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老太太浑浊的眼眸一凛,现出几分夺人气势。老太公死得早,她一个人支撑了侯府多年,也练出满身硬气,本就不是迂腐之人,秦婠之请,焉有拒绝之理。
“多谢老太太。”秦婠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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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蘅园已是掌灯时分,屋里烛火透亮,见她回来众丫鬟便齐拥而至,更衣的更衣,捏头的捏头,端茶送帕布饭,都围着她殷勤不已,好像她才是一家之主。秦婠看着有些想笑,这从前可是沈浩初才有的待遇,如今竟落到她身上。
由着丫鬟们服侍着用过晚饭,秦婠又命人唤来崔乙,要他即刻前往中城兵马司打探昨夜街上可有械斗。中城兵马司为五城兵马司其中一司,专职京畿重地的宵禁、盗贼巡捕等事,兆京夜里宵禁,若有打斗之声,中城兵马司必然有数。若能证明何寄所听属实,足以证明当时他人在家中,来不及赶到马迟迟家附近行凶。
崔乙接了吩咐退下,自去行事。秦婠这才梳洗更衣,散下发髻,换上家常小袄打算歇息,不过脑中一片混乱,她又难以入眠,不知不觉就坐到沈浩初在蘅园看书时的书案后。
案上还放着沈浩初没带走的书册,秦婠随手取过一本打开,入目便是朱笔批注,细如蝇头的小字写得工整漂亮,她读了几行,心中微动,便取出笔纸,自己研了墨,提袖执笔,将沈浩初的批注一行行誊抄于纸上。
纷乱的心竟随着这一行行字而慢慢平静。
待到抄完两页,秦婠的心情已彻底平复,坐直背长吁口气。
秋璃站在旁边笑她:“才刚一晃眼,我以为是侯爷呢。夫人和侯爷,如今真有些像。”
秦婠斜睨一眼,正要回嘴,便听外头传唤:“谢皎回来了。”
她便改口:“秋璃,沏壶热茶来,再叫奉嫂煮碗面,快。”
说着话,她已起身迎出屋去。
不多时,谢皎已经捧着茶坐在外间的椅上,也不行礼,直接便开口:“已经验过王新尸身,他头上不止两处伤,应该是三处。第三处伤口与前额上的伤口重叠,所以初步验尸时并没发现。”
“那这处伤口是如何造成的?”秦婠慢慢坐到榻上,认真问道。
“尖锐硬物重击所至,被后面的创处掩盖。在何寄手上找到的石头大且沉,石面粗糙但没有尖锐之处,所以砸下时造成的骨裂创处相对比较大,也平整,这与后脑的伤口一致,但前额的头骨创面却有不同,除了与石头吻合的伤痕外,里面还有一处凹陷的细小伤痕,是尖物所至。”谢皎怕她听不懂,说得极缓。
秦婠听得仔细,脑袋转得也快:“你的意思是,应该还有一个凶器?”
“嗯。应该是碎陶片、碎瓦片,或者有尖锐突起的物件。我问应天府的人,现场没有发现其它凶器。”谢皎喝了两口茶,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那致死原因是?”秦婠又问。
“是后脑的伤,这伤不会马上致死,但会让人神智昏迷,以致无法呼救,失救而亡。”谢皎答道。
“既然石块才是主要凶器,那凶手没有必要留下石块,却将另一凶器带走,除非这另一凶器能够让人发现凶手身份,又或者…胡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在胡同里没能找到另一件凶器。
秦婠眯起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信心,言情写多了怕腻,剧情写多了怕枯燥,哈哈,多谢你们安慰我。


第36章 审查
昨夜与谢皎谈至深夜,又因心中存事不过囫囵一睡,到了早上秦婠用尽全部的意志才让自己醒来。下床时眼还迷茫,她连热水都没要,直接让秋璃汲了井水过来。
井水冷得彻骨,秦婠往脸上泼了两捧,觉得脸都冻麻,浑噩的意识才终于清醒。梳洗更衣,用罢早饭,她匆匆往丰桂堂向老太太请示之后方带着秋璃与谢皎出府,先去了马迟迟的宅子。
昨日围得水泄不通的巷子今日已恢复如常,侯府的马车驶到宅前停下。宅院的钥匙如今在秋璃那里收着,她率先跳下马车将宅门打开,秦婠跟着下来,正要进宅,却听旁边传来曹星河的声音。
“就猜着你今天还要过来。”曹星河一边说话,一边将手里抓的油纸袋递给她。
“你们怎么来了?”秦婠接下袋,看到霍谈又是漫不经心地跟在曹星河身后。
“过来看看你有什么要帮忙的?”曹星河拍拍她肩膀,笑如艳阳,若是她不说,绝不会有人能把她与公主之尊联想在一起。
秦婠打开袋子,瞧见里面是新切的枣泥糕,便笑着道谢,一边领人进屋,一边又道:“昨天耽误了你们一整天,已是过意不去,今日怎好再劳烦你们?”
“不劳烦小爷,你一个妇道人家顾得过来?”霍谈挑眉嘲道,“我可让人去应天府打听过了,这案子明天会先过堂审何寄,你想证明他清白,动作可快点。”
“明天?”秦婠没想到这么快,心里发急。
“别急,咱们一块想办法。”曹星河上前揽住秦婠,冲霍谈白了两眼。秦婠从前没少提过何寄,她是知道此人与秦婠交情的。
霍谈鼻腔里哼了声,自顾自进宅。
“有时间说这些没用的话,不如花时间解决。”谢皎也已越过秦婠进了宅,她长眉星目,脸庞棱角明晰,有些男儿英气。
“小婠儿,你打算怎么做?”曹星河与她并肩进去,和颜悦色问道。
秦婠走至宅院中间,环顾小小院子。事已至此,再踌躇也无济于事,满院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少不得要努力冷静下来。
霍谈与沈浩初交情不浅,马迟迟之事霍谈一早就知道了,曹星河是西北曹家的人,按她前世记,这两人都与沈府的事没有干系,当是可信之人,若能得他们相助,她必少走许多弯路,秦婠当下不再犹豫,先将马迟迟与王新之事解释一遍,而后才开口。
“今日我重回这里,乃因为我怀疑王新之死与马迟迟脱不了干系。胡同的里的伏尸现场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而马迟迟这里又有诸多疑点,故我想在这里搜证,看是否能有新的发现来证实我心里猜测,烦劳几位帮忙,秦婠感激不尽。”
一开口,便是掷地有声的语话,再不是从前绵软口吻。
“说吧,怎么做?”谢皎已在院中缓缓查起。
“小郡王,应天府的消息就拜托你了;秋璃,你将小梅单独叫过来,我有话问她;星河、郡王、皎皎,我们四人将这宅子再搜一遍。”
想了想,她记起沈浩初当日带她看脚印时说的话,便又加一句。
“大伙小心些,莫破坏宅中物件。”
谢皎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秦婠,倏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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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日秦婠之命下得突然,马迟迟走之时没做任何准备,故今日宅子仍保留着昨天马迟迟离开时的模样。回形的宅院一目了然,是最简单的二进结构,住人屋舍笼共就四间,主屋是马迟迟的,西厢住的小梅,东厢空着,这是后院,以影壁与屏门为隔,前院只有厨房并一间连在一起的堆满杂物的柴房。宅子不大,平时屏门敞着,站在后院就能将前院看得清楚。
秦婠先搜了马迟迟的屋子,她的私人物件很少,不过几身衣裳、头花脂粉等物,连件贵重像样的簪钗都没有,倒是有些正在做的女红,大多是婴孩贴身衣裳,不过有双才做好的鞋,是男人的样式,谢皎看了眼便已断言是做给王新的,因那鞋长短宽窄恰与王新的脚掌一样。
“人都消失不见,她还有闲情做鞋?”
曹星河问出的疑问,也是秦婠此时疑惑。
“你们有找到财物吗?”秦婠又问起另一事来。
“只找到几枚铜钱,倒也奇怪,这马迟迟好歹也算月来馆的头牌,再怎么穷也不至于连一两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霍谈将搜到的十来枚铜在左右掌间来回翻倒,发出哗哗声响。
“不可能呀,我三日前才命人送了两贯钱过来。马迟迟在这里请医用药及赁宅都不花钱,补品等物也是侯府送来的,她们不过是些日常开销,三天花不了两贯钱,这钱去哪里了?”秦婠与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西厢。马迟迟虽然与王新有苟且,但人现在在这里住着,又怀了身孕,她并不想苛待马迟迟,所以隔段时间就会让人送点银钱过来。
秦婠都想不明白的事,其他人就更想不通,便只能暂时压下疑惑,继续搜查。
西厢是小梅的屋子。小梅是秦婠从沈府挑拔过来照顾马迟迟的粗使丫头,带的东西也不多,不过屋里却很乱。榻上被褥未叠,绞成一团,衣裳随意搭在箱柜上,妆奁盒子敞着,里头的脂粉头油瓶子凌乱不堪,桌面上还有喝剩的半盏茶。
谢皎上前将那茶端起一嗅,茶水虽干,但里面残留的气息立时让她蹙眉。
“迷魂香?”
霍谈马上回身拔高声音:“嗬,那不是娼门里下三滥的玩意儿?”
“大惊小怪什么?”曹星河揉着耳朵瞪他,“马迟迟出身月来馆,有这些东西并不奇怪,关键是为什么会下在小梅茶里?”
“皎皎,迷魂香是用来做什么的?”秦婠可不认得这种香,但听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皎转着茶盏解释道:“不入流的蒙汗药,服食后会让人无知觉昏睡,多是娼门调/教雏子,或者淫匪窃贼行凶作案时惯用的手段。”
“难怪昨日见小梅神情恍惚…不,不对,何寄哥哥说几天前就发现小梅不对劲了。”秦婠思忖开来,也不管谢皎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叫人面红耳赤。
“小梅那情况应该是服食迷魂香有段时日。这东西服食过多会有后遗症,出现心悸、恍惚、思绪无法集中等诸多症状,小梅应该是被人下了很久的迷魂香。”谢皎很快回答了秦婠的疑惑。
“平白无故的,向小梅下迷魂香做什么?”秦婠自己问自己,脑中突然有光闪过,不待众人回答,便道,“走,去柴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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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秦婠与曹星河进柴房时就已发现诸多疑点,只是昨日时间不足,所以未能一一查探,今日少不得详详细细地搜过。柴房之中杂物众多,除了柴禾外,还有坏掉的桌椅与落漆的残旧斗柜,那斗柜放得奇怪,屉门朝墙挨着,却将柜屁/股朝外。曹星河眼尖发现地上几处印痕,因为没有落灰而显得簇新,倒像原来有家什压在上面一般。她看了两眼,拖过霍谈:“帮我一把。”
霍谈虽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按她指示的将斗柜轻轻抬起,按着那几处印痕所处位置放下,恰将印痕盖得严丝合缝。秦婠在一旁看着,并不阻止。地上尚余几处痕迹,曹星河与霍谈又将桌椅挪开,按那痕迹位置摆了,桌脚与椅脚果然逐一对上。
如此一来,柴房格局与刚开始略有出入,斗柜与桌椅围出里面一块床榻大小的空处,地面干净无灰,又被杂物挡着,外头进来的人根本看不到这里,用来藏人自是极佳。
秦婠神情顿凛,大步上前,忽用力逐一将斗柜的大屉打开。
素青粗布的大包袱与一床厚实被褥出现在众人眼前。
秦婠快速打开,翻出了两身半旧的男人衣裳与些零碎的日常之物,看起来都是近期之物。她心里陡然窜出一股火气来,这马迟迟嘴里竟没一句实话。
“夫人,快来。”谢皎用脚挪开两堆柴禾,发现了被掩在角落里的几片叠起的青瓦。
秦婠两步过来,已见谢皎蹲到地上拾起旁边一块碎裂的瓦片朝她递来。
那残瓦只有正常瓦片一半大小,裂处两边形成锋锐夹角,角尖之上恰沾着几点干涸的血液。
“夫人,小梅来了。”秋璃气喘吁吁地带着人出现在柴房外。
“来得正好。小梅,这些瓦片哪来的?”秦婠问道。
小梅从秋璃身后上前,她今日看上去比昨日要精神些许,没那么恍惚,只看了两眼便回道:“夫人,前两日下雨,屋子漏水,所以我买了些瓦将屋顶修了修,这是多出与残损的瓦片,就收到这里了。”
“嗯。”秦婠应了声,带着众人往外去,“都出来吧。小梅,我有些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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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转眼过了大半,街巷上往来的人越发多了,饭菜香味从四处飘出,钻进鼻中,叫还来不及吃上饭的行人馋得不行。市井里行色匆匆的人中,却有神情惶惶、面容苍白的女子,将脚步放得极缓。
“马姑娘,还请加快步伐,免得夫人久等。”沈逍见马迟迟越走越慢,不由催促。
小梅早被叫走,现在秦婠又派人来请马迟迟,可她却走得很慢,让沈逍着急起来。
马迟迟也不应他,只看看后面隔着几步距离跟着的沈家护院,沉沉叹口气,终于加快步伐往宅子走去。
不多时,她便到宅门外,正遇见沈浩初的另一个亲随崔乙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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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乙与沈逍点头招呼后率先进了宅子,小院里架起八仙桌,秦婠正与谢皎几人坐在桌旁吃饭,菜是秋璃去附近的泰福楼打回来的,也是昨日秦婠想带曹星河去尝的。
案子要查,但肚子也不能不顾。
崔乙进来时,秦婠只吃了半饱,当下便罢筷问道:“怎样?”
“回夫人,我已去兵马指挥司见过中城兵马指挥使洪统领,洪统领确认前夜为了抓捕一个近期频频犯案的入室飞贼,所以在达营街那里布下人马并起了争斗,起争斗的时间大约在寅时正。”崔乙回答她。
旁边的秋璃已经端来饭菜予他,崔乙不解地接下,那厢秦婠已道:“崔大哥两头奔忙,还没用饭吧。虽说正事要紧,饭食也不能落下,一会少不得还要崔大哥跑些事。今日先委屈崔大哥用些粗饭,待事情落定我让侯爷请几位吃酒。”
崔乙受宠若惊,连道:“夫人,您言重了。”
秦婠摆手,温言开口:“坐着说话吧,这里不是侯府,咱们不讲究。明日何寄就要过堂,崔大哥可能请得动洪统领到堂上作证此事?”
“这…若是侯爷出面倒是可以,我恐怕…”崔乙不敢应承。
“这点小事,交给小爷了。洪华是吧,没问题。”霍谈一边夹了筷熟烂的肘子,一边拍着胸脯保证,说话间又向曹星河抛了记小眼神。他有心要在曹星河面前卖弄自己在京中交友广泛,此时少不得全都应下。
“那就有劳郡王了。”秦婠大喜。
一时间沈逍也进来,秦婠照样让秋璃将饭食分予众人,又将桌子让给他们,自己则和谢皎几人带着马迟迟进了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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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关上,室内光线暗下,只有窗外透来的阳光,幽幽不明。马迟迟最后进来,瞧着秦婠端坐常间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已经咯噔响过,又见谢皎几人或站或坐,皆冷眼看自己,她便愈发心惊胆颤。
“坐着说话吧。”秦婠见她又要跪,便冷语令秋璃扶她到凳上坐下,“马姑娘,此番唤你过来,是有些事要问你,望你据实以告。”
“夫人请问,奴家知无不言。”马迟迟低下头,声音仍平静。
“知无不言?”秦婠浅嘲一声,问道,“我刚才问过小梅,她说近日她身体不适,总是昏沉思睡,所以你免了她的活计,只叫她在屋里歇着,连厨房里事你都包揽走,可有此事?”
“有。不过就是一日三餐的便饭,我做也是一样,她病了就多歇歇。”马迟迟点头道。
“马姑娘体恤下人,真是心善。”秦婠冷冷夸她,又朝秋璃使个眼色,“请马姑娘喝杯茶润润唇。”
秋璃端来一盏茶,粗瓷茶盏,绘着两杆竹,里面的茶叶已被水冲开,马迟迟神情陡变,脸色难看至极地开口:“不…不用了,夫人客气。”
“不过是盏茶,马姑娘怎如此惊恐?”秦婠也从桌上端起茶,略抿两口,又问,“是怕我下药?这是小梅屋里的茶,她都活得好好的,你怕什么?”
马迟迟咬牙镇定,思忖过后伸手接茶:“奴家不敢。”
秋璃却倏尔将茶盘收回,秦婠又道:“算了,隔夜的茶,若是吃坏了马姑娘腹中胎儿,可就是我的罪过。我只想问问,这茶里的迷魂香,是从何而来?”
马迟迟嘴唇嗫嚅几番,勉强回答:“奴家不知夫人所言之物,更不知道茶里为何会有迷魂香。”
秦婠不急,只点头笑了,又朝谢皎招手。谢皎将柴房里搜出的一大撂被褥与衣物扔到她面前,秦婠方问她:“那你说说,这些是什么?”
马迟迟立刻便跪到地上,不停摇头:“奴家不知。这宅子是租赁的,里边许多物件我也不清楚。”
见她咬紧嘴不松,秦婠冷笑:“这也不知,那也不知,那你告诉我谁动过柴房里的家什?我问过小梅,她说近日并未整理柴房。”
地上跪着的马迟迟已瑟瑟发抖,只知摇头说不知道。
“说说,你从几时开始将王新藏到宅里的?是从小梅被你下药那时开始吧?你将人藏在柴房里面,为了怕小梅发现,你就每日给小梅下药,让她昏昏沉沉做不了事,只能在屋里躺着,所以发现不了王新的存在,对吗?”
见她迟迟不肯说实话,秦婠索性替她说起。沈浩初判断得没错,王新举目无亲,走投无路时想到的只有马迟迟。
“王新已经藏在这里好几天了吧。这宅子的钥匙虽然在小梅手里,但你给她下了迷魂香,要从她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到钥匙再还回去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王新是你从角门放进来的,这样就能完好避开附近盯梢的人。这段时间我们遍寻不见王新,倒是没料到他就藏在你这里。前夜你将小梅药晕之后,与王新可是起了争执,让我猜猜,是因为银钱?吵闹之间,你失手打伤王新,他夺走角门钥匙,从胡同出去,后来…死在那里…”
马迟迟脸色已苍白如纸,鬓发也散落几缕,人扑到秦婠膝前,哭着道:“没有,夫人明鉴,我没杀他,夫人说的这些我通通不知!”
“砰——”秦婠狠狠拍案站起,桌上的茶盏震得直响,水溅了满桌,屋里沉默的众人也都被盛怒的她吓了一跳。
“马迟迟,事到如今你口中仍无一句实话。我自问待你不薄,即便知道你与王新之间的苟且,知道你冤枉侯爷,我也怜你有孕在身,未对你有一丝苛责,可你却如此冥顽不灵。”秦婠动怒,将桌角摆的残瓦拈起递到她面前,“看清楚,这是何物?你还想抵赖?这就是打伤王新的证据,王新额前伤口的创面与这瓦尖一模一样,可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你的住处?”
马迟迟瘫软在地,身上冷汗频冒,只听秦婠继续说:“你既然不愿意承认,那我只能将你送官,让应天府来查清此事,该审该刑,都交给他们。”
“不要,夫人饶命!”马迟迟涕泪交加地又扑到秦婠身边,抱住她的腿。
若进了应天府,审问用刑,她半条命就没了,再加上她如今怀有身孕,怎能受刑?
“夫人,我说!我说…”见秦婠缓缓坐回椅上,马迟迟这才抽泣着开口,“我是收留了王新,但我没有杀他。”
作者有话要说:啊——脑袋一团浆糊,希望没有太多BUG。
你们想北安了?我也想了,但愿明天能写到他出场的情节,并且除了他,还有我爱的以及你们想见的那个人。


第37章 过堂
秋璃搀着马迟迟坐回凳上,屋里只剩下她的哭声,朦胧的光线让这个原本光彩照人的头牌红妓黯淡失色,微佝偻的背早早现出上了年纪的疲态,分明年华尚好,却已有腐老之相。屋中众人皆不语,马迟迟哭了几声,渐渐转作轻细的啜泣,这才抬头看秦婠。
秦婠仍面无表情,目光如矩地盯着马迟迟,马迟迟竟对她生出敬畏来,明明眉眼脸庞都是年轻稚嫩的,那不动声色的威势也不知从何而来,喜怒之时判若两人。
“夫人,您可还记得上次您离去之时,曾对我说过的话吗?”马迟迟收拾好情绪,淡然开口。
说过什么?秦婠早就记不得了,不过马迟迟也没打算让她开口,自问自答道:“您说您拭目以待,看他会不会为求自保弃我不顾。您是对的,我所托非人,自以为找到个良人能救我脱离苦海,不料千盼万盼,不过是从一个苦海跳进一个地狱。”
马迟迟目光恍惚地落在地上,陷入回忆。她虽是月来馆头牌,被恩客竞相追拱,外边看着锦衣玉食,日子与公侯小姐一般无二,可内里苦楚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在娼门呆久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别管曾经有多少风光,一旦年华老去春光不再,便如弃履,朝不保夕。为了老有所依,青楼里的姐妹但凡有些手段的都趁着恩客情义尚在,以求赎身出去为妾为姬,王新是她遇见的唯一一个愿意娶她的公子,也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时王郎为了搏我欢心,在月来馆一掷千金,又写了许多诗词赠我,我虽见惯风月场上的花言巧语,可到底还是个女人,便信了他的话。”马迟迟缓缓道来旧事,那时年轻公子玉树临风,在众多肠肥油面的恩客里鹤立鸡群,又写得一手好文章,怎不叫她心动?即便她曾怀疑过,到底一头栽下去,不识他那金玉之内的满腹败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