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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四周的鬼鸠猛烈地扑腾起来,黑色羽毛纷纷扬扬飘了满天都是。
唐徊却随着她的琴声停下了脚步。
青棱越拔越快,纤长的手指灵动敏捷,奏出的音乐一声比一声尖锐,仿佛能穿金裂石一般,叫人难以忍受。
“铮——”整个空间随着这最尖锐的琴声而轻轻颤抖了一下,琴声陡然间停了。
“你大爷的!”青棱面如金纸、气息紊乱地低声骂道,“这该死的婴幻!”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拔琴的那只手正不停颤抖着,怎样也停不下来,五个指尖全被扎破,殷红的血流顺着手指滑下,染遍了整个手掌,看上去触目惊心,那古旧的六弦琴落在膝上,银亮的琴弦尽数断开卷曲,弦尖之上隐约可见几处血痕,显然是青棱所留。
小煞星、仙大爷,你倒是快点出来啊!
深吸一口气,她平复着自己翻腾不休的五脏六腑,瘫在了树下,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祈祷到第三次时,唐徊忽然间一声沉喝,从原地拔身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通体幽蓝的剑。
青棱一扬眉,居然是幽冥冰焰所炼的法宝,这小煞星的来头,不简单啊。
幽蓝的剑光闪过,唐徊如同离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去。
凡剑光所到之处,皆有无数鬼鸠发出凄厉的叫声,化成满天血雾,唐徊在这血雾中穿梭,阴沉可怕得如同噬血的恶魔。
“嘤——”如婴儿剧烈啼哭般的声音忽然响起,唐徊这一攻击来得太突然,那藏在鬼鸠王身上的妖物来不及防御,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剑刺中,绿色粘稠却冰冷的液体溅了唐徊一脸。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了起来,远山近石都渐渐有了崩塌之势,青棱牢牢抓住了身后的树,才没因为这阵震动而滚走。
“嘤嘤嘤——”啼哭声仍旧未曾停歇,但鬼鸠却已全部退到来时的位置,显然是唐徊这一剑,将它们震慑住。
“滚——”唐徊暴喝一声,手中神剑凌空劈下,幽蓝的剑光化作一道蓝焰,朝前袭去。
好霸道的法宝!
青棱缩在了树后,看得目不转睛。
“嘤——”啼哭之声又是一大,远空之中忽地出现了一道裂缝,如同一张巨口。
这一片双杨界幻景连同那成千上万的鬼鸠,全都缓缓化成墨色漩涡,被这巨口缓缓吸入。
唐徊仍旧执剑站着,不动如山,也不知作何打算,幽冥冰焰的火光已经褪尽,只余下一柄看似寻常的银亮长剑在他手中。
待地上的震动停止,眼前的幻境也被清得一干二净,青棱知道是逃过此劫了,心中一松,便双膝一软,跪到了地上。
好半晌,她方才举目四望。
他们所在的地方,赫然是一处绝崖。
四周云雾缭乱,显然这山崖极高,远远望去,前方的山峦皆覆着一层霜雪,他们果然已经爬到双杨界深处了。
绝崖顶上并不空旷,估摸着还不足半亩地大小,被乱石野草覆盖,真是难为那婴幻,在这么小的地方施了如此大的幻境。
青棱望向唐徊,这一望却吓出一身冷汗来。
那唐徊所站的位置,正是绝崖边缘,再向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唐徊身形仍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这么高的绝崖,若是唐徊不能带她飞下,凭她一人之边,只怕得落个米分身碎骨的下场。
青棱无法,只得起身走近唐徊,去探一探究竟。
“喂…仙爷…仙爷…”她从他背后缓缓靠近,小心的轻声叫唤着。
唐徊仍旧不为所动。
“仙爷,您还好吗?”青棱大起胆子,伸出一根手指头去触碰唐徊的斗蓬。
还不待她碰到他的衣角,唐徊忽然间又是一声暴喝:“滚开!”
他执剑的手忽然间一挥,银剑猛然间挥向青棱,力道并不大,也没有任何法术,却叫青棱吓了一大跳,疾速向旁边退了一步,眼前只见几缕青丝落下,那剑想来是削金断发的宝剑。
崖边青苔丛生,青棱这一步退得急,一脚踏上青苔便整个人打滑倒下。
她的旁边,正是那万丈深渊。
“啊——”鬼哭狼嚎之声陡然间响起。
唐徊被惊醒了。
他之前受心魔气控,虽被青棱的琴音所解,但心智已损。后来他又拼着最后一丝气力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幽冥剑,这幽冥剑虽威力无穷,但所耗费的精力也尤盛,以他目前的情况,勉强挥出两剑就已到了强弩之末,这两剑威力也已大打折扣,只能堪堪将那妖物击伤,而他本身却是伤上加伤,经脉逆流,神智暂失,将青棱当成了敌人。
也所幸他已精力尽耗,因此那一剑并不具备任何法力,但就是这么一剑,却也将青棱吓得掉下了悬崖。
唐徊回神去救,已然不及,
这万丈深渊,凡人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他还是蹲到了崖边,望着悬崖之下缭绕的云雾,若有所思。
良久,他才要起身。
忽然间,崖边丛生的那一人高的草丛一阵响动。
唐徊眼神一沉,握紧了手中之剑,警惕地望着异动之处。
“啊——吓死我了啊,吓死我了,快…快救救我,拉我上来!”慌乱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惧意在崖上响起,一张脏乱不堪的脸从那草丛之中探出。
赫然便是青棱。
她满头都是鸟毛和杂草,毡帽早已不知所踪,脸上除了青黑的瘀伤和数道刮伤外,还有赤色的泥印子,倒叫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异常的生动,即便此刻充满了恐惧,也满是生气。
唐徊一愣,没有想过她会活着。
青棱被横向生长的鬼松拦腰接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来,此刻正死死攀住崖边草丛。
“仙爷,求你,救救我!”青棱上面没有反应,不由急了起来,一面挣扎着往上爬,一艰难抬头。
这一抬头,正和唐徊的眼睛撞个正着。
灰暗兜帽下的那张脸忽然间闯入她眼底,叫她彻底失语恍神。
好一张风神俊朗、无懈可击的脸。
这一失神,青棱手便一松。
“啊——”她又再跌落。
祸水,这煞星绝对是个祸水!

第8章 煞星

青棱在半空中手乱挥舞。
这一次可没上一次那么好的运气,有鬼松卡住她的身体,两侧的山峰晃眼而过,冷风在耳边呼啸着。
她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一根素白的纱绫,忽然缠上她的腰,及时制止了她的下坠之势
青棱才刚缓口气,腰上忽然传来大力,将她向上提去。
“砰——”青棱被重重扔在了崖顶,地上的砾石硌得她生疼不已。
腰间的纱绫如同灵蛇一般,在她屁股着地的一瞬间迅速退去,她只看见那纱绫轻轻巧巧地钻进了唐徊的衣袖。
“仙爷,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尤如再生父母,凡女永生难忘,来世必将做牛做马,报答仙爷大恩…”青棱趴在地上,脏乱的脸看不出表情,只见她眼珠转了转,感激的话像不要钱的米饭一样,随意拈来。
来世,等她有来世再说吧。
“雪枭谷怎么走?”唐徊打断了她声情并茂的感激。
青棱闻言便抬起头,视线刚一接触到他的人,便想起自己的在崖边的失态,饶是她素来脸皮厚如城墙,也禁不住脸上一阵发烫,赶紧又低下头,生怕再看到他的脸。
见她这一副胆颤心惊,好像自己会吃人的表情,唐徊不禁皱眉,声音冰冷地强调道:“雪枭谷,怎么走?”
“是,是,我这就看看。”青棱忙不迭地点着头,垂眼站起,并不去看他。
拜婴幻所赐,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望见整个双杨界深山的地形。
青棱小心地站到崖边,四下一看,立刻兴奋地指着远方山下一道蜿蜒曲折的溪流,高兴地道:“就是那条溪,向上走到头,就是雪枭谷了。”
唐徊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银亮溪流如同一条脉络伏在山间,心中一定,脸上表情未变,眼神却是杀机毕露。
青棱还在往山下看,忽然间觉得背脊发冷,一股危险的气息骤然间包裹住她,叫她呼吸一窒,便猛然间转头。
一只大掌如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伸过来。
“唔——”青棱闷哼一声,已被那大掌掐住了喉咙。
唐徊毫不费力地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凌空提起,伸到了悬崖之外。
青棱涨得脸色发红,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唐徊,却吐不出半句话来,她用力抠着唐徊掐在脖上的手,双腿在空中胡乱蹬踢着,心底生起一股寒凉惧意来。
崖顶阳光正盛,青棱被迫看着他的脸,这张曾叫她失神的脸庞,此刻被阳光照得泛起一层淡淡的光芒,有着玉石般莹润的色泽,衬得他眸似点漆,幽深无底,仿佛藏了一块捂上千年也捂不暖的寒冰。
这张俊美不凡的脸,此刻在青棱眼中,已与死神划上了等号。
窒息的感觉叫她不由自主痛苦地闭上了眼,不再去看唐徊的脸。
“你是谁?”唐徊见她满脸惧色,毫无反抗之力,并不像做假,便终于开了金口,“别耍花样!”
若她是凡人,怎会知道幻境与婴幻之名,又如何凭一已之力破了心魔幻术,又奏曲将他惊醒。幻境便罢了,那婴幻却是修仙界里至邪之物。
根据典藉记载,这婴幻又名婴邪,是三界六道之外的异物,常会寄生在人或兽体内,本身不具备攻击力,但它的幻术却独步天下,乃是上古魔修的一门至阴至邪的功法。要炼就这婴幻邪物,需要以初生婴孩为原料,制成的蛊物,修炼者必须在婴儿刚出生的时候在他体内种下幻蛊,然后装入封有幻符的瓮中,施术者以精血引领婴孩的赤子心体验这世间百态:喜、怒、哀、乐,等等,婴孩在绝望和黑暗中感受到外界一切,会滋长各种欲望、恐惧,逐渐被侵蚀,可以说,它所制造出的幻视,是它的欲望,它想要得到却得不到或者最害怕的最原始的欲望,这些东西,根植在每个人内心深处,只是因为成长了,于是被压抑了,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了。婴孩在瓮中会被自己的幻境所迷,开始自我吞噬,与幻蛊融合,最后能生存下来,就是婴幻。更有婴幻之王,是千个或万个婴幻,在初成阶段时从瓮中取出,放在同一池里,相互吞噬,最终只会留下一只,是为婴幻之王。而他们所遇到的这一只婴幻,显然只是初成品,所以才如此轻易让他们脱离。
这婴幻属于上古邪物,别说寻常修士,便是他本人也从未见过,只在书中偶然间翻看过,这个边陲小镇的凡人,又是如何得知?
修仙界根本不像凡间所描绘的那样,灵气逼人、美妙非凡,修士们也并非传说里描写的那般清心寡欲、仙风道骨,恰恰相反,任何一个修士的欲望,都比凡人来得强烈,否则又如何撑得过漫长的仙途,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只有力量才能获得敬仰,而为了得到力量,厮杀争斗,源源不绝。
修士间的尔虞我诈,让人防不胜防,而唐徊这一趟,又是隐形匿迹地出来,但一路上却危险重重,早就让他疑心了。
“唔,我…没…我爹…仙…”青棱异常艰难地动动口,声音却含糊不清,她心里一急,又是指天又是摇手却打着手势。
唐徊见状便将手臂收回,把她放到了地上,但箍着她脖子的手却没有离开。
他骤然接近的身体投下的阴影,像山峦一样沉重地压过来,青棱虽然感觉到喉咙上的压力减轻了一些,却仍旧没有放松心情。
她大口大口喘气,方才将心定下,在唐徊阴郁的目光之上,开了口:“仙…仙爷,是凡女的错,全是凡女的错。我父亲,是个修道之人,在十多年前便已离家上玉华山寻仙求道了,他老人家从前收集了许多关于仙界的书藉,其中有一本《万华仙海志》,就记载了许多关于仙界的奇闻异录,我都是从那上面看到的,还有一段乐谱,叫《沉心咒》,也在那书里记着,就是适才我为仙爷所奏的,不过我功力不够,只奏了一小段就琴弦尽断,五指皆伤,我能出来,也靠的这段沉心咒。”
青棱倒豆子似的编了一通缘由出来,又将自己染满鲜血的手举到他眼前,怕这煞星不信,她又添油加醋地将她那挂名老爹的故事含泪述说了一遍,直说得惊心动魄、感天动地、山河含恨,连她自己都悲从中来,奈何唐徊的脸波澜不兴,眼不眨眉不动的叫她心慌。
“书呢?”唐徊没有松手,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几年前母亲病得沉重,见家道艰难,怨恨父亲抛妻弃女,一把火把父亲的东西全都烧得一干二净。”青棱神色一黯,抽抽噎噎地说着,十句话里九句是真的,只掺了那么一句假话,把自己的身世背景说得滴水不漏。
唐徊仍然没有松手,却也没有加重力道,听了她这一番话,便陷入沉思,
青棱半声都不敢吭,偷眼看着唐徊。
唐徊沉默半晌,忽然举起另一只手来,朝她天灵盖印下。
青棱大惊失色。
唐徊却只是把手轻轻放到了她的头上。
一股暖洋洋的力道从青棱的头流遍她四肢百骸,在这潮冷之地,带来一阵惬意舒适的温暖来,这道力游走完全身,最终汇聚在她的丹田,又一路向上,游回百会穴,被唐徊的手吸走。
潮冷的感觉再度袭来,青棱一阵寒颤,却不敢动分毫。
唐徊收回手,寒冰般的眼睛审视着她。
这个女人,确确实实是个凡人,适才他用灌顶大法将她检查了一番,并未在她体力发现一丝一毫的灵气,骨骼平平,没有任何修炼过的痕迹,而如果真是修士,只怕他手掌印到她百会穴时,她就再也装不下去了,百会穴是修士命门所在,断不容许他人触碰。
只是,他尤存三分怀疑,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这些年小心谨慎修仙,不能毁在这一刻。
宁错杀,不放过。
青棱见唐徊的眼神渐渐森冷起来,脖间力道又再紧了起来,心道不妙,这煞星的杀机只怕轻易没办法消除了。
几个念头从心间电光火石般闪过,她心底窜起一丝火苗,瞬间又被她掐灭,她抬起眼来,清脆并且坚定地开口:“仙爷,不要杀我,我知道你的行踪为何败露了。”
这一刻,她再无辜,也比不过一个能带给他好处的人。她算是明白了,这小煞星就是一个白眼狼,在他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于他有用之人,另一种,是死人。
她不想当死人,只能选择让自己成为受他所用之人。

第9章 安全

唐徊心中微动,眼睛紧盯着她不放,她那双从来都灵活生动的眼睛,此刻正带着紧张却故作镇定地看着他,不逃不避。
“你怎知我要避人耳目?”
“仙爷您衣着却陈旧,虽有一身修为,却刻意藏起,行动之处都避人耳目,因此我推测…”青棱斟酌着用词,回答他的问题。
“好,那你说说,我的行踪为何败露?”唐徊点点头,问道。
青棱心中一喜,却并不急着说话,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然后小心翼翼开口:“仙爷,您…能不能…先放下我…我快喘不过来了…”
唐徊眼一眯,得寸近尺的人,他可不喜欢。
“仙爷,相信我一回,好歹我与您同生共死过,您开开恩放我下来吧,口说无凭,您让我把那样东西给您找出来,您就明白了。”青棱立刻看出了唐徊的心情,马上开口补充。
唐徊不置可否地打量着她,她抛出的问题,的的确确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事,一个凡人,也不怕她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思及此,唐徊便将手一松,青棱便腿脚一软,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呼吸,脖上一圈青黑指印,煞是可怕。
不过短短片刻时间,她已经历了几次生死攸关之劫,青棱只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双腿直打颤,但在唐徊的注视下,她不得不撑着一口气咬牙站起来。
她飞快瞄了一眼唐徊,后者并没有任何反应,她便大着胆子在这绝崖顶上缓缓走动起来,眼睛四下查探着。
绝崖顶上都是砂石地,植物甚少,稀稀疏疏,都长得矮小细瘦,扎地甚深,因为风大又潮冷,四周没有遮蔽之所,因此崖顶之上,几乎没有什么兽类聚居,除了一些以野果为食的鸟类。
青棱的视线细细扫过崖顶,终于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
终于叫她找着了。
在离她十来步外的一丛接骨草上,停着一只灰蓝相间的琉雀。
她并不吱声,也不去看唐徊的表情,而是蹲到地上,拾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在掌上轻轻抛了抛,便骤然间发力,将石块朝那琉雀扔去。
这一记飞蝗石,出手得那叫一个又稳又快又准又狠,那琉雀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被石块击中头部,从草上落下。
青棱微带得意地回头看唐徊,唐徊仍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她的小得意忽然像泄了气的球。她忘了,自己苦练了许久的这招飞蝗石,在人间那是数一数二的厉害,放眼武林也能排得上名号,但那是人间,在修仙界,这样的雕虫小技,简直要笑掉修士的大门牙。
她便一整神色,屁颠颠地跑到了那琉雀尸体旁,也不惧那琉雀被砸得稀烂的头部流出的血液脑浆,用手指拎起它的一对翅膀,跑回了唐徊身边,又献宝似的捧到他眼前。
唐徊眉一皱,问道:“这是什么?”
青棱手中那琉雀,约手掌大小,生得和普通琉雀一般无二,只是肚皮圆滚肿胀,好像被塞满了食物一般,青棱的飞蝗石手法极准,只砸中了这鸟的头部,身体却是毫发无损,因此看得一清二楚。
见他不太明白,青棱便开始解释。
“这是琉雀,通常长在山底村落或者村落附近的树林里,靠野果稻谷为食,十分常见,但是,在这么高的绝崖之上出现,就不正常了。这绝崖之上并无栖息之地,山势又极高,气候潮冷,山中鸟兽既不易上来,也无法在这里生存,何况是这与人比邻而剧的小小琉雀?”
青棱五天前就已经留意到这只琉雀了,只是当时她并未往唐徊那边去想,只盼着赶紧带他找到雪枭谷,然后回去好吃好喝一顿,再睡个温暖的觉。
现在想来,这琉雀与那“桀桀”怪声以及她的噩梦,都是从五天前开始的,因为她是凡人之躯,比起唐徊来自然更容易受到邪物影响,是以很早就已经被攻击了,只是他们都没发现罢了。
见唐徊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琉雀,青棱忽从靴中拔出一柄银亮的匕首,朝着琉雀肿胀如球的腹部剥下。
鲜血顺着锋刃流下,但意料中五脏六腑横流的景象却没有出现,琉雀腹内只有一只黑得发亮的甲虫,生了数十只利足,紧紧地抠进了琉雀肉里,几乎与血肉连为一体,仿佛是生就的黑色脉络,极其诡异可怖。
青棱用刀尖戳了戳那只甲虫,虫身坚硬如石,毫无动静,显然已经随着琉雀死去,她又用刀尖从侧面挑进,想将那只虫从琉雀肉里挑出,却发现虫与鸟早已长在了一起,任她如何施力,也无法分开半分。
唐徊看得分明,心头微震,也不说话,只等着青棱的解释。
“呼——”青棱重重吐口气,将那琉雀扔到了地上,从包里取出一块布,将匕首细细拭净,再收回靴子里,那块布便叫她嫌恶地扔到了地上。
“这叫阴骨虫,是一种寄生蛊,它能寄生在任何活物体内,吞噬内脏后趋使它们的身体为其所用。阴骨虫有子母两虫,母虫约婴儿拳头大小,呈金黄色,子虫就是这琉雀腹内这只。一只母虫能产下百来枚的虫卵,需靠人体精血为养,方能孵化,孵化后的子虫,天生与母虫有神识感应,万里之外母虫便能获知子虫位置,而这阴骨虫,又具备寻踪定影之能,可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气息而进行追踪,是以虽然它没有什么攻击力,但还是有人愿意花大力气驯养它们。这人先让子虫跟踪您,再以母虫追行,方可于万里之外对您的行踪了若指掌。”
青棱一口气说完,偷眼瞄向唐徊。
“你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我,我的行踪会泄露,全因这阴骨虫?”唐徊开口。
见他脸上一片沉静,并无喜怒之相,青棱又有些忐忑起来,咬咬牙,继续开口:“阴骨虫和婴幻,都属上古魔修邪物,两物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且此人必定为您身边之人,修为还不低。”
“此话怎讲?”
青棱此刻急于证明自己于他仍有用处,便细细道来:“这两物皆是至阴至邪之物,修炼起来与主人皆有损伤,那阴骨虫需要寄生人体内方能产出子虫,为了控制就需以宿主精血为食,如果宿主的修为太低,必为其反噬,此其一;其二,阴骨子虫的跟踪需要凭借被跟踪者的精魂之物,比如血液或者头发,才可能紧随不放,能拿到这些东西的,除了您身边的人,恐怕外人实难取得。”
她说完,便看着他,等他示下。
唐徊看穿了她的心思,反而不急着听她解释,而是逼近她的脸,慢悠悠开口:“多谢你将这来龙去脉告诉给我,现下我已经知道了…”
后面未尽之言,却是浓浓的威胁。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留她又有何用?
“您是知道了缘由,但这解决之法,您恐怕还不知道?子虫一旦死亡,宿主可以马上再放出一只子虫,循气而来,您的形踪,还是无从隐瞒!”青棱清亮的眼睛如同朝露,生气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