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如此看得起奴才,奴才自当洗耳恭听,只是奴才出生贫寒,从小就进宫,对雅音之事…”
琴音起突然起,魏忠蓦然噤声,脸上的讪笑僵硬在了脸上,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再也维持不住,一层层的往下掉,直到脸上不停的变换着颜色。
这琴音…传进人耳朵里,只会让人恨不得爹娘没生他这个耳朵。
刺耳的声音就如同有人用长长的指甲在耳膜处来来回回的刮刺,直听的魏忠浑身直打颤儿,因为他需要很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喊停。
他活了五十三年,还从来没有见识过有人把琴声弹成杀猪一样的声音出来,这得多大的天赋?难怪他觉得这无忧公主危险,这果真是危险,还危险至极!
元无忧很认真的弹奏着,白嫩嫩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着,让魏忠恨不得想撞墙的尖鸣琴声因为她的拨动而继续着。
一旁的玉珠玉翠听着这久违了的琴声则心情五味俱杂,多久了?她们没有听过这熟悉的琴声!
公主幼时贪玩,根本就不愿意每天都练琴,就想出了这个法子,只要乐师让公主练琴,公主就必弹这一曲,听的那些乐师恨不得捂上耳朵却又不敢捂耳朵,就如同魏公公现在的样子。
后来皇后娘娘见公主执意不肯练琴,也就随公主,不再派乐师!
公主从此就再以也弹琴了,没想到,她们还会再听到这首曲子重新在公主手下出现,只是玉珠玉翠都实在是想不通,公主为什么要弹给魏公公听?就不怕魏公公心里生恼,到时她们的日子不好过了?
刺耳的声音还在耳膜刮刺着,魏忠听的脸色泛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求公主饶了奴才!”他年事已高,实…实在是经不起这…这折腾!
琴声嘎然而止,元无忧蹙眉不解:“玉珠玉翠都听的没反应,为什么魏公公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本公主弹的琴音当真如此不堪入耳?”
魏忠僵硬的看向站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玉珠玉翠两人,嘴唇哆嗦着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可…可能奴才年事已高,耳…耳朵出…出…对…奴才耳朵出了问题。”
他虽然已经五十有三了,可是他发誓,他耳朵没有任何的问题,反倒是这玉珠玉翠可能听久了这琴声,耳朵才真的出了问题。
“魏公公,本公主最近很想把琴练好,但玉珠玉翠听到我的琴音又没感觉,可是我又想有人听我弹琴…”
魏忠惊悚的打了个冷颤,他突然觉得自己收下那珍珠就等于收下了烫手山芋,捧不得扔不得更摔不得,如果这无忧公主是恶鬼,那他就是被恶鬼缠身的那个倒霉鬼。
“那…那公主的意思是?”如果她真敢让他每天来听她弹琴,他会让她知道这湮冷宫是他的地盘,他敬她三分是畏她身上那三分可能性,在湮冷宫里,他真要收拾一个人,有的是法子。
元无忧想了想后,突然眼睛一亮:“湮冷宫住的人也不少,这样吧,魏公公,你每天都安排她们来听我弹琴。”
魏忠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个一脸天真无邪的无忧公主,他很确定她没疯,可…
正当他想出声时,又听见她喃喃道:“这样不行,这样不方便,总不能让这些人都来本公主的院子。”
魏忠提在喉咙口的心慢慢的松懈下来…
“这样好了,本公主每天都去前殿,那里不是住了很多人?”
魏忠倒抽一口冷气,那股子寒气差点闪掉他的牙,他呆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说的前殿是?”
“当然是失心殿啊,那里面不是住着很多人?”元无忧微微一笑,理所当然道。
入夜,油灯在室内发着昏暗的光芒,元无忧早早睡下,玉翠在床前一边留心着一边给公主纳着新鞋。
今年入冬以来还只是下了一场雪,但今天的冬天对她们来说似乎不再难熬了。
一则是习惯了,都已经过了五年,她们已经不再畏寒惧冷。
二则是下第一场雪时良妃娘娘诞下七皇子,皇上犒赏全宫,内务宫特地送来了公主的衣物。
从那天开始,公主的待遇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不用再穿着和她们一样最下等最普通的布衣,湮冷宫送来一批上等衣料和厚实的床褥披风,饭菜也一下子改变了,吃了五年的杂烩饭菜突然一下子变成了一荤一素一汤,最重要的是不是混杂在一起,而是分开装着的。
玉珠铺好木榻,再点起了一盏油灯,就着灯光拿起她缝制好一半的披风继续缝制,魏公公送来一批质的精致的布料,公主开始出去散步,她多为公主多做两件披风。
室内依然简陋,却因为点了两盏灯,因为倚在灯光下的两个人都在做着针线活而有些温暖。
玉翠低头做着手上的活,直到手指都冻僵了,才放下手里的活,轻轻的搓起了手,看了一眼公主熟眼的脸,迟疑了半天,才看向木榻上的玉珠,轻轻地出声:“玉珠…”
玉珠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着她,以眼神问她什么事?
玉翠的声音低的几乎呢喃:“公主为什么要去失心殿弹琴?”那里面全是失去心智的疯妇,万一她们冲撞伤害了公主怎么办?
玉珠没有出声,只是又重新绣起了花!
室内很安静,一阵寒风吹开了窗,露出一条细缝,阵阵寒风从外面正钻进来。
玉翠上前关紧窗,直到没有再感觉到寒气进来,才喃喃道:“又下起了雪了,不知道这场雪又要下几天。”每年冬天都要下足五六场雪,冬天才会过去。
玉珠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夜深了,睡吧。”
玉翠点头,把两盏灯都吹熄了,这五年来,公主和她们都适应了夜里不点灯的生活。
直到两人都躺上木榻,室内重新安静下来,等到玉翠昏昏欲睡之时,才听见玉珠轻轻的说了一句:“玉翠,不管公主做什么,我们都要不疑,不说,不问。”
玉翠缓缓睁开原本闭上想睡觉的眼睛,不疑、不问、不说…
黑暗中,床上熟睡中的元无忧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就冲着她们这份忠心,她不会将她们作棋子,等她走出湮冷宫这扇圈禁她的大门时,如果她们愿意,她会许她们一个锦绣人生,二十几岁的人生,在她看来,还只是刚刚开始!
009被阻进殿
前殿大院。
魏公公远远看见正从长廊上走来的主仆三人,脸色怎么看都有些僵硬不化。
“干爹,这小公主真的要进失心殿对着那群疯女人弹琴?”
福公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昨天干爹回来就愁眉不展,他才知道这无忧公竟然要进失心殿弹琴,他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无忧公主怕不是在这里五年其实早就和失心殿里关着的那些疯女人一样心智不正常了?
不然她怎么会想进失心殿?那里面关的可是所有正常人见了都会远远避开的疯妇。
魏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问咱家,咱家怎么知道?谁知道这无忧公主是不是疯了?”
福公公脸色一紧张:“不会吧,无忧公主真疯了?那怎么办?干爹,那咱们要不要上禀给施公公?”
魏忠感觉自己的牙开始疼了,他啪的一声狠打上福公公的头:“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个没脑子的蠢物?”
上禀施公公?他以为他是谁,想见施公公就能见着施公公?想上禀就能上禀的?
再说,这没根没影的事,他怎么去上禀?总不能告诉施公公,无忧公主想弹琴,但是因为没乐师教,弹的像杀猪声一样恐怖,然后想弹给那些疯妇,然后说无忧公主疯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上禀。
被打的福公公敢怒不敢言,脸上嘿嘿一笑,心里则咒骂着,要不是巴结着这老不死的,指望着能当上这湮冷宫的总管,他岂会逆来顺受?
站在福公公身后跟着的两名小太监正是小花子和小高子,两人望着越走越近的主仆三人,心里头是又紧张又担忧。
紧张的是不知道无忧公主还记不记得他们?
担忧的是无忧公主竟然要进失心殿,在他们看来,像仙子下凡一样的公主怎么能进这关押着一群疯女人的失心殿?
失心殿里面的女人大多是先帝嫔妃,还有一两人是先先帝嫔妃,疯了都几十年了,根本就不认识人,万一她们伤害了公主怎么办?
自他们进来这湮冷宫后,除了见魏公公把一些疯女人送进去开过门和一年清扫一次时开门外,就再也未见过这失心殿有打开过,他们这些太监都不敢进去,送饭的时候都是透过墙角开的洞把饭菜送进去,任由她们像猪抢食一样疯抢着。
“魏公公。”元无忧看着带着几名太监站在院子里等候着她的魏公公,不等他们行礼就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魏公公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公…公主真要进失心殿?”
他本来以为这公主只是吓吓他才会这样说说而以,没想到今天一大早,玉珠就过来和他打招呼,说等一下公主就会过来,让他准备开失心殿的门,当时他一听,就差点疯了。
“当然,难不成魏公公以为无忧是在无聊说笑话?”
魏忠一张老脸哭丧起来:“可…可万一公主有什么好歹,奴才实在是承担不起。”
元无忧淡淡一笑:“魏公公说笑了,无忧和她们并没有不同!”
魏忠心里一沉,这公主不会真如他所想的那样,以为被这些疯妇伤了就能上禀皇上,惹起皇上怜意?
任其进入失心殿?还是阻止进去?这两种选择得到的结果如何?他还真不敢赌!
虽然他承认这无忧公主可能是个例外,但这也只是可能,谁也揣摩不透皇上的圣意,万一皇上到时候责怪下来,他承担不起这失职之罪。
“公主,咱家认为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否则这后果咱家承担不起,公主也承担不起。”他就怕到时这公主没出去,获罪的可就是他,他年纪大了,不想再去冒险,且这风险还实在是太大。
元无忧抿嘴一笑:“魏公公是用这湮冷宫总管身份在对无忧说话吗?”
魏忠眼皮子一抖,感觉后颈脖子阵阵凉意慢慢往背脊梁上爬去,像一条毒蛇一样在背上蔓延缓爬着,他心里暗咒了一声,真是见鬼,心里产生这种战栗的寒意究竟是他胆小多心了?还是这无忧公主当真是在朝他施压?
自从施公公带来皇上的赏赐后,这无忧公主就如同一只冬眠了的毒蛇遇春后苏醒,再也没有冬眠时的安静无声了,他能理解,毕竟不到临死那一刻谁都不会放弃想要出去的希望,更何况无忧公主才十二岁!一生对她而言,真的太长太长!
但不管如何,该坚持的他必须坚持,他微微抬头直视着她,面色带着恭敬,但眼神却坚定而冷漠:“希望公主不要为难咱家!”
元无忧正要说什么,突然眼睛微亮,视线越过他:“咦,是你们?小花子,小高子。”
魏忠一怔,缓缓的回头,一直低着头没有出声的福公公也惊讶的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两名小太监。
小花子小高子身子一抖,在元无忧温和的唤着他们的名字时心都提到了喉咙口,再加上一旁魏公公福公公两人惊讶且凌厉的目光下,两人哆嗦着上前扑通就跪伏在雪地上请安。
“奴…奴才见过公主。”
魏忠面无表情,福公公却蹙眉不悦,这样的跪伏大礼对待一个被黜在冷宫一生的公主来说,当真是太失姿态了。
元无忧不仅亲自上前扶起他们,还亲自替他们拍掉膝盖上的雪块,轻声道:“以后不需要行大礼,在这湮冷宫里,我不是无忧公主,只是元无忧。”
福公公听着这话,眼底的不悦还没有退去,眼角直跳,心里很是心虚。
在他心里,虽然听信了干爹的话,对这无忧公主不欺压,但却也做不到恭敬,进了这湮冷宫的人,都是永无出头之日的犯人,这一点,他深信不疑,就算皇上对这无忧公主还一丝父女之情,也只是让她日子好过一些罢了,绝不会赦免她出去,恢复她公主之尊!
圣谕可是说了,元无忧圈禁一生,不受赦免,皇上绝不会自打嘴巴。
“谢…谢公主。”小花子小高子都手脚都不知道搁哪儿,不敢躲只能僵硬着身体,只能任由温和似水高贵又美丽的公主轻柔替他们拍雪,心里感动万分。
“公主怎么认识这两名小太监的?”魏忠盯着她问道。
“前些日子他们巡值,我在散步就遇上他们了。”
魏忠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小小年纪的无忧公主了,她就像一汪水,清澈见底,可又像深渊,深不可测。
元无忧没有理会魏忠若有所思又若有戒备盯着她的眼神,抬头看着不敢直视着她的小太监,很认真的问道:“小花子,小高子,你们愿意听我弹琴吗?”
小花子小高子傻呆呆看着她,一时之间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魏忠眼睛一亮,忙上前道:“承蒙他们能入公主的贵眼,岂会不愿意?小花子,小高子,还不快回答公主?”只要这公主不坚持进失心殿为难他,他也不会傻的为难她,毕竟无论是这公主的身份还是她这个人都让他本能忌讳!
小花子小高子面对魏公公咬重的命令声和威迫的眼神,忙恭敬道:“奴才愿意!”
听着两人的回答,元无忧嫣然一笑,很是开心。
这一笑,宛若百花开,又如清风笑,堪拂桃花面。
魏忠一愣,福公公也一愣,小花子小高子虽见过她的笑,但还是惊艳的呆了。
他们自分配进了这湮冷宫当差后,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湮冷宫里,久而久之,也自然与外界无形中有着隔离。
而且在这湮冷宫里并押的大都是嫔妃,不管是死的还是没死的,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其实都有姿色不凡的美貌,可他们是太监,对女人的美并不甚太在意。
美不美,与他们何干?
但现在,看着无忧公主这一笑,就连魏忠都觉得心似是突然间清明起来了一样,一直被他们忽略无视不在意的某些知觉一下子清晰明亮了起来!
这份美貌虽与他们无关,但他们有眼睛、有脑子,能看清、能思考。
而他们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小小年纪的无忧公主竟然有着倾城倾国的绝色容貌。
010见顾太妃
失心殿,一群被关押着的疯妇因为被琴声挑动颠狂的情绪受了刺激而都发作了起来,里面乱成一团麻。
有疯狂的扭打在一起的,你扯我头发我抓你脸的,有忍受不住抱着头狠狠撞墙的,还有长长的指甲在墙上来来回回的狠刮着的刺耳声音…
福公公哭丧着脸看向用棉花塞着耳朵的魏公公,哀求道:“干爹,您想想法子,让无忧公主不要再弹下去了,塞棉花不管用,我耳朵嗡嗡直鸣,她都在这我们大院里弹了快半个月了,失心殿那群疯妇每到这个时辰都打的不可开交,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大麻烦。”
魏忠两耳捂着耳朵,耳朵里面还塞着棉花,但棉花塞久了,似乎也不管用了,无忧公主弹的琴有如魔音穿耳,再这样下去,他耳朵都得提前聋了。
“干爹,我受不住了,这几天我天天晚上发梦都梦见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琴声。”
魏忠狠白了他一眼,怒道:“你再在咱家眼前晃,咱家就让你去换小花子小高子的差事。”
福公公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苦巴巴的把棉花塞在耳朵里,可根本就挡不住那声音入耳,他现在简直把小花子小高子那两个小奴才视作奇人,他们隔这么远都听的想撞墙,可那两小奴才竟然站在无忧公主身边听着,还能站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奇人也!
前殿长廊上,正好位于失心殿和魏公公等人住的院子中间。
元无忧弹琴弹的很认真,每天一个时辰雷打不动,已经有半个月,而且显然还会一直坚持下去。
小花子小高子这半个月来,从最初脸色惨白到现在的麻木,每天到这个时候他们看见无忧公主就心里发怵直想逃,可看着和他们一样站在一旁面不改色习以为常的玉珠玉翠,他们又觉得其实是他们自己太没用,同样都是耳朵,没理由这玉珠玉翠都能听的没反应,他们就听的恨不得想逃跑?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名脸带菜色的小太监匆匆跑过来,看都不敢看元无忧一眼,连滚带爬的冲进了紧闭殿门的大殿。
听着守值太监的禀报,魏忠眉毛死皱成一条直线:“死的是谁?”
守值太监忍住想捂耳的冲动,恭敬回禀道:“是先帝一年黜贬进来的宛贵人。”
魏忠面色冷淡的挥了挥手,小太监退了下去。
“干爹,这…”虽然这宛贵人已经疯了三十多年,可现在是因为听了这无忧公主弹琴才情绪疯颠起来撞墙而死,这要不要上禀?
魏忠冷瞥了他一眼:“不必上禀,报内务院,自会有人拉出去处理。”
说起这宛贵人,他印象还挺深刻,那时候他还刚刚进湮冷宫当差,还是个小太监。
这宛贵人是治四十七年进宫的秀女,颇受治帝宠爱,没想到仅仅半年,治帝就暴毙,她又因为恃宠而骄而得罪过登基为帝的先帝,先帝把她打入湮冷宫。
先帝当政二十年,当今圣上登基,距现在算起来整整三十五年,她是疯是死,无人问津更不会有人在意,自然不能上禀,他要敢拿这事去上禀,恐怕他也会死。
“那咱们还任由这无忧公主每天这样弹下去?”福公公胆颤的问道。
魏忠闭上眼,然后毅然起身往外走!
“够了。”
内殿的门被重重的推开,魏忠冷着脸出来。
琴声依旧在继续,弹的入神的元无忧还沉浸在弹琴里,似是根本没听见他喊停的声音。
魏忠的脸涨成猪肝色,肠子都快要悔青了,他简直是自找苦吃,这半个月来他天天恨自己为什么就收下了那颗珍珠送一架琴给这无忧公主?
玉珠掀起眼帘瞭了一眼魏公公,恭敬上前附身在元无忧耳边大声提醒道:“公主。”
琴音止,小花子小高子只感觉脚底发软,头晕眼花,跟在魏公公身后的福公公也用力的捣鼓着木麻的耳朵。
魏公公嘴角扯起一丝僵硬的笑容,上前恭敬一揖:“公主,请恕奴才直言,您想要弹好琴,这样弹是不行的。”
元无忧蹙眉:“琴音就当真不堪入耳吗?”
福公公点头如捣蒜,小花子小高子则不敢抬头更不敢出声。
“那魏公公有何高见?”元无忧问道。
魏忠暗翻了翻白眼,敢情这无忧公主还弹的不亦乐乎自我感觉很好了?虽然宛太太妃的死并不完全怪罪在这无忧公主头上,可也与这无忧公主脱不了干系不是?
“奴才想,公主缺一个精通音律的乐师。”
元无忧垂眼,声音很平静:“魏公公是在打趣无忧吗?这里可是湮冷宫,无忧戴罪之身,又何以会有乐师?”
魏忠闭了闭眼,咬牙道:“只要公主答应奴才,不再来前殿弹琴,奴才就推荐一人给公主。”
元无忧惊诧的抬头,魏忠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当然,奴才只是向公主推荐,至于公主能不能让她收下公主这就不关奴才的事,不管能不能拜成师,公主都得答应奴才,不再来前殿弹琴。”
“这…”元无忧蹙眉。
见她迟疑,魏忠掀动着眼皮子瞭了她一眼,语气冷了起来:“奴才也不怕告诉公主,刚才失心殿可是死了一名前前太妃,她虽然疯颠已久,年事也已高,但她的死不是病死,而是被公主弹的琴音刺激的撞墙而死,公主也不希望奴才把这事上禀上去吧?万一这圣上责怪下来,奴才怕公主担待不起。”
元无忧脸色微白,但仍是强装镇定的看着魏公公:“魏公公也说了,那前前太妃是神智疯颠已久,她的死怎么能怪罪在本公主头上?这里这么多人听本公主弹琴都没事,怎么就她撞墙而死?这怎么能怪责在本公主身上?”
魏忠见她神色心里暗喜,虽然这无忧公主看起来无畏无惧,但实质上她还是有害怕的,毕竟是死了人。
就算她再如何有心计有城俯,但她进来的时候才七岁,以前又是高高在上的尊贵公主,根本就没机会见过死人,对死人自然心生畏惧!
“福安,你领公主去一趟归佛殿。”
福公公很是吃惊,他自然知道归佛殿里住的是谁?如果说这无忧公主是湮冷宫身份最特殊的,那第二特殊的自然是归佛殿的顾太妃了。
“公主,请随咱家来,咱家领你去归佛殿。”
元无忧沉默起身,有些黯然的看向小花子小高子,低声道:“小花子,小高子,谢谢你们听我弹琴。”
“奴才…奴才能听公主弹琴,是奴才的福气。”小高子心有余悸,小花子也还脸色惨白,但面对元无忧眼底那一丝掩饰不了的黯然,他们还是不愿意让这位对他们温柔和气的公主受伤。
看着元无忧黯然离去的背影,魏忠终于松了一口气,喃道:“终于送走这尊瘟神了。”顾太妃进湮冷宫十八年,深居简出,一心礼佛,从不问世事,就连一年一次与怀王相见,都只是隔着宫门远远的望一眼就转身。
他想来想去,也唯有顾太妃有这个身份能严词拒绝无忧公主还能让无忧公主无可奈何。
小花子小高子怔怔的看着那抹纤细黯然的背影,心里都不好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