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魏东辞淡道,目光只望着海面。
程雪君讨个没趣,哼了声将头转开。
高帆落下,白浪翻滚,水声“哗哗”作响,那船渐渐靠岸。
日光耀眼,魏东辞抬望的眼被灼得发花,只得低头。
“靠岸了!”船上水手一声高喝。
魏东辞便又抬起头,站在岸上仰望而去。
“两年,终于回来了!”娇脆的笑声跟着响起,有道人影从半空中落下,站到了船头,迎风而立。
阳光间出现的人,像个幻觉。
魏东辞浮起一瞬茫然,随之忽如木石,冷静被打破,他骤然间睁大眼,不顾阳光灼刺眼眸,只是失神望着船上的人。
船头站的是个姑娘,生得着实漂亮,只是一身打扮却不伦不类,既非中原的打扮,也不是边域异族的装束,她穿了条腰肢紧窄,裙身膨松的华丽裙子,鸦发编作长辫垂在一侧胸前,鬓角簪了朵大红的扶桑花,明艳非凡。
“嘘——”
霍锦骁将小指弯曲置于唇间,嘹亮的哨音破空,天际随之传来鸟鸣。
一只通体雪白的猎隼俯冲而下,稳稳落在了她高举于空的手背上。
她收回手,摸摸猎隼的头,笑得像此刻天际骄阳。
魏东辞目光凝固,天地再无第二人,第二色,第二个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这个故事~小伙伴的评论都比我写得好~~我!爱!你!们!
为了爱,为了姗姗来迟的东辞,本章更新后24小时内的评论全送红包,以表感激,啊啊啊啊!

我和你

霍锦骁站在船头做了个深呼吸, 码头的海腥味带来熟稔的感觉, 岸上聚集了不少人,黑压压的头顶着太阳都朝海面上张望。
她情不自禁笑了。
“笑什么?”快靠港了, 祁望也出舱走到船头。
“笑自己。”霍锦骁从地上的陶瓮里捉出一尾小鱼往远空高高抛去。
肩头传来扑棱声,雪白猎隼展翅跃冲入天,如流星般追着小鱼而去。
“为何?”祁望不解。
“两年前, 我和他们一样站在码头上看你, 两年后,你和你一起站在船上,时间过得挺快。”霍锦骁指着码头上的人道。
祁望想起两年前女扮男装面貌普通的少年, 已很难再与眼前明媚鲜活的少女联系在一起了。
猎隼在鱼入海之前俯冲而下,利爪如钩抓住小鱼飞回船上,将鱼扔在霍锦骁身边,落到船舷上, 倨傲地盯着霍锦骁,不肯吃鱼。霍锦骁“扑哧”笑了,从地上另一陶瓮中拈出块肉丢给它。
“吃吧, 挑三拣四的小东西。”
这一笑,便笑出深深酒窝。
“小景, 来过石潭吗?”他问她。
“没有。”霍锦骁看猎隼撕肉看得津津有味,头也不抬就回。
“石潭港的六笙馆评书弹唱戏法是一绝, 今晚想去吗?”祁望问她。
“我听过六笙馆的名头,还没机会去呢。”霍锦骁眼一亮,刚要点头, 忽又拒绝,“不成,今晚大良哥他们约了我去北街的庙会,改天吧。”
祁望点点头。她的目光坦荡,对他仍与从前一样,只是没了以往偶尔会出现的迷惑与柔情。这样的坦荡,也叫无情。
“那就后日吧。”他又道。
船靠近码头,岸上的人渐渐清晰,霍锦骁的目光扫过人群,漫不经心道:“行,叫上大良和华威一起吧。”
“他们不喜听这些,况我要约几位主顾谈事。”祁望淡道。
霍锦骁没有吱声。
“就你跟我去吧,也见见他们。”他又解释起来。
霍锦骁对他的话却仿若未闻,她猛地扑到船舷上,整个身体都朝外探去,祁望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才要问她出了何事,便听她用极轻的声音说出个名字。
“东辞…”
隔着如山人潮,无数陌生的面容,故人熟悉的模样撞进眼中,像层层海浪后遥远的一线白沙滩,似假还真。
霍锦骁揉揉眼,难以置信。
祁望怔了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眸色顿时幽沉。他脑中第一时间浮起的,不是金蟒岛上的一面之缘,也不是传言中的六省盟主,而是…曾被她无数次紧紧握在手里的玉佩。
————
船靠上码头,人群往前涌去,魏东辞身边空了不少。
他仍站在原地,目光挪不动,脚也如生根般,这段距离,他靠近了,怕她消失,他眨眼了,怕是错觉,他出声了,怕惊醒梦…
前不得退不得,惊不得动不得,生死绝境都不及此刻惊心。
除却两年前那匆匆一面,他与她四年未见,总牵他衣角的小女孩长大了,眼角眉梢全是志得意满的张扬,就像他这些年常做的梦一样。他不知道她有没改变,但入梦来的,就是这样的目光与笑容。
从前她用这目光与笑容对着他,现在她用这目光与笑容对着她的天高海阔。
还有…她身边的人。
“怎么打扮成这样,不伦不类!”
“就是,瞧那腰紧的,好不知羞!”
程雪君与丫鬟的声音传来,惊醒魏东辞。
他忽转头,目中冷意如霜突降,看得程雪君与小丫鬟心头一阵发冷。
“程姑娘,管好你和你丫鬟的嘴。”魏东辞道。
程雪君一愣,魏东辞很少对人出言不逊,她被他吓了一跳,回神时自觉委屈,才要开口辩解,就见人群忽然掀起一阵骚动。
————
船未全靠上码头,霍锦骁便自船上飞起,祁望拉不住她。
猎隼“桀”地叫了声,自船舷上中着她飞出。
一人一鸟掠空而去,从码头上拥挤的人群之上飞过,转眼间飞至人群后的矮棚下。
“佟叔,退下。”魏东辞轻斥,让欲要护他的佟岳生退下。
猎隼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在矮棚上,滴溜的眼看着地上站的人。
俏生生的姑娘比两年前出落得更迷人,两年的漂泊未曾打磨去她的棱角,却叫棱面似镜石般发出光芒,愈发灼眼。
“小梨儿…”魏东辞终于可以确定,她不是错觉。
霍锦骁咬着唇看他,他变了不少,脸上棱角线条硬朗了些,不再是记忆里少年的俊秀,像一夜间长开似的,添了说不出的男人气息,若让他认认真真地看上一眼,被看的那人只怕要陷进他的目光去。
“师…”她刚要开口,忽然想起一事,改口,“东辞。”
魏东辞挑眉,抬手捏捏自己耳朵,没说话。霍锦骁却看明白了,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东辞!你要我叫几遍?”
她的身份在东海算是秘密,若这声“师兄”叫出口,恐要曝露。
“四年没听你喊我,你多叫几遍也是应该的。”魏东辞笑起,冰化霜融。
“四年?”霍锦骁“哼”了声,朝佟岳生抱拳道,“佟前辈,别来无恙。”
魏东辞不解地望向佟岳生,却佟岳生也冲她抱抱拳:“小兄弟,别来无恙。”
语毕,他才向魏东辞解释:“公子,她就是在金蟒岛上协助我们诛杀金蟒四煞的小兄弟。”
凭着气息,佟岳生一眼就将人认出来。
“你啊,连佟前辈都不如,亏你和我认识这么久!”霍锦骁绕着魏东辞走了一圈,不悦道。
魏东辞记起金蟒岛上的事与时不时就闯入脑中的陌生面容,难怪他总觉得那人熟悉,难怪他总记着那人…寻她两年,不想他们早已相逢,却擦身错过,咫尺天涯。
这天底下会不管不顾扑过来以性命护他之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是他有眼无珠。
“我当然不如佟叔,我可没武功,还要仰仗女侠护我。”魏东辞痛快认输,“女侠的伤可好了?”
“少和我耍嘴皮子。”霍锦骁撑不住笑出声来,“伤早就好了。”
“没好也无妨,有我在包女侠药到病除,还能额外再送你全年三百六十日药膳调养、通经活络,保你百岁无忧,功力大增,不管是江湖还是海洋都可横行无忌,便算是在下的一点小心意。”魏东辞说着眨了下眼,仍是小时候陪她胡闹时的神色。
霍锦骁的笑便停不下来。
明明隔了四年时间数不清的往事,他们都该有些变化才对,可这开了口仍是老样子,不见疏离。
“魏大哥,她到底是谁?你怎么不给我们引荐引荐?”程雪君被冷落许久终于开口。
她的委屈早被惊讶取代。魏东辞来石潭已有两年,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谦和沉稳,甚少与人言笑,可今日…刻板的印象打碎,她看到个陌生的魏生辞。
“是我顾着与东辞叙旧,失礼姑娘了,请见谅。”霍锦骁转头瞧见个玉雪水灵的姑娘,便歉然抱拳,“在下是东海燕蛟岛景骁。”
“哦,失敬了。”程雪君一下便冷了。三港豪杰历来与东海的人不和,视其为祸患,再加上金蟒一役吃尽苦头,如今更是视东海诸枭为盗匪之流,程雪君见她哪里能有好脸色。
“难怪穿成这样,原来是个海匪婆子。”她的丫鬟躲在后面小声嘀咕一句。
霍锦骁尚无反应,魏东辞便已出声:“佟叔,如今有人向程家下手,程姑娘出来许久,很危险,劳烦你送她们回程家。”
“我不回去!”程雪君急了。
“程姑娘,请吧。”佟叔朝她伸手。
“我的事不用你管。”程雪君往后退了步,气得眼都红了,把小丫鬟给拉到了身前挡着。
霍锦骁见状便双手环胸站旁边瞧热闹,左看看右看看,那笑就没停过。
“佟叔,动作快些。”魏东辞催了句。
佟岳生不再客气,也不知从哪抽了两条麻绳出来,用内抖开蛇似地缠上程雪君二人,转眼把人缠个结实,他道了句“得罪了”便拔而起,像拎酱油瓶似的提着绳把两人拎走。
程雪君和丫鬟又是哭又是骂,到底都远了。
魏东辞掏掏耳朵:“清静了。”
“她们是姑娘家,你这样好吗?”霍锦骁问他。
魏东辞便道:“我是个大夫,大夫眼里没有男女之别,一视同仁。”
“哦?原来长这么大我在你眼里和男人没两样?”她故作恍悟。
“你不一样。”他答得干脆。
“有何不同?”霍锦骁翘起下巴倨傲看他,像棚上的雪隼。
“对我而言,这世上只有三种人。”他指向自己,“我。”
他又伸指戳向她眉心:“你。”
最后,他手臂打开,指着四周来往的人,目视她道:“他们。”
霍锦骁不自在地转开眼,道:“你这人说话也开始故弄玄虚了,我听不懂。”
“没关系,既然遇上,我就有大把的时间来教你,解释给你听,直到你懂为止。”魏东辞看破不说破。
“我才没那功夫!”霍锦骁扭头看向别处。
魏东辞忽上下审视起她来,嘴里又道:“你这身打扮…”
“漂亮吗?”霍锦骁又笑起来,拎着裙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裙摆像朵蘑菇绽开,越发显得腰肢纤细,胸口饱满,那风情挡都挡不住。
“漂亮!高贞国的衣裳?”魏东辞看她的目光比两年前更加灼烫。
“你怎么知道?”霍锦骁便有些诧异。
“我何止知道?”魏东辞说着忽将左手背到身后,屈膝躬身,道,“大安魏东辞,见过永乐郡主。”
霍锦骁愣住,一丝不差的高贞礼仪,祁望也曾向她行过,她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垂于身侧的手抬出些许,又缩回,只道:“不必多礼。”
魏东辞眼看着要起来,突然间却握住她的手,也不是行吻手礼,只是拉着她转个圈,他便顺势站到她背后,手掌从她发顶刮过,并行横于自己下巴上。
“不错,长高了,可以奖你麦芽糖。”
霍锦骁被他闹得满脸通红。
都是小时候玩的把戏。以前她不爱吃饭,就好糖,爹哄娘骂都没用。东辞站出来,拉着她比了身高,说她不吃饭长不高,永远比他矮,她可生气了,他便与她约定一月一比,只要两人的身高差距能较上月有所减少,他就请她吃麦芽糖。
她果然努力吃饭,可结果却不尽她意。两人都是孩子,她长个他也在长,那距离总也没能缩短,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只到他胸口高。
麦芽糖自然也没兑现过。
如今小丫头抽条儿,脑门终于长到他下巴。
“谁稀罕你的麦芽糖?”霍锦骁恼了,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要骂人。
魏东辞恰低着头正笑,她转得急,额头的高度便刚巧凑上他的唇。
浅浅的气息拂过,两人都呆了。
祁望远远看见,迈来的脚步便沉如铅石。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感觉自己是在写小言…捂脸…

问药

船已停岸, 朱事头将船只文书送去市舶司, 徐锋和柳暮言带着人整库,甲板上闹轰轰的, 霍锦骁站在祁望舱房的桌案边泡茶,时不时便看到人影从舱门前晃过。
不多时茶便泡好,淡淡的茉莉香弥漫整间舱房, 沁人心脾。
祁望已将魏东辞请到舱中说话, 两人正坐在窗前的交椅上寒暄。
“雨前龙井,龙团茉莉?”魏东辞一闻茶香便开口。
“你倒识货,这是我们祁爷的私人珍藏, 平时连我都喝不着,便宜你了。”霍锦骁笑道。
魏东辞听到“我们”一词,忽又记起金蟒岛的事来,那时祁望从他手里把人接走, 用的词是…“我的人”?
茶泡了两壶,一壶斟入青瓷杯递到东辞手,另一壶用的是祁望惯使的秦权, 她呈给祁望:“祁爷,茶。”
“多谢。”祁望接茶淡道。
霍锦骁最后才给自己倒了杯, 小心翼翼地捧着闻香。
“这么说来,你今天能喝到这茶是沾了我的光?”魏东辞笑她。
“你多大脸啊?就知道往脸上贴金?”霍锦骁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魏东辞摸摸自己的脸, 正色道:“这张脸还是挺大的,行走江湖全靠它,贴的金都是道上朋友送的, 我自己不贴。”
“…”霍锦骁自己就是皮糙肉厚的人,但比起魏东辞还是弱了些。
几年没见,她差点就忘了,她这位青梅竹马的师兄人前正经人后无赖,从小到大斗嘴她就没能在他手上讨到过好,除非她撒沷哭给他看,那他必是要投降求饶的。江湖上对他的评价,什么谦谦公子,什么温敛如玉…有一度霍锦骁以为他们说的魏东辞和她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
祁望清咳一声,打断他们的对话,表情仍淡淡的。
“让祁兄见笑了,我与师妹自小便喜欢斗嘴,太久没见她,一时忘情。”魏东辞便向他抱拳。
“魏盟主与小景都是性情中人,祁某倒羡慕得很。”祁望将壶放下,客气道。
“祁兄过奖了。”魏东辞看了看霍锦骁,又道,“我这师妹初涉江湖就入东海闯荡,这两年多亏祁兄代为提携照顾,在下在此先谢过祁兄。”
霍锦骁欲要回嘴,祁望却已先开口:“魏盟主太客气,小景是我平南的人,这两年替在下分忧解难,帮了不少大忙,都是自己人,我照顾她也是应该。”
魏东辞闻言却是目光一亮,不无骄傲道:“那倒是,她怎么着也是我师妹,性格虽然跳脱,又不爱按理出牌,但一身本事我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同辈之中能其匹敌的,恐怕少之又少,平南得她,可谓如虎添翼,我这做师兄的与有荣焉。”
霍锦骁正靠着书案饮茶,闻言差点把茶喷回杯里。
“魏东辞,你夸自己就夸自己,别拉上我。”
“有么?”魏东辞挑眼睨她,眸中清光流转,似桃花夹道而放。
霍锦骁拎起铜壶过来就给他添水:“多喝茶,少说话。”
“别闹了。”祁望轻斥一句,岔开话题,“魏盟主此番前来码头,不知是否有要事在身,可有祁某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我此番是专程前来找祁兄的。”说起正事,魏东辞便不再言笑。
“哦?魏盟主请说。”祁望道。
霍锦骁也跟着安静下来。
“我想寻一味草药,名为勾鱼草,此药常生于东海外岛,最近不知何故各处医馆药铺都断了货,采买不到。我听闻近日祁兄的船远航回港,兴许会有此药,故冒昧前来打扰。”魏东辞道。
“魏盟主言重。勾鱼草我倒是知道,不过我不做药材买卖,船上并无此草,恐怕要让你白跑一趟了。”祁望歉然道,又问,“冒味问一句,魏盟主急寻此药,莫非石潭港出了要紧的事?”
“手上有几位病患的病恰好需要这味药罢了,并无大事。祁兄可知东海哪座岛生有此草?”魏东辞毫不意外。
“实在抱歉,祁某对药材…还真无涉猎。”祁望思忖片刻歉然摇头。
“祁兄言重,是在下强人所难了。”魏东辞微微一笑,又小啜口茶,“今日能得饮此茶,再逢故人,此行不虚,在下谢过祁兄。”
“客气了,祁某随时欢迎魏盟主来我这里喝茶。”祁望笑道。
魏东辞瞧着舱门外有人不断前来探看,显是有事寻祁望,却碍于他在见客不便打扰,当下起身便要告辞。
“祁爷,我有些事要找师兄,今天…”霍锦骁上前道。
祁望看了眼两人道:“去吧,你们师兄妹数年未见,是该好好叙叙,船上的事我盯着。”
“多谢祁爷。”霍锦骁唇边笑出花,道了声谢便飞快扯着魏东辞的衣袖跑出舱去。
祁望失神片刻,很快便打起精神。
————
霍锦骁扯着魏东辞跑出祁望视线,停在人少的地方后才道:“说吧,你遇上什么棘手事?”
日光斜来,照出她满脸严肃。
他什么都瞒不过她。
“这里不方便说话。”魏东辞道。
“你跟我来。”她转身便走,领着他往自己的舱房走去。
一路上都有人向她打招呼,又拿好奇的目光打量魏东辞。魏东辞泰然自若,一边走一边默默看霍锦骁的背影。他守了十几年的小姑娘长大了,不会再紧紧牵着的衣角跟在他背后,生怕他将她丢下了,错过的这四年时间,他穷尽一生都补不回来。
如此想着,酸楚顿起,他的笑便有了涩意,只是霍锦骁一转头,他又恢复如常。
“这是你房间?”他跟她穿过甬道,进了间舱房。
舱房比不上祁望那间,但比起她初上玄鹰号的屋子还是大上许多,只是光线不大好。她将马灯点上,关起舱门,这才回头与他坐到椅上,道:“快说,到底出了何事?你在北三省呆得好好的,忽然跑到沿海三省蹚什么浑水?还有,前年你为何要诛杀金蟒四煞?”
“打住!”魏东辞忙抬手阻止她,“你问题太多,一个个来。”
“快说!”霍锦骁催他。
“说来话长,你可知道石潭程家与清远山庄?”
霍锦骁点点头,江湖中事她还是略有耳闻的。魏东辞便将程家与清远山庄的纷争始末并程家中毒一事详细说了遍。
“你的意思是,有人从海上切断了勾鱼草的货源?那毒并非清远山庄的人所下,意在挑起两家之争?”霍锦骁沉吟片刻开口。
“只是我的猜测,但现在并非追究此事的时候,人命关天,解毒才是当务之急。”魏东辞头一偏,凑近她。
霍锦骁垂目想了想,起身道:“师兄可知道此草的模样?”
“自然知道。”他点头。
她便不说话,起身翻出笔墨纸砚摆到桌上,一边研墨,一边才开了口:“丹青妙手,画出来我看看。”
“劳烦你为我红袖添墨了。”魏东辞将衣袖微挽,提笔醮墨。
他的手白皙匀长,比女人的还漂亮,除了号脉拈针,也常执笔书画,墨青指玉,真叫一个赏心悦目。霍锦骁举起马灯替他照着,想起从前他教自己习字画画,她每次写过画过,都会蹭得满手墨,而他不管执笔再久,那手都是干干净净。她不服气,趁他搁笔之时故意把手上的墨蹭到他手背上,他从来没气过。
“好了。”魏东辞两三笔就将勾鱼草画出。
霍锦骁望去,他那画线条利落,不过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形态精髓,栩栩如生。
“这草…我知道哪里有。”她把灯放下。
魏东辞目光一亮:“在哪?”
“石潭港南面有几座无人荒岛群,来回约需五日时间。”霍锦骁将画取过又仔细辨认。
“可有具体位置?我寻船出海。”魏东辞便替她掌灯。
她摇头:“这趟来石潭港船队遇上些意外,无意间发现的。”
想了想她又道:“我记得航线,可以带你去,不过你要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支会祁爷一声。”
事实上,当时船队的船在那荒岛附近搁浅,她与祁望一起上的岛,祁望知道这事,但他刚才没说,想来心中有所顾虑。
“好,我等你消息。”魏东辞见她似有难言之意,便不再多问。
“师兄放心吧,一百多条人命,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草,你宽心。”霍锦骁心中有些歉然,便安慰他。
从小到大她都没瞒过他一件事,一别四年,她却有许多话不能再对他明言,她也知道,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必当看出她有所隐瞒,他不问,只是不愿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