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夫人,我验过了,并没少东西,品质与从前都一样。”玉珠也道。
“打开我瞧瞧。”秦婠摆摆手,让二人将箱笼再次打开。
玉珠不知原因,只疑心秦婠嫌自己做得不够好,便有些紧张,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箱子打开了。一共两口大木箱,装的都是上好的补品,燕窝与冬虫夏草用圆漆盒装着,阿胶与人参都是长方盒,还有些其它药材,用纸包着,都贴了红条。
秦婠什么也没说,只叫她们将所有东西一件件取出打开,她再对照着货单细看。逐件查看之后,她并没发现异常,便又叫她们包起,她自去查看箱笼。
箱笼最下方,还放着个乌木绒盒。
“这是什么?”秦婠从里边取出盒子问道。货单上的东西刚才都已清点过了,这盒子里的东西显然不在货单上。
“哦,那是瑞来堂孝敬咱们老太太的东西。”玉珠忙道。
秦婠便看到那盒盖上贴着红字条——敬呈镇远侯府太夫人。他们家每年采买的补品多,药铺里额外再赠些东西做人情也不足为奇,只是负责沈家采买的,当时是邱清露,现在是她,瑞来堂不送她们,反送给不管事的老太太,倒奇怪了。
心里想着,她便打开那盒子。
盒子里是一棵扎着红绸的百年老参与几瓶成药,其中一瓶药身上赫然贴着三个字——
羚角丸。
秦婠猛地蹙眉,将那瓶子木塞拔开,放到鼻间嗅了嗅,果然嗅到熟悉的药味,确是羚角丸无疑。这羚角丸治小儿惊阙抽搐等症,用得机会不多,不是家中常备药,再加上他们府里也没有需要服食羚角丸的人,瑞来堂给老太太送的人情礼,怎会挑了这味药?
不过,这瑞来堂既然有羚角丸,岂不更对应上当初更夫陈三媳妇持有羚角丸那事?
“他们去年也有送吗?”秦婠问道,瑞来堂是从去年开始往家里送补药的。
“有的。咱们府从去年二月开始采买瑞来堂的补品,连上这次他们一共送过五趟,大约一个季度一次,每回都送。”玉珠回忆了一番回道。
“你可记得前几次都送了什么?”秦婠又问。
玉珠这次倒没立刻作答,而是仔细想了想才开口:“前几次送来的时候,我只跟着收验过两回,那两回送给老太太的礼有一回是灵芝,有一回是人参,其余成药多有变动,不过羚角丸一直是有的。”
玉珠的记性真是太好了,帮了大忙。
“行了,没问题了,你们收了送去给老太太吧。”秦婠不动声色吩咐道,背过身时却在掌心偷偷倒了一丸羚角丸,再若无其事地封上瓶子放回盒中。
————
回了蘅园,秦婠钻入屋里,拈着那颗羚角丸反复地看。
沈浩初出行前千叮万嘱让她别轻举妄动,尤其在涉及瑞来堂和江南王的事上面,她如今是要当作不知道呢,还是查下去?有些难以决定。
当初与沈浩初分析时,二人就疑心瑞来堂借送补药进府的机会,偷偷给府里的人夹带春子根。杨守心之事已然证实瑞来堂确有问题,她本以为瑞来堂短期内不会再有异动,不料沈浩初前脚才离开几天,这问题就又来了。先前他们一直以为瑞来堂是借宋氏之手作乱沈府,可邱清露屋里的事却又让她隐约觉得沈府里还藏着一个人,如今瑞来堂突然…噢不,也不是突然,而是早就往老太太那里送羚角丸了,既然老太太那里也有羚角丸,那王新、陈三一案,莫非也和老太太有关?
细思之下极恐,秦婠觉得有冷风嗖嗖钻进骨头里。沈浩初不在,这屋里又大又静,冷得吓人。
“夫人,你唤我?”谢皎的声音打破屋中沉静。
秦婠抬头,瞧了眼门口帘子,确认无人后方将她招到身边:“侯爷给你看过陈三媳妇手里的羚角丸吧?”见到谢皎点头,她又把自己那枚羚角丸放到谢皎手里,又道,“你帮我看看,这枚药和侯爷给你的,是否相同?”
谢皎将药丸收下退出,自去比对。
屋里一时又冷清下来,秦婠心绪杂乱无章,遂起身走到沈浩初的书案后,随手拣起本《大安律例》翻开,里头都是沈浩初的批注,蝇头小字写得极为工整,她不知不觉研墨铺纸,将沈浩初的批注誊抄到新纸之上,就像那一回他去大理寺赴试般。
她想他了。
————
秦府的校场因为连日阴雨而无法习武,何寄便在长廊上口头指点秦四公子与六公子的剑术。
“老师,您真要走了吗?我舍不得您。”秦六公子年纪尚幼,眼中流淌出依依不舍之情。
这是何寄给他们上的最后一堂课。
“剑法已都教给你们了,你们依诀习剑便是,只作强身健体之用已是足够,切莫做出恃强凌弱有违武道之事。”何寄摸了摸秦六公子的头,微勾唇浅浅地笑了。
“谨记老师教诲。”两个公子乖巧,规规矩矩地行礼。
何寄点点头,正打算让他们离去,身后却传来轻柔的女人声音,缥缥缈缈像阵雾。
“何公子。”
何寄一转头,看到着浅蓝袄裙的秦舒婷婷袅袅站着,像三月烟水里的一丛兰花。
“秦三姑娘。”他颌首施礼,语气很淡,“今天的剑术已经授完,你可以接二位公子回去了。”
每次上课,秦舒都会来接两个公子回去,多少也都与他说上一两句话,初时何寄情绪未复,见了她还有忿怒不平,语气并不好,倒是秦舒一如既往的平和,倒把他衬得不近情理一般,后来慢慢也就淡了。
她就是天生会让人觉得,即便她千错万错,最后对不起她的人,还是你。
“这是最后一堂课了。”她这次不急着离开,眼眸微垂,眉尾一低,便带三分感伤,“我也喜欢剑,也想习剑,不过我母亲不让,原来还想开春了让何公子偷偷指点一二,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姑娘乃是大家闺秀,舞刀弄枪并不合适,容易伤了筋骨。再者论若姑娘真有兴致,让四公子与六公子教授便可。”何寄离她很远,曾经在梦里念过无数次的女人,忽然间陌生起来。
“听说何公子辞了我们家的教席之职,是要去镇远侯府为沈家八公子授剑?”秦舒又咬了咬唇,问道。
“嗯。在下已收沈八公子为徒,又有公务在身,精力实在有限,难以分身,贵府四公子与六公子的剑术已有小成,无需在下继续留教,故才向秦大人辞行。”何寄看出她面露不舍目光,只不知其中真假。
秦舒将手中绢帕一扭,声音低了两分:“是因为姐姐吧…何公是为着姐姐才去的侯府吧。真羡慕姐姐有何公子这样的知己…”
“三姑娘慎言。”何寄声音突然大了,那些因怜她楚楚姿态而起的温柔尽皆敛去,“请我去侯府乃是侯爷之邀,与她没有关系。”
秦舒扭帕的指节一用力,那丝帕被绷得死紧,她面上却无异状:“是我失言,我只是有些羡慕姐姐罢了。”
“若无他事,在下就此告辞…”
“何公子!”秦舒叫住他,“三月十八日南华寺的法会,不知你可会去?”
何寄一怔,不知何意。
————
辞别秦舒与秦家两个公子,何寄便去秦家账房结清这段时日的束修,领了银两,一个丫鬟将他领出送去门口。
“这不是出府的路。”
走了一小段路,何寄忽然停步。
秦家他不是没来过,从前来秦府赴宴也好,陪秦婠回娘家也好,内院外院他都走过,这路他有印象,并非通往西角门的,反而是靠近内院。
那小丫鬟被问得一愣,正有些不知所措,旁边花丛里忽然拐出一人。
“何公子,是我找你。”
何寄望去,见到的却是素来高傲的秦雅。
秦雅给那小丫鬟扔了几块碎银,那小丫鬟便退去路前方给二人打。。
“秦四姑娘,你这是…”何寄抱剑站定,冷冷看她。
“秦舒找你问法会的事了吧?”秦雅露齿一笑,像朵刺玫瑰。
何寄想起刚才秦舒的话,不予作答。
“你要帮她?”秦雅并不急,只是笑着,“听闻何公子与我姐姐有兄妹情分,交情好得很,我有件事想说予何公子听,待公子听完咱们再言其他。”
“何事?”何寄问道。
“当初姐姐落水嫁入镇远侯府的事。”
何寄闻言蹙紧眉头——那件事的始作俑者,不就是秦雅?
作者有话要说:寂寞啊。。。。。。。。。


第89章 秦雅
秦雅站在树下,此时倒不急着开口,一副愿者上钩的表情。她生得要比秦舒和秦婠都艳丽,脂浓的皮肤嫣红的唇,额角的发天生卷贴在太阳穴上,透着媚世的风情,又因为年纪尚小未经人事,那风情更像含苞的玫瑰,隐约撩人。
何寄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上辈子不喜欢,这辈子也不喜欢。他很早就知道秦雅爱慕自己,少女眼里的炽热几乎没有掩藏,从见到他第一眼起,目光就已经粘在自己身上了,但他不喜欢主动的女人,尤其是她的主动还带着某些虚荣目的——嫁进沈家成为镇远侯夫人。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秦雅和秦婠一样,对嫁进高门有着某些共同的执拗,不过事实证明是他自视过高,秦婠从来就没中意过他和沈家,嫁给他不过为势所迫,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是眼前的秦雅。
她才是那个处心积虑想往高处爬的女人,不论是攻击性的外表,还是张牙舞瓜的浅薄,都把她的心思曝露得淋漓尽致,也让她的一举一动显得可笑可恨。
何寄觉得自己应该恨她,可忽然间,他又在她眼里看到某种执拗,像过去的自己,带着盲目疯狂的执着,有些可悲。可她在执着什么?一个侯夫人的虚名?还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不得而知。
秦雅等了很久,等不来何寄一句话,她慢慢地笑了,唇角妩媚地上扬:“何公子,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像他。”
何寄眉头微拢:“像谁?”她说的一定是个男人。
“那年老侯夫人寿辰,祖母带我和三姐去赴宴,他家的园子里有个大大的莲池,那年荷花开得正好,于是长辈们让我们放舟下池采莲。姑娘们都不敢撑篙,只有我壮着胆子站到船舷上向船娘学撑篙。少年们的船从后面赶上来,他站在船头取笑我打扮得像只花雀也学人撑船,我气不过用竹篙撞他的船,却差点把自己撞进池里。他从那艘船跳过来,拉着竹篙叫我站稳,嘴里还是取笑我不中用,却递了方帕子让我拭脸上的水珠。”
那天,阳光正盛,少年的眼眸灿若星辰。
从此,她知道世人眼中顽劣不堪的少年,其实有颗温柔的心。那年他们都还年幼,尚不知情爱何物,她只是牢牢记住他的眉眼,在往后的每一次相遇里又不断加深着这份念想。她嫉妒被他钟爱的秦舒,也嫉妒能够嫁给他的秦婠,而她明明是最爱他的那个人,却连话都不能与他多说一句。
“我很喜欢他,喜欢到…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地想方设法嫁给他,哪怕一辈子被他怨恨,我也想呆在他身边,我不想嫁给别的男人。”秦雅缓缓诉说。
对女人而言最为重要的闺誉名声在这心事面前变得无足轻重,她本来也不是安分守己的女子,想要的东西从来需要自己争取,所以她不管不顾地下手了,可最后求不得的仍旧求不得。
“我是不是很蠢?”秦雅问何寄。
这些话,她不能对父母说,不能对姐妹说,更不可能和心里的人说,但不知为何,她想对眼前这个何寄说,仅管他们并没见过几次。
何寄知道她在说谁。她口中的那个少年,那个曾经给予过她温柔的少年,恰是多年前的他。世事总难料,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顶着另一副皮囊,听一个女子剖白对他的感情,浓烈似酒的让她疯狂的感情。
“你喜欢的人已经成亲了,你应该放下。”何寄答非所问。黑白灰并无明确界线,他以为的好从来不是真的好,而他认定的坏也从来不是单纯的坏,是从前的他太蠢,看世界的目光永远单一。
“我知道。所以我也只是说说,因为你真像他,和你说这些,就像是我在和他对话。这些话,说出来我就舒坦了,以后…也没机会再说。”秦雅眸中是醉后憨态,依旧还是幼年的天真骄纵。
何寄一时间竟无言以对。重生一场,不想认出自己的,不是和他五年夫妻的秦婠,也不是他曾经心心念念的秦舒,反而是一个连话也没说过两次,从未被他放在眼中的秦雅。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你姐姐落水之事,不是因你而起吗?”他忽尔沉声。
只是可惜,她满腔爱意,他却无法回应,因为不爱,除了那点同病相怜的感情外,他对她别无其他。
他们都是,求而不得的人。
“是因我而起,但她却是被人陷害的。”秦雅收起迷茫的目光,脆声道,“是秦舒为了阻止我嫁给沈侯,为了牵制利用沈侯的感情,所以设了局将计就计,把姐姐推进了池子里。”
何寄的目光倏尔一寒,却听秦雅以一种古怪而缓慢的语调,将红石榴裙与落池的来龙去脉吐尽。
“你若不信,我还有证人。当初姐姐落水,我本来得及去救她,不料却被人中途绊住,而那人就是秦舒安排的,我已经找着了。”秦雅生怕何寄不信,又搬出证人。当初秦婠暗示过这个人,她事后便去查了,果不其然叫她查出种种不堪,她隐而不发,等的就是最重一击。
何寄没有说话,攥剑的手却已骨节泛白,一张脸沉如寒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婠姐姐…如果秦舒没有插手,也许你和婠姐姐还有些机会。况且婠姐姐为此差点没命,又被迫嫁入沈家,受了多少的委屈,你不想替她出出气吗?”秦雅从花丛里折下朵玫瑰,放在手中轻轻转着,挑着眼看他。
她自觉胜券在握,以为看透秦舒想要利用何寄,又忖何寄与秦婠感情甚笃,若知晓真相必会替秦婠出气,便设下此计,却万没料到何寄早已换了芯子。
“你想要我做什么?”何寄的声音从牙关里磞出,掷地如石。
秦雅眼角翘起,额上那缕卷发越发勾艳。
————
这场绵绵细雨到了三月头才有些许暂停的迹象,只是雨水虽歇,可天仍未放晴,偶尔才露出一角碧蓝,日光却不见踪迹。
都说春困秋乏,尤其又遇上这样的阴天,秦婠更是思睡,午饭过后就歪在榻上昏沉沉地,耳畔忽然响过几声珠帘动静,她眼皮一抬,看到谢皎进来。
谢皎已让屋里的人都退出去,秦婠见势打起精神坐直,只将昏睡抛开。
“夫人,羚角丸我比对过了,和更夫陈三媳妇手里的那枚,成分完全一样,应该是同一批制成的药。”谢皎并无赘言,进来就直奔主题。
此话无疑又验证了秦婠的猜想,她有些沉默。
如果连老太太都与这事有牵联,那沈府还有哪个人能置身世外?可再怎样,老太太肯定不会是杀沈浩初以及纵火焚宅的凶手呀,毕竟案发之时,老太太都已过世一年半了。
事态扑朔迷离,看似各有联系,可她却又无法连接上,像一幅被撕碎的画,碎片拼拼凑凑总难复原,老是缺了那么点关键的东西。
“对了,皎皎,羚角丸除了治羊角疯或小儿高热惊阙之外,还能治什么呢?”秦婠又换了问题。
“其实不管是羊角疯还是高热惊阙,都是脑部问题造成,所以这味药主要对应的还是头疾,只是世人大多用于治疗这两种症状。”谢皎细思道,“据记载,除了这两种症状外,羚角丸还曾用于谵妄疯症的治疗,尤其是某些先天带有疯症的病患,特别那些出生便带有先天隐疾的孩子,会出现无法自控的躁狂症。”
先天?出生?
这两个词刺中秦婠心中某个想法。
“皎皎,我再问你,那些出生身体就有缺陷的孩子,比如…畸胎,他们得这种病的可能性有多高?”
谢皎被她问得一愣,想了半天才回答她:“这我倒不清楚,不过我师父曾经说过,他处理过几桩你所谓的畸胎的丧葬事宜,皆是身体上有巨大缺陷的孩子,这些孩子通常活不久,并且灵智明显低于普通孩子,其中有个别人会出现突发性抽搐、躁狂这类症状,所以我想这种可能是有的,但至于多高,我就不知道了。”
秦婠低下头,把玩起裙上玉禁步,心里却兀自琢磨开来。
羚角丸自去年春就开始往府里送,足以证明这药不是针对更夫陈三而来,那便是府里有人需要用到这味药?可府里目前没人有这类病症,况且这药又是老太太偷偷收着的,得病之人定与老太太有大干系,秦婠几乎一下子就想到那个“大伯”,但根据俗例,获罪于天的孩子出生后便会被遗弃,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秦婠从没想过他还活在世上。
但这瓶羚角丸的出现,却叫她不由猜测——这个连族谱都没上,灵位都没有的“大伯”,会不会还活在世上?
可即便他活着,又与这一连串的阴谋,有何关系?
“今日何寄有来咱们府里吗?”想了一会,她又问谢皎。
谢皎点头:“有的,现在就在校场教八公子。”
“走,我们去找他。”秦婠霍然站起。
关于“大伯”的事是何寄告诉她的,她要去问个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唔…数了数要写的情节,发现还有点多…20号了啊啊啊啊


第90章 差别
何寄有些心不在焉,沈浩武在场上偷懒胡乱耍了几下拳,他也没斥责,沈浩武觑个空隙想要偷袭他,怎料脚还没伸过去,就被他指间弹出的石子敲中腿上穴道。
秦婠走到校场旁的榆树下,便听到沈浩武“唉哟”一声跪在地上,何寄漫不经心挑眉:“扎马步一个时辰,若是偷懒晚上加罚。”
沈浩武忿忿不平地小声骂了两句,却又老老实实地摆出马步姿势。秦婠看到这小胖墩在何寄手里虽然没瘦多少,但一身松肉却结实不少,人也显得黑壮精神,灵活得很。
“还是何寄哥哥有办法。”她笑着道。
何寄转头,看到刚刚还在心里想过的人婷婷站在眼前,不由恍了恍神,声音迷茫开口:
“你…”才吐出一个字,他又换了语气,“你怎么过来了?”
他提醒自己,他是何寄,不是别人。
“有些事想问你。”她招招手。
何寄看了眼沈浩武,踱向秦婠:“何事?”
“我记得你说过,沈府在我公爹之上,原来还有位早夭的长子?”她毫无客套地问道。
“确有此事,怎么了?”何寄反问道。
“你还告诉过我,那位长子身患重疾,需要羚角丸控制?”
“到底发生了何事?”何寄听她口吻凝重,也渐渐觉得不对劲。
阳光在地上落下片片光斑,秦婠盯着何寄,想最后确认自己能否信他,能否将沈府的隐讳全盘告诉予他。论理他是她从小到大的挚交,她应该信他,可到了这节骨眼上,她想起的却是沈浩初临行前交代的话——“何寄可信”。什么时候开始,她连相信何寄都是因为沈浩初的话了?
“何寄哥哥,你可知道他到底身患何疾?”秦婠又问。
何寄摇头。
这件事他知道的也只是个轮廓。那还是上辈子在他死之前,他发现自己被人长期下毒,这才开始着手在沈家查这件事。可那时沈家府务已经落进二房之手,给他的查证带来不少阻力,后来没等他查出眉目就已被人施下狠手刺死。而关于这个“大伯”的消息,就是他在死前查出的零星隐讳,不过因为这个“大伯”早就夭折,不可能是为祸沈府的凶手,所以他也没放在心上。
当初告诉秦婠这件事,只是他为了见秦婠而想的借口罢了,却不知歪打正着,叫秦婠查出古怪之处来。
“那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秦婠继续问他。
“道听途说罢了,我说过你别问我消息来源。”何寄说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神色顿沉,“秦婠,你是不是还在查沈家的事?”
秦婠逼人的气势总算略有收敛,眉眼垂下,思忖该如何告诉何寄。
虽然沈浩初千叮万嘱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但线索摆在眼前,若是错过,下次很可能就查不到了。
“别再查了!沈侯离开前应该说过此事危险,现下他不在,若你在沈府出了意外,就算是我…”他也无能为力,因为他已经不是镇远侯了,根本无法时刻守在她身边,“秦婠,沈侯离开前将我请到府上,不是单纯为了八公子,主要还是想请我看护你,但是我…我也只能借给八公子授课之机到府上,若一时有个意外,你让我…”
他原想说“你让我如何是好”,可秦婠却只当他怕无法对沈浩初交代,便道:“我不会有事,他也不会怪你。我并非要涉险,只是想知道些来龙去脉,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你到底查到什么?告诉我,我替你去查。”何寄仍不松口。
“可这是沈家的事,你帮侯爷看顾侯府,我心内已十分感激,但我们不能要你为此涉险。何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