道他爱的不是楚晚幽,而是她身体里面深藏的灵魂,但此时真的看到她时,他的心里突然有一丝情怯,在她的目光中,他突然感觉不知所措,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乔郁书深深的看着他,然后移开目光,看着在场的四人。
四大长老了然的相视一眼,天极长老出声道:“还请家主、主母成全。”
“长老何出此言?”古烨努力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淡淡的问道。
“只有家主和主母用灵魂驱动破天剑和凤血刀斩杀臣等四人,才能破除血锁。”
古烨微愣住了。
乔郁书敛下眼,淡然不语。
“如果家主还活着,臣等也必须活着,臣等活着,就会影响小主子的命数,家主和主母灵魂执着,又有上古神器护魂,就可以斩杀臣等四人身上的血脉命数,换来古家的新生。”天极长老恭敬的说道。
“臣等不才,但亦有三百年的修为,家主、主母斩杀臣等四人后,再加上破天和凤血的修为,相信用不了多久,家主和主母定能有所作为,修仙成道直上青天亦不是梦,这对家主和主母又何偿不是一种最好的结果?”
古烨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乔郁书,乔郁书也看向他,两人四目相视。
她爱的是他,他爱的是她,彼此用灵魂相爱的人,在彼此眼中释怀了前尘往事。
两人默默相视,浅浅一笑,往事如风!
对四大长老来说,是解脱,但对她和他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解脱?
解脱了他和她之间那种种的隔阂和阻碍,换来了他和她的新生。
古烨深看着她,目光停留在她的眸中,缓缓的朝她伸出手,含笑说道:“只要有你,又何必在乎是在哪里?”
乔郁书轻笑:“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生与死,只为你!”
一年年过去,在花开花谢之中,无数的光阴与生命皆流逝了。
赖情牵着马,看着前面气势宏伟惊人的京城南门。
平坦宽广的道路上,来来来往往的车马人群让她怔怔出神,尽管她早就知道京城非她离开时的京城。
但此时亲眼看到京城的繁华,她心里震撼之于也无比欣慰。
她一直都相信傲人会是个好皇帝,哪怕七年前,楚姐姐的离开让天下百姓对年仅八岁的傲人产生怀疑和不信任。
事实证明,傲人做的很好。
这些年,她一个人走遍千山万水,看尽不少人情冷暖,一路上的艰幸,她无法形容,内心的煎熬从不曾消停过。
不知不觉,她惊觉时间竟然过的如此之快,但她的心却仍然停留在了十一年前。
这么多年,日日夜夜,她都在悔痛、愧疚和思念中度过。
她悔恨于自己的一己之私,痛苦于自己失子之痛,和对楚姐姐那深入骨髓中的愧疚,也思念着那个一直在她心里扎根多年的男人。
不知道…他是否忘了她?这么多年了,他是否过的很好?
是否已经娶妻生子?
十一年前,她无法面对楚姐姐,无法面对失去的孩子,无法面对他,毅然选择离开。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她终于有勇气跨进这里,此时站在这里,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她恍然隔世。
京城不再是当初的京城,不是瑞丰国的,也不是祥云国,而是整个龙洲大陆的。
光是这京城的占地之大、人口之大,恐怕比当初三大国的京城加起来还要多一倍吧?
或许当初改朝换代的伤亡的惨痛,如今安居乐业的百姓都忘记了。
可是,她忘不了…
赖情无意识的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苦涩一笑,十一年了,她也老了。
属于她的一切记忆,如今都随着当初的改朝换代而不附存在了。
三大强国相继灭亡,那些曾经改变她人生的人也不在了。
如今这龙洲大陆上,主宰的人是楚帝,那个曾经她可以唤着傲人的少年。
自从楚姐姐离开后,她更不愿意面对自己。
不,或许说,她怕面对自己,怕面对傲人。
她不想在傲人的眼中看到恨,因为是她让他失去了父亲,是她让他失去了娘。
这些年来,身在千里以外,她都时常听到关于京城里面的传闻,关于少年天子楚帝的传说。
傲人能有今天的成就,楚姐姐如果地下有知,一定很开心吧?
而她,死后下黄泉,无颜面见楚姐姐,生着,无颜见傲人和他。
赖情苦笑,看来她还是缺少勇气,既然如此,又何必进京?
如今的她虽然不能想见到傲人就能见到傲人,但继祖,小良,大东…他们如今都位高权重,是朝中重臣,她也怕见到他们。
她还是离开吧!赖情勒紧缰绳欲转身往回走…
就在这时,熙来攘往的人群后面传来了骚动!
“嘶…嗷…”
两名马贩子模样装扮的男子牵着四五匹马走来,马的速度虽然控制了下来,但其中一匹马似乎还未完全驯服,看着热闹的人群开始燥动不安起来,不停的抬蹄嘶鸣。
“让开…让开…小心马蹄可不长眼的啊!”年长的马贩从马背上跳下来,大声的吆喝着。
却引来路人的谴责声。
“这路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我们得让开啊?大家都是进城,你不好好看管你的马,你还有理了?”
“是啊…还有理了。”“这人真不讲道理。”
“看这穿着,打扮,肯定是第一次上京。”
人群中一声高过一声的数落声,让坐在马背上的汉子脸色涨的通红,气势也有些弱下来。
“我…我…”
“大哥,跟他们说什么废话,反正我们提醒了,到时候咱们的马伤着别人了,也不关我们的事。”
另外一名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看着大哥原本是好心好意,这些人却反咬大哥一口,明显气的不轻。
但寡不敌众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更何况这是京城,他也只能发发劳骚,但话语中却不难听出一丝威肋之意。
“就一马贩,还敢这样嚣张,这可是天子脚下,信不信我们抓你去见官。”
人群中,不知道谁冒出这样一句,彻底点燃了小伙子心中的怒火。
他跳跃下马,怒目圆瞪的喝斥道:
“你们…你们这群不讲道理的野蛮人,凭什么看不起马贩?”
“青弟,算了,消消气,我们还是赶着进城呢。”年长的汉子眼见着自己弟弟气的不轻,连忙上前劝道。
“我…哼…没想到京城里面的人都这样不讲道理,哥,下次我再也不送马进京了。”小伙子愤愤不平,看着前面燥动不安的马,眼珠子一转,一丝狡猾浮现。
只见他原本紧勒着马缰的手微微一松,那匹原本燥动不安的马感觉到松懈,前蹄腾的老高,在半空中不停的嘶鸣着,大有脱缰而去的气势,也吓坏了走在他们前面刚才讨伐他们的人,争相躲避,你推我挤之际,一名年约四五岁的孩子不知道从谁的怀中撞了出来,刚好跌坐在扬的高高的马蹄脚下。
眼见着马蹄踩下,众人惊呼一片…
赖情神情一变,扑身而至,想要在马蹄下救出那名孩子。
却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快如闪电,迅疾如风,让她眼睛一花,而那人不仅把孩子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还安抚了一直骚动不安的骏马。
赖情定睛一看,在看到那人面容时,神情一震,这…弄竹?不,不是弄竹,眼前的人虽然一张脸庞极度的似弄竹,但他却是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少年。
他…是继祖的儿子吗?
赖情在心里算算时间,抬头仔细的盯着眼前的少年,她有十成的把握,眼前的人绝对是继祖与弄竹的孩子。
她离开都十多年了,继祖的孩子长这么大,完全符合。
绝美的面容,但那双眸子却流露出继祖的率直。
“你逞一时之快,不顾路人安危,放纵烈马,万一伤及无辜,你有几个头可以砍?”少年盯着吓得面青唇白的两人厉声说道。
“对…对不起…少侠,青弟…也不知道会…这样。”年长的马贩从惊吓中回神,连忙上前赔不是。
“我…我不知道…”小伙子受到的惊吓不小,刚才如果没有眼前的少年出手相救,那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两名马贩所表现出来的惊吓,小少年脸上的严厉有些软化,但眼神中的指责还是存在,警告道:“再有下次,谁也救不了你们。”
“是…是,多谢公子。”年长的汉子连连行礼。
“多谢恩人救得小儿性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一名妇女把刚才差点死马蹄踩着的孩子抱过来道谢。
“大娘,不要客气,快快进城吧。”余耀儿微笑着说道,然后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赖情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后,他挑动眉头,客道地说道:“这位大娘好功夫。”
赖情扑哧一笑,眼前一张脸明明是弄竹那张脸,可是表情却是继祖的,很是张扬,丝毫不见刚才的严厉。

第二百二十章
“我的三脚猫功夫岂能和小少侠相比,不知小少侠如何称唤?”
虽然知道眼前的少年就是继祖的儿子余耀儿,但赖情还是想要问清楚。
余耀儿眼底飞闪过一丝疑惑,这人一身粗布衣,大约与他娘上下年纪,嗯,可能比他娘要大上一些,身形利落,看样子似乎会武,但就凭刚才她飞身而来的速度来看,她内功并不高,甚至还比不过他娘。
打量完毕,余耀儿微拱手,神色端正的说道:“在下余耀儿,不知大娘尊姓大名?”
赖情嘴角微抽,大娘?她有那样老了吗?她比继祖还要小,但恐怕如今她看起来比继祖要老很多了,也难怪被人称为大娘了。
“你娘…”
“耀儿。”
正当赖情脱口而出想要问你娘可好的时候,她身后传来一道极为悦耳的声音,语气随意淡然中还有着一丝掩饰不了的压迫,听声音,似乎也是个少年。
余耀儿嘻嘻一笑:“你怎么下来了?怎么样?我刚才的举止是不是大有进步?”
傲人慢不经心的挑眉,目光却落在了赖情身上,深黑的眸瞳飞闪过一丝异光,刚才他在轿中,无意之中瞥见这人的面容?让他感到有些面熟,似乎…与他记忆里有一个人极为的相似,但事隔多年,他也不敢确定这人是不是那人。
所以,他才亲自下车过来看看。
赖情感觉到背后被人打量的目光,心里一紧,不可思议的竟然感觉到了压力。
心思一动,她缓缓的回转身,随即呼吸为之一顿,眼眸慢慢的睁大,怔怔的盯着眼前的贵公子,她一眼就知道眼前的人是傲人。
如今长大成人的傲人,如余耀儿一样,有着父亲的外表,却是母亲的神韵。
傲人亦是如此,楚姐姐和古帝的全部优点都能在傲人身上找到。
如丝墨发简单的绾在白玉簪下,俊美绝伦的五官,出色的外表、翩翩的仪态、优雅的举止,让人不自禁倾倒叹息,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完美的人存在。
无从掩藏的高贵,与他沉静安然的神态中和,有着特有的气质。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却让赖情感觉到一股压力。
即有着古帝那样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又有着楚姐姐身上的优雅威仪。看着这样近乎于完美的傲人,赖情激动的迈步,却又止步…
“傲…”
赖情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泪,却无声而下。
傲人敛下眼,掩盖了眸中的复杂,真的是她!
余耀儿微愣,随即眯眼,目光锐利的盯着赖情,刚才这人脱口而出的傲…她认识皇上?而且皇上也认识她?
不留痕迹的退到了傲人身后,余耀儿略显戒备的看着赖情。
沉默了些许时间,傲人无声一笑,轻轻扬眸,俊美的脸庞朝着赖情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低沉悦耳的嗓声仿佛天籁:“情姨,好久不见。”
赖情哭着摇头,半天说不出话来,是难过,也是激动,还能从傲人嘴里听到一句情姨,她意外之余,她的心更痛更苦。
余耀儿眼中闪过惊讶,情姨?就是娘亲经常提到的那个情姨?
正大厅中,傲人端坐在首位,看着在他眼前上演的一慕,缓缓垂眸,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却有着无人看到的落寞,他想起了娘。
这些年来,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娘离开的阴影,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人和事。
但今天遇上这个让他失去爹和娘的情姨,他的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复杂和伤痛。
理智上,他能理解当初情姨的心情,但情感上,他不能接受情姨的所作所为。
因为她,他才失去了爹,继而失去了娘。
娘在他的记忆里,永远是那样的清晰,娘说的话,他都一一记牢在心里。
他答应过娘,一定会做个好皇帝,也答应过娘,不追究当年发生的一切,尽管他心里对这个所谓的情姨有着深深的芥蒂,不追究,并不代表他心里能够忘记。
余继祖紧紧的抓住赖情的手,眼眶微红:“这么多年了,你都跑到那儿去了?”
看着继祖,赖情也难掩激动,紧紧的回握着继祖的手:“继祖,你过的可好?”
弄竹淡淡的看了一眼坐在那儿神情不明的小主子,微微垂眸,跟在小主子身边这么多年,对于小主子的性情也有些了解,虽然他表面笑如春风,但此刻恐怕他心里也不好受。
“情姨和祖姨多年没见,难得相聚,朕就不打扰了,回宫。”他带着耀儿出宫,原本是想要出京去玩玩,没想到却碰上了多年未见的故人。
“皇上,耀儿陪您回宫。”余耀儿收到弄竹的示意,连忙跟上。
原本一直是老爹亲自跟在皇上身边保护的,但自从一年前,他终于可以代替老爹了。
至那以后,陪在皇上身边,就大部分都是他了。
傲人朝着继祖和赖情微微颌首,举手投足的优雅尊贵一览无疑,贵,而不骄,让人叹为观止。
继祖看了一眼脸色微白的赖情,心里一叹,傲人心里对赖情还是有芥蒂的。
自从晚幽走后,虽然陪伴在傲人身边不泛人,弄兰、弄梅更是成为了傲人的贴身侍女,弄菊入朝,联同伍左相,叶右相,共同辅助皇上主持朝政…
再说身边还有大东,小良他们。
但她还是心疼傲人内心里面无人看见的孤单。
所以让弄竹训练耀儿,让耀儿陪伴在傲人身边,他们年纪相差不大,对傲人来说,也是个伴。
时间匆匆而过,一眨眼就是七年了。
看着傲人如今出落的如此优秀,她心里由衷的替晚幽开心。
如果她能看到,她想必也会很开心吧?
反观十多年才再次出现的赖情,余继祖心里很沉重。
当年的伤害,让古帝和晚幽受到伤害,但赖情又何尝没有受到伤害?而且还束缚了她一生。
这些年来,赖情受的苦,她不需要了解,也能想像得到。
“皇上,祖姨亲手做了几道你喜欢吃的菜,不如留下来用午膳?”余继祖看了一眼赖情,试着出言婉留。
晚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上能解开赖情心结的人恐怕也只有傲人了。
她相信,只要傲人原谅了,赖情心里的包袱才能慢慢放下。
傲人脚步微停,淡淡的回眸,微抿的唇勾起一抹浅笑,迎着两双期盼的目光,温和出声:“祖姨有心了,但朕还有要事在身。”
赖情听着傲人的回答,心里苦笑,傲人一声情姨让她看到了希望,却也让她绝望。
她和傲人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傲人没有责怪她,她该知足了。
“民妇恭送皇上。”赖情缓缓屈膝行礼道。
看着这样的赖情,继祖无声轻叹,屈膝笑着说道:“既然有国事在身,我也不敢婉留皇上了。”
傲人敛下眸,大步走出去,走在玄关处,一道冒失的身影横冲直撞的冲了进来,眼见着就要撞上他。
他身形微微轻移,避开了来人,他知道身后的耀儿一定会扶住来人。
余耀儿上前扶住了冒失闯进来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比他小两岁的妹妹余心儿。
“娘…咦,皇帝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余心儿抬头,待看清楚站立在他面前的人时,不由的惊喜出声。
傲人看着抬着头满眼惊喜看着他的余心儿,展颜一笑,温和出声道:“皇上哥哥要回宫了。”
余心儿垮下脸,早知道今天皇上哥哥要来,她就不出去玩了。
余耀儿看着自家妹妹垮下的一张小脸,狠刮了一下她粉嫩的脸蛋,取笑着说道:“怎么?看见皇上哥哥就这么开心,看见我就垮着一张脸,我哪儿得罪你了?”
傲人微微一笑,脚步没有再停留的跨步出去了。
余耀儿捏了捏余心儿的脸,连忙紧跟了上前。
留下余心儿依依不舍的望着。
“心儿,你又去哪儿疯去了,来,娘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情姨。”余继祖暗中摇头,这个女儿天生的疯丫头,整天都在外面跑,如果不是她强硬的规定吃饭的时间必须回家,恐怕这丫头可以在外面一整天。
“情姨?”余心儿抬起小脸,狐疑的看着赖情。
赖情收起失落的心情,露齿一笑:“继祖,心儿像你。”看到继祖的幸福,赖情心里有些隐隐作痛,如果当年,她的孩子没有离开,那么如今是否也有耀儿这般大小?
没有错过赖情脸上的表情,继祖轻拍着赖情的手,无声的安慰她。
赖情回神,勉强一笑。
“当年你离开后,平王来找过你。”
赖情心里一震,随即若无其事的抬头:“不说当年了,对了,大东,小良可好?”看着赖情逃避的目光,余继祖微微蹙眉,但还是回答道:“小良和大东都已经娶妻生子了,赖情,当年的事,你也该要学着放下了。”“我早就放下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一个人过的有多自由自在,有多…”在继祖洞悉的目光下,赖情后面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傲人,对不起晚幽,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晚幽并没有恨你。”“我知道,否则傲人也不会再唤我一声情姨,但继祖,傲人不责怪,反而更让我难受。”“我明白”余继祖叹息,傲人可谓是她看着长大的,对她也向来尊敬有加,但这也仅此,傲人的内心,却无人可以进驻。
“这次回京,就是想要看看傲人是否过的很好,顺便…去拜祭…楚姐姐。”这么多年,她一次也没有去拜祭,楚姐姐心里一定怪她吧?
余继祖看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的赖情,无奈的出声:“平王说,他会在你们曾经的家等你回去,不管等多久,我相信你不会忘记你们的家在哪里吧?”
赖情身子微微一晃,家?
“赖情,回去吧,你要逃避到何时?”“我…”赖情鼻子一酸,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痛苦。
皇宫,后山,皇陵。
傲人立在一座极为壮观的陵墓前,静静地看着,他微笑着出声道:“娘,傲人想您了。”
赖情一步一步沉重走来,站在傲人身后,看着傲人落寞的身影,心里有着噬心的歉疚。
“楚姐姐…”赖情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陵墓,心神一片空白,当年,楚姐姐离开,她远在千里之处,当她得知消失时,她震惊,悔恨,根本就没有勇气回京城。
傲人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赖情,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远方。
良久后,他才淡然出声:“如果娘恨你,真的怪你,你又何以活到今天,娘不恨你,反而希望你能幸福,因为,你是她真心对待的人之一,虽然你伤了她,但她说,她不后悔当年用你,信你。”
赖情宛如石雕一样,呆呆的站在那儿,仿佛听见,又仿佛没听见傲人的话。
“因为娘,朕依然称你一声情姨,至于其它的,你又何苦执着?”
傲人缓缓回头,先看了一眼跪在不远处的继祖一家,目光停在了赖情身上,转身离开。
“傲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赖情猛地回头,朝着远处的身影喊道。
傲人脚步微顿,淡淡的说道:“放下吧,去珍惜我爹和我娘没办法过上的幸福吧,毕竟,你们都活着。”
如果爹没有死,娘也不可能会离开。
虽然他至今不懂得,那样超越生死的爱,究竟是什么样的,但他相信,也许总有一天,他也会如爹娘一样,爱上某个女子,到那时,或许他才能真正的理解当年发生的一切,才会明白,男女之情会何会如此让人痴狂一生。
赖情全身颤抖,幸福,楚姐姐无法得到的幸福,她还有资格去得到吗?
相比楚姐姐与古帝的天人永隔,这么多年来,她和宫清平又是什么?
而不远处,跪着的余继祖听着傲人的脚步声传来,连忙请罪道:
“请皇上责罚。”
“皇上,我娘…”余耀儿抬头,后面的话被拦住了。
“朕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记住,下不为例。”傲人漫不经心的语气,隐藏着的是王者的威仪。
“是”继祖一喜,幸好傲人没有生气。
她知道赖情想来看看晚幽,但皇陵没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也不能硬闯,是她硬着头皮求耀儿,他才同意她带赖情私下进入皇陵。
余继祖抬头看着跪在陵墓前痛哭出声的赖情,轻舒一口气,希望赖情能想通。
沿柳村。
宫清平埋头整理着花圃园中的花草,岁月在他脸上染上了沧桑,眉宇间淡淡的忧愁挥之不散,一身粗布衣的蹲在花丛间。
突然远处一阵马啼声传来,让他全身一震,猛地回头。
赖情看着蹲在花圃中的人,泪,无声而下,她和他都老了!他们错过了太多太多!
宫清平手一抖,手中的剪刀掉在了泥地里,慢慢的起身,看着站在那儿与他对视的人,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泪眼相对,恍然如梦,谁也没有出声,但她知道,这个男子是她心里最柔软的温暖。
宫清平缓步上前,不敢移开目光,走近她,颤抖的伸出手轻抚着她的容颜,她,终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