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秦婠一声脆斥。
几人皆望来,她逐一指着四周丫鬟朝秋璃开口:“把她们的名字都记下来送去清露嫂子那里,一个都不许落。就说她们欺负幼主、目无尊卑,教唆主子逞恶行凶,欺负同宗姊妹,让清露嫂子看着办吧。”
“…”几个丫鬟脸色均是一变,都惶恐地朝沈芳龄看去。
沈芳龄气得不行,想了想还是决定朝沈浩初求救,沈浩初已然开口,指着小胖墩:“你,身为家中男儿,不思保护姊妹,倒还欺凌起来,你跟我来。”
他语气不重,却已让沈浩武瑟瑟发抖起来,家中谁人他都不惧,只有这个哥哥最叫他害怕。
沈芳龄一见,知道求沈浩初也无用,气得甩袖走了,一群人也跟着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畏缩的小胖子。
“嫂子,我…我不去寿宴了行不行?”沈芳华转头强忍着泪朝秦婠道。她到底是年轻姑娘,因为衣裳首饰的事在家中没少被嘲笑寒酸,一众姊妹兄弟都不爱搭理她,若是出去了,少不得多受白眼,何苦呢?
秦婠替她理起鬓发,也不问缘由。沈家这点事,她能不清楚?
“放心吧,有你哥哥和我在,断不会委屈你去,你只管好好准备就是,我保你到时是咱们沈家最漂亮的,芳龄也比不过你。”
沈浩初也开了口:“你嫂子说的是,听她的吧。今日这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吧?她们常欺负你?”看到她点头后,他又道:“若是再有发生,你只管来告诉为兄,为兄自会替你出气。”
“…”沈芳华怔怔看了两人半晌,终于扑在秦婠肩上哭起。
秦婠一边安抚她,一边心道——这人终于有一次让她觉得他像个男人了。
到了下午,邱清露那里就把几个丫鬟亲自押到了蘅园里让秦婠发落,秦婠就让人直接去向沈芳华磕头认错,又罚了每人三个月月银,才将这茬揭过。
兆京入秋,徐太妃的寿宴已近在眼前,打点寿礼,安排车马与随行仆妇丫鬟,还要准备一应衣裳首饰,桩桩件件叫人抽不开空来。秦婠只得暂时放下手上诸事,专心料理起这件重要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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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秦府校场旁的树已黄了半边。
何寄教完一套拳,让秦家两个小公子自行练去,他径自走到长廊上坐下,沉默地想事。
早上从大理寺出来前,同僚与他说了件事——
近日有人总问起他的事。
是镇远侯府的人。
那个…不知道真假的侯爷似乎在查他。
他半眯了眼,看着阳光在眼缝间形成一道道金芒。
不期然间,耳边有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何公子,我听说后日的太妃寿宴,你也会去?”
何寄转头瞧见来人,马上站了起来,神情不自觉便柔和下来。
“秦二姑娘。”他抱了抱拳,道,“是啊,跟着燕王殿下同去。”
前些日子燕王霍宁在回府的路上遇袭,恰逢他经过,出手救下霍宁,霍宁赏识他的武功,近日有意拉拢结交,所以打算带他去太妃寿宴。
秦舒笑起,如春风拂面,声音也迷人至极。
“何公子竟能结交燕王殿下那等人物,可见公子亦非池中之物。秦舒有些事相求,不知公子可否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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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京九月,正是一年之中颜色最丰满的时节,青绿金橘红层渐染尽,是这庄严肃穆的大安都城在冬天到来前最后的浪漫,万物萧瑟前最浓墨重彩的繁华。
镇远侯府后园已落了满地黄叶,忙坏了洒扫的仆妇,天才擦亮就已满园扫叶。秦婠在这阵扫地的沙沙声里醒来,今日就是太妃寿宴,她不敢怠慢。
梳洗更衣一番折腾,她妆点完毕又亲自督人查点了随带的物件与各色礼品后,才领着沈芳华往前院去,邱清露已带着沈芳龄等在车马外。天已转凉,夏衣换作秋裳,外头都罩了纱面斗篷,里头的衣裳看不清晰,只有妆容被人看得明明白白,沈芳龄看了沈芳华一眼,已是银牙暗咬——从没见过的妆容将沈芳华的七分容貌妆成十分,黛眉长眸,眼角细勾出五瓣梅。与她相比,沈芳龄觉得自己涂得铅白的脸十分可憎。
那是来自一年以后大安最时兴的秋日妆容,出自秦婠之手。
时辰不早,秦婠催了一声,众人各自蹬上马车,往府外驰去。
夹道上的落叶还未及扫去,被车轱辘碾得粉碎,秦婠正捧着昨夜许嬷嬷送来的一份名单逐行看,那是这回太妃寿宴宴请的大部分贵客名单,昨晚她只来得及听完许嬷嬷叮嘱的各府忌讳,这名单只略看了两眼,现在正好趁空细看看。
沈浩初坐在旁边沉默地打量她,她打扮得中规中矩,并没打算和人一争长短,只是很认真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小丫头歪着脑袋,耳垂上的红宝石耳珰衬得她肤色白净到几乎透明,有些粉雕玉凿的错觉,很是迷人。
他正静静欣赏她难得安静的美丽,秦婠却忽然“咦”了声,把名单凑到眼前,整张脸都皱了,沈浩初刚要问她,马车却停了。外面的崔乙扬声回禀:“侯爷,夫人,前面是顾尚书家的车马。”
秦婠掀开帘子,马车已行到岔道交汇处,他们与顾家的车马都往一个方向去,可道路只容得下一辆马车,眼下两边都停了下来。沈浩初看明情况,很快道:“让他们先行吧。”
崔乙领命前去转告顾家,不多时顾家的车马就缓缓而动,从秦婠眼前掠过,不期然之间,一只素手拂开纱帘,娟丽秀雅的笑靥出现在窗口处,朝她与沈浩初颌首致谢。顾家车马很快过去,那张笑靥却总难抛开,秦婠想了又想,终于从记忆深处挖出一个人来。
她急切地转身回车里,脑袋却撞上窗棂,发出“咚”地一响,将沈浩初从怔忡里拉了出来。
“怎么了?”见她一边捂着额头,一边火急火燎地翻起名单,他不禁问她。
“我想起来了,那是苏萦。”秦婠道。
“苏萦怎么了?”沈浩初目光微垂。
“那是和北安叔叔从小就定了亲的姑娘。”秦婠眨着眼睛道。
“那又如何?她如今已是顾家的媳妇了。”沈浩初淡道,无波无澜。
“你看,太妃的寿宴,北安叔叔也会到,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碰上?”秦婠将手里名单举起,指尖压在一个名字旁边,“卓北安”三个字,在她的指引之下尤其醒目。
“这与你有何关系?”沈浩初靠到迎枕上闭了眼。
“没关系,我只是替他们可惜罢了。”秦婠见他意兴阑珊的模样,也没了说话的兴趣,只捧着名单暗想——
不知道这回能不能见着北安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啊,入V前来个肥章吧,大家别忘记我。
明天入V,入V…我迟量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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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坠台(修)
徐太妃的寿宴办在栖凤山的别苑里,那栖凤山上红枫遍植,一到深秋便如红霞满天,宛如有凤来栖,所以名为栖凤山,不过在别苑的金潜湖畔种有一片银杏树,此时已金黄满树,倒映入湖,恰似潜龙浮鳞,故这里又被称作藏龙栖凤地。
马车鱼贯停在别苑的明芳门外,秦婠跟着沈浩初从马车上下来,山间秋风袭来,比城中要冷,沈浩初见她打算脱斗篷,忙阻止:“进去了再脱,这里不比城中,小心着寒。”
说完他又转头叮嘱两个妹妹:“你们也一样。”
沈芳华听话地点点头,紧紧挨到秦婠身边,只有沈芳龄看着明芳门越来越多的人,念着斗篷下那条新做的月华裙,安心要压过沈芳华,又想博人目光,便一意孤行脱下斗篷甩给身后仆妇,昂头道:“我不冷。”
岂料话才落地,就叫风扑得打了个喷嚏,秦婠因想今日是她带姑娘们过来,若是沈芳病了她也有责任,便想劝她,谁知她已不管不顾地朝前行去,秦婠也无可奈何,只得拉了沈芳华跟去。
才走了一段距离,秦婠又遇到前头让道的顾家人。顾夫人带着大儿媳苏萦并家里两个姑娘前来打招呼,相互行过礼,正要相邀同行,便听到明芳门前传来宫人唱名声——
康王殿下到。大理寺少卿卓北安到。
秦婠忙翘首而望,可惜还隔着一段距离,中间又有不少人,她个子矮看不到,于是不管不顾地攀着沈浩初的手臂踮起脚尖,总算如愿以偿看到个披着鹤氅的背影。分明是秋初凉爽时节,卓北安身上已经披了厚重氅衣,略微弓着背,行走之间似乎正在咳嗽,可惜她瞧不见正脸,有些失望。
“看够了没有?”沈浩初好笑地问她。
秦婠收回目光,皱皱鼻子,换回老成持重的表情,正要朝前走,却发现另一个没有看够的人。
秋风拂动衣裙,薄金的光芒镀在清瘦玲珑的身体上,让苏萦沉静的温柔化成风里隐晦的忧愁。
“苏萦姐姐?”她抛下沈浩初,靠近苏萦,小声唤她。
苏萦回神莞尔一笑,驱散薄忧,在秦婠眼中温柔得像天边云朵,和卓北安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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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卓两家是世交,二人的亲事自小就已定下,卓北安从小天资聪颖,苏萦也温柔端敏,二人不仅门当户对,模样、品性无一不配,本该是兆京里的一桩美事,只可惜卓北安的宿疾从五岁开始便一日重过一日。
卓家为了他的病访遍大安名医,得到的却全是活不过三十的结论,无一例外。英年早逝似乎成了他的标记,与针药一起,伴他成长。
苏萦是苏家长女,受尽父母宠爱,眼见儿女渐大,可卓北安之症却药石无用,没有哪对父母愿意把掌上明珠嫁给注定早夭的男人,苏家也一样。所以在苏萦及笄前一年,苏家打算向卓家退亲,只是碍于两家交情,又怕此事传出后苏萦落个贪图安逸的名声,故一直难以开口,直到卓家主动退亲。
亲事是卓北安亲自上门退的,退亲的书信也是他亲手所书,包括当年定亲的信物也由他一并带到苏府。退亲的所有过错,卓北安一力承担,没让苏萦受半点口舌之伐。
两家亲事就此作罢,苏萦及笄后便很快另择良人,而卓北安却再没议过亲。
秦婠记得自己父亲提起这事时曾说过,一个男人的担当,不在他有过多少辉煌的功绩,而在于面对世人种种质疑与误解时,他能勇于承担所有不公平,并无惧一切目光,坦然磊落地活着。
在她心里,这样的男人,除了自己的父亲,就只有一个卓北安。
苏萦与卓北安的故事,一直都让秦婠唏嘘,那样好的卓北安,也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女人生死相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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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初不知道秦婠心里弯弯绕绕的纤细,他见秦婠亲热地挽着苏萦说话,旁边又是一众女眷,便离得远远跟着。到了飞仪堂前,男宾女客分而行之,他与秦婠不得不分开。
“记得我说的话,嗯?”临去之前,他还是把秦婠从苏萦那里截过来叮嘱了一番。
“知道了。”秦婠嫌弃他的啰嗦,无非是些穿衣饮食上的事,值得他特地来说。
苏萦掩唇窃笑起来,等沈浩初无奈离去后才取笑她:“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小侯爷待你如此体贴,可是世间少有。”
两人一阵交谈,早已熟稔不少,苏萦才嫁人两年,秦婠也是新妇,正是最易结交的年岁。
“是呀,少有。”秦婠回了一句,世间少有的差。
说话间众人过了飞仪堂,女眷往南行去,到了飞烟阁,众仆妇丫鬟都被留下,只剩各府夫人姑娘再往里去。这别苑极大,依山傍水而修,景致秀丽,树木掩映处皆可见飞檐翘角与屋脊瑞兽,温室培育的花朵在秋日盛放,被摆于园中与长廊各处,别有一番争奇斗艳的景象,各色温驯的宠兽放养四处,白鹤灵鹿不惧生人,引得众女眷叽叽喳喳笑语声不断,和着远处的丝竹宫乐悠然而扬,竟是个仙境般的所在,而漫步其间云鬓高耸、彩衣翩然的众女,恰似天宫仙娥,人影无分,真真是人间富贵乡,皆是盛朝大安的繁华之象。
秦婠也有些恍惚,跟着苏萦穿过层峦叠翠的石山群,到了临仙台的飞阁中,那里已聚了不少人,秦婠与沈芳华等人这才将斗篷除下交给宫人。沈芳龄因为斗篷除得早,加之为了漂亮穿的又单薄,早已打了不知多少个喷嚏,此时鼻头已红,拿着帕子不住地压,有些不雅,已惹得周围同龄姑娘侧目。沈芳华那斗篷一除,身上的梅下鸣鹤裙大放异彩,与她脸上的梅妆相应,又暗合这别苑盛景,不止富贵喜庆,还时兴非常,将沈芳华的沉默妆点作清冷,一扫从前拘谨之气,一身上下首饰虽不多,却件件是点睛之品,衬得沈芳华清贵非常,立时俘获众多目光,无人再看沈芳龄。
秦婠这人有个嗜好,她自己不爱打扮,却极喜欢打扮别人,不论男女不论大小,再加上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时兴的妆容信手拈来,这满堂女子能作她对手的,恐怕少之又少。
沈芳龄气得咬着丝帕恨恨看着秦婠,秦婠却勾唇一笑,道:“三妹妹,你穿得这般单薄,可要我寻人将你的斗篷取来?”沈芳龄待要反驳,开口又是一个喷嚏,秦婠只好让宫人给她拿个手炉过来,旁边几家夫人围过来打听沈芳华,秦婠便无暇再顾沈芳龄,转而认真与几位夫人太太说起话来。
沈芳华甚少出度这样的场合,外人不知沈家四姑娘,少不得多打听了几句,那厢沈芳华已被几位姑娘拉着问妆容衣裳。沈芳华话虽少人却温厚,有问必答,很快就赢了不少好感。秦婠才应对完几个夫人,又被沈芳华带过来的姑娘们围住。
“妆容是嫂子替我画的,衣裳首饰也是嫂子挑的,你们有话问她便是。”好些问题沈芳华也答不上来,只好带着人来寻秦婠。
年轻的少女们都很活泼,而秦婠又没有架子,见完礼后便围着秦婠问个没完,秦婠少不得一一解答,外人眼中便只见个年轻的小媳妇被众少女簇拥着,娇俏讨喜,既有为人妇的稳重,又有些少女的天真,不论是与各家夫人太太在一块,还是和少不知事的姑娘们在一块,都极融洽。
有人问起秦婠,苏萦恰在一旁,温柔地回答,那人惊奇非常:“那便是秦家大姑娘?”
后面有半句没说,想必是要说恶妇之名。
可恶在哪里?也看不出来,分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人皆有忘性,这辈子没了后来的风波,那恶名自然慢慢被新的印象冲淡。
秦婠却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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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燕王、康王与永寿公主等皇家子孙皆已到来,场上的声音便都消失,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都回到自家大人身边垂手站好,曲膝行礼,目送几人进了临仙台给徐太妃祝寿。
秦婠行礼时悄悄抬眼,想一窥天家风采,不过看到的只有站在最旁边的燕王。燕王霍宁并非太妃亲生,是先皇长子,由太妃抚养长大,所以与太妃极亲,又自小与皇帝交好,深得其信。这霍宁自幼熟读兵书,长成之后便替先皇掌了帅印,平定过两次疆域动乱,是位难得的将才,如今又是今上最信任的兄长,朝野上积威甚重。上辈子秦婠没机会见到,今日一见,便觉这久经沙场之人果然与其他人不同,他板正的身骨宛如铁盾,步伐坚毅,眉沉目敛,行动之间皆是杀伐之气,与身旁俊美的康王形成鲜明对比。
正想着,霍宁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凌厉的眼眸扫来,秦婠赶紧垂下头,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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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妃已经盛妆端坐临仙台中,先领今上从宫中颁下的贺寿旨意,再受自家子孙之拜,接着才是各府女眷入内拜寿。寿礼一早已经抬到殿后,此时呈上的不过是礼单,由宫人一一唱过。
沈家虽有爵位在身,但由于沈浩初并没出仕,名声不显,是以并不受重视,秦婠带着两个姑娘上前拜寿,徐太妃并没多说什么,赏了些礼就算完事。
拜过寿的人便往外头去,别苑里备了宴,请了几台戏,已经咿咿呀呀唱起,外头的爷们早就听上,里面的女眷爱听戏的便自去听戏,不爱听的就在园里逛起,亦或抹起骨牌。
年轻的媳妇姑娘自然不爱这些,都聚到了天宵台上。
这里有个不成文的习俗,乃由永寿公主发起的。大安崇尚礼乐,永寿公主年轻时就喜好舞乐,乐衷诗词,曾亲创过不少宫廷舞乐,在兆京乃至整个大安都久富盛名。而每一年太妃的寿宴,永寿公主都会在这里设下邀才宴,请各府姑娘一展风采,若是投了她的眼,日后便能被邀入公主府邸,结识皇亲贵胄,可谓前景无限。
再加上天宵台是别苑一处外挑的观景台,正对着栖凤山,下边是猎场,燕王、康王带着各府公子准备赛马狩猎。站在台上的姑娘们已能看到狩猎场上英姿勃发的男人,而底下的男人一抬头也能瞧见天宵台上的姑娘,两者之间仿若隔着淡淡雾纱,彼此都像是书画里的神仙,不知多少年轻的心被撩动。
如此出风头的机会,一年不过一次,谁愿意错过?
“在找你家小侯爷?”
秦婠正朝下张望,不若然间被苏萦拍了肩膀。
“谁找他了。”秦婠想找卓北安,不过想来他身体太弱,是不可能到猎场来的。
“那你看什么?”苏萦笑了。
“我…在等一个人。”秦婠想到了曹星河,刚才拜寿时她可没有看到曹星河,根据上一世的记忆,曹星河出场,非常特别。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宫人的唱喝声突起:“永寿公主驾到。”
果然,永寿公主带着一帮人到了天宵台。
所有人便都躬身行礼,永寿公主道了句“免礼”,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又温声道:“久闻各位姑娘博艺多才,今日难得聚于一堂,又来得这般齐全,本宫甚感欣喜。不知诸位姑娘可愿在此一展风采,让本宫再睹我盛京繁华?”
众人齐声应诺。
天宵台的正中空了出来,秦婠与苏萦退到角落里。她们已为人妇,这种出风头的事和她们沾不上边,只默默作个观众便好。
很快的,琴乐响起,有人在天宵台上挥袖舞起,衣裳被风吹起,如虹霓满天。
秦婠看得投入。上辈子没机会看到的景象,这辈子她要看个够,才不枉这一场断头的重生。乐音入心,舞姿催情,她忽有种身在局外的看客之感,仿如站在遥远的地方,看一场时隔已久的演出。
各府姑娘或舞起,或奏琴,或吟诗,使尽浑身懈数,而猎场上的男人已经上马,却都随着乐声驻足仰望,仿如出征前的临阵仙音,精彩非凡。秦婠不知前几年是怎样情况,但这一年的寿宴,当真如坊间所传得那般,美如牡丹群放。
秦婠看得正陶醉,乐音忽然停止,一阵急促的鼓声如急雨般响起,天宵台上起舞的人已然换过。着一身宝蓝舞衣的曼妙身影飘然而至,在台上急旋。这人乌发高挽作分花髻,束着赤金冠,手臂、腕间与脚踝上也是赤金坠铃的细环,随着她的急旋发出清脆铃音,其音之细又中和去鼓声的粗厚,让这阵鼓乐刚柔并济,而她手执三尺青锋剑,竟是一曲剑舞,在这天霄台上挥出漫天霜光,似壁画上奉剑的飞天仙姬跃然而出,吸引去所有目光。
不是别人,正是秦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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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从拜完寿到现在,秦婠都没看到秦舒,她正奇怪呢,原来是准备去了。秦舒本就是博才多艺之女,她会有此表现,在秦婠看来不足为奇,秦婠只是好奇,这天霄台上没有战鼓,这鼓声从何而来?
她忽然心念一动,悄悄走到天宵悬台的木栅栏前探身望去,果然看到猎场上放的一面狩猎用的战鼓正被人奋力敲动,敲鼓之人赫然是她最熟悉的人——何寄。
何寄身着一身玄色劲装,手执骨棒,英武非常,正一边击鼓,一边双目含情地望向天霄台上舞剑的秦舒。秦婠看得暗暗翻了个白眼,好似看到第二个沈浩初一般。
他以为秦舒这舞是跳给他看的吗?
她未来的丈夫康王就站在猎场上,此刻与所有男人一样将炽热的目光投望向她…康王?不,不对!
秦婠突然察觉到一丝古怪之处。
上辈子她帮秦舒打听过康王的喜好,康王喜欢柔婉的女子,不爱这等刚烈的东西,她这舞不是用来吸引康王的。可秦舒这样目标明确的人,绝不会只是为了出风头而找上何寄帮忙,那她是为了什么?
她又看了眼何寄,忽然想起这一世何寄会来此是因为救了燕王之故。久经沙场的人,心志坚毅,必然更懂欣赏秦舒之舞。秦舒看中的,不是康王,是燕王霍宁。
仔细想想也对,比起不问朝政的康王,霍宁手握军权,又是亲王之尊,权势地位皆有,在秦舒心中,恐怕没有比霍宁更合适的夫婿人选,除非她要进宫。不过霍宁的亲事一直悬而未定,此人唯我独尊,老早就放出风声,除非他自己挑中的女人,否则一概不娶,皇帝都拿他没辙,所以秦舒只能另辟奚径,以求能入霍宁之目。
想通此节,秦婠再看秦舒时也不禁要佩服她,若自己能有她一半心计,上辈子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