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锦骁忽道:“三爷,我这猎隼可是猛禽,除了给它喂过食的主子,谁碰它它啄谁,那鹰喙锐利着呢,仔细您的手…”
话没说完,抚在猎隼头上的那只手已然收回。
三爷转头看她,她笑得天真。
“大概它与我投缘吧。”他淡道,忽又拉起她的手,“陪我在这园里走走。除了你他们不敢在我身边出现,怪无趣的,什么时候,我要想法子把这面具去了才是。”
“哦。三爷定是个美男子。”她道。
“美男子又怎样,你也不喜欢。”
“您把面具去了我瞧瞧,也许我就看上了呢?”
“会有机会的。”
两人走着,慢慢就远了。
猎隼“腾”地飞起,黑影倒映掠过水面,惊得满池锦鲤四窜。
作者有话要说:双十一,还有十一天,够写完么?

羞色

明王殿的动作很快, 婚期不到两日就定下, 就在半丈节之前,拢共剩不到半个月。漆琉岛上下都因为这事而沸腾, 明王殿就更不必说,先前三爷赐来的东西不过是个小开始,往后送东西进梧棲宫的频率就更高了。
顾二又指派了一批宫人进梧棲宫当差, 饶是如此, 晚秋还是被累坏。
今日明王殿将嫁衣送来,晚秋领人服侍霍锦骁试衣。里三重、外三重的厚重嫁衣,深红鞠衣为里, 织金铺翠,云龙为图;大衫霞帔为外,衫黄帔青,五彩云龙团珠纹, 庄重大气。冠为三凤六龙八宝冠,凤衔珠,龙盘云, 翠羽金花,珠石层叠, 不仅华贵,于常人而言, 大大逾制。
霍锦骁长这么大也没穿过这么重的衣裳,脸沉得一点笑容都不见。比起这身华贵嫁衣,她还是更怀念在平南时宋樱几人连夜赶出来的那袭嫁衣, 几乎无绣无饰,只是一身的红,带着喜气。
“姑娘真美。”晚秋站在一旁,失神赞道。
说来也怪,这位未来的明王妃平日行事作派大胆豪放,全无贵女风范,但这身凤冠霞帔一穿上倒似换了个人般,眉目里透出的肃色贵气,竟将这嫁衣生生压过。
与生俱来的仪范,只容仰望。
“试完就褪了吧。”霍锦骁不耐烦至极。
晚秋还站着不动,她暗骂了声,从暖阁走出。魏东辞正在殿上泡一壶碧螺春,听到珠翠响动的脆声,一转头看到霍锦骁,目光顿凝。
他知道她是郡主,但他也从没见她穿得如此隆重,明艳高贵,不是满谷疯跑的野丫头,也不是海上漂泊的大海枭,而是天家女子,生来便高高在上。
“你也呆什么?过来帮我把这劳什子脱了。”她冲他招手,是让人心甘情愿的颐指气使。
衣裳太繁复,她自己可脱不了。
东辞倒想效劳,但晚秋已经带着人追出来,没他插手的余地。
————
“嫁衣可合身?”
三爷温和的声音在偌大的明王殿上响起。
殿里只有他与霍锦骁两人,她摇着头:“合身,但是烦。”
“就你嫌烦,一辈子一次的事,还怕烦?”三爷笑了。
“一辈子一次?这是我第二回穿嫁衣了,谁知道下回再穿是几时。”霍锦骁挑眉嘲讽道。
三爷不答,只拍拍銮座旁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霍锦骁依言而上,坐到他身边。銮座宽敞,坐两个人也不挤,由上而下望去,全殿连着殿外九级石阶下的敞道都尽由眼底,她想像着东海诸枭在这里齐站拜倒的情景,竟有些群臣朝拜的气势。
“这儿风景如何?”他指着广阔前景问她。
“是不错,不过看久了腻味,不如外面的长空阔海、波涛汹涌。”她老实答道,又问他,“三爷,我已将信传出给平南,但你还没告诉我倭寇的船力人力以及我的人该埋伏的区域。”
“平南燕蛟船力约有五百,你备半数足矣,将船分作三队,两队入漆琉西、南两岛,余一队留于西南海域。具体安排我会给你布置图,你不必操心。”
霍锦骁紧紧盯着他:“三爷好生了解平南,连我平南与燕蛟有多少船力都一清二楚。不过三爷,此番攻打双狮,我的兵力分散,只有约百艘船留在双狮,我需从平南燕蛟调船过来。”
“我知道。”三爷点头。
霍锦骁便靠在銮座上,心思转开。根据东辞的消息,许炎已经被邱一白说服,并答应协助他们这一回。届时平南调来的船都是大安水师伪装的,以三爷对平南的了解,到时也不知会不会看出破绽来,这可是大难题。
“三爷,我想过了,若平南大张旗鼓地进入漆琉,容易叫人起疑,不如让我的船队在双狮集合后,趁夜入漆琉,可作奇兵袭之,您看如何?”
若作奇兵,趁夜而至,三爷没有充分的时间看清楚船队,不易察觉。
“可行。”三爷似乎对这些话题没什么兴致,目光疏落,起步下了銮座,“跟我来。”
霍锦骁只得跟他出去。
————
九月秋凉,叶微黄,菊盛。
明王宫里已摆上各色菊花,狭长的道路落得枯叶几片,一脚踩过便四分五裂,发出裂响。霍锦骁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偌大的明王宫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事多繁忙,说是要陪她,到头来也不过每日抽出至多一个时辰能见她,她在他面前话不多,有开口就是问抵抗倭寇的事,不开口时就这么沉默跟着。
一前一后,隔着触不到距离。
“到了。”
走到一处殿前,他止步。
霍锦骁抬眸,看到殿匾额——四海升平。
宽庭雕龙,青阶上引,玉柱双立,大殿的门被他推开,里面红帐高织,龙凤双烛齐放,榴花百子图并龙凤呈祥的锦帛高挂,一派喜庆。
“这是大婚行礼,并受四海朝贺之地。”他带着她往里走,并不回头看她。
霍锦骁也只是跟着,与迈过正殿,行至次殿。
“这是同牢合卺之处。”他继续说。
次殿设龙凤榻,挂百子图,满殿着红,被窗外阳光一照,眼前像蒙了层红纱。
再往里,便是寝处,金漆凤雀万蝠雕花的楠木拔步床,层层罩罩,竟有九重,幔帐如云峦重蔼,掩着尽头的睡榻,百子花被的一角露出,垂了缕流苏落地。
这次他没再告诉她这是什么地方,只是问她:“小景,喜欢吗?”
霍锦骁想起平南那个空荡荡的宅子。
“三爷费心了,这样的地方,天下没有几个女子不爱的。”她叹了叹,往外走出。
光线太暗,总显得暧昧靡丽,她不习惯。
“你不喜欢。”这一回,她在前,他在后。
“三爷何必在乎我喜欢不喜欢。”她的指尖抚过窗花,心绪浮沉难安。
“我只是在想要如何打动你。”
“如何打动我?三爷难道不明白。”她声音似霜花,动听,冰冷,“我喜欢漆琉岛的饭团,平南的酒,东海的浪,高贞的风,可遗憾的是,一生只得一见。”
三爷沿着窗缓步离开的人,恍神想着事。
“三爷,出去了,这里太暗。”
她站在门口唤他一声。
一人站在阳光里,一人站在阴影中,隔世而对。
————
时间一天天过去,自打那日领她去“四海升平”看完后,海神三爷再没召见过她。随着婚期临近,四海来客源源不绝入岛,各岛或岛主新临,或派使者入岛,竟比往年任何一个时候都热闹。这喧腾喜气与热闹掩盖着日复一日紧迫的局势,让这婚事像粉饰太平的大戏,正锣鼓喧天地开场。
“东辞,这是你要的□□。够吗?”
离婚事尚余五日,霍锦骁总算把魏东辞画出来的人相全都雕成面皮子交给他。这面皮要按真人模样来雕琢,比一般假面要耗更多时间,她时间不够,否则能给他雕制更多。
“够了。”东辞将面具的木匣子收下,目光仍回到桌上的岛图间,指着岛南的码头给她看,“这里是我们的船只接应之处,庞帆的妻儿救出后我们会从这里离开。船我已经安排妥当,会在这里等到戌时正,那是巡航船换值的时间,我们要趁那个时辰离开漆琉巡船范围。不论你有没有拿到倭寇的行踪,戌正之前都要赶过来,船不等人。”
霍锦骁点头,问他:“军所那边,你已有万全之计?”
“有。我恐怕要离开你几天时间。”他道,“倭寇的人已经入岛,最近会很混乱,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沐真在岛上查探发现,漆琉几方势力有蠢蠢欲动的迹象,时间紧迫我们来不及查实,恐怕与你的大婚有关,你随机应变。”
“你要离开?你怎么离开?”霍锦骁眉头顿蹙。
都这节骨眼了,他还要离开去哪里?
“明天你就知道了。”东辞把岛图一收,吹灭桌上烛火。
“你又故弄什么玄虚?”她不悦道,人却忽然腾空,被他抱起。
只听东辞道:“小梨儿,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我还等着与你正式拜堂成亲,做你肚里娃儿的爹。”
“你说什么?我…肚里娃儿?”霍锦骁脑中一懵,顺利忘掉担心。
“不是现在。”东辞声音沉敛,“放心,你还没有。”
她心弦一松,人已被他放到榻上。
“不过,也许今夜能有,可说不准。”他欺身而来。
自打上次那夜过后,他没再碰过她,她也老实地不敢再撩他,今夜却不知为何,他忽然发作。
“今夜?”霍锦骁被压在榻上,还未会意,外衫已被褪去。
淡淡药香入鼻,如丝线牵心引魂,她头昏沉沉地胡乱将手抵在他胸口。他埋头以唇逗引,隔着天青色的兜儿咬上丝线绣成的雀鸟,她被刺激得一颤,曲膝拱腰,他的手却已将她腰间褶裙抽开,抚着她的小腿轻轻一提…
霍锦骁只看到他的乌发散落自己满身,像是缠绵青藻,从胸游下,她猛地又将腿绷紧,想要拢起,却被他紧紧箍着。
身上各处皆被捻搓成芯,她的抗拒只化几声细碎吟/哦。
羞至天明。

筹谋

一觉到天明, 照例又是倦得睁不开眼, 霍锦骁却没功夫多睡。
在清泉居里泡了一会,她才懒洋洋起身, 披着绞到半干的湿发坐在殿上用膳。锦榻上一方矮案,摆着熬得浓稠的粥,一碟鱼松, 一碟煎鱼卷, 一碟翠玉包,一碟拌蜇头,还有三层的点心屉, 里面都是热乎的小点心。
她盘膝坐着,拿肘靠在桌上,晚秋站在边上给她布菜,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 目光歪斜地落在正站下首泡茶的魏东辞身上。
当初她怎么会觉得这人作风正派,是个正人君人呢?
魏东辞看起来泰然自若、风度翩然,就算换了张脸皮, 举手投足间还是清风明月似的气息,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 修长白皙的指缓慢抚过绿泥壶,动作漂亮得赏心悦目, 然而——
霍锦骁就想到昨个儿夜里他那双四处游的手,那指头像拔琴弦般在她身上东点一把火,右烧一勺油, 眼神都是野的,像要把人拆吃入腹,喉咙里粗沉的声音说着露骨的情话,叫人羞得无地自容…
她一定是看错了他。
约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东辞转头,与她眼眸相撞,勾起丝笑意,眉间露出几分风流,霍锦骁脸一烫,很快低头,发现自己想远了。
“茶好了。”他用茶盘托起一杯玉盏,端到霍锦骁面前。
她正要取,候在外头的宫人忽然匆匆而来,跪在地上:“景姑娘,不得了,军所的爷们来拿苏公子了。”
玉盏又被她搁下,茶水溅出,霍锦骁心里陡然一惊,已看到庭外影影绰绰的人,她沉了脸下榻,刚要出去,被东辞拉住。
“喝了这杯茶再去。”他拈着杯递给她。
霍锦骁见他神色仍平静,忽记起昨日他说的话,心道莫非这就是他说的离开的办法?
见她不动声色地接下茶,他便绕到她身后,将她长发拢起,拿衣袖里的玉簪子绾好,这才走出,淡道:“日后不能服侍景姑娘了,姑娘珍重,苏乔拜别。”
霍锦骁横眉怒道:“谁敢带走你?”
军所的人已经在殿外围了一圈,碍于她的身份,没人敢进来,只在殿外回话。
“回禀明王妃,苏乔与双龙岛仍有勾结,暗中在漆琉图谋不轨,在下奉三爷之命带人将其抓回军所审问,在下职责所在,还请王妃恕冒犯之罪,不要为难在下。若有疑问,王妃可请往明王殿面见三爷。”
话虽客气,态度却不容置喙。
“啪”一声,霍锦骁将手里玉杯捏碎。
明知这可能是东辞安排的戏码,她心里还是不痛快至极。
————
明王殿上垂帘重幕,殿下站着数人分立两侧,海神三爷正倚座议事,殿中沉肃只得几声沉语,殿外忽有人高喝:“明王妃,三爷正议事,您别…”
原正歪倚的人缓缓坐直身体,听到殿下传来兵刃交鸣的铮响,殿上众人皆都转身望去,只见大殿入口处一道人影疾步闯入,旁边团团围着明王殿的守卫,都将手中枪矛指着她,却无人一人敢上前。
“三爷?”站于銮座帘幕之下的顾二朝幕后的人躬身请示。
三爷做了个手势,顾二方朝外扬手:“退下,请明王妃进来。”
守卫们兵刃一收,退出殿外,霍锦骁已放慢步伐,缓步入殿,冷眼扫过殿内众人,在乌旷生身上逗留片刻,含嘲勾唇再往殿上去。
“你来得刚好,我正要找人请你过来。”三爷声音从殿上传下来,略带笑意,毫不在意她的闯入,“这几位是专程来漆琉贺你我大婚的,这位是宫本家的使臣藤田君…”
他挨个介绍起殿中站的人,除了东洋浪人的使臣之外,还有不少是三爷麾下驻在外岛的岛主,霍锦骁暂时收起脾气,抱拳与众人见礼。
“小景,此番你我大婚,宫本大名已命藤田君送来不少贵礼,另外大婚日宫本大名亦会亲往漆琉贺你我之喜,诚心与你我二人相交。之前宫本和源与平南间争斗只是一场误会,你提的赔款,宫本家愿意赔付。至于其他,小景,看在我的面上,可否就此算了?”三爷又道。
霍锦骁琢磨一番,道:“既然本爷替我做主,小景自当遵命。”
“那宫本和源,不知明王妃欲几时归还?”
藤田与乌旷生交谈了几句,乌旷生从其身后走出,含笑问道。
“宫本大名既然要亲临漆琉,我当然是让人把他送到漆琉,当面送交宫本大名才是。乌先生,就不必操心此事了。”她淡道,“倒是小景听说乌先生是三爷的军师,对漆琉了解甚多,小景初入漆琉,诸多不明,还想找个机会与乌先生好生聊聊,不知乌先生和时得空?”
三爷做这和事佬,不就是做给宫本家的人看,好让他们放松警惕,她将宫本和源送入漆琉,更可保证宫本直人会亲自进漆琉,正和三爷的意。
“不敢当,明王妃言重。在下不过一介布衣,哪当得起明王妃之邀,不过若王妃有事吩咐,在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近日宫本大名与三爷间交涉事务繁多,在下实在脱不开身,还望王妃见谅。”乌旷生忙抱拳告罪。
霍锦骁轻哼一声,还要说话,却被三爷打断:“好了,你刚刚火急火燎地闯进来找我,可有要事?”
说着话,他从幕后伸出手。
众人便瞧她几步跑入幕帘,面色各异起来。
“你们先散了吧。”幕后传出三爷无奈的声音。
乌旷生捋捋胡,若有所思地与众人踏出明王殿,顾二最后一个出去,反身将殿门紧闭。
“三爷要我给的面子,我可给了,可不见您给我面子!”她待殿门关上后才冷道。
“跑我这要人来了?”三爷心里有数,拍拍身边的位置,要她坐下。
霍锦骁不理他:“我说过,苏乔是我的人,三爷就算对他有怀疑,是不是也该先支会我一声再动手?”
“我纵是说了,你能同意?”三爷好声好气道,“近日双龙岛异动连连,军所来报十之六七与这苏乔脱不了干系,这才下令拿人的。你且放心,待军所审问过后,若是无事,我自然把人放回给你。”
霍锦骁还是不痛快,道:“只怕人进了军所,就是能放出来,也成了个死宝贝。”
“小景,你顶着和我的婚约,与他同室而居,我可曾说过你什么?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三爷叹叹气,把人拉到身边坐下,“你我婚期将至,大事待举,我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生变。”
“那你可得把人还我,我就这么一个苏乔。”霍锦骁巴巴盯着他。
他反而有些不悦:“苏乔就那么好?有了他,别人都看不上?”
“不是他好,而是我已经没有选择。”她看着他脸上银亮的面具,淡道。
“你怎会没有选择?我如何待你,难道你看不明白?”三爷忽挨近她,抬手勾起她的发,“我不希望我和你的婚事只是一场合作。”
她和从前不同了,像长开的花,让他很难不去想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从少女长成女人,眉梢眼角的风情,已经潋滟到让人无法忽视,美到刺眼,灼痛心肺。
“三爷,合作便是合作,交易就是交易,休扯他事罢。”她拂开他的手,“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斟酌,一纸契约做的只是买卖,没有感情。行了,我该回了,三爷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才好,苏乔的命,是我的。大事在即,我们还是都别节外生枝。”
她语毕站起,拂帘而出。
————
时间晃眼就过,明王宫的喜事近在眼前。
阖宫上下的人都换上新衣,各处挂起红幔花球,进出明王宫的人明显多起来,而防卫也更加森严了,重军把守着明王宫各处要宫门要地,一切准备就绪。
“明王妃,三爷命小人来报,宫本大名早上已抵漆琉。”
楼安垂着头在霍锦骁耳边小声道。
霍锦骁正拿匕首削树枝做箭玩,梧棲宫里忙碌的情景似乎与她毫无关系。
“知道了。”霍锦骁眼也不抬,“你去回禀三爷,就说宫本和源也已随船带到。”
平南的船队分三支,宫本和源藏在哪一支,她却没说。
“是。”楼安退下。
霍锦骁这时方抬头,天际云卷云舒,形态变幻无常,似世事难料。
这盘棋,马上要走到尽头了吧。
————
翌日便是三爷大婚,明王殿早被打扫得焕然一新,虽然不是行礼洞房之地,然也被装点得喜气洋洋,只是大婚前这一日,明王殿却无端肃杀。
从傍晚开始,明王殿就殿门紧闭,门外守卫重重,无一人得入。
殿上灯火无歇。
“三爷,此事非同小可,您是不是该给兄弟们一个交代?”乌旷生站在殿间,捻须道。
他身站着,都是昔日漆琉海神座下重臣。
烛火明灭几番,三爷方道:“不能杀。我要借她夺平南之势。”
————
是夜,军所的刑囚室墙上火把雄雄燃着,石砌的房间无窗,潮冷幽深,刺鼻的腥臭味弥漫。正有两个军所的士兵将被镣铐铐在墙上的囚犯拖下去,站在火盆前的男人把手里的鞭子往身后人手里一塞,骂道:“妈的,不中用,拖去喂狗。”
才打不到三十鞭,人就死了,什么话都没问出来。
“郭哥,您老歇歇?三爷大婚,赏了不少好酒过来,小的给您倒一碗尝尝?”身后的人谄媚道。
“行,拿酒来。”那人捏着骨节往外走去,路过铁栅时忽问道,“还是不喝了,上头吩咐下来,这两晚严加防范,没得喝酒误了事。”
“喝一两口酒不碍事吧。”身后的人劝道。
那人摆手:“不喝了。我问你,前几日送来的苏乔呢?”
“苏乔?好好关着呢,没什么异动,下午刚被审了一回,身子骨差,晕到现在都没醒。”身后的回他。
“没死吧?”那人脚步一顿,蹙眉,“上头交代过,这人不能死。”
“没死,就是晕了,曹爷进去看了。”身后的人马上道。
“那就好,死了可不好交代。”那人慢慢走远。
————
翌日,天未亮,霍锦骁便被催醒。
清泉居的水流过四肢躯体,叫人血脉舒张。
晚秋带着宫人候在岸上,个个如临大敌满面紧张。
今日,是三爷大婚。
作者有话要说:脑袋一团浆糊…
PS:小狼狗那篇写完了,我会修一下章节然后恢复更新。

大婚(1)

天际鹰旋三圈, 扑棱着羽翼落到屋檐上, 歪着脑看院里亮起的灯火。天际星子两三,摇摇欲坠, 月钩浅淡,夜色寥落,已近天明。
梧棲宫里匆乱的脚步声打散天明前的沉冷清寂, 慢慢的, 廊下挂的宫灯火光逐渐黯淡,不是因为烛尽油干,是因为天慢慢亮起, 那点光芒在夜里刺人眼眸,在白天却只是萤虫之光。
十来名宫簇拥着霍锦骁从清泉居里出来,往梧棲殿去。迈步入槛前,几声清脆鸟鸣入耳, 她转头看着,清冽的晨光中,院中梅枝上停着两只雀鸟。
“是喜雀, 这是知道今日明王妃大喜,报喜来了。”晚秋笑吟吟道。
报喜?
霍锦骁微微一笑, 转身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